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勞務市場
一九九五年正月十八,。
年味還沒散盡,,呼呼的小北風吹動著山坡背面的積雪,整個遼西地區(qū)還在漫長的寒冬里慢慢的挨著,。年是過去了,,但冬天還在繼續(xù),北方的春天總是遙遙無期,。
在一個叫北票的地方,,我坐上后半夜兩點的火車,在人擠人的車廂里熬過了艱難的五個小時,,差點把對未來的憧憬和希望擠碎在昏昏欲睡的狹小空間里,,迎著從車窗縫隙中頑強透射進來的第一縷晨光,來到了省城,,準備開始自己的打工生涯,。
第一次出遠門,以前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北票市里,,離家五十公里,。
站在省城北站的出站口,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氣,,從口腔到整個肺部,,涼哇哇的,不禁打了個寒顫,。
站前廣場上都是人,,密密麻麻的。這些人都不睡覺嗎,?這才早上七點二十,,這么冷的天怎么都出來了?有夾著公文包出差的,,有推著行李箱趕車的,,還有返校的大學生,最多的是背著大包小裹從農村出來的農民工,,他們和我一樣,,將要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找份工作,為了生活打拼下去,。
看著往來的人流有種舉目無親的感覺,,摸摸左胸口,掐了掐,,透過外衣和里面的棉襖,,知道那一百五十塊錢還安安全全的呆在棉襖里面的口袋里。身上帶的錢只夠活十天的,,如果十天之內找不到活干就得打道回府,。
來的時候和營子里出來打工的人打聽好了,去勞務市場能夠找到工作,,勞務市場在南湖公園,。
不知道南湖公園在哪。不遠處有個大姨,,穿著厚厚的大衣,,帶著帽子,脖子上圍著圍巾,,挎著個包,,包口打開著,,里面是一張張的地圖。大姨帶著棉手套的手拿著一張地圖,,向走過的人喊著:“地圖,,地圖,省城地圖,,省城交通圖,,五毛錢一張,五毛錢一張,?!?p> 走過去花五毛錢買份地圖,順便問大姨南湖公園在哪,,怎么走,。大姨挺好,告訴我坐235路公交車就到,。
不知道235路公交車在哪,,再問大姨,大姨指著前面的站點說那就是,。順著大姨指的方向看去,,不遠處有個公交車站,不少人在那等車,。跟大姨說聲謝謝,,然后向站點走去。
到了站點先看看站牌,,上面寫著始發(fā)站北站,,終點站十三緯路,數了數到南湖公園一共是十二站,。
車還沒來,,天氣非常寒冷。從家出來的時候聽人說城市比農村暖和,,四周都是高樓,,沒風。就沒穿那件舊大衣,,再說那件大衣已經沒法穿了,,四處打著補丁,在家穿還行,,出門穿有些寒酸?,F在感覺說城市里不冷都是騙人的,城里是沒風,,但周圍的空氣干冷干冷的,,渾身上下都涼。
幾個和我一樣等車的農民工大哥把隨身帶的包裹直接放到地上,,坐在上面從兜里掏出煙來抽著,。看他們抽煙也習慣性的掏煙,,抽出一支點上。
真冷,,夾煙的手冰涼冰涼的,。人家都帶著帽子,我連帽子也沒帶,,不得不拿手去捂耳朵,。
車站后身是郵政大廈,抬頭看了看,,有十多層,。北票最高的樓就是六層,那是見過最高的了,。郵政大廈門口掛著棉門簾子,,心想里面保證暖和,有暖氣,,進里面暖和一會兒不能被趕出來吧,。
也只是想想,萬一這邊剛進去車來了咋整,?
收回目光,,聽幾個農民工大哥嘮嗑兒。
“三哥,,今年你家我三嫂還出來嗎,?”穿著軍的老爺們兒問身旁帶著棉帽子的男人。
“出來,,等種地的時候我回去,,種完地和我一起出來?!睅廾弊拥哪腥苏f,。
“你家地還種著呢?我家地今年讓我包出去了,,省心,,也出不了幾個錢?!?p> “我也合計著包出去了,,沒舍得,,省思著再種一年,我家你大爺和你大娘也沒讓,,說種地的時候回去幫著種上,,他們老兩口在家侍弄,等收秋的時候回去收收秋,,咋說也打點糧,,就算不打糧還鬧把秸稈呢,要不然養(yǎng)那些牲口吃啥,?”
“你家還養(yǎng)牲口呢,?”
“嗯吶,兩頭草驢,,三歲口,,正好時候?!?p> 在農村有地有牲口就好日子了,,我家沒牲口,種地全是姐姐家過來幫著種,。墑情就那幾天,,得等姐姐家種完了再種我家的,總是趕不上好墑情,,再說地也太薄,,都是山坡地,不打糧,。
一根煙抽完車來了,,上車花五毛錢買張車票,被晃晃蕩蕩的送到了南湖公園,。在車上想看看外面的景象,,車窗玻璃上全是霜花,看不清,,心想以后有時間再看吧,,反正要在這個城市里打工,欣賞的時間有的是,。
下了車沒看到湖,,離車站五十米遠有個橋。四下看看,,馬路對面有個大門,,上面寫著“南湖勞務市場”,透過大門看到里面全是人,心想就是這了,。
花兩塊錢買張門票進去,。
來到里面就好像進了鎮(zhèn)里大集的牲口市場一樣,有把自己賣了的感覺,。
南湖勞務市場是省城最大的零工市場,,挨著南湖公園。護城河橫穿而過,,河北岸一個一百米長的區(qū)域修了簡易長廊,,分成零工區(qū)、飯店服務區(qū),、雜工區(qū),,出來打工的都上這里找活,用工的老板也都上這里招人,。
進來就是零工區(qū)。站著很多人,,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個用紙殼做的小牌子,,上面寫著“零活”“保姆”“護理”“做飯”等字樣。每個人都把牌子放在胸前,,向來找人的老板展示著自己,。
舉“零活”牌子的人最多,有十八,、九歲的,,也有三、四十歲的,,男的女的都有,。
舉“保姆”“護理”“做飯”牌子的大多數是中年婦女,也有一些中年男人,,但很少,。細看了一下,做保姆和護理的女的都給自己打扮打扮,,有的還化著妝,,可能是為了吸引雇主。
過了零工區(qū)往里走是飯店服務區(qū),。
這個區(qū)的人最多,,大多數是年輕人,手里的牌子寫著“廚師”“服務員”“水案”“面點”“抻面”“熏肉大餅”“刀削面”等等,。每個人身邊都放著行李,,在冰涼的寒冷中一臉熱切的等著來雇人的老板。
在飯店服務區(qū)站了一會兒,手里沒有牌子,,什么也不會,,什么經驗也沒有,也不知道能干啥,。站在這先看別人是怎么找活的,,也看看老板是如何找人的,學學,。
在勞務市場里老板和打工的很好區(qū)別,,老板的派頭足,衣著光鮮,,眼睛里是找尋和挑剔的眼神,。打工的手里舉著個告知別人自己是干啥的紙殼牌子,眼里是希翼和熱切的眼神,。
找個靠邊的地方站著,。剛站穩(wěn),就看著有個老板來到飯店服務區(qū),,立時很多人圍上去,。
“老板找干什么的?找抻面嗎,?”
“找水案嗎,?”
