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個雜姓的大村子,,以吳姓居多,。一條鄉(xiāng)間大路穿莊而過,將村莊分成南北兩塊,。去年夏天,,張振安作為準(zhǔn)中學(xué)生,,曾隨眾入村玩耍。那是他第一次踏足該村,,還在一個男學(xué)生家里吃了午飯,。那頓午餐令他至今記憶深刻。八九個男生將大方桌圍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,,氣氛熱烈而歡快,。桌上共有四道菜肴,一個燒菜另加三個炒的,。燒菜是冬瓜燒肉,,滿滿的一大海碗。不知添加什么特別香料,,這道菜味道尤為香美,。即便現(xiàn)在念想起來,他依然覺得回味無窮,,口中隱隱生津,。
走在前面的李素嫣突然停下腳步,筆直地抬起手臂,?!拔覀兊嚼玻 彼行┡d奮,。
順著女生所指看過去,,眼前出現(xiàn)一方再普通不過的農(nóng)家小院。墻頭覆蓋厚實(shí)的白雪,,檐口正簌簌地往下滴水,。濕漉漉的墻角形成一排微淺的小水坑,水花激射,,似在鳴奏歡快的迎賓曲,。一根枯黃的葡萄藤從圍墻頂頭的積雪中伸展而出,,歪歪斜斜地掛在半空,隨微風(fēng)顫動不止,,透漏出幾許可愛的韻味,,似在向訪客們招手示意。
“走嘞,!”一行人剛在院角打掃過的潮濕走道上站定,,葉華強(qiáng)便箍住黃晟杰的脖子,又向另一個朋友猛使眼色,。他數(shù)次嘗試?yán)瓟n朋友們離開,,全都沒有成功。這次,,他的態(tài)度很堅決,,黃晟杰也毫不退讓。雙方都憋紅了臉,。
“又來了,!”張振安不覺得好笑,也拿不定主意是否勸解,。
這時,,隔壁家的鍋屋忽然跳出一條黃色土狗,一邊吠叫,,一邊向眾人竄撲過來。
葉華強(qiáng)被迫放開朋友,,挺起竹竿自衛(wèi),。待土狗氣勢洶洶,將要及身,,他好整以暇,,以竹竿準(zhǔn)確而迅速地捅刺過去,一扎便中,,樂得哈哈大笑,。那土狗挨了一下,稍稍退卻,,不敢逼近,,吠聲卻是越發(fā)凄厲癲狂。狗主人從房里出來,,呼喚家犬,,待其回來,猛踹了一腳,。惡犬夾著尾巴,,逃進(jìn)了屋子,。
葉華強(qiáng)非常得意,笑罵說:“看看,,一莊上都是沒得眼色畜生,!”
李素嫣斜著眼睛看他,“狗腳長狗腿上,,死滾,!”
葉華強(qiáng)拿竹竿在地上畫出一條線,“大姐哎,,我要過去就是畜生,。”
“看你跳蹦能干的,,你怎不上天的呢,!”
葉華強(qiáng)高傲地昂起腦袋,“要不是給你老大面子,,八抬大轎我也不來,!”
李素嫣嗤笑說:“不是姐瞧不起你,你見過八抬大轎么,?”
“嫣子,?”有人呼喚李素嫣的名字。
眾人一齊看過去,,許梅俏生生地站在自家院門前,。女孩身著鮮紅色毛線衣,手里捏著篦子,,披散濕亮的烏黑長發(fā),,臉上掛著仿佛可以融化冰雪的甜美笑容。一個小男孩躲在她身后探頭探腦,,大概有八九歲年紀(jì),,長相秀氣而有黠色,兩頰起著輕微的凍瘡,。小男孩害怕生人,,見人們靠近上來,慌里慌張地縮了回去,。
李素嫣上前與主人在院門口搭話,,孫培健在旁陪同。女孩們化作了啁嗻的鶯鳥,,完全不類在校時的模樣,。葉華強(qiáng)示意朋友們不可妄動,張振安心里卻不情愿,。他看到朋友倆再次掙扭在一起,,厭惡與其同流,,佯裝信步離開。
他不斷曲折向前,,直到可以看到院內(nèi)的光景,。他偷眼掃看過去,頓時吃了一驚,。原來,,院心里正堵著一個大家伙。那是一條體形雄碩的大黑狗,,模樣甚是雄壯,。他想要退回去,面上難看,,一時不知如何是好,。
那黑犬見到陌生人,立起上身,,發(fā)出渾厚的警告,。許梅瞥看舉止生硬的訪客一眼,扭身向院內(nèi)急聲呵斥,。
他如遭棒喝,,悻悻地退身回來。葉華強(qiáng)靠上前來,,小聲說:”安哥我們走嘞,!就留兩個呆瓜登這邊?!?p> 他悶悶不樂地表態(tài):“我無所謂,,胖子走我就走?!?p> 黃晟杰一把抱住樹干,哭喪著臉,,“打死我也不跟你去,!”
