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李姝絳來說,父親的去世,,無疑與是晴天霹靂,,她足足愣了有一刻鐘才恍然覺得自己應該有些表情,,難過,,甚至痛哭流涕,,可是都沒有,她只是平靜的接受了現實,,她連去憑吊的資格都沒有,,對于這個世界來說,她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了,。她甚至都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,,她安靜的呆在南鑼鼓巷里,等待著天黑,。野澤浩二不發(fā)一言的陪在她的身邊,,晚餐擺在那里,沒有人動過,。
夜晚的風,,格外的冷,大街上角落里長著枯黃的雜草,,街上肅殺的緊,,遠遠的便看到中堂府的大門上高高的掛著白色的燈籠,守在門口的仆人腰上系著麻繩帶著孝帽,。李姝絳照例的繞到了后門,,小梅上前敲了敲門,不一會兒便有人來開了門,,想來是大哥已經交代好了,。
李姝絳跟著進了去,前院兒里父親的靈堂燈火通明,,一口漆黑的棺材擺著正中央,。兩名仆人跪在靈前燒著紙錢,白色的蠟燭不會熄滅,,紙錢也不會停歇,,父親的遺像擺在前面,音容笑貌,,一切都不似真實的,。
李昌茂不在靈堂,也是,,他這會兒應該是最忙的時候,,忙著招待來吊唁的人,忙著家里家外的生意,。
“大哥在哪里,?”
“少爺說了,,如果您來了就去老爺的院子!”
李姝絳轉身進了父親的院子,,院子還是原來的院子,,里面照例是掌著燈的,李姝絳突然就沒有了進去的勇氣,,那里承載了她太多溫暖的回憶,,現在卻成了終結。安靜的院子里沒有人在,,小梅在身后輕聲的說道,,“小姐,進去看看吧,!”
李姝絳覺得自己的雙腿仿佛有千斤重一樣,,要用盡力氣才能抬腳,推開門,,外間還是像以前一樣的,,角落里的座鐘還在不停的擺動著,這是她送給父親的禮物,,總是一塵不染的,,都是父親親自擦拭,不假人手,,生怕這些個毛手毛腳的弄壞了他的東西,。
與往常不同的是,通往里間的簾子放了下來,,李姝絳又往里面走,,掀開簾子的手,就這樣舉在了那里,,里面竟然還有一副棺材,;漆黑的棺木散發(fā)著厚重的質感。
直到此時,,李姝絳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失去了父親,,父親現在就躺在這里面,再也無法醒來了,,淚水才猶如得到了釋放一樣的流下來,。
李姝絳撲通的就癱在了地上,哭著卻沒有辦法發(fā)出聲音,。棺材并沒有蓋起來,,李姝絳爬到那里,扶著棺木,才能站起來,,小心翼翼的,,父親的容顏便出現在自己面前,就像睡著了一樣,,只是臉色有些發(fā)青,,花白的發(fā)須,滿臉的褶皺,,瘦削的身形,,與往常沒有一絲變化。
“父親,,我來了!”終于,,嘶啞哽咽的聲音破碎的從喉嚨里擠出來,。
“小姐!”小梅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李姝絳,,看著她悲痛欲絕的樣子,,自己也是心里難過極了。小姐最是敬重老爺的,,老爺也是最看重小姐的,,可是這兩人總是聚少離多,難得的見上一面,。
李昌茂進來的時候,,就看到李姝絳扶著棺材痛哭的樣子,他看了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,,可是身為一家之主又不能放縱自己的情緒外露,,他上前拍了拍李姝絳的頭。
“姝絳,,父親生前還記掛你,!說是此生唯有愧對于你!”
李姝絳聽著哥哥訴說著父親身前的點滴,,更加的不能自已,,堪堪的拉著棺木,又看了眼父親的模樣,,想再看一眼又不忍再去,,便轉身撲進了李昌茂的懷里。
這才敢哭出聲音,,父親不在了,,自己的哥哥自然就替代了父親成了她現在的依靠,這種血濃于水的親情,沒有人能替代,。
“哥,,大哥,父親怎么會,?怎么會這樣,!”