“找廚師嗎?老板,?!?p> “------”
老板說:“找個廚師?!?p> 十多個拿著“廚師”牌子的人圍過去,,其他人走開了。
十多個廚師開始問這問那,,和老板討價還價,。
最后老板相中一個操著河南口音的廚師,倆人談好價錢之后那個廚師扛著自己的行李跟著老板走了,,沒有被相中的廚師又回到原來的地方,,繼續(xù)舉牌站著,等下一個老板的到來,,好再次圍過去討價還價,。
這樣的情景不斷發(fā)生。
我身邊站著三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,,他們手里的牌子是“水案”,。也有過來找水案的老板,他們三個圍上去兩次,兩次又都垂頭喪氣的回來了,。
站在對面的是十多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,,她們手里的牌子是“服務員”,在她們身后還有三,、四十個,,可能是來得晚,沒排到前排,。
找服務員的老板不大聲說招服務員,,而是從這些小姑娘面前挨個看,從左看到右,,再從右看到左,,有些靦腆的小姑娘被看的不好意思會滿臉通紅的把頭低下。老板反復看完之后有相中的直接上去談,,談好之后小姑娘拿起自己的行囊跟著老板就走了,。
看了半天,面容姣好的小姑娘被相中的幾率高,,長相一般的幾乎無人問津,。就是有人問也不是問干不干服務員,而是問刷碗干不,?打掃衛(wèi)生干不?看著這些和我一樣從農村出來打工的小姑娘,,站在冰涼的寒冷中被人挑來挑去,,心里挺不是滋味,有些悲涼,。
可是不站在這又能上哪去呢,?我不也站在這嗎?這個感覺很矛盾,,有著蒼白的無奈,。
站了一個小時,看了一個小時,。沒有老板來問我是干啥的,,也沒有上前去問老板。
身上很冷,,腳凍得難受,,不停的跺著,自己對飯店的活啥也不會,,不能總在這站著,,到后面看看。
后面是雜工區(qū),站著的都是年齡在三十歲以上的大老爺們兒,,身體非常好,,一看就是出苦大力的。他們沒什么牌子,,手里拿的工具就是招牌,。手里拿個大錘是干力工的,手里拿著瓦匠鏟是干瓦匠的,,手里拿著鋸的是木匠,,還有的手里啥也沒拿,五大三粗的往那一戰(zhàn),,不用說就是干裝卸的,。
站在這里往下看,河堤邊站著許多濃妝艷抹的女的,,從十八,、九歲到三十多歲的都有,打扮入時,,衣著顯眼,,還很暴露。她們手里沒有牌子,,站在那仨一群倆一伙兒的聊著天,,還不時的往四周看看。
雖然她們手里沒有牌子,,但看衣著打扮也能猜出幾分,。看著她們想到出來之前營子里人說的,,說很多出去打工的小丫頭在外面都學壞了,,說是當服務員,其實都當了小姐,,丟人現眼的,。
丟人現眼嗎?看看她們,,又看看自己,,沒法給出答案。用我的腦袋想,,如果不是生活所迫,,誰也不會在這么冷的天站在這里被人挑來挑去,還要盡最大的努力展示自己,。
整個上午都在看著,。
看著雇工老板的挑來挑去,,有時候還出言不遜。感覺從農村出來打工的在老板眼里不值錢,,老板瞧不起農村人,,把農村人叫“臭打工的”。
打工就打工的,,還得加個“臭”字,,聽著很不舒服,有罵娘打人的沖動,。
家趁萬貫不帶出來打工的,,不就是因為家窮嗎,在家日子困難,,過不下去才出來討生活,,掙點兒辛苦錢養(yǎng)家糊口。
打工的也是人,,不比誰低賤,。
說實話本來不想出來打工,但是在家確實掙不來錢,。自打高二不念之后在家種地,,農閑的時候四處打零工找活干,一年下來也不掙錢,,不夠五姐念書的,。
考上高中的時候五姐考上了師范學院,我們姐倆兒同時上學,。家里窮,,五姐的學費都是借的,把親戚里道,、左鄰右舍,、四個姐姐家都借遍了才湊夠,。
先把五姐送進學院,,然后開始解決自己的上學問題。拿著北票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去了鎮(zhèn)里的農村高中,,跟教導主任說如果不收學費我就念,,收學費就不念了。教導主任看著錄取通知書想了半天,,最后答應了,。
高中念的挺坎坷。學習沒的說,,可是家里事也多,,一邊念書還得一邊侍弄地,。母親眼神不好,父親走得早,,母親拉扯我們姐弟六個一輩子沒享著福,,凈受罪了。
侍弄地沒啥,,每年春天四個出嫁的姐姐幫著把地種上,,到秋天收地的時候幫著收回去,剩下的交給我和母親,。不好過的是種地和收地的時候,,上不了學,得在地里忙活,,一忙活就是一個星期,,等再坐在教室里的時候和個傻子似的,老師講的啥根本聽不懂,,再一點點的補回來,。
這都沒啥,最難受的是五姐每個月的生活費,,都得去借,。也沒地方去借呀,親戚們都借遍了,,再說人家也不愿意借給我,,嫌乎我家窮,怕還不上,。只能找四個姐姐,,姐姐家也不富裕,沒有閑錢,,她們都是出去借錢給我,,然后我再給五姐郵去。
借錢的滋味不好受,,借到高二就借不動了,,于是輟學不念,開始在家種地,,農閑的時候打零工掙錢,,供五姐念書。
好在五姐把師范念完了,,去年實習的時候結了婚,。
一直有個念書考大學的夢,可惜這輩子實現不了了,。家里窮,,種地不掙錢,,二十一了,要是總這樣連媳婦都說不上,。過完年一合計總這樣不行,,于是跟母親說把家里的地包出去,不種了,,出來打工,。
母親六十一了,我出來打工不能叫母親一個人在家種地,,把地包出去母親能輕快點兒,,還能收點地錢,夠她在家零花的,。我在外面打工掙錢先把欠的外債還了,,然后攢點兒。
日子一點點過,,窮不怕,,只要用心過,早晚會好的,。
第2章遇一大哥
中午的時候勞務市場里面的人開始往外走,,也不再有老板進來。
站了一上午肚子餓了,,從后半夜兩點上火車到現在還沒吃東西,,也夠能挺的。加上天冷,,感覺腳都快凍麻了,。得出去吃點東西,要不然扛不住,。
隨著人群一起出了勞務市場,。市場外面街道兩旁有許多小飯店,一家挨著一家,,有抻面館,、餃子館、餅店,、春餅店,、盒飯快餐等等,。
看了看,,走進一家抻面館。里面的人很多,,都是從勞務市場出來的,,看著他們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,。
要了一碗抻面,端著面四下看看,,每個桌子都有人,,在墻角那的桌子人少,只有兩個,,于是走過去在傍邊坐下,,一口一口的吃著面條。
旁邊的人說:“下午到勞務市場找人的老板少,,一般都是上午來找人,。”
說話的人三十多歲,,看樣出來好幾年了,,有經驗,和他一起的是個年輕人,,和我一樣年紀,,應該是他從老家?guī)С鰜淼摹蓚€人決定吃完抻面回住的地方,,明天早上再過來找工作,。
我不行,吃完抻面還得去碰碰運氣,,因為兜里的錢不多,,得盡快找著工作,好有個管吃管住的地方,。
從抻面館出來又花兩塊錢進了勞務市場,。
下午的人比上午少了一大半。
穿過零工區(qū),,飯店服務區(qū)沒有幾個人,,直接去了力工區(qū)。
力工區(qū)站了有二十來人,,都是三十歲往上的,。沒往瓦匠和木匠跟前兒站,咱不是技術工種,,只能和純力工站在一起,。但也沒靠的太近,保持著三米距離,。
下午的天和上午一樣冷,,還有點假陰天,天空灰蒙蒙的找不著太陽,,只是估摸著比較亮的那塊云層后面應該是,。幾個瓦匠大哥撿了些碎柴火和河堤上落的干吧樹枝,,用打火機點著,一邊烤火一邊閑聊著,。不一會兒市場管理員過來說了他們幾句,,他們嬉笑著把火踩滅,然后溜溜達達的出去了,。
又過了半個小時,,幾個木匠大哥也罵罵咧咧的走了。
一個多小時過去了,,沒有老板過來,,二十來人剩下了六、七個,。往飯店服務區(qū)看去,,也沒多少人。天冷,,身上穿的又少,,中午吃的一碗抻面產生的熱量早消耗沒了。
一位三十多歲的大哥過來問我:“兄弟,,找活呀,?”