葉華強(qiáng)說:“那,我真一個人走了,?”假意與黃晟杰擦肩,,忽施偷襲。小胖子死死抱緊樹干,,堅不撒手,。最終被逼急了,他索性一屁股賴坐在地上,。
那邊訪客與主人道說閑話,,話題牽扯眾多,,只與捕獵沒有任何干系。他們花了不少時間談?wù)撘粋€諢名叫“小胡子”的人,,聽起來非常有意思,。此人與許梅曾是同班同學(xué),不過只同過一屆,。許梅讀三年級時,,他讀五年級;許梅上了中學(xué)后,,他還留在原地,;今年實(shí)在念不下去,只得輟學(xué)回家,。小胡子的成績一塌糊涂,,打架鬧事卻都非常在行,干過不少出格的蠢事,。輟學(xué)回家以后,,此人整日無所事事,養(yǎng)就了梁上君子的毛病,。他開始還是小摸小偷,,偷點(diǎn)鄰里的山芋白菜,后來膽子越來越大,,竟跑去偷盜大隊部的柜子,,結(jié)果被抓了個正著。大隊念其是初犯,,打算網(wǎng)開一面,,關(guān)兩天就放人。小胡子家人卻不問青紅皂白,,跑到大隊部鬧事,,其母親還把大隊書記給咬傷了。
此后,,他們還花了不少時間聊說一個莊上吳姓的女生,。該女生因早戀事發(fā)而被退學(xué)。女生們談?wù)摯耸聲r故意壓低嗓音,,仿佛在交流什么重大機(jī)密,。
在某個時候,孫培健突然提高了音量,,“有什么稀奇,?放開來說就是了。”
許梅取笑他:“這位同志,,還能是專家呢,。”
李素嫣滿臉不屑,,“有本事帶個給我們相相,?”
孫培健將單腿顛動得更加歡快,“談朋友很難,?不是現(xiàn)成的,。”
許梅笑著捂住嘴巴,,有意無意地瞥向李素嫣,。李素嫣頓時紅了臉,“哪個是你朋友,?你別瞎嚼蛆,!”
孫培健輕描淡寫地說:“沒錯啊,你就是女一號,?!?p> 此話一處,全場皆驚,。李素嫣又羞又怒,,跺腳說:“哪個是你女一號?”
孫培健又沖許梅努了努嘴,,“你是女二號,,”接著,向不遠(yuǎn)處的男生們抬了抬腳尖,,“男三號,,男四號,男五號,?!?p> 小個子女生氣得說不出話,扭身要走,。孫培健將她拉住,,“別聊個天就聊死了?!?p> “我不想跟你廢話,你給我撂爪子,!”
“不行,,你不走我就放。”
“我走跟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,?”
“你沒得禮貌,,丟我們生產(chǎn)隊臉,怎跟我沒得關(guān)系,?”
一旁的男生們瞧在眼里,,暗暗偷笑。黃晟杰一邊磨踢樹皮一邊對同伴們說:“你們看,,洋詩人像像狗皮膏藥,?”葉華強(qiáng)將手里竹竿充當(dāng)標(biāo)槍投過去,嘴里還模仿打槍的聲音,,正中孫培健后背,。
李素嫣手指過來,“死小強(qiáng)子,,你皮又癢了,,想死了?”
葉華強(qiáng)笑著說:“兔子逮不逮無所謂的,!我們看炎鬧不嫌累,,你們繼續(xù)!”
李素嫣拾起竹竿,,反投過來,。葉華強(qiáng)跳起來去抓,給它瀟灑地接住,。李素嫣對許梅說給你看個好東西,,招呼同桌近前。張振安上去打開袋口,,胳膊伸得筆直,。許梅看到了袋中的兔子,“我還要看書呢,!兔子登里面曲難受,,借個東西給你們?!闭f罷,,進(jìn)院拿東西去了。
葉華強(qiáng)高舉套竿,,作揚(yáng)旗擺動狀,,“還講什么講,人家都說不去了,!”
孫培健微瞇一雙冷眼,,“你還登這邊呢,?不是老葉風(fēng)格啊?!?p> 葉華強(qiáng)兇惡地說:“厚皮臉歡騷什么,?”摩拳擦掌,便欲上前揍人,。
黃晟杰一把將朋友拉住,,提醒他:“你越線啦!”
