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柳城外,,治水兩岸,公孫瓚的幽州騎卒和數(shù)萬黃巾軍矩陣對立,。
公孫瓚手持馬鞭,,坐下白玉嘶風(fēng)馬輕柔踱步,面對黃巾萬眾,,露出淡定傲然神色,。
“天公,幾日不見,,手握百萬雄軍,,看來不用瓚派兵護(hù)送了啊?!?p> “在下時常感念公孫將軍當(dāng)初相救之高義,。聽說伯圭(公孫瓚字伯圭)如今已經(jīng)是遼西太守了,衣錦還鄉(xiāng),,氣度勝似往昔啊……”
公孫瓚本是幽北遼西郡令支人,,曾經(jīng)受到涿郡太守劉基賞識才得以為官,。如今,他抓住了朝廷賣官的機(jī)會,,花了五百萬錢,,買來了家鄉(xiāng)遼西太守的官位。
“哈哈……休要拿瓚取笑了,。我這個遼西太守,,還是天公一言指出來的。要不是您讓我早日疏通十常侍,,這太守之位早就被那漁陽的張舉搶去了,。”
原來當(dāng)日在漁陽,,張角與公孫瓚夜論天數(shù),,早就預(yù)言了十常侍賣官之舉。公孫瓚按預(yù)言提前聯(lián)絡(luò)了十常侍,,這才搶到了遼西太守的官位,。而當(dāng)時與他競價的,正是在漁陽被其戲耍的豪富張舉,。
說話間,公孫瓚注意到,,高柳城頭“黃”字大旗迎風(fēng)飄揚,,整肅的黃巾軍昂首挺立,和各縣疲軟無力的漢軍形成了鮮明對比,。尤其是張角身后,,張寶、典韋等人整裝待發(fā),,清一色的烏桓天馬一字排開,,一派王者之師的氣概。
公孫瓚知道,,如今的黃巾軍,,早已不是當(dāng)初的落魄殘部,臉上的傲然也收斂了幾分,。
就連他坐下白玉嘶風(fēng)馬,,也不住的拿一雙滴溜溜的馬Yan窺視著絕影的一舉一動。隨公孫瓚馳騁塞北多年,,它從未見過這樣雄壯倨傲的同類,。
“公孫將軍,可是來當(dāng)援軍的,?”
張角率先點破窗戶紙,,令現(xiàn)場氣氛驟然緊張起來,。
“明人不說暗話。代郡全境眼下都是黃巾軍的,,一城一池之得失,,如何扭轉(zhuǎn)大局?只不過那鄒靖是我摯友,,還望天公放了他和長史關(guān)靖……”
縱然驕橫如公孫瓚,,面對張角的上萬黃巾軍,也不得不客氣幾分,。
張角望向身后田豐,、戲志才,二人都點頭同意,。田豐更是趁機(jī)進(jìn)言:
“若能與公孫瓚結(jié)為盟約,,則東線可安?!?p> 張角沉思片刻,,命人將鄒靖、關(guān)靖二人送至河對岸公孫軍中,,然后朗聲道:
“伯圭,,我當(dāng)日有言在先,漢失其鹿,,天下共逐之,。你我聯(lián)手,四海何愁不定,?”
公孫瓚沉默許久,,回道:
“我是官,君是匪,,這是天數(shù),。公孫家累世漢臣,不敢與漢賊為伍,。不過北方胡患未平,,瓚不得不以夷夏之大防為先??丛谝酝磺榈姆萆?,只要天公不勾結(jié)胡虜,不入遼西鼓動民變,,瓚許諾,,不會干擾天公大業(yè)?!?p> 公孫瓚的承諾,,不是結(jié)盟,,而是不戰(zhàn)。
對于遍地挨打的黃巾軍來說,,這就已經(jīng)是起事以來遇到過的最大善意了,。
“古人說,竊鉤者誅,,竊國者諸侯,!伯圭說我是匪,那漢高祖何嘗不是贏秦之匪,?光武帝又何嘗不是新莽之匪,?天命輪回,豈有萬代一系之天下,?不過你放心,,就算是匪,我黃巾軍也是以大義為先,,自然不會去勾結(jié)胡虜犯我中華,,相反,但有胡虜犯邊,,我必將助將軍共逐之,!”
張角頓了頓,繼續(xù)說道:
“至于傳道之事,,教士有國界,,但是教義無界。我可以約束信眾不在遼西起事,,也請伯圭不要學(xué)鄒靖之舉,對我教民痛下殺手,。否則,,我這個匪就要竊君之國了!”
公孫瓚高聲叫“好,!”,,翻身下馬,和張角相擁于浮橋之上,,三擊掌,,在三軍見證下締結(jié)互不侵?jǐn)_之約,后世稱之為“代郡秘盟”,。
在返回遼西的路上,,獲救的鄒靖不停的埋怨著公孫瓚:
“伯圭!你我是漢臣,,怎能和逆賊為伍,?黃匪立足未穩(wěn),,正是一鼓作氣拿下高柳之時。奪回高柳,,堅守時日,,朝廷援軍與我里應(yīng)外合,黃匪何愁不滅,?”
公孫瓚沒有搭話,,而是將一卷詔書扔到鄒靖懷中。
鄒靖打開,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。就在自己忍饑挨餓堅守孤城時,朝廷竟然將自己論罪免職,,并以五十萬錢的低價賤賣了高柳太守的官位,。
“這……雒陽不是派了援軍嗎?為什么要免我的職,?”