我說:“找活?!?p>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,,然后說:“體格挺好,準備干裝卸,?”
“嗯,,干裝卸?!蔽艺f,。
“今年二十幾?”
“二十一,?!?p> “你長得可夠老相,還以為你二十五,、六呢,。”他說,。
我笑笑,,長時間站在外面,臉都有點僵,所謂的笑只是咧咧嘴,。長得確實顯老,和實際年齡不符,,在家的時候營子里人都說我像二十五,、六的。
“有煙沒兄弟,?”大哥問,。
從兜里把煙拿出來遞給他一根,自己也抽出一根點上,。既然沒老板來找,,和他嘮一會兒也行,順便了解了解情況,。
大哥問:“聽口音北票那邊的,?”
我說:“是,北票的,?!?p> “頭一次出來吧?”
“頭一次,?!?p> “二十一干裝卸歲數有點小,干裝卸不輕快,,容易傷力,,把腰傷了一輩子事,不愛好,?!?p> “別的也不會啥?!?p> “上飯店干點兒零活,,再不學學徒,就是掙錢少點兒,,但輕快,,不累?!彼f,。
我問:“到飯店干零活能給多少錢?”
“一天五塊,,一個月一百五,,管吃管住。”
一個月一百五也行,,在家跟著瓦匠干小工一天才三塊錢,,還不是天天有活,,陰天下雨干不了,,農忙的時候也干不了,,一年整好了干四個月,。零活咋說能常年干,,比在家干小工強多了,。去年在家一年地里沒掙啥錢,,干小工掙了三百,,跟人家養(yǎng)車的跑車掙了三百,,一年就掙六百塊錢,,太少了。
心想去飯店干零活也行,,一個月一百五,,自己留下五十塊錢零花,剩下一百給母親郵家去,,挺好,。就是不知道飯店零活都干些啥?能不能要我這樣的,?
“大哥,,零活都干啥?”
“摘菜,、收拾魚,、刷碗,、打雜,、搬盤子,累倒是不累,,就是磨嘰,。我干過兩天,那活我干不了,,你歲數小還行,,能學點東西?!?p> “我這第一次出來,,啥也不知道,也沒干過,?!?p> “干干就知道了,。我年前干裝卸了,省思再找個裝卸活干,,這活整裝,,不磨嘰,掙得多,?!?p> 一聽掙得多來了精神,感覺都不那么冷了,。在家的時候就聽說在省城干裝卸工掙錢,,要是在火車站裝車皮卸車皮一晚上能掙四,、五十,,就是累,體格好的還行,,體格不好的干不了,。感覺自己體格還行,心說話管他那些呢,,只要掙錢就行,,干活又累不死人,把錢掙到手為原則,。但是不知道干裝卸工都裝啥,,問問大哥。
“都裝些啥,?”
“啥都有,,水泥、建材,、木頭,、鋼筋,裝水泥最累,,還燒手,。”
“吃住呢,?”
“老板給住的地方,,吃自己的,自己做也行,,出去吃也行,。”
“噢,?!?p> 我點點頭,心里合計有住的地方就行,吃的不會做可以花錢買著吃,,一天有十塊錢夠了,。就是不知道一個月能掙多少,咋說也得掙七,、八百吧,,刨去一個月吃的三百塊錢,還能剩四,、五百,。四、五百,,都快趕上去年在家一年掙的了,。要是這樣一年不用多算,就打干十個月的活,,就是四,、五千,家里欠的那些饑荒一年多就能還完了,。
心里盤算著,,不僅對裝卸工這活期待起來,好像看到一個希望,,灰蒙蒙的天都不那么陰暗了,。
家里窮呀,這幾年跟頭把式的總算給五姐的學供下來了,,也拉了不少饑荒,。去年就想出來,擔心母親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,,沒舍得走,。
可是在家真是沒有來錢道兒,窮困像座山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,。每次睡不著坐在炕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,,腦袋里想的都是怎么掙錢的事。二十一了,,啥事不想呀,?營子里像我這樣二十一沒對象的沒幾個,結婚的都好幾個了,。每次看到母親愁苦的嘆氣時,,心里的滋味就不好受。
知道母親想的啥,,愁的啥,,在母親面前不敢把心里的苦悶展現出來,。母親操勞了一輩子,不能再叫她操心了,。
正月十三那天去了五姐家,,跟五姐說出來打工。五姐看著我沒說什么,,叫我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我洗洗,,叫我在她家住一晚,做了不少好吃的,。第二天回家的時候,,五姐塞給我一百塊錢,叫我在外面照顧好自己,,不行就回來,。
回家的路上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淚水,無聲的從臉頰滑落,。
和大哥每人又點上根煙,,左一句有一句的聊著,。
湖邊站著五個女的,,看樣要走,其中一個朝我和大哥過來,,滿臉笑容的說:“天這冷,,也不能有人來,一起出去玩會兒唄,?!?p> 大哥說:“玩不起呀,沒錢,?!?p> 女的說:“沒多少錢,吃頓飯,,喝點兒酒,,我那還有地方,五十就行,?!?p> “五塊都沒有,你請我還行,?!贝蟾缧Φ馈?p> 女的也不生氣,,轉頭跟我說:“大哥,,天多冷呀,,別在這站著了,出去玩會兒,?”
“不去,。”我說,。
“走吧,,到我那去,我一個人住,?!?p> “不去?!?p> 女的看我和大哥都沒那意思,,轉身走了。
“都是小姐,,沒找著活,,上這來找墊背的?!贝蟾缯f,。
我點點頭,然后問:“警察不抓呀,?”
“抓,,咋不抓呢,?抓完了放,,放完了再抓,,要不然上哪整錢去,。”大哥接著說:“抓了之后男的交罰款,,交完罰款走人,,小姐交的少,,但也得交?!?p> “她們也在這找活,?”我問。
“不在這上哪去,?酒店老板都上這找小姐來??茨切┬〗銢],有農村出來的,,有下崗女工,,這些都是長的不算好看的,再不就是歲數大的,,歲數小長得好看的不上這來,,都有地方?!?p> 原來小姐也分三六九等,。
又站了一會兒,,三點多,市場已經沒啥人了?,F在是饑寒碌碌,,中午的那碗抻面早消化沒了,,既凍手又凍腳,,臉上的表情都僵硬著。
大哥說不會再來老板了,,走吧。問我住哪,,我說還沒地方呢,,頭一天來,。他說市場外面有小旅店,,便宜,有三塊錢一晚的,也有五塊錢一晚的,,最貴的十塊,。叫我最好是住十塊的,安全,,一個屋四個人,三塊的一屋十個人,,上下鋪,,亂,不安全,。
我問他住哪,,他說住親戚家,出去坐公交走,。
和大哥一起出了勞務市場,,他坐上公交走了,我開始找住的地方,。
第3章遇到老鄉(xiāng)
省城的下午很噪雜,,馬路上的車不停的按著喇叭,人行道上自行車鈴聲此起彼伏的響著,,兩種聲音匯聚在一起,,說不出刺耳,也說不出悅耳,,總之嗡嗡直響,。
街道兩邊的楊樹光禿禿的,和地面一個顏色,,在灰敗中與這個還在繼續(xù)的冬天抗爭著。
樓多,車多,,人多,,干冷,。這是來到省城第一天給我的印象,。看著往來穿梭的車輛,,還有穿著厚厚棉衣行走的人們,,再看看周遭的樓房,,心想這就是省城,這就是城里,,以后將要在這個城市里打工,,努力的生存下去,。
第一天出師不利沒找到活兒,,看這樣活兒不太好找,。正月十五過完了,,年也過去了,該出來打工的都出來了,,找活的人多,。
錢得省著點花,要是連著幾天找不到活兒恐怕連吃飯錢都沒有,,得學會過日子,。
先找個住的地方。
大哥說附近有小旅店,,也知道了價格,,心想自己是一個人,沒有伴兒,,最好不住三塊錢的,,要是住到半夜錢被人偷去就完了,,寧肯多花七塊錢住安全點的,也不能把錢丟了,。
往前走了三分鐘,,到了一個胡同口,,里面是一排小旅店,。有平房的,有小二樓的,,選了一家稍微大點的小二樓旅店走了進去,。
在暖氣旁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的,聽到開門聲抬起眼睛看了一眼,,懶洋洋的問:“住宿呀,?”