葉華強(qiáng)低頭一看,,一只腳果然已經(jīng)越過了線,。他將黠眼一轉(zhuǎn),轉(zhuǎn)頭撲向朋友,,緊緊抱住其肥大身軀,,一邊撕咬衣服,一邊哼哼唧唧學(xué)狗叫,。
從院內(nèi)出來,,許梅手里挈著一只鐵籠子,身旁跟著稍前的小男孩,。許梅為眾人作了簡單介紹,。小男孩是她的弟弟,名叫許魁,。這小孩開始有些羞縮不安,,待兔子轉(zhuǎn)移到鐵籠后,很快顯出好動無忌的情態(tài),,纏鬧姐姐出去玩耍,。許梅卻沒有松口。
一個脅夾裝著稻糠的簸箕的中年女人從院內(nèi)走了出來,,正是許梅的媽媽,。許媽媽身材矮小粗壯,面貌和善,,言談溫柔,,對女兒似乎卻有所不滿。她先是抱怨女兒衣服穿得太少,,再嗔怪女兒不懂人情世故,。她先邀請眾人進(jìn)院小坐,被婉拒后,,指著男生一一詢問姓名村籍,。然后,女人表達(dá)了歉意,,稱自家閨娘不善跟人交往,,有什么到而不到的地方,,還請不要見怪。
孫培健立刻予以糾正,,“你家閨娘很優(yōu)秀的?!?p> 許媽媽笑得更加開心,,“女孩子有什么說的?不受人欺負(fù)就行了,?!?p> 這時,許梅從院內(nèi)走出來,,身上添了一件花棉襖,。“都是人家鍋里飯香,,人家兒子閨娘好的,。”女孩也對媽媽也表達(dá)了不滿,。
許媽媽向?qū)O培健投去欣賞的目光,,“這孩子我聽說過的,真心不錯,!”
李素嫣打趣說:“這人家里弟兄姊妹多,,也不嫌自己丑,讓給嬸子做兒子,,嬸子看怎樣,?”
孫培健不緊不慢地接了話:“我倒是想的?!?p> 許媽媽笑出聲來,,“多個兒子也是養(yǎng),加雙筷子,,”回去前,,交代女兒:“帶你小弟跟人家玩玩,不要拿捏不出的,!”
葉華強(qiáng)嗤笑說:“你兩個還要臉?。俊?p> 李素嫣瞪眼使狠,,“你說哪個的,?”
“你才多大歲數(shù),想當(dāng)媒婆,?洋詩人更不要臉,,倒貼入贅,?”
李素嫣氣得直跺腳,“不要聽他瞎嚼,!我就開開玩笑,,逗你媽開開心!”
許梅未作回應(yīng),,提請一起參詳兩道大題,,見弟弟猶在糾纏,作色命令:“告上你不準(zhǔn)去,,家去寫寒假作業(yè),!”
話音剛落,黃晟杰忽然大呼一聲,,撒腿便跑,,葉華強(qiáng)緊跟在后。朋友兩人如飛地鉆進(jìn)前排瓦房間的夾道,,驚出數(shù)只倉皇的母雞,。張振安欲追隨朋友們而去,稍作遲疑,,站定未動,。
原是,杜明升等人出現(xiàn)在門前走道,。黑衣胖子走在最前面,,皮笑肉不笑的。他靠近眾人,,發(fā)了話:“你幾個人怎不跑的,?”
許梅揚(yáng)聲呼喚拉在后面的杜明升。黑衣胖子喝斥:“喊天王老子都沒得用,!問你們話呢,,怎不跑的?”
孫培健說:“我們登這邊玩的,,跑什么跑,?”
黑衣胖子拿槍口對準(zhǔn)孫培健小腿,威脅說:“小東西,,想想腿肚子來個洞,?”
孫培健驚得退后一步。許梅趨前撥開槍管,,呵斥說:“登人家門口還敢這樣,?”
“小女孩膽子不小,!”黑衣胖子指了指鐵籠,,“兔子哪塊來的,?”
許梅用身體擋住黑衣胖子,不令靠近,,“不是你的,!”
“哪家小閨娘?不要以為長好看我就不打你了,!”黑衣胖子作勢揚(yáng)起手,。許梅收縮肩膀,卻沒有退步,。
杜明升走上前來,笑道:“能能不要嚇我家妹子玩呢,!”
黑衣胖子跟著笑了,,“我曉得她,紿她玩玩的,!”
許梅面色難看,,“畢業(yè)班不好好學(xué)習(xí)看書,跟這些人瞎沖什么,?明個,,我就告上汪校長!”
杜明升合手作哀求狀,,“妹子,,就讓讓我,少脫一層皮,,哥哥難為你呢,!”見許媽媽從里面走出來,連忙欠身打招呼,。
許媽媽問:“你媽呢,,還禮拜天上教堂?”禮節(jié)性問答結(jié)束,,告誡說:“少打些個鳥,,傷德的!”
一番唯唯諾諾后,,杜明升隨眾遠(yuǎn)去,。許媽媽對女兒說:“以后不準(zhǔn)跟他家二小子來往,油嘴滑舌,,沒得正行,,不像話!哪像大子老實(shí)懂事,?”