“援軍,?府庫里的錢修云臺都不夠,哪里還有錢派援軍,?這五十萬錢的價格,,不過是用來坑傻子的。兄弟,,我看在以往共擊胡虜?shù)那榉稚暇饶阋幻?,實際上你早就是雒陽的棄子了!”
鄒靖氣得將詔書撕成兩半,,大喊道:
“漢家土地,,是兒郎們一寸一寸用命掙回來的。尤其是北境諸郡,,更是一寸山河一寸血,,怎能棄之如敝屣?你還記得那年在塞外,,是你單槍匹馬把我從鮮卑人手里救了出來,。當(dāng)時你我兩人對百人尚且不懼,如今你手握鐵騎,,面對這幾萬年人的黃匪,,怎么,慫了,?,!”
嘭的一聲,鄒靖跪地,沖公孫瓚磕頭喊到:
“伯圭兄,,請借我兩千精兵,,奪回我漢家城池……”
公孫瓚無奈的搖搖頭,將鄒靖扶起:
“兄弟,,不是愚兄不愿助你,,而是實在是分不出兵了。眼下烏桓人虎視眈眈,,要不是為了救你,,我此番本不該分兵來此地……”
鄒靖不解的打斷了公孫瓚:“胡虜常年劫掠,不過是疥癬之疾,,張角舉兵造反,,才是心頭之患,伯圭怎能不分輕重,?”
公孫瓚望向北方,,深沉的說道:“曾經(jīng)是疥癬之疾,今天就能惡化成心頭之患,,稍有不慎,,還會變成滅頂之災(zāi)……”
而在高柳縣內(nèi),黃巾軍一邊帶兵征繳富戶,,一邊仔細(xì)的搜檢著縣衙,。作為代郡的治所,高柳文庫房中的公文涵蓋民政,、軍事,、地理、風(fēng)俗,、經(jīng)濟(jì),,份量異常重大。
“這個鄒靖也是奇怪,,在縣衙里放這么一桌子泥土塊,。”張寶第一個躍進(jìn)正堂,,指著正堂中央的一個長案問道,,順勢就要將之掀翻,。
“停,!你這莽夫!這可是比這一縣城的文書都要珍貴的寶貝,!拿開你的臟手,!”
田豐毫不留情的訓(xùn)斥,讓地公將軍非常尷尬。連張角都不曾這樣和他說話,,逆反的張寶本要推平長桌,,終于被趕來的兄長攔下。
“這可不是泥土塊,。這叫沙盤,,行軍打仗用的,造價可不便宜,。你看,,這個泥塊是高柳,這個泥塊是靈丘,,這條溝是飛狐峪,,這個是鮮卑的彈汗山……鄒靖不愧是公孫瓚看上的人,所謀不拘于一郡一縣,?!?p> 張角指著桌子上高低起伏的泥塊,為張寶介紹著昂貴的“沙盤”,。
“拿這個布陣方便多了?。 ?p> 男人都是喜歡模型的,。這是張寶第一次從高空的“上帝視角”俯瞰微縮的山巒,、河川和城池,內(nèi)心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,,喜愛之情溢于言表,。
戲志才指著代表鮮卑王庭彈汗山的小土坡說道:“不過彈汗山這里要改改了。人公來信,,幾天前烏桓和鮮卑在彈汗山下進(jìn)行了決戰(zhàn),。丘力居一戰(zhàn)封神,親手?jǐn)貧⒘缩r卑單于和連,。眼下烏桓人已經(jīng)吞并了鮮卑諸部,,王庭都搬到了彈汗山上??磥砬鹜?,要成丘帝了?!?p> 田豐若有所思點點頭:“人公將軍的鬼卒果然厲害,,好像現(xiàn)在天下就如同這沙盤,毫無掩飾的展露在咱們眼前,?!?p> “難怪公孫瓚和咱們講和,原來是后院起火了啊,!”
張寶小心翼翼的將寫著烏桓的木牌放到彈汗山下面,,將原本的鮮卑木牌取下,恍然大悟的說道:
“那現(xiàn)在形勢就清晰多了,!沒了鮮卑,,咱們要對付的胡人就只剩下烏桓,算上官軍,,這敵人從三變二了?。 ?p> 戲志才笑著搖搖頭:“過去是二狼,,現(xiàn)在是一虎,。胡人非我族類,不像公孫瓚那般可打可談,。按照丘力居的秉性,,大舉南下是早晚的事。原本還指望以胡制胡,,保北境后顧無憂,。眼下咱們南有朝廷圍剿,北有烏桓垂涎,,孤軍奮戰(zhàn),,形勢反而更加嚴(yán)峻?!?p> 眾人聽?wèi)蛑静乓徽f,,陷入了長久的沉默。
“老師,,除了廣納信眾,,備戰(zhàn)備荒,咱們還有什么辦法么,?”張角抱著雙肘,,眼神在代郡、烏桓和雒陽之間來回游移,。
田豐手持一根柳條,,閃盤左側(cè)邊框之外敲了敲。
“老田,,你是不是老花眼了,,指不準(zhǔn)了?手都指到沙盤外頭了,!”張寶沖田豐聒噪的嚷著,。整個黃巾軍,也只有他會這樣和田豐講話,。
張角思索片刻,,突然打了一個響指,沖著田豐所指說道:
“學(xué)生知道了,,是南匈奴,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