“嗯,住宿,?!蔽艺f。
“三塊的,、五塊的,、十塊的都有,住多錢的,?”
“十塊的,。”
女老板站起來走到桌子前,,從抽屜里拿出一把鑰匙,,說:“先把錢交了,十塊,?!?p> 從兜里掏出十塊錢,給出之后很心疼,,那可是十塊錢呀,,對我來說數目不小。
跟著女老板上了二樓,,打開一個靠里的房間,。進來一看和大哥說的一樣,四張床,,靠窗戶的地方有暖氣,,屋里挺熱,在外面站一天突然進到熱屋子里感覺臉熱熱的,。
“這屋現在就你一個人,,暖壺里有熱水,,廁所在走廊頭那,旁邊是水房,,可以洗臉,,臉盆在床底下?!迸习逭f,。
看了一下感覺還行,和北票的招待所一樣,,念高中的時候參加市里的籃球賽住過一次,,那時感覺挺牛的。
走到靠暖氣的床跟前兒,,把背包放到床上,。
女老板說:“住這屋行,暖和,,合適,,今天你是第一個,這時候了,,估計也不會來人,,整不好今晚上就你一個人在這屋住,多好,?!?p> “謝謝了?!蔽艺f,。
“不謝,把鑰匙給你,,出去的時候把門鎖上,,錢啥的自己帶好,別放屋里,?!?p> 女老板說完要下樓,被我叫?。骸按蠼?,咱們這附近有小吃部嗎?”
“還沒吃飯呀,?有,,我家就開,后院呢,,餃子面條都有,,還有炒菜,,我領你去?!?p> 跟著女老板下樓來到后院,,從后門進去是個小餐廳,里面有四張桌子,,對面是街道,。
女老板拿過一個菜譜遞給我說:“想吃啥自己點,啥都有,?!比缓鬀_廚房喊:“來人吃飯了?!?p> 從廚房走出一個和女老板長相相似的女的,看著是姐倆兒,。
“姐,,我上前邊了?!迸习逭f完往回走,,和從后門進來一個女人來個頂頭碰。
“吃飯呀,?”女老板問,。
后進來的女人笑著說:“站一天餓了,還他媽冷,,吃碗面條,。”
“前天你去的那家挺好,,還不愿意干,。”女老板說,。
“好個屁,,哪有頭一天去就想睡覺的,我才不伺候呢,?!迸苏f完進來,看到我一個人,,直接在桌子對面坐下,。
女人三十一、二歲,,畫著濃妝,,長發(fā),,一件緊身小襖,胸脯鼓鼓的,。聽和女老板的對話知道她是在湖邊站的小姐,,沒找著活兒,也住這里,,和我一樣餓了過來吃飯,。
她應該是常客,。
看了一眼收回目光,,開始看菜譜。中午一碗抻面根本沒吃飽,,現在肚子開始叫喚了,。窮家富路,再省錢也不能餓著肚子,。晚上了,,想點個菜吃碗米飯,現在身上還沒暖和過來,,再喝杯白酒,。第一天來省城,也奢侈一回,,說實話實在是又冷又餓,,饑寒交迫。
看看價格,,大碗米飯兩元,,白酒兩元一杯,最便宜的菜是“麻辣豆腐”,、“尖椒干豆腐”,、“尖椒土豆絲”,都是四元,。狠狠心點了一個“尖椒干豆腐”,,一大碗米飯,一杯白酒,,犒勞犒勞自己,。
對面女人點了一碗面條。
菜沒上來,,點上一根煙抽著,。
對面女人看了我一眼,并且笑了一下。她長得很好看,,如果把臉上的濃妝淡一些應該更好,,尤其是嘴唇,太紅了,。第一次和畫著濃妝的女的近距離接觸,,覺著有點別扭。四個桌子閑著仨她不去,,非得和我坐一個桌子,,有些來氣。這是在這,,要是在家的話就得叫她起開了,,不慣毛病。
女人問:“家哪的,?”
“北票,。”我說,。
“老鄉(xiāng)呀,,我朝陽的?!迸孙@得很高興,說話的時候身子往我這邊探著,。聞到一股香味兒,,很好聞。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人香吧,,等看她臉的時候馬上否定了——化妝品的香味,。
她說是朝陽的,拉近點兒距離,,咋說也是半拉兒老鄉(xiāng),,瞅著不那么別扭了。
沖她點點頭說:“確實是老鄉(xiāng),?!?p> “你干啥的?”女人問,。
“頭一次出來,,啥也不會,有啥活干啥活,?!?p> “你頭一次出來?”女人不相信的看著我的臉,問:“你今年多大,?”
“二十一,。”
“你剛二十一,?”
對她吃驚的表情已經見怪不怪,。
“你長得可真老相?!彼f,。
“長得著急了?!蔽艺f,。
“我還以為你二十五、六呢,?!彼f了今天下午那個大哥一樣的話,然后問:“那你想干啥呀,?”
“裝卸工,,力工,實在不行上飯店干零活也行,?!蔽艺f。
“飯店干零活的都是小孩兒,,十六,、七的,你這歲數老板不愛用,?!?p> “為啥?”我有些不解,。
“不為啥,,我知道的零活歲數都小,我在飯店干過,,那家飯店的零活才十六,,長得可小了,不知道的以為十三,、四呢,。”她說,。
我說:“能干活就行唄,,還分啥歲數。”
“小孩兒聽話,,好擺楞,,讓干啥干啥,一天給五塊錢就行,,還管吃管住,。你這大人一天五塊錢干呀?”她說,。
想想也對,,她說的在理,但是她不知道五塊錢對我來說也是錢,,在家根本掙不來,,要不然也不出來了。心想她既然在飯店干過,,對飯店應該熟悉一些,,不妨跟她了解了解飯店的事。
“飯店活好干嗎,?”我問,。
“還行,就是時間長,,磨嘰,。”她說,。
“工資把握嗎,?”
