“詞中老杜”——周邦彥詞賞析系列(一)
一,、周詞技巧功力之所長大約可以分為以下幾項,。
1,、善于融化前人詩句,。如:
浣溪沙
樓上晴天碧四垂,。樓前芳草接天涯,。勸君莫上最高梯,。
新筍已成堂下竹,,落花都上燕巢泥,。忍聽林表杜鵑啼,。
此詞共六句,句句化用前人詩句,。上片首句“樓上晴天碧四垂”,,用韓偓《有憶》:“淚眼倚樓天四垂”。第二句“樓前芳草接天涯”,,用古樂府《飲馬長城窟行》:“青青河邊草,,綿綿思遠(yuǎn)道?!边@里“芳草接天涯句”是正用,。上片末句“勸君莫上最高梯”化用王之渙《登鸛鵲樓》:“欲窮千里目,更上一層樓”,。這里“莫上最高梯”句是反用,。句句讀來都清秀明潔,不覺其有詞藻典故,。
下片“新筍已成堂下竹,,落花都上燕巢泥”,,都是新生與遲暮互見?!靶鹿S”是新生,,“堂下竹”是遲暮?!把喑材唷笔切律?,暗指新出生的雛燕,“落花”是遲暮,。例如六朝詩人蕭愨《春庭晚望》中“窗梅落晚花,,池竹開初荀”,及王僧孺《春怨》中“厭見花成子,,多看筍成竹”,,俱是新生與遲暮互見?!叭搪犃直矶霹N啼”化用李中《鐘陵禁煙寄從弟》:“忍聽黃昏杜宇啼”,。詞中“忍”為“不忍”,以杜鵑啼聲哀怨,,不能聽之,。整首詞用典自然,如同己出,。
2,、善于體物,描繪工巧,。
蘭陵王
柳陰直,,煙里絲絲弄碧。隋堤上,、曾見幾番,,拂水飄綿送行色。登臨望故國,,誰識京華倦客,?長亭路,年去歲來,,應(yīng)折柔條過千尺,。
閑尋舊蹤跡,又酒趁哀弦,,燈照離席,。梨花榆火催寒食。愁一箭風(fēng)快,半篙波暖,,回頭迢遞便數(shù)驛,,望人在天北。
凄惻,,恨堆積,!漸別浦縈回,津堠岑寂,,斜陽冉冉春無極,。念月榭攜手,露橋聞笛,。沉思前事,,似夢里,淚暗滴,。
開篇第一段借柳說起,,全從眼中所見的柳的姿態(tài)進(jìn)行描摹。首句“柳陰直”先寫隋堤畔成行的柳樹,,此是描寫遠(yuǎn)景,。第二句“煙里絲絲弄碧”是細(xì)致的描寫近景。接下來三句“隋堤上,,曾見幾番,拂水飄綿送行色”中“拂水飄綿”是對柳樹的物態(tài)描寫,,“拂水”二字可以想見柳樹的枝條柔軟飄拂,。“飄綿”二字則描寫柳絮飄飛,。通過對柳樹的描摹,,讓讀者感受到別離漂泊,歡聚無常的人生狀態(tài),。結(jié)句“斜陽冉冉春無極”更是將旅途中所有的離別傷感之情寫得淋漓盡致,。
全詞第一段借著描寫柳陰、柳絲,、柳條,、柳絮,將離別情緒反復(fù)渲染,,層層遞進(jìn),,將欲歸不得的倦客心情,寫得情深意摯,,耐人尋味,。統(tǒng)觀全詞,縈回曲折,似淺實深,,有吐不盡的心事流蕩其中,。
3、善于言情,,細(xì)膩周至,。
解連環(huán)
怨懷無托。嗟情人斷絕,,信音遼邈,。縱妙手,、能解連環(huán),,似風(fēng)散雨收,霧輕云薄,。燕子樓空,,暗塵鎖、一床弦索,。想移根換葉,。盡是舊時,手種紅藥,。
汀洲漸生杜若,。料舟依岸曲,人在天角,。謾記得,、當(dāng)日音書,把閑語閑言,,待總燒卻,。水驛春回,望寄我,、江南梅萼,。拚今生,對花對酒,,為伊淚落,。
這首詞與一般寫相思別情的情詞不同。相思離情還有可托情懷之人,,如今卻是“怨懷無托”,。詞中抒發(fā)的便是由于“怨懷無托”而生發(fā)出來的種種曲折、矛盾的失戀情結(jié),。
上片“怨懷無托,,嗟情人斷絕,,信音遼邈?!边@三句把心中郁結(jié)已久的幽怨和盤托出,,來勢突兀,說明心中的痛楚已經(jīng)到了難以抑制,、無可忍受的程度,。這一痛楚是因為“情人斷絕,信音遼邈”,。往日情人不僅絕情而且斷信,,毫不留戀地棄他而去。負(fù)心如此,,豈是常情所可猜度,。
“縱妙手能解連環(huán),似風(fēng)散雨收,,霧輕云薄,。”幽怨至極無以平憤,,遂以譏刺口吻以泄怨怒,。
“燕子樓空,暗塵鎖一床弦索,。想移根換葉,,盡是舊時,手種紅藥,?!边@四句一變憤懣語氣,轉(zhuǎn)為無限思量,。
下片“汀洲漸生杜若。料舟移岸曲,,人在天角,。”男女之愛發(fā)之于情,,情之為物是不可理喻的,。所以詛咒也好,詈罵也好,,都是出自一片愛意,。春天來臨,汀洲之上杜若漸萌,,于是心中又打點起,,為負(fù)心而去的情人料理一切的準(zhǔn)備。伊已別去經(jīng)年,行舟沿著曲曲不盡的水岸漸行漸遠(yuǎn),,料想如今已在海角天涯,。即便有信有物想寄給她又寄到何處?
“水驛春回,,望寄我江南梅萼,。”這兩句回應(yīng)下片過拍“汀洲漸生杜若”,。
“拚今生,、對花對酒,為伊淚落,?!卑笥谛乃溃袢フ邲Q絕,,無可挽回,,卻又不能“勿復(fù)相思而與君絕”,“對花對酒”尚且“為伊淚落”,,那么無花無酒更當(dāng)奈何,?這些不盡之情留在詞外,令人玩索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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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箋小字
我手寫我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