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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有個大官人

第七章? 伸頭縮頭

從前有個大官人 膝上橫戈 5135 2020-06-20 11:24:16

  卻說兄弟們聚在一處,,也不過閑話幾句罷了,,手里都有事情,,聊上幾句,,也便散了,當下武植因為這系統的任務,,因為這周義良的事情,,忽然就添了心事,倒是沒心思再怎么逛下去了,。

  尋個挑擔子的菜販買上兩把青菜,,恰好看到個瓜農推著小車販瓜,便去揀熟的挑了個大西瓜稱了,,這便拎了,,直接轉道回家。

  瓜重二十二斤有奇,,賣瓜的讓了些,,最終給了八文錢。

 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,雖新雨剛過,,到底又開始熱起來,。

  待回到家里,自己草草弄了些午飯吃了,,便只是閑坐著胡思亂想罷了,。

  到得酉時(下午五點)過了,武二郎武松就回來了,。

  又是一身的泥土汗水,。

  他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喝水,往日里自然是喝鍋里蒸炊餅燒的水,,那水反復燒過,,不大好喝,今日里卻是武植特意燒得一大鍋開水冷涼了,,他回來便先就灌了個水飽,,一個勁兒的打空嗝。

  待看見蔭涼處桶里的西瓜,,他頓時又歡呼雀躍,,武植好說歹說,才勸下他,,說好了待晚飯后再切開,吃了消暑,。

  隨后兄弟倆便開始張羅晚飯,,武植負責洗切淘米,他仍是負責燒火,。

  他一邊燒火,,一邊還得意洋洋地說著今日在周武師家中發(fā)生的事情,說白了,,就是兩幫孩子發(fā)生了口角,,武松自然是其中一幫的領頭小霸王。

  這小子還特別喜歡吹牛逼,,“……那何家小子還敢亢聲,,若依武松時,一拳過去,,打得他滿地找牙,!以后他便知道,俺武松若站時,,哪里有他坐著的份,!”

  武植聽了,頓時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,!

  典型的熊孩子??!

  武植一邊忙活,一邊忍不住時不時地瞥他一眼,。

  覺得好玩好笑又好氣,,只是一點,還有一點則是,,他心里是真的有點羨慕,。

  別說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,也莫說什么懲奸除惡除暴安良,,這世上的絕大部分人吶,,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,能夠膽站出來直接還手痛擊對方的,,就已經算是鐵骨錚錚一漢子了,。

  而更多的,其實還是人善被人欺,!

  正是因為人們內心普遍的軟弱,,無論是水滸傳里那些英雄們的為民除害,后世武俠小說里的行俠仗義,,還是三國里那些蓋世猛將的剛強勇悍,,才那么的為人追捧、令人向往——說白了,,為弱小者,,誰不渴望強大呢?強大不起來的話,,誰不渴望有個強大的人來除掉那些為非作歹的人呢,?

  而武松——水滸傳里的那個武松,幾乎就是為這樣的事而生的,!

  強大,,悍勇,內心正直,。

  有心又有力,。

  關鍵時刻膽子也夠潑,天不怕地不怕,!

  當然,,那只是水滸傳里的武松,至于面前這個武松——這廝純粹就是因為有個哥哥在那里頂著,,反正打了人要賠錢,,哥哥總能拿出來!

  熊孩子!

  但至少他活得夠恣意,!

  …………

  晚飯后,,鄭強先自點了草漚煙,拿著屋內屋外走動一遍,,把蚊子趕走些,,然后兄弟倆才在院子里坐了,切了大西瓜,,邊吃瓜邊納涼,。

  但實話說,這西瓜大是夠大了,,卻遠沒有后世的瓜那么甜,。

  而且瓜皮極厚!

  武二吃得狼吞虎咽,。

  鄭強吃了能有四五塊,,便停下了,月光下一邊下意識地隨手揮舞,,給兄弟倆驅趕蚊蟲,,一邊看著他的吃相,心想:“可能是這個年代的人不容易吃到糖吧,!”

  心里這么想著,,他不知不覺就走了神。

  還是因為那系統的任務,。

  因為那周義良,。

  首先,這件事看來是必須去做的,,考慮到那系統連個老神仙都能算計進去,它說任務失敗就會讓自己得上癌癥,,那自己就絕對不敢不信,。

  其次么,這周義良把事情做得也實在是太絕了些,,而陸家那邊,,也著實的是悲慘——雖說無親無故,而且若有一絲辦法,,也的確是不愿意跟周義良這等人正面杠上,,但既然系統非得讓自己去做,那么便去做了,,心中也多一份舒泰,。

  但問題是,這件事并不好做。

  白日里看著那周義良騎馬從身前過時,,武植心中不是沒有冒出過“要不我直接干掉他,?”的想法。

  要單說打架殺人,,武植現在覺得,,自己倒是絲毫都不必怕了那周義良。

  抓住機會出手,,把握應該也是有的,。

  但很快,出于一個九流編劇最起碼的一點邏輯自洽能力,,他卻在這個念頭剛一起來的時候,,就第一時間否定了它。

  原因無他,,大梁國可是個講法律的國家,!