“那得看啥老板了?老板講究的到月開資,,要是碰上狗人就壓資,有時候還不開,?!?p> 這時我點的“尖椒干豆腐”好了,連著米飯和酒一塊上來,,她的面條還沒好,。看我喝酒,,她對女老板姐姐說也給她來一杯,,再來個酸菜炒粉。
“碰著老鄉(xiāng)了,,高興,,一起喝點兒。”她笑著問我:“沒事吧,,不愿意我上別的桌吃去,。”
我笑了,,心想都嘮半天了,,并且嘮的挺好,在一起吃吧,,還是老鄉(xiāng),,不能被騙,再說自己也沒啥好騙的,。
“沒事姐,,一起喝點兒,咱倆兒老鄉(xiāng),,還得請你照顧呢,。”我說,。
她笑了,,撩了一下頭發(fā)說:“挺會說話的,知道叫姐了,,在家準不老實,。”
沖她笑笑沒吱聲,,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,。酒一入口感覺不純,勾兌的,,心想勾兌的就勾兌的吧,,喝一杯完事,咋說也有點度數,,能暖身子就行,。
“你們北票打工的不少,我家是建平的,,出來打工的也多,。”她說,。
“家窮,,不窮不出來打工?!蔽艺f,。
“就你一個人出來的,?”
“嗯,一個人,?!?p> “頭一次跟著個人多好,你這不認不熟的------但也沒事,,小子,,要是小丫頭可不行,必須得跟著個人,?!?p> 聽她說話還是個熱心腸人,不禁有了幾分好感,。
我說:“我就一個人,,不怕人騙,再說誰騙我干啥,?!?p> “你要想到飯店干明天早上早點起來,八點之前到市場,,飯店老板找人一般都早,,人家中午還得營業(yè)呢。要是干力工晚去一會兒沒事,,九點到就行,,有人雇你問問干活的地方在哪,市里行,,要是外地可別去,,不一定拉著你干啥呢,有的拉到礦山干活,,干完了不給錢,,白干?!彼f,。
“還有這樣的?”我問,。
“啥樣的沒有,外面人沒家里人實在,,尤其是你這樣剛出來的,,好騙,在外面多長個心眼兒,,別啥都信,?!?p> “嗯?!蔽尹c點頭感激地說:“謝謝姐,。”
“謝啥,,咱們朝陽北票的都實惠,,在外面碰著了是緣份,看你也是實惠人,?!彼f,然后又問:“你真二十一,?”
“真二十一,,就長得老,挺多人不信,?!?p> “我弟弟也二十一,去年考上大學了,,在錦州念書,。”她有些驕傲地說,。
“你弟弟真有出息”
“我弟弟行,,學習好,也是家里窮,,不念書咋整,,這幾年高中都是我掙錢供的,這回念大學了,,還得供,,四年呢?!彼f,,眼神里有著欣慰,還帶著說不出的心酸,。
眼前這個畫著濃妝的女人,,就這樣在我眼里異常的美麗起來。
她掙錢供她弟弟,,我是供我五姐,。好在五姐馬上開始實習了,她弟弟還有四年,。
都不易呀,。
生活艱難,,可是再艱難也得往前走,因為只有往前走日子才有盼頭,。
“姐,,敬你!”
第4章裝卸工
只要活著就不要抱怨命運的不公,,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,。
第二天八點之前來到勞務市場。有了昨天的經驗,,先到飯店服務區(qū)站著,,力工區(qū)還沒幾個人,星丁的站著五,、六個老爺們兒,,在那抽煙嘮嗑兒。
飯店服務區(qū)人很多,,一個挨一個,,不想和他們在一起擠,走到和力工區(qū)交接的地方站著,,心想要是有飯店老板找就去干零活,,要是有找力工的也去,只要有活干就行,,先把自己的吃住問題解決了,。
有飯店老板過來找人,昨天的情景再次上演,。很多人拿著牌子圍上去,,聽到不是找自己工種的癢癢退回,剩下的和老板討價還價,,被老板相中的興高采烈的跟著走,,沒被相中的一臉沮喪的回到原來位置繼續(xù)站著。
怎么看怎么感覺像賣身一樣,,就差插根稻草了,。
站了半個小時,過來一個老板模樣的人,,上來問我:“裝卸工干不,?”
還沒等應聲呢,力工區(qū)的五個,、六個老爺們兒馬上圍了過來,。
“我干,我就是裝卸工,?!?p> “老板,裝卸啥,?我去,。”
“都啥活,?”
“------”
我有點懵,,沒想到裝卸工的競爭也如此激烈。
老板說:“跟車裝卸水泥,?!?p> 聽說是裝卸水泥,他們兒都搖搖頭走開了,。
老板問我:“裝卸水泥,,去不?”
“一個月多錢,?”我問,。
“九百,管住不管吃,,一個月給一百五伙食費,。”
當聽到一個月九百塊錢的時候眼睛都開始冒綠光了,,九百塊錢,,比在家一年的收入都多,必須去,,打死都去,,何況還有一百五十塊錢的伙食費呢。
興高采烈滿懷希望的跟著老板走,,什么都沒問,。心想也沒啥可問的,想干就跟著人家走,,不想干就不去,。自己一個大小伙子怕啥,身上也沒多少錢,,就算騙也不帶騙我這樣的,。
跟著老板來到大東區(qū)上園小區(qū)的一個小院,院里是三間平房,,一間住著司機,,一間是閑屋,剩下一間是裝卸工住的,。
屋里很簡陋,,土炕,,有行李,有水,,有桌子凳子,,剩下的就沒啥了。條件沒家里好,,心想出來打工有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,,有啥可挑剔的。
兩個裝卸工,,一個是我,,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哥,昨天來的,。
就這樣開始了出來打工的第一份工作——裝卸水泥,。
拉水泥的車是十噸位的解放141加長廂。大車白天不讓進市區(qū),,只能在晚上干活,。一晚上拉兩趟,一噸水泥二十袋,,一車十噸二百袋,。一晚上兩車,連裝帶卸加在一起是八百袋,。
任務艱巨呀,。
第二天下午四點司機拉著我和那位大哥來到桃仙機場的水泥大庫,打開庫門的時候被里面的景象驚呆了,。
水泥一袋袋的摞著,,四、五十個高,,一排排的摞在一起像座小山,,至少有七、八百噸,,看著就眼暈,。
司機把車開到水泥摞底下,囑咐千萬不要圖省勁先裝靠車跟前兒的,,要從水泥摞頂上一層一層的往下拿著裝,,裝的時候機靈點兒,防止水泥滑坡,,一旦滑坡砸到身上輕的傷胳膊斷腿,,重的立時喪命。
站在高高的水泥摞前運了運氣,戴上防塵口罩,,跟自己說干吧,,眼睛懶蛋手好漢,啥活都是干的不是看的,,沖那九百塊錢也得干呀,。
一袋袋的往車上裝水泥。
剛開始裝的時候還可以,,沒感覺咋累,在家總干農活,,身體還行,。
第一噸裝完了,開始出汗,。
第二噸裝完了,,有點累。
裝到五噸的時候渾身大汗淋淋,,搬水泥的時候手開始發(fā)抖,,呼吸急促。水泥粉塵到處都是,,防塵口罩被糊死了,,一呼一吸間聽到來回的嘶嘶聲。
速度開始慢了下來,,和我一起干的大哥干脆坐下來休息,。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停下來,一停下來再裝就更干不動了,。
一個人慢慢的,、一袋一袋的裝著。
七噸,、八噸,、九噸。
已經渾身顫抖,,雙腿打顫了,。
咬咬牙,把最后一袋水泥重重的裝到車上,,然后小跑著出了大庫,,摘下防塵口罩,大口大口的喘氣,。
渾身上下全是汗,,風一吹涼颼颼的。
真他媽累呀。
司機把車開出來招呼著上車,,坐到車上對自己說,,這才完成今晚的四分之一。
到了工地從車上往下卸水泥,,又一次大汗淋淋,,雙腿顫抖。
