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于回家過年了,。

　　出去整整一年，到家的時(shí)候臘月二十八，再有兩天就是大年三十,。

　　“媽,，我回來了！”

　　這是我進(jìn)屋之后喊出的第一句話,，喊出這句話的時(shí)候眼淚在眼圈里打轉(zhuǎn),，強(qiáng)忍著不讓它掉下來。

　　母親和五姐坐在炕上,，看到我十分驚喜,。

　　“這是坐幾點(diǎn)的車回來的呀？”母親激動的問,。

　　“坐四點(diǎn)車回來的,。”我答道,。

　　“你這是幾點(diǎn)從省城走的？”

　　“早上上的火車,，兩點(diǎn)到的北票,，然后坐四點(diǎn)車回來的?！?p>　　“坐一天車了,，累了吧，上炕暖和暖和,，我煮餃子去,。”

　　母親說著就要下地煮餃子,，被五姐喊住了,。

　　“媽，我去,?！蔽褰銖目簧舷聛恚瑢δ赣H說：“你老兒子回來了,，你在炕上陪你老兒子,，我去煮餃子?！?p>　　“媽這兩天就念叨你該回來了,，還以為你昨天到家呢，我昨天回來的,，看你沒到家今天沒回去,，省思你今天準(zhǔn)到家，還真回來了?！蔽褰愀吲d的說,。

　　“飯店昨天營業(yè)了，今天放的假,?！蔽艺f。

　　“趕緊上炕陪老媽嘮嗑兒,，我去煮餃子,。”

　　五姐去外屋地煮餃子,。

　　母親坐在炕上瞅著我說：“還行,，沒瘦，胖了,?！?p>　　“在飯店干活吃得好，瘦不了,?！蔽倚χf。

　　“在飯店干活也不能讓你隨便吃,，餓不著就行,。”母親說話的時(shí)候目光一直在我身上,，看得我暖和和的,。

　　兒行千里母擔(dān)憂。

　　這一年在外面時(shí)時(shí)刻刻的想母親,，母親在家也是日日夜夜的惦記我,。我年輕，一個人在外面好過,，母親已經(jīng)是六十一歲的老人了,，還種著地，都不知道她一個人是怎么忙過來的,。

　　無法想象夏天下雨母親是怎么過的,，冬天下大雪母親又是怎么過的。

　　不容易呀,，我的娘親,。

　　在外面打工一年，并沒有給家里帶來多大改變,，唯一的變化就是不用借錢過日子了,。每個月開資留下五十塊錢零花,，其余的郵回家里叫母親攢著，把欠別人家的錢能還多少是多少,，先可著急用錢的還,，不著急的等我再掙錢的時(shí)候慢慢還。

　　如果有一分之耐都不會出去打工的,，母親這么大歲數(shù)了,，哪能把她一個人扔在家里？哪管有個媳婦也行,，我出去打工,，媳婦在家伺候母親，也能放心點(diǎn),。連個媳婦也沒有,，就把一個老太太扔在家里實(shí)在是說不過去。

　　可是,，我又有什么辦法,？

　　貧窮像座山一樣壓在身上，有時(shí)候都喘不過氣來,。在家種地是守在母親身邊,，可是地里不出錢，家跟前兒打零工掙得太少,，想靠打零工發(fā)家致富根本不可能。做買賣掙錢,，但是無本難取利,，沒本錢拿什么做買賣？

　　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去打工,，在外面學(xué)個手藝,，多掙點(diǎn)兒錢，改變家里的現(xiàn)狀,。家里的現(xiàn)狀沒改變之前先不考慮說媳婦的事,，考慮也沒用，在家沒人給媳婦,，在外就算處了等領(lǐng)回來一看家里的情況也得黃,，不如不處，徒增煩惱,，還叫母親傷心,。

　　五姐很快把餃子煮好了，坐在炕桌前吃著母親包的餃子就是香,。

　　母親問我喝酒不,，我說不喝,。

　　“在飯店干活人家讓喝酒不？”母親問,。

　　“干活的時(shí)候不讓喝,，下了班可以?！蔽艺f,。

　　“在外邊少喝酒，喝酒耽誤事,?！?p>　　“嗯，少喝酒,?！蔽彝炖锾钪溩印?p>　　母親問：“你干活的飯店多少人,，大嗎,？”

　　我說：“前后加起來有十多個人，不是挺大,，中等吧,。”

　　“那多人,，是大飯店呀,。”母親說,。

　　我笑,，把飯店的情況詳細(xì)的說給母親聽，同時(shí)告訴母親我準(zhǔn)備學(xué)廚師,。

　　“學(xué)廚師也行,，咱們這挺多小子出去打工都學(xué)廚師了?！蹦赣H說：“上兩天前營子老孫家的三小子回來了,，就是你那個同學(xué)，也是在外邊給人家炒菜,，一個月五百多塊錢呢,。”