“姝絳,父親老了,,身體一直都不好,,自從太后離京,父親代為和談,,忍辱負重,,早就身體不適,可是他只是輕描談寫的說身體無傷大雅,,胃口不佳,,姝絳,其實父親早有心疾,;夜不能寐,,張御醫(yī)日前才告訴我,他一直在為父親醫(yī)治,,可是藥石罔顧,!只能讓父親痛的時候舒服些!”李昌茂說著聲音也有些梗咽,,男兒淚堪堪的蓄在眼眶里,,忍著沒落下來。
可是一直聽著的李姝絳卻聽得懊悔自責,,咬住自己的嘴唇,,發(fā)狠似的,鮮血都滲了出來,,自己是怎么為人子女的,?竟如此的粗心又自私,從未發(fā)覺父親的隱疾,,還要讓他為自己的事情操心,!
“父親最近有意遠離朝堂,不去理會外面那些糟心兒事兒,,可是,,父親知道,自己這賣國賊的罵名是背定了,,知道自己死后不得安靜,,便早早的就將自己的墓地選好,安排好了后世,一切從簡,,可是太后懿旨不能不從,,何況父親的門生那么多,不好推辭,,忤逆了他的心意,,我心里也是不安!姝絳,,我知道你不見父親最后一面定是自責懊悔,,所以才會有此安排,現在,,父親可以安息了,!”
李昌茂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,上面書著姝絳親啟,。
“這是父親給你留下的書信,,交給你了!明日父親便入殮了,,你,就別來了,,父親在意的也不是這些身外之事,,父親出殯,霽姝是回不來了,,她肯定也已經得到消息,,可況以她現在的處境,也不會好過的,!”
“找雪霽的人可有消息,?”
“尚未,不過已經有些眉目了,,找到了那個叫蓮花的宮女家里,,可是她的個哥嫂說她并未回家,多半是找了個地方隱姓埋名去了,,你放心,,我會找到她的!”
“嗯,!哥,,父親不在了,大清如今算是亡了,,咱們就當普通人家吧,,別再跟官場打交道了!”
“父親生前已經有此打算,你放心,,我心里有數,!太后一行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,中堂府以后怕不會是我們的家了,,你放心,,我已經命人整理出了一處宅子,到時候我們就搬過去,?!?p> “哥,如果找到雪霽,,就交給我吧,!”
“嗯,這正是父親的意思,!”
“哥,!”李姝絳說不出話來,父親總是這樣,,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,,就連自己的墓地都自己安排的妥帖,這樣豁達的父親被冠上賣國賊的名字,,讓李姝絳想到就覺得委屈,,大清羸弱,父親縱再是天縱英才,,可終究是個臣子,,又怎能扭轉乾坤,這是大清的劫難,,是中國的劫難,,又為什么怪父親賣國呢?其實父親是看的清楚明白的吧,,所以最后才會說出新的制度會在舊的的鮮血的滋養(yǎng)下誕生的這樣的話,,他早就將自己當做了養(yǎng)料,犧牲了自己,。
“姝絳,,你的身份不便,以后要自己照顧好自己,!但是你記住,,你是李家的人,李家在,,你便有靠山,!”
這是哥哥給的許諾,,護她周全。
李姝絳點點頭,,離開了李昌茂的懷抱,,轉身又望一眼身后的棺木,黑沉的棺木映著幽幽的燭光,,越發(fā)的令人覺得心情沉重,。
李姝絳整了整有些凌亂的衣衫,跪在了棺木前,,重重的拜了拜四拜,,又望了棺木一會兒,才站起來,。
“哥,,父親生前最愛的便是西洋的一些小玩意,這塊懷表就放在里面吧,!我走了,!”
從袖口里拿出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懷表給了李昌茂,李姝絳便抬腳往外走去,,沒有一絲的停頓,,沒有回頭,只是捏緊了袖口中的那封書信,。小梅快步跟著,,都有些跟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