兩個手腕子有點疼,,低頭一看手腕子往外滲血了,。裝水泥的袋子是編織袋,裝一袋兩袋沒事,,裝多了手腕子被編織袋喇破了皮,,血開始往外滲。
看來干什么都不容易,,錢難掙呀,,咬牙堅持吧。
把第二車水泥卸完天已經放亮了,。
回到住處打水清洗,,頭發(fā)已經洗不開了。裝水泥的時候腦袋出汗,,汗水和水泥粉塵攪合在一起,,頭發(fā)已經快成混凝土了,洗都洗不開,。
跟自己說得剃個光頭,。
手腕子隱隱作痛,滲出來的血和水泥粉塵合在一起,,已經凝固了,。司機告訴我不要用力洗,等過幾天結疤就好了,??粗滞笞友蹨I在眼圈里打轉,委屈和不甘在心里來回的激蕩,,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,。太難了,這日子太難了,,要不是因為窮,,打死都不干這活,我才二十一呀------
默默地把自己來來回回的沖洗兩遍,,擦干身子,,躺在炕上就睡著了,。
說實話真累呀,有不想干的沖動,,但想想那九百塊錢忍了,,堅持,繼續(xù)干,。
堅持,,必須堅持,堅持到底就是勝利,。
每個人都希望成功,,成為想要成為的那個人,可是真正做到的沒幾個,。為什么,?堅持不住。
在家的時候母親常說,,人有享不了的福,沒有吃不了的苦,。
貧窮和困苦不是與生俱來的,,它的存在不是叫人們順從,而是去改變,。
睡了一天覺,,下午起來出去吃口飯,晚上接著干,。
和昨天一樣,,連裝帶卸兩車水泥,渾身大汗淋漓,,雙腿顫抖,。
咬牙堅持著。
第二天,,第三天,,第四天。
堅持到第五天的時候不那么累了,,手腕子不再滲血,,雙腿也不打顫了。
第十天,,裝卸一車水泥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啥大事,,很輕松。
半個月,,和我一起干的那個大哥走了,,說太累,出去找個輕快的活干。
大哥走了,,老板叫我一個人先頂著,,他去招人。
一個人干自然慢上很多,,早上八點才從工地卸完水泥回來,,累的和一條死狗似的,啥也不想倒頭就睡,。
這真不是人干的活,,要是有錢說啥也不干這操蛋的。還他媽的一個人干,,累死了,。
一個人堅持到第四天的時候老板找來了兩個人,我輕快不少,。
終于到一個月了,,開工資的時候老板對我說:“小兄弟,你干的挺好,,但這個活不適合你,,你太年輕了,干這個傷力,、傷身子,,你現在感覺不到啥,到歲數就會感覺到了,?!比缓笳f:“挺喜歡你的,不想讓你再干了,,趁著年輕找個能學手藝,、輕快一點的干?!?p> 我一聽這是下崗了,。
老板把工資給了我,還額外給了五百塊錢,,說沒裝卸工的時候我一個人頂著,,挺辛苦,算是獎金,。
第一份工作就這樣結束了,。
背著行囊走在大街上,看著街道兩旁來來往往的人們,,一個個都是陌生面孔,,感覺自己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,,是那么的渺小孤單。
母親的面孔出現在眼前,,這個時候好想回家,,好想撲進母親懷里,像小時候一樣,,留著委屈的淚,,母親溫暖的手撫摸著我的頭,不再委屈,,不再心酸,。
可是不能呀,自打十四歲開始,,家里只有母親,、五姐和我,雖然還在上學,,但是看到家里破破爛爛的日子,,還有母親愁苦的臉,跟自己說,,已經不小了,,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,以后的日子開始由我來過了,,不能叫母親再為這個家操心了。
我不能在母親面前掉一滴眼淚,,雖然還是個孩子,,但我是男人。
第5章第二份工作
再次來到勞務市場,。
雖然不想讓自己像頭牲口一樣站在那讓人挑來挑去,,但是沒地方找活去,剛出來一個月,,不可能回家,,想要找活只能來勞務市場。
干了一個月的裝卸工,,最大的收獲是身體比以前強壯不少,,肚子上有了腹肌,胳膊一回彎肱二頭肌高高鼓起,,硬硬的,,充滿力量,仿佛爆炸,。身體強壯的同時飯量也比以前增加了,,一頓一碗抻面根本吃不飽,,最少兩碗。
老板給的一百五十塊錢伙食費根本不夠吃,。一碗抻面兩塊錢,,一頓兩碗四塊錢,一天三頓就是十二塊,,按一個月算是三百六,。再說也不能總吃抻面,干的是體力活,,吃不飽就沒力氣干,,肚子里沒油水不行,接長不短的給自己改善改善伙食,,吃個炒菜,,來頓餃子,這樣錢花的就多了,,一頓最少十塊錢,,要是再喝點酒,得二十,。
工資提前預支了三百,,開到手是六百,加上給的五百塊錢獎金,,一共一千一,。說實話從小長這么大頭一次拿著這多錢,有點小富豪的感覺,。
把錢放在貼身口袋里保管好,,心想別丟了,這可是一筆巨款,,等找到工作之后把錢郵家去,,沒找到之前不能郵,還得活著呢,。在城市沒錢活不了,,不像在家,沒錢一樣活,。
來勞務市場之前想好了,,這回找個飯店的零活干,錢掙的少點就少點,,能學個手藝,。營子里有好幾個出來打工的小子都學了廚師,一個月掙五,、六百呢,。在飯店干管住管吃,,算下來不比干裝卸工掙的少,當然,,這得說是廚師,,要是零活就不行了,一個月一百五,,少得可憐,。
可能是頭一個月就掙了九百,現在覺著一個月一百五太少,。人呀,,沒有知足的時候,這山望著那山高,,這是母親總說的話,。
飯店服務區(qū)的人還是那么多,一個挨著一個,,每個人手里都拿著紙殼牌子,。
挨著我站著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兒,手里的牌子寫著廚師,,他旁邊還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兒,,手里的牌子都寫著廚師。他們仨有說有笑的,,看樣認識,。
“剛子,下來幾天了,?”站在我身邊的小伙兒問,。
叫剛子的回答:“三天?!?p> “咋還下來了,不說你那挺好嗎,?”
“操,,好個屁,客人點個魚香肉絲,,做得有點咸,,退回來了,老板把我開了,?!眲傋诱f。
“魚香肉絲還能做咸了,?”身邊的小伙兒有點瞧不起的說:“那玩意兒把糖醋口大點兒,,不能加鹽,,加鹽就咸?!?p> “也不怎么做,,咸口大了?!眲傋诱f,,然后問:“你咋還下來了?”
“我家生意不好,,一天沒幾個人吃飯,,我一看到月底開工資都是問題,跟老板說不干了,。老板狗人,,干了十一天就給拿一百塊錢,說賠錢,?!鄙磉叺男』飪阂荒樉趩逝c憤慨。
“這樣店不干就對了,,到月底真興許不給你開資,。”剛子說,。
“這兩天找人的少,,沒幾個老板?!?p> “開始淡季了,,不好找活,我都三天了,,今天有活就下,。”剛子說,。
“下吧,,我也得下,過完年回來還沒掙錢呢,,可咋活呀,。”
聽他們嘮嗑兒感覺飯店的活也不好找,,現在應該是淡季,,不咋缺人。
過來一個老板說找廚師,,呼啦一下子上來一群人,,把老板圍的水泄不通,。我也往前湊湊,雖然不是廚師,,但聽聽他們怎么談也挺好,,給自己長點經驗。
“雇個帶水案的,,我飯店新裝修的,。”老板說,。
“水案給多少錢,?”有人問。
“三百,?!?p> “女的行不?”一個高個的廚師問,。
“你媳婦呀,?”老板笑問。
“不是,,現在誰還和媳婦一起干活,,都和鐵子?!?p> “一看你就不是啥好貨,。”老板說,。
旁邊人哄笑,。
剛子問:“老板,廚師多錢,?”