　　“聽說是領(lǐng)著媳婦回來的,，自己在飯店搞的,。”五姐說,。

　　“挺厲害呀,，他念完初中就出去了,，比我早三年，應(yīng)該當(dāng)廚師了,?！蔽艺f。

　　母親說：“老孫家困難,，要是在家那小子連媳婦都說不上,，出去能領(lǐng)個媳婦回來那是能耐，他爹孫永恒該樂了,?！?p>　　“知道老媽說的啥意思嗎？老媽的意思你也得給她領(lǐng)回個兒媳婦來,?！蔽褰阈Φ馈?p>　　“說媳婦不著急,，等我啥時(shí)候炒菜了再說就趕趟,。”我說,。

　　母親來氣了,，不高興的說：“我都六十一了，還能活幾年,？等你炒菜黃花菜都涼了,。”

　　我和五姐就笑,。

　　“媽,，您老剛六十一，才開始享福,，咋說也得等你孫子結(jié)了婚再說那話呀?！蔽倚χf,。

　　“還孫子呢，連媳婦都沒影呢還孫子,，你先領(lǐng)個媳婦回來再說孫子的事,。”母親說,。

　　我說：“您老等著,，過年就給你領(lǐng)回來一個?！?p>　　母親看了我一眼沒吱聲,，把餃子盤往我這邊推推,。

　　五姐問我：“國華，以后怎么打算的,？”

　　我說：“準(zhǔn)備學(xué)廚師,，干飯店這一行?！?p>　　“不干涉你,，想干啥你自己決定?！蔽褰阏f：“學(xué)廚師也挺好的,，我不反對。媽著急你說媳婦,，你都二十一了,，過了年二十兒，別人家二十二都結(jié)婚了,。學(xué)廚師也不耽誤搞對象,，一邊學(xué)一邊處著?！?p>　　“先不想這事,。”我說,。

　　“這是正事,，你得放心上?！蔽褰阏f：“學(xué)廚師沒人反對,，學(xué)你的廚師，家里頭不用惦記,，我現(xiàn)在鎮(zhèn)小學(xué)實(shí)習(xí),，天天都能回家照顧老媽，這你放心好了,?！?p>　　“你好幾個同學(xué)都結(jié)婚了，你也該抓緊了,?！?p>　　農(nóng)村說個媳婦少說也得五萬塊錢彩禮，一般的都得七,、八萬,。我困難，別說五萬,，一萬也沒有,。說媳婦的事和母親說不用操心,，自己解決。

　　母親操勞了一輩子,，不能再讓她為我的婚事操心了,。她這一輩子不容易，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壓根兒就沒年輕過,，一頭灰白的頭發(fā),，整天不停的勞作著。父親去世早,，母親拉扯著我們姐弟幾個過,，日子的艱辛可想而知。

　　母親用她瘦弱的身體和骨子里的剛強(qiáng)把我們姐弟六人拉扯大,，姐姐們一個個相繼出嫁,，五姐也考上了師范學(xué)院，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,。

　　現(xiàn)在母親老了,，該讓她省心享福，安度晚年了,。

　　我的家現(xiàn)在不用借錢過日子,，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。

　　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窮人,，有的只是沒心沒肺的人,。當(dāng)一個人心里開始貧窮的時(shí)候，那他這輩子都富不起來,。

　　五姐第二天回去了,，人家有老公、公公婆婆,，一家子人呢,，不能在娘家過年。

　　和母親像模像樣過的三十,，雖然只是娘倆兒,，但溫暖祥和。

　　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,，姐姐們都回來了。

　　大姐老大,，在家的時(shí)候最受累,，吃得苦最多，所以最有威望,，我們都聽大姐的,。

　　大姐兩個孩子,，一個丫頭一個小子，兒女雙全,。丫頭蘭芝已經(jīng)處了對象,，比我這個當(dāng)舅舅的都早。

　　二姐家兩個丫頭,，都在念書,。

　　三姐和四姐一家一個小子，五姐還沒有孩子,。

　　姐姐們一年沒見到我都十分想,，對我一番細(xì)致的盤問，一一地笑著回答,。

　　都問完之后大姐發(fā)話：“這一年在外面咋樣,？打算一直打工了?！?p>　　“還行,，準(zhǔn)備學(xué)廚師?！蔽一氐?。

　　不知怎么地，從小就怕大姐,，她一問我就緊張,。

　　“學(xué)廚師也行?！贝蠼阏f,，然后問：“你出去家里的地咋整？媽這大歲數(shù)不可能再種地,，就是她想種我們也不能叫她種,，你看誰家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還上山種地的？”

　　“把地包出去,?！蔽艺f。

　　“包出去行,，你現(xiàn)在也掙錢了,，多給媽點(diǎn)兒錢，媽一個人也花不啥錢,。再說還有我們幾個呢,，沒事的時(shí)候都會回來看看，這個你在外面放心，不會讓媽有事的,?！贝蠼阏f。

　　“你就在外面好好干,，大姐我們都能照顧好媽,，就這一個老太太，你五個姐姐呢,，把老太太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,。”二姐邊說邊比劃,，把我們都逗笑了,。

　　“地和媽都是小事，地在山上丟不了,，媽在家也沒不了,。”大姐說：“現(xiàn)在你說媳婦是大事,，你今年二十二了,，該說媳婦了?！?p>　　“說媳婦不忙,。”我小聲說,。

