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公不作美,,剛剛出了陜西,,便碰了大雪,茫茫的大雪讓人看不清遠處的一切,天低下只剩下白茫茫一片,,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下,寂寂無聲,只有車輪壓過去的吱呀聲。
車隊緩慢的前行,,車上就算壓緊了簾子還是止不住的有風(fēng)鉆進來,紅英只好將衣服棉被都披在李霽姝的身上,,可是她還是冷的發(fā)抖,,甚至能聽見牙齒咯吱的聲音。紅英急的直冒汗,,可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,,車上的小爐子已經(jīng)燒的很旺了。
“主子,,您喝點熱水吧,!”
李霽姝有些費力的睜開眼睛,,雙眼甚至都有些彌散,,找了很久才看到自己面前的水杯,伸手想接過來,,可是無奈身上竟使不出一絲的力氣,。
“娘娘,您就就著奴才的手喝吧,,只要您張開嘴就行了,!”
紅英看著李霽姝這樣,眼淚直往下流,。
“娘娘,,您發(fā)燒了,身上燙得很,,這風(fēng)雪大得狠,,奴婢剛才問過了,還有一陣子才能到驛站呢,,您再堅持會兒,!再喝幾口!”
“不了,,咳咳,,紅英,我……”一口氣上不來,,李霽姝猛地抽了聲氣,,憋得雙眼都往上翻了,才喘上來,;嚇得紅英趕緊的給他拍著背,,順著氣。
“娘娘,您別說話了,,還是好好的休息吧,!奴婢這就稟明皇上!”紅英說著便要出去,。
李霽姝掙扎著用盡了全力才拉住了她,,“紅英,別,,別添麻煩了,,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!別耽誤了大家的行程,!”
“可是,,主子你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你把一直溫著的湯藥給我吧,!”李霽姝認命般的皺著眉頭閉著眼睛說道,。
“是,主子,!”紅英聞言嘴角彎了下,,主子任性起來不喝藥,她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,。
李霽姝看著面前的黑漆漆的藥,,胃里已經(jīng)在往外冒酸水了,可是她還是就這紅英的手,,一口飲下,;紅英放下了藥碗,連忙拿了顆酸梅子給她,,李霽姝更加的搖了搖頭,。喝完了藥,便躺了下來,,紅英將被子給她壓緊,,又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,依舊燙的令人不安,。
外面的雪還在無止境的下著,,拉車的馬兒已經(jīng)筋疲力盡,喘著白色的熱氣,,馬腿深深的陷進積雪里,,車子在路上壓出深深地車轍;騎在馬上的士兵們身上都落滿了雪,,只露出兩只眼睛,,最可憐的是走在馬車邊兒上的士兵,,他們的鞋子早就灌進了積雪,融化后濕了靴子,,雙腳早就沒了知覺,,只是靠著一股子毅力在往前。
皇帝此刻坐在溫暖的馬車里,,厚重的簾子將寒冷阻擋在了外面,。
“距離驛站還有多久?”
“回皇上的話,,還有二十里,!現(xiàn)下下了暴雪,行軍實在是緩慢,!”一時隨侍再側(cè)的公公回道,。
“傳令下去,原地修整一個時辰,,生活取暖,,用午膳,下午全速前進,,務(wù)必在天黑之前趕到驛站,!”
“是,!”
稍稍的睡了一會兒的李霽姝突然的醒來,,沒有了行車的晃蕩感,她驚異的問著紅英,。
“怎么停了,?到了哪里?”
“回主子,,皇上下令,,說是原地修整一個時辰,天黑之前趕到驛站,!”
“也好,,也好!”說完便又要閉上眼睛睡過去,。
“娘娘,,皇上來了!”
李霽姝立即睜開眼睛,,可是那雙眼睛里沒有了以往的一絲甜蜜,,紅英聞言下了去,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進來,,帶來了一絲外面的寒氣,,李霽姝擁緊了身上的棉被,。
“皇上!請恕臣妾不能行禮了,!”