“五百,,手把好還漲?!崩习逭f,。
“你看我行不,炒三年了,,啥菜都能做,,手把沒問題,?!眲傋诱f。
“你多大吧,?”老板問,。
“二十四,。”
“二十四炒三年了,?”老板有點不相信,。
“我十七出來的,一直在飯店干了,?!?p> 老板打量著剛子,猶豫了一下說:“想找個歲數大點的,?!?p> 他話音剛落,馬上有人說:“看我行不,,二十八,,炒五年了?!?p> “我三十,,炒六年了?!?p> “我二十七,,歲數行吧?!?p> “------”
最后一個三十二歲的廚師和老板談妥了,,要是我也選這個廚師,一看就穩(wěn)當,。這個廚師還帶著個水案,,說是他外甥,正好符合老板要求,。
老板領著廚師,、水案走了,圍著的人散去,。
“操,,還要歲數大的,把菜炒好就行唄,?!痹日驹谖疑磉叺男』飪罕г沟馈?p> “新開業(yè)的飯店好干,,可惜了,。”剛子惋惜道。
“主要是新開業(yè)的能開工資,,不能差錢,,還能泡著服務員?!?p> “你就知道泡服務員,。”
“你少泡了------”
一上午這樣的情景不斷發(fā)生著,。
也有找零活的,,我上去說自己是干零活的時候,老板都拿懷疑的眼神瞅我,,然后搖搖頭說準備找個小孩兒,,不要老爺們兒。不禁苦笑,,摸摸自己的光頭,,心想真長得那么老嗎,我才二十一呀,。
上午沒找到活,,中午出去吃口飯,然后又進了里面,。心想雖然下午來找人的老板少,,但萬一有呢?下午也沒啥事,,閑著也是閑著,,要是找不著活晚上還上原來住的那家小旅店花十塊錢住一晚,明天接著找,。一想到那個小旅店就想起那個女老鄉(xiāng),,不知道她現在找沒找著活?
下午人少多了,,好在天氣暖和不少,,不凍腳了,可以多呆一會兒,。
飯店服務區(qū)有四十多人,,男的女的都有,和我一樣是碰運氣的,。
和他們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,,本來是個身強力壯的小伙子,在他們眼里卻是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,,尤其還剃個光頭,,長得有點兇,,說我是逃犯也有人信。
站了一會兒,,沒有老板過來,靠邊抽根煙,,往力工區(qū)看了看,,那里有四個老爺們兒,看樣準備走了,。往湖邊看看,,站湖的小姐一個沒有,一個拾荒的老漢在撿礦泉水瓶子,。
力工區(qū)的四個老爺們兒走了,,飯店服務區(qū)也走了五、六個人,。
看來今天找不到活兒了,,心里有些失望。
這就是打工生活,,居無定所朝不保夕,,今天還在上班,明天興許就下崗,,然后背著行囊來到這個叫勞務市場的地方,,被人家選來選去。心里縱有萬般不愿,,但是沒辦法,,為了生活得承受,還得堅持,。
皇天不負有心人,,就在準備要走的時候來了一個老板,問了幾個人之后來到跟前兒,,把我上下打量了一
下問:“找活,?”
“嗯,找活,?!蔽一卮稹?p> “零活干不干,?”
“干,。”
“以前在飯店干過嗎,?”
“沒有,,干裝卸工了,。”
他又仔細的打量了我一下,,問:“有身份證嗎,?”
把身份證拿出來,他看完之后說:“我那是抻面館,,你去了干零活,,一個月二百四?!?p> 二百四,?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心里竊喜,,超出了我的預期,,還以為是一百五呢。
“行,,我干,。”我馬上說,。
“跟我走吧,。”
于是跟著老板來到了鐵西區(qū)北四路一家抻面館,,開始了第二份工作,。
第6章王姐英子
三月末四月初的省城剛剛有點春意,冬還沒有退去,,氣溫雖然在零度以上,,但吹在臉上的風還是很冷,有些春寒料峭,。
老板姓張,,叫他張哥。
抻面館是他和朋友合伙開的,,合伙人是個女的,,個子很高,長得非常漂亮,,在家行三,,叫她三姐。
張哥戴著副眼鏡,,很斯文,,說話和氣,不像別的老板那樣瞧不起農村人,。他和三姐在一起開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不是為了賺錢,,而是喜歡三姐,,想和三姐在一起。
抻面館不大,,一共五張桌子,。店小,雇的人也少,,除了我之外還有一位抻面師傅,,河南人。整個店就張哥,、三姐、抻面師傅和我四個人,。
我負責掃地,、拖地、收拾桌子,、清理廚房,、摘菜洗菜、煮面撈面,、洗碗洗餐具等等,,活挺多,累倒是不累,,就是磨嘰,。
找到活把自己安頓下來心里踏實不少,心想至少有吃飯和住的地方了,,生存問題有了保障,。出來打工的人都是想先解決自己的生存問題,然后再想怎么掙錢,。在外面不像在家里,,在家沒有工作可以回家,有住的地方,,在外面沒有工作意味著吃飯和住的地方都沒有,,如果身上再沒錢的話就得露宿街頭。
抻面館生意不好,,一天沒多少人吃,。張哥和三姐也不怎么在意,用他們的話說只要不賠錢就行,。他倆兒每天也沒什么事,,就是坐在一起聊天,有時候弄兩個菜喝點兒小酒,。給我的感覺他倆兒不是為了掙錢,,而是為了花前月下的浪漫溫馨,。開飯店是幌子,天天在一起才是目的,。
整個北四路上有很多小飯店,,挨著抻面館依次是家常菜館,熏肉大餅店,,春餅店,,餃子館,刀削面,、混沌館等等,,都不大,八十多平,。家家格局也都一樣,,前面是廳,后面是廚房,,每家雇的人也不多,,一個廚師加一個服務員,像熏肉大餅店多個做餅的,。
抻面館沒有炒菜,,就是抻面和雞架。
張哥負責烀雞架,,烀雞架的藥料方子是從“四季抻面”總店花五千塊錢買的,,烀出來的雞架非常好吃。我來了一個星期之后張哥叫我烀,,藥料包是現成的,,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東西,感覺很神秘,。
抻面師傅很保守,,每次和面的時候讓我去做別的事,恐怕我學會了,。對抻面沒興趣,,干裝卸工的時候吃的最多的就是抻面,都有點反胃了,。
做抻面要加蓬灰,,蓬灰是蘭州的一種草,長成之后用火燒,,形成一種像麥飯石一樣不規(guī)則形狀的硬塊,,很像石頭,但沒石頭硬,,也沒有石頭沉,。把成塊的蓬灰放到一個大鍋里熬,,熬著熬著就變成了液體,像點豆腐的鹵水一樣,。
熬蓬灰的時候有一股難聞的氣味,,非常刺鼻子。我每次熬的時候都到外面去熬,,在廚房熬大伙兒都受不了,。把熬好的蓬灰水裝到瓶子里,抻面拉扣的時候放一點,,抻出來的面有筋性,,好吃。
我除了干活很少說話,,這個活干完了干那個,,不閑著,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就去搞衛(wèi)生,。多干活少說話保證沒毛病,。
三姐有時問我:“譚子,,你咋不說話,?”
“沒啥說的,也不知道說啥,?!蔽艺f。
“譚子人實惠,,我一眼就相中了,。”張哥說,。估計他相中的不是實惠,,而是我安全的長相。
“譚子你長得也太著急了,,剛來的時候還以為你二十五,、六呢,沒想到你這么小,?!比阈χf:“還剃個光頭,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逃犯呢,?你不會真是逃犯吧,,要不然咋不愛吱聲?”