　　“你也別說不忙,，我知道你不著急，可是媽都六十多了,，六十多在咱們這都抱孫子了,。咱們不說孝順不孝順的，不孝有三,，無后為大,，看看咱媽你該說媳婦了?！?p>　　還是大姐厲害,，幾句話就把我整沒電了。

　　“大姐說的對,，是這回事,，你得考慮考慮了，現(xiàn)在說個媳婦是挺貴,，得五,、六萬,，錢是人掙的，那都不是事,，只要你處成了我們姐幾個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說上?！倍阏f,。

　　大姐笑了，對我說：“看著沒,，你二姐最疼你了,，別看你二姐困難，對你這個老兄弟可舍出來了,，都要砸鍋賣鐵了,。”

　　“那咋地,？就這一個老兄弟,，總不能讓人家看笑話，說老譚家窮,，困難,，說不起媳婦，讓老兄弟打光棍吧,?！倍阏f。

　　“困難咋地,？困難就不說媳婦了,？我沒看誰家窮一輩子的，現(xiàn)在能有國華這樣的不錯了,?！比阏f。

　　四姐也要發(fā)言,，大姐咳嗦一聲都不說話了,。

　　“國華，媽就你一個小子,，我們姐五個就你一個老兄弟,，就算咱家窮也不會看著你打光棍兒，何況你也打不了光棍兒,?！贝蠼愕溃缓鬀_二姐說：“你也別老說啥打光棍兒的,，打光棍兒那是別人家的事,，咱們老譚家還沒有打光棍兒的。”

　　“國華,，我現(xiàn)在問你是想在家里說媳婦,，還是自己往回領(lǐng)？”

　　大姐看著我,，我不知道說啥,，在那撓腦袋。

　　二姐看我不說話,，問：“你是不是在外面處對象了,？”

　　二姐的話一落，五個姐姐都熱切的看著我,。

　　“沒有,。”我趕忙說,。

　　“要是沒有就在家說,，不用覺著咱們家窮，再窮你說媳婦的錢我們姐五個也能給你張羅,，不用擔(dān)心錢的事,。”大姐說,。

　　“對,，錢的事你不用擔(dān)心，頭幾年困難不敢說這個,，現(xiàn)在日子開始好了,，就是借錢也夠你說媳婦的?！比阏f,。

　　“說媳婦的事你們不用擔(dān)心，我自己解決,?！蔽亿s緊表態(tài)。

　　“國華的意思是等兩年出去炒菜了再說媳婦,，但是都二十二了,，也該說媳婦了?！蔽褰阏f：“我看不如這樣,，國華你在外面碰到合適的就處著，家里頭有合適的也給你介紹,，到時(shí)候通知你,，你回來相親,，萬一就相中了也是好事?！?p>　　大姐同意五姐的說法,，對我說：“咱媽這兩年體格挺好，你也不小了,，得考慮一下咱媽,，我們當(dāng)丫頭的是可以回來看看，但那也是有時(shí)有晌的,，畢竟都成家了，是人家的人,?！?p>　　“媽身邊得有個人，咱不是恨自己媽啥的,，媽要是有病了我們回來也得有個時(shí)間,，根本不及時(shí)。要是媽身邊有個兒媳婦直接就送醫(yī)院了,，啥都不耽誤,。咱家困難，要是不困難你早念書去了,，這也是沒法兒的事,。”

　　“你出去打工我們五個當(dāng)姐姐的也都不好受,，知道你考慮到家窮,，不想讓我們操心，也知道你能說上媳婦,，打不了光棍兒,。但是早娶總比晚娶強(qiáng)，就按你五姐說的來,，你在外面有合適的就處著,，我們在家也找著，到時(shí)候你回來相親就行,?！?p>　　大姐的話說的我心里熱熱的，點(diǎn)頭同意,。

　　我剛點(diǎn)完頭二姐就開始介紹了,。

　　“我家她三嬸有個娘家妹子，上回還和我說沒找婆家呢,，我回去問問,?！?p>　　“你說的是不是張理媳婦的娘家妹子？”大姐問

　　“就是她娘家妹子,?！倍阏f。

　　“不行,，張理媳婦就罵老婆婆,，她妹子也好不到哪去，咱不找那打爹媽娘的,?！贝蠼阒苯臃駴Q。

　　“我們營子還真有個好閨女,，現(xiàn)在學(xué)護(hù)士呢,，等我回去問問?！比阏f,。

　　“老三你回去上點(diǎn)心，問問,，但是有一條得孝順,。”大姐說,。

　　三姐說：“那是,，不孝順的不行?！?p>　　“跟她家說,，別看現(xiàn)在咱家窮,，有五個姐姐呢,?！倍銓θ阏f。

　　大家就笑,。

　　“跟人家說這些干啥,，人家又不是跟五個大姑姐過日子，你這也太心急了,?！贝蠼愕闪硕阋谎邸?p>　　這就是姐姐,，這就是家,。

　　這就是親情，濃得化不開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