“不必多禮,!”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如這冬日風(fēng)雪天地里的一株枯樹一樣的沒有生氣,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再是,,不再是溫柔,,只有如水一般的平靜,沒有波瀾,,皇上的心里泛起的苦澀沒有人訴說,,“聽聞你染了風(fēng)寒,可有用藥,?讓太醫(yī)來瞧瞧吧,!”心底嘆息一聲,皇上不忍看她這般折磨自己,,到底是自己辜負了她,。
“不必了!”李霽姝閉上眼不再看他,,臉色平靜,。
皇上受不住她的冷淡,上前跪坐在李霽姝的身邊,,探了探她的額頭,,“你額頭燙的厲害,可是身上卻如此寒冷,!紅英,,宣太醫(yī)過來瞧瞧!”
在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額頭上的時候,,李霽姝的眼睫忍不住的抖了抖,,可是還是沒有睜開眼睛,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去面對他,。
太醫(yī)很快就來到了,,請了脈之后,粘著胡須沉思了良久,。
“回稟皇上,,霽妃娘娘本就身體羸弱,且心病難除,,加上這舟車勞頓,,本就沒有養(yǎng)好的身體便不堪重負了!老臣能醫(yī)治風(fēng)寒,,可是心病還需心藥醫(yī)??!”太醫(yī)說完便俯首跪在那里,不再說話,。
皇上看著一直不言的李霽姝,,皺著眉頭擺擺手,太醫(yī)領(lǐng)命便退了出去,,一時間,,馬車上又只剩下兩人了。
“雪霽,,你怪我沒有找到雪霽,?我又何嘗好過!”
長嘆一聲,,皇上將李霽姝抱在了懷里,,竟發(fā)覺她已消瘦的如此嶙峋;看著她緊閉的雙眼,,略抗拒的掙了掙自己的身體,,皇上還是緊緊的將她抱住。
“雪霽,,你不愿意見我,,我知道你是怪我,我就忍著不去見你,;可是你這般的折磨自己又是為何,?馬上就要回京城了,雪霽一定能找到的,!”
聽著耳邊他的聲音,,李霽姝閉著的眼睛,,止不住的輕顫,;淚水順著眼角流進了鬢發(fā)。
“皇上,,時辰到了,,咱們該出發(fā)了!”
“朕知道了,!”
皇上思索了片刻,,對著懷里的人說道,“你不照顧好自己,,我便陪著你,!”說完便用被子將懷里的人包裹住,確保沒有一絲露出來會受了風(fēng)才出去,。
“皇上,!”候在外面的公公見此,,不由的驚道。
“霽妃娘娘身體不適,,朕要隨時見到她,,傳令下去,天黑之前務(wù)必到達驛站,!到了驛站讓太醫(yī)熬制驅(qū)寒湯藥,,務(wù)必每人飲下!”
“是,!”公公感恩戴德的下去吩咐,,皇上不再停留,直直的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,,絲毫沒有在意別人的眼光,。
一路上,李霽姝都跟皇上同乘一輛馬車,,皇上命紅英將李霽姝的湯藥都拿了過來,,時不時的喂李霽姝喝上幾口。
“想咳嗽便咳嗽好了,!不用忍著,!”
李霽姝沒想到他竟然連這個都發(fā)覺了,她一直忍著嗓子里的又癢又痛的感覺,,憋的脖子里的青筋都起來了,,只好背對著他,可是他還是發(fā)覺的,。一時,,李霽姝再也忍不住,連連咳嗽了起來,。
“咳咳,,咳咳!”背對著皇上,,李霽姝咳嗽的后背都痛了,,喉嚨里的腥甜的味道太濃,她只好用手捂住嘴巴,。
皇上將李霽姝翻了過來,,面對著自己,心痛的皺著眉頭看著她咳得有些發(fā)紅的臉,,握著她的手腕,,攤開她的掌心,里面已經(jīng)是猩紅一片,。
李霽姝有些抗拒的想將手抽出來,,卻沒能,,“皇上,請恕臣妾無禮,,冒犯了皇上,!”她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,映的淡紫色的唇更是發(fā)白,。
“霽姝,,你是我的妻子,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,!你這樣說我,,可是讓我更加的自責(zé)愧對于你!”皇上拿出手帕,,將她手心里的血擦拭干凈,,又將她嘴角的血夜擦拭干凈。
“皇上,,臣妾的身體臣妾自己知道,,不礙事的!”