女兒回應(yīng):“杜二天天跟這些人混登一起,,遲早倒霉,!”
許媽媽警告女兒:“別說癡話!”
許梅邀請進(jìn)院解題,,張振安欲隨眾而入,。孫培健見了,怪問:“你怎不跟你兄弟們?nèi)サ???p> 他觀察主人的態(tài)度,。她卻面無表情,未作任何表示,。他頓時羞愧難當(dāng),,匆匆離開院子,沿原路向莊外急行,。在村前路口,,他撞上了正引頸等待的朋友們。
“兔子呢,?”葉華強(qiáng)開口便問,。
他心里正憋著一肚子火,于是氣沖沖地回答:“我不曉得,!”
他的朋友聞言不高興了,,“你怎不曉得的?”
他也拗起了脾氣,,“我說不曉得就不曉得,!”
黃晟杰連忙居間打圓場。張振安紅了眼圈,。葉華強(qiáng)以為朋友受了杜二等人的氣,,摟住朋友肩膀,安慰說:“安哥不要生氣了,。杜二這慫人,,我遲早找人治治他?!?p> 葉華強(qiáng)認(rèn)為,,杜明升等人既然已經(jīng)東去,這塊田野便是他們的,。這話有幾分道理,,沒人提出反對意見。三人繞過村口的小型變電站,,沿著田埂向西,,朝著遠(yuǎn)離村莊的方向,繼續(xù)探尋獵物。接下來的捕獵行動卻極不順利,。獵人們不是跟丟了腳印,,便是迎面遇上黃狼子,或被奇怪的腳印引向墳包,。在這片廣袤的田野上盤桓許久,,男孩們竟是一無所獲。眼見天色向晚,,夕陽將暗黃的冷光灑向慘白的雪地,,北風(fēng)刺得兩耳生疼,他們又冷又累,,心情別提有多沮喪,。
終于,黃晟杰將竹竿往挺硬的雪地用力一插,,宣布說:“收了吧,!”
三人打算取回寄存在許家的兔子。剛剛穿過村邊新植的一片小樹林,,一戶人家房后傳來數(shù)聲氣槍射擊的聲響。隨著一陣迭起的叫嚷,,幾個人影從房屋后小道上閃出來,,正是杜明升等人。三人嚇丟了魂,,一時竟愣在那里,。葉華強(qiáng)首先反應(yīng)過來,帶頭逃跑,。朋友三人沒命似的奔過田野,,滑下一道河溝。葉華強(qiáng)大跨一步,,踩在溝底,,“哎呀”一聲,腳下趔趄,,一只腳已經(jīng)深陷下去,。同伴們手忙腳亂地將人拉扯上來,失足者腳踝以下全是烏黑的淤泥,。三人爬伏上坡,,向著空闊遼遠(yuǎn)的坡外田野探望,笑成了一團(tuán),。
三人沿著坡岸往回走,,沒人再提兔子的下落。這時,,暮色已起,,寒意更濃,,原本泥濘的路面在不知不覺間上了凍。張振安渾身上下都很難受,,汗?jié)竦膬?nèi)衣如冰冷的鐵板貼在后背,,舊棉鞋內(nèi)更是濕寒逼人,凍傷的雙腳放佛深困酷寒的冰窟,,在陣陣刺痛后,,已經(jīng)有些麻木。他想念家里的大木床,、厚重溫暖的老棉被以及媽媽肯定已經(jīng)做好的滾熱稀飯,。黃晟杰離隊后,天色更加昏暗,。剩下的朋友倆一路小跑,,穿過片片田野以及燈火下的大小村莊,等到分手時,,夜色已經(jīng)完全籠住大地,。朋友灰色的身影快速下坡,消失進(jìn)村,。張振安急急地邁出兩步,,意識到石子大路空空蕩蕩,只剩下他孤身一人,。不一會兒,,他離開村莊的范圍。田野里雪光晃目,,天上群星映耀,,遠(yuǎn)近景物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薄紗。他奔跑著穿過那片墳地集中的地方,,待到靠近自家小村莊,,按捺不住心中蓬勃的喜悅。路過村口小診所,,診所內(nèi)有燈光與說話聲透出,。他伸著腦袋向內(nèi)覘窺。馬先生一邊調(diào)配藥劑,,一邊安撫挑逗一個在女人懷里哭鬧的嬰孩,,瞥見門口探頭探腦的男孩,高聲問就什么的,。他快速縮回身體,,拐過小診所的墻角,心里暖和和的。他大步轉(zhuǎn)下進(jìn)村坡道,,望向那些再熟悉不過的院房,、樹木、草垛及相連成片的大場,,仿佛暖軟的糖果在胸腹間中融化開來,,那種感覺別提有多甜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