  殺掉周義良或許不難,但殺掉他之后呢,?

  難不成要逃亡,?

  自己在明心種子的作用下,雖說忽然力氣大增,,可到底還不是什么神仙呢,,只是比普通人力氣大一點而已!

  一刀捅過來,,也是會流血死掉的,!

  周義良當街殺人,都一樣得蹲大牢,,要不然他也不用弄這些難看的吃相了,,直接明搶就完了——但他蹲了大牢,指不定轉眼就能出來,,但自己殺了人,,卻是一定會被秋后問斬的!

  再說了,,那周義良也絕不是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廢物,!

  這家伙戰(zhàn)斗力不弱的!

  而且身邊還常年帶著幾個隨從,!

  所以,,事情也并不是沒有失敗的可能!

  此路不通,。

  自己還想好好地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呢,!

  當然,,下午的時候有那么一陣子,他獨自一人在院中枯坐,,倒是想到了另外一個思路,。

  仔細回頭去看系統給出的任務,武植就發(fā)現,,系統可并沒有讓自己直接跟周義良杠上,,更沒有要求自己必須殺掉周義良!

  它要求的是——“還請盡力保護陸氏孤弱,,不令鼠輩坐猖,!”

  所以……關鍵詞是“保護”二字!

  如此一想,,便知此事似乎猶有可為,!

  雖然從那周義良的做法來看,他這是擺明了,,要一口氣把陸家從財到人全部吞下,,不留一丁點的后患,這個時候,,別管是誰,,只要敢站出來保護陸氏遺孤,就一定會成為周義良的眼中釘肉中刺,,但那畢竟是以后的事了,!

  所以,自己需要去做的,,只是勉強擋那周義良一下而已,!

  哪怕僅僅只是緩沖一下子,也得叫“保護”不是,?

  說白了,,三百兩銀子!

  現在的問題是,,案子已經判下,,一般二般的人物,是扭轉不了的,,所以要保護陸氏遺孤,那就拿出三百兩銀子,,干脆把他們買下來,,到時候陸氏遺孤拿這筆銀子給了周義良,他們兩家至少在名義上和法理上,,就此錢財兩清了,!

  而周義良得了這筆錢之后,,就暫時沒有什么正當的理由去對付陸家了,自己當然也就算是成功地保護了陸氏孤弱,。

  當然,,這樣一來,自己肯定是一下子就把周義良往死里給得罪了,,但就算對方要報復,,那也是以后的事情,至少系統交給的這個任務,,還是可以完成的,。

  然而,我沒有三百兩銀子,!

  我只有一身力氣,。

  偏偏在這件事情里,力氣這東西,,好像并沒有什么太大的用,。

  …………

  “二郎,若有一日,,為兄遇到些事情,,做呢,難做,,怕是需要舍了性命去,,也未必能成,但是又非做不可……”

  停頓片刻,,想了又想,,他還是把“不做可能也會死”給咽回去了,道:“不做,,就又覺得心中不安,!你覺得,俺是該做,,還是不該做,?”

  武二本已停下,待見到兄長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,,又匆忙哧溜哧溜把剩下半塊啃完了,,抄起下一塊,不著急吃,,只是亢聲道:“大兄若有事時,,且吩咐來,俺去做,!雖死生也,,旁人怕,,俺武二卻是不怕!”

  武植聞言盯著他看了一會子,,忽然笑了出來,,下意識地道:“滾犢子吧!別扯淡了,,你才多大……”

  武松有點愣,,瓜也忘了吃,“大兄……方才說的什么,?”

  武植搖搖頭,,道:“無事!復習下普通話,!吃你的瓜,!”

  …………

  一夜無話。

  武植身上又多了幾個蚊子叮的包,。

  又是早飯,,今天武植又不做生意、不蒸炊餅,,但武松依然沒有絲毫的懷疑,,吃過五個大炊餅,興致昂揚的奔周武師家去了,。

  武植耐著性子收拾碗筷,,都涮洗了,收好,,出來看看太陽,,發(fā)現頂多也就不到辰時(早上七點),便不由坐臥不寧起來,。

  今天便是那陸家出殯的日子了,。

  若是無人出面,陸大成留下的家中孤弱,,說不得就只能簽下賣身契,,以身還債,然后才能把陸大成給安葬了,。

  那么,,會有人出面硬抗周義良周大官人嗎?

  估計不會有,。

  所以,,事情只有幾個可能——

  自己站出來硬懟,懟不過,,護不住,,任務失敗,患上胰腺癌,,死,。

  自己沒有站出來,任務失敗,,患上胰腺癌,,死。

  自己站出來懟,,懟過了,,護下了……

  非是武植瞻前顧后,也非是他膽小如鼠,,實在是對于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,,他的心中并無絲毫把握。甚至連一個靠譜的思路都還沒有,。

  跟周義良這等有權有勢又有人的家伙對抗,,絕非一腔血勇就可以的。

  甚至于,,以他做編劇幾年培養(yǎng)下來的習慣,,做這件事之前,還會下意識地去考慮更多——他倒是可以不怕死,,死了大不了穿回去當植物人,,可武二呢?