“瞎說,,你剛剛也聽到太醫(yī)所言,,你的心病我知道,你放心,,雪霽我一定會完完整整的找到她的,,你要等她!”
“嗯,,我會的,!”李霽姝微笑的看著他,他眼里的珍惜不會有假,,他的自責(zé)也非表面,,雪霽的事,怪的了誰呢,?李嬤嬤,?不,她比誰都懊悔,。罷了,一切都上天注定,,她與雪霽的母子緣分太薄,,只盼她能化險為夷;自己的身體怕是時日不多,,就別再為難面前已經(jīng)身心疲憊的珍愛自己的男人了,。
“皇上,,我相信你!”李霽姝輕輕的握住他的手,,眼神溫柔的看著他,,還是以前的那個一直依戀信任他的樣子。
皇上也緊緊的握住了她的雙手,,兩人相視而笑,。
“雪霽,再喝幾口湯藥吧,!”
“好,!”
雪,終于有停下來的跡象,,雪花片變得小了,,天色也越來越暗,還好路上的積雪泛著瑩瑩的幽光,,竟能照亮路面,;每個人都強撐著,窩在車里一天的人早就渾身酸痛不已,,走了一天的人早就饑寒交迫,,好不容易,驛站就在前面不遠處了,,大家都哞足了勁兒往前趕,。
終于,到達了驛站,,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,,驛站雖破舊,可是到底是個落腳的地方,,驛站的人安排了幾間房子,,食物;將士們很快的就升起了火堆取暖,,將馬匹安置好,,才開始吃飯。
皇上將一路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李霽姝一路抱到房間里,,剛放下便吩咐了人升起了火爐,,熬起了湯藥。
“紅英,,你在這里候著你主子,,有什么需要等朕回來,朕先去老佛爺那里請安!”
“是,!”
太后在車里呆了一天,,年紀大了,更是渾身不適,,此時李公公正給她揉著肩膀,,幾個宮女給她按著腿。
“給老佛爺請安,!”
“嗯,,免禮!皇上,,今兒趕了一天的路,,都怪累的,就不必多禮了,,早些歇息了,,明早好趕路!”
“是,,還望老佛爺保重身體,,還仰仗李公公多多用心!”
“咱家自當(dāng)用盡全心,!”
“皇上今兒跟霽妃共用一車,,實屬不合規(guī)矩,還望皇上三思,!”
“回老佛爺,,霽妃身體不適,孩兒心急,,這才壞了規(guī)矩,,且其父這次又是戶主有功!”
“罷了,,你下去吧,!”
“是!”
天還未亮,,又開始上路,。李霽姝的身體一直處在消耗中,沒有一絲好轉(zhuǎn)與起色,。這一路上,,她都與皇上共乘一車,看著她一點一點的越來越虛弱,,皇上心里的無奈與痛苦一直壓在心里,,面上卻只是淡淡的笑著為她端藥,,為她端水,,可是李霽姝都是吃的少,,吐得多。
咳嗽的越來越弱,,可是血卻越來越多,,大部分的時間她都睡得迷迷糊糊的,睜開眼便問到了何處,,幾時才能到京城,;每到這個時候,皇上便摟著她越來越?jīng)龅纳眢w,,輕輕的告訴她,,就快了,就快了,,御醫(yī)每日過來問診,,說幾句沒用的話?;噬弦婚_始的時候還是大怒的責(zé)怪御醫(yī)無能,,最終便只是點點頭,揮揮手,。太后一開始的時候還說上幾句,,于理不合;最后也由著他了,。
難得的今天的太陽出的燦爛,,估計還要三日便能到達京城了,大家都有些散漫的走著,,冬日的中午氣溫上升了不少,,李霽姝難得的精神不錯,便吵著說想去外面,,拗不過她的皇上便打開了車簾,,冷冽的空氣一下子便撲面而來,皇上用被子將李霽姝裹得嚴嚴實實的,,只露出一張小臉,;讓她坐在門前;這是一條官道,,路還算平坦,,路的一邊是山,一邊是荒蕪的雜草從,,山上已經(jīng)沒有一絲綠色,,只有山尖上還有一抹雪色,雜草從很高,枯黃的一望無際,,倒也有一種蕭瑟荒涼的美感,;李霽姝望著外面的景色,雖然鼻尖凍的發(fā)紅,,可是心情還是愉悅的,。
“報!加急報,!”通訊的士兵一路從前面飛馬過來,,聲音高亢,俯臥在馬上的身軀矯健,,堪堪停在皇上的車前,,飛身下馬,跪了下來,。
“報,,啟稟皇上,有急報,!”