“三姐你夸我,,逃犯也不是誰想當就當的,,那也是能耐,。”我說,。
“有道理,,有道理?!睆埜缯f,。
每天晚上客人走了之后把衛(wèi)生收拾完,開始搭凳子,,把凳子搭在一起形成一個臨時的組裝床,,上面放上被褥開始睡覺。第二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把被褥疊起來,,拿到廚房放進櫥子里,,然后再把凳子恢復原樣。
睡凳子很不舒服,,有時候睡著睡著凳子就分家了,,人不掉到地上就是好事,趕緊起來把分家的凳子湊到一塊繼續(xù)睡,。
打工辛苦呀,,十分想家里的熱炕頭。
隔壁家常菜館是一對小夫妻開的,,媳婦在前面當服務員,,老公在廚房幫忙,雇了一個廚師,,河南的,。廚師個挺高,有一米八,,很瘦,,戴著一副眼鏡,有點尖嘴猴腮,。由于是鄰居,,他炒完菜總到抻面館來,來了之后就開始吹牛逼,,張哥和三姐都很煩他,。
熏肉大餅店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女的,大伙兒都叫她李姐,,很熱情的一個人,。她家店生意不怎么好,她也不怎么管,總出去打麻將,。雇了一個女廚師,,一個做熏肉大餅的,還有一個服務員,。做熏肉大餅的和服務員是姑嫂倆兒,。
三姐和李姐是同事,她倆兒總在一起聊天,。兩個老板是同事,,兩個飯店打工的自然走的近些,你到我家看看,,我到你家轉轉,,一來二去的就成了朋友。
做熏肉大餅的師傅姓王,,比我大,,叫她王姐。她小姑子十九,,叫英子,,很乖巧,長的也很好看,。她倆兒山東的,。王姐并沒結婚,她和英子的哥哥從小定的娃娃親,。兩家關系比較好,,兩個孩子小的時候父母給定了娃娃親,,等長大之后彼此都沒什么意見,,也就順理成章了。
我問過英子,,她哥怎么沒出來打工,,英子說她哥在家念書呢,要考大學,。等王姐沒說什么,,眼睛里有著落寞。
英子長相甜美,,活潑可愛,,很招人喜歡。愛往抻面館跑,,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“我哥呢,?”有時候三姐調侃我說哪天把英子領回家做媳婦吧。
英子是第一次出來打工,,問她為什么不在家念書,,她說得了一場病,,在家養(yǎng)了半年,再上學的時候跟不上了,,所以就不念了,。她說話的時候有些遮掩,知道是在說謊,,也沒追問,,說什么是什么,當那么一聽就完了,,沒必要刨根問底,。
王姐大我三歲,出來打工五年了,,做一手好熏肉大餅,。李姐很信任她,大部分時間飯店都是王姐照看著,。
英子給人的感覺很乖巧,,其實是內心很狂野的那種,是一匹很難馴服的小野馬,??傁胱约撼鋈ジ苫睿粣墼谕踅闵磉?。王姐不讓,,畢竟是她從家里把英子帶出來的,不放心小姑娘家一個人出去,,怕出點啥事不好向家里人交代,。她倆總是因為這事鬧別扭,我從中調節(jié),,所以撈了個好人緣,。
李姐家生意不好,來了客人她一個人在前面就能忙過來,,雇英子屬于多余,。可英子和王姐是一起的,,不用英子王姐也跟著走,,李姐就一直把英子留在店里。
這天晚上下班,,張哥,、三姐、抻面師傅都走了。收拾收拾衛(wèi)生,,把臨時床鋪搭好,,準備休息的時候英子噘著嘴過來了,后面跟著王姐,,一看倆人是又生氣了,。
英子過來抱著我胳膊說:“哥,我姐可氣人了,,我想出去找活她不讓,。”
“不讓你就老實待著唄,?!蔽艺f。
“哼,,你們倆兒一伙兒的,。”她散開我說,。
“你說你自己出去我能放心嗎,?”王姐瞪了英子一眼。
“咋不放心,,我都多大了,?”英子小嘴撅著,也把眼睛瞪起來,。
“外面多亂你知道不,?啥也不懂,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,?!?p> “我才沒那么傻呢?!?p> “我看你也不精,?!?p> “哥,,你看她——”英子使勁搖著我的胳膊。
我笑著對王姐說:“英子不傻,,就是腦袋有點不好使,,別總欺負她?!?p> 王姐笑,,英子嘴撅得更高了。
王姐也是為英子好,英子剛十九,,頭一年出來,,一個小姑娘單獨在外面確實叫人不放心。不像在家里有父母管著,,在外面沒人管,,還挺亂的,遇到好人行了,,要是遇到壞人學壞很快,。
“我家一天沒幾個客人,李姐一個人能忙過來,,我就是個多余,,李姐是看我姐面子沒說不用我,我能感覺出來,,所以我想出去找活,。”英子說,,說的還挺有道理,。
“我還不知道你,不愿意和我在一起,,煩我看著你,。”王姐說,。
“我才沒有呢,,煩你還和你一被窩,你睡覺打呼嚕,?!庇⒆诱f。
給王姐氣笑了,,說:“我才不打呼嚕呢,,打呼嚕你也得跟著我,就不讓你走,?!?p> 英子也不生氣,轉頭和我告狀:“哥,,你說我姐多煩人,,天天看著我,我和別的男的說句話都不行,?!?p> “不行,。”王姐瞪了英子一眼,,然后對我說:“家常菜館的廚師沒事就去纏英子,,看著就不是好人?!?p> 英子說:“才不是呢,,我說的不是他,我也煩他,?!比缓髮ξ艺f:“剛才我家廚師老公來接她了,我和人家說幾句話,,我姐看著就來氣了,,等他們走了就開始說我?!?p> 我說:“你也是,,跟人家老公沒事說什么?!?p> “我也沒說啥呀,。”英子委屈道,。
王姐說:“那是人家老公,,你沒事跟人家嘮什么,還有說有笑的,?!比缓髮ξ艺f:“你也知道她笑起來啥樣?!?p> 有一種女人天生媚骨,,能夠回眸一笑百媚生,叫人神魂顛倒,,說的就是英子這樣的,。英子現在還小,臉上少女的清純多少的掩蓋了那種渾然天成的魅惑,,如果再過兩年,,一般的男人抵擋不護著她的魅惑。
我對英子說:“你以后和男的說話時候少笑,?!?p> “還不讓人家笑了,憋死得了,?!?p> 說完把小嘴撅起來,不再理會我和王姐,。
我對王姐說:“王姐,,你家生意不好,英子早晚得走,,看看咱們這條街誰家用服務員,,讓她過去干,不離開這條街就行,,你也能照顧,。”
“春餅店可能要服務員,,明天我問問,。”王姐說,。
“不去,,他家廚師可色了,見著我就叫小妹兒,,還沖我吹口哨,。”英子說,。
“有王姐呢你怕啥,。”我說,。
“那也不去,,我要上別的地方干去,離這遠遠的,?!?p> “你出國吧!”王姐氣道,。
“哥,,你看,她凈訓我,?!?p> 和她倆兒聊了一會兒。
上兩天到附近的書店買了兩本小說,,英子也比較喜歡,,拿起一本看著,看了一會兒被里面的情節(jié)吸引了,,鬧著回去趴在被窩里看,。
王姐沒法,,只好領著她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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獵狼嘯風
第一次寫東西,,很費勁,,還不知道怎么網上發(fā),一下子發(fā)了六章,,沒成想顯示出來的只是一個章節(jié),,對自己的啥也不懂表示擔憂。 一個廚子學人家寫東西有點難,,就寫自己這二十多年的親身經歷吧,,些別的也不會,些自己經歷的能寫,,也有東西可寫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