“呈上來,!”
士兵將懷里的密封的急報拿了出來,遞到了皇上的手中,。
皇上急急的打開,,飛快的一眼望去便愣在了那里。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的臉色一下子白了,,嘴角的笑僵在了那里,。
“父親!”良久李霽姝才從喉嚨里發(fā)出聲音,,確是破碎的猶如泣血般的艱澀,。
皇上才恍然發(fā)覺自己不該這般魯莽的,忙望向身邊的李霽姝,。
“霽姝,,不要著急,朕這就下令全速前進,,日夜兼程,,明日便達京城!”
“不,,不會的,!這不是真的!”李霽姝不顧禮儀法度的從皇上的手里搶過急報,,仔細的看過去,,可是依舊不敢相信,。
“皇上,父親這又是鬧什么,?這種玩笑怎么能隨便開,!”說完還生氣的將急報揉成了一團。拉著皇上,,急急的說道,,“皇上,,請容臣妾回一趟中堂府,,一探究竟!”
“霽姝,,我會讓你去的,,現(xiàn)在,你先冷靜下來可以嗎,?”皇上扶著她毅然要站立的身子,,將她壓在胸前。
“霽姝,,你想哭便哭吧,!”
“皇上,我為什么要哭,?這不是真的,!”李霽姝有些驚訝的瞪著皇上,有些嗔怪的樣子,??墒钦l都知道這時的她像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的自欺欺人的傻子一樣。
皇上有些悲憫的看著她,,撫了撫她的后背,,不忍再看她強忍的難過。
“不,,不會的,,父親不會有事的!怎么會……”李霽姝只能重復(fù)的說著這幾句話,,可是淚水不能控制的流了出來,。
“雪霽,你累了,,休息吧,,我們要趕路了!”
“不,,噗,!”血,,就像紅梅一樣星星點點的落在李霽姝的胸前,映著她素色的衣衫,,格外的殷紅,,可是映的她的臉色卻格外的青白;李霽姝的嘴角彎起,,看著面前的男人的驚懼的神色,,看著周圍冬日的蕭瑟,她很累,,很困,,眼前的景色,人,,都變得越來越遠,,她好像看到了雪霽,雪霽跑向她,,喊著額娘額娘,,看到了父親,消瘦的身形,,一身官袍站在自己面前,,對她行禮,教誨她隱忍,,教誨她要懂得保護自己,;可是,他們都不在自己的身邊了,,自己只剩下一個人了,,不會有人再叫她額娘,不會有人教她后宮之道了,。
“快,,宣御醫(yī)!”皇上摟住已經(jīng)不省人事的李霽姝對著外面的公公喊道,,聲音里透著恐懼與哀痛,。
中堂大人李之章作古了,消息傳來,,老佛爺沉思良久,,才下了道懿旨,追封了名號,,安排了厚葬的旨意,,然后就一個人呆在了車里一整天,沒有人敢打擾,,也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,,李霽姝一下子被擊垮了,,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混沌世界一樣,只是昏昏沉沉的睡在那里,,滴水不進,,醒的時間沒有睡得時間多,整個人都燈枯油盡般的耗著,,急的紅英直哭,,卻沒有一點兒辦法。
中堂大人作古,,葬禮自然是要辦的風(fēng)光無限,,一來是太后懿旨,一來是李之章的學(xué)生遍布整個朝堂與州府,,就連那些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外國人都來吊唁,。姑且不論他們是不是真心懷著敬意來的,他們的到來,,也足以證明這位古稀老人在政治舞臺上的影響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