  既然頂替了原本那個武植的身份,,又繼承了人家的一切,,鄭強就不得不去想:要是自己完蛋了,武二一個十二歲的半大頑童,,沒了自己這個兄長操持生計,,就算那周義良不來尋他的后賬,他又該怎么活下去,?

  然而,,事情只在今日,只在自己一身,。

  退無可退,,亦是推無可推。

  …………

  卻說這個時候,,武植正心焦如焚,,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去做這件事,甚至心里隱隱約約有些不太敢去做這件事的時候,,卻在忽然間,,腦子里忽然蹦出一個想法來——不對,!不對呀!

  旋即他迅速抓住這個思路,,并嘗試理清它——

  周義良最厲害的地方,,在于有錢有勢,不但自己養(yǎng)了打手,,且在本地有著各種勢力的盤根錯節(jié),,但他并不是全無弱點的。

  他的弱點就是,,民憤極大,!

  至于我呢?我最大的本事當然就是……力氣大啦,!

  我能打,!

  所以,我必須用自己最強的地方,,去懟這家伙最弱的地方,!

  嘶!

  這么分析著,,他忽然想到一個思路,,不由一下愣住。

  此時,,他趕緊把那系統的界面又調出來,,仔仔細細看了一遍。

  【……還請盡力保護陸氏孤弱,,不令鼠輩坐猖,!】

  啪的一下,他自己拍掌——來不及細想可行性了,,反正大不了一死,,干了!

  這么一想,,頓時熱血上頭,,他當即便覺周身上下氣血勃發(fā),換句通俗點的話就是,,荷爾蒙灌頂了,!

  此時再抬頭看看時辰,已經約莫快要辰時三刻(上午九點)的樣子,。

  當下他再無猶疑,,昂然起身,拿了齊眉棍便要出門,但臨出門前想了想,,卻又把那齊眉棍放下了——不行,,今天雖然要做的事就是打架的事兒,但必須盡力做出輕描淡寫渾不在意的姿態(tài),,絕不能讓人看出來,,自己就是奔著打架去的!

  自己今天要賣弄的,,是力氣,而不是槍棒的本事,!

  關了門,,大步便到了縣前大街,向南一轉,,再走約莫兩條街巷,,就是城南的地界,那陸家的宅子,,便在那里一條街上,。

  但這個時候,卻說武植撒開大步走著走著,,心中卻又忽然一怯,。

  “臥槽,要是真因為這個死了,,穿不回去怎么辦,?穿回去了發(fā)現自己已經死了,尸體都已經火化了怎么辦,?”

  “系統應該不會那么坑吧,?會不會有什么后手啊,?”

  話說人也好野獸也罷,,氣血之勇這個東西,就是一口氣,、一股勁,,一旦東想西想、前怕后怕,,很容易就要泄了這一口氣,。

  武植現在就是如此。

  他骨子里不是沒有潑皮用狠的底子,,卻到底是在一個治安良好的現代社會待了二十多年,,臨事需一搏的時候,一口氣上去也就罷了,并不慫,,可現在一旦想多了,,就有點慫了。

  盡管他現在身上有著常人所不可能有的滔天氣力,,可他卻畢竟不是小說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,!

  就算今日里逞一份剛強,要去做那英雄,,也少說七八成是被逼的,!

  于是走著走著,他不但慢下來,,且很快就停下了,。

  然而事情終究是要做的。

  伸頭縮頭,,都是一刀,。

 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,他忽然調頭往回走,。

  繞到文華街的打頭處,,他直奔孫家燒鵝的鋪面,看見孫富正揚著勺子往盆里的燒鵝上澆湯,,便大聲道:“哥哥,,與俺切半只燒鵝來!”

  孫富看見他過來,,先是一笑,,見他神情緊繃,不由愣了一下,,卻仍是笑問:“兄弟這些日子莫不是發(fā)了什么利市,?連著兩日不做生意也就罷了,還要照顧你哥哥俺的買賣,?”

  武植勉強一笑,,道:“別個莫問,且先切了來,!”

  孫富收起笑容,,問:“你真?zhèn)€要?”

  “真?zhèn)€要,!且切了來,!”

  孫富愣怔一下,問:“要湯的,?要晾的,?晾的吃著清爽些,,湯的卻更入味!”

  “要湯的,!”

  于是孫富不再猶豫,,從盆里抄出一只燒鵝,瀝了瀝水,,幾刀下去,,切了半只。

  武植又道:“且稱了,,算了錢,,晚間歸來再把來與你!”

  孫富道:“這卻不急,!切不切,?”

  “切了!”

  于是孫富也不過秤,,只揮起刀,飛快地將那半只燒鵝切了,,拿油紙包了,,遞過去,道:“兄弟,,你今日看著有些不大對,。”

  武植接了,,不言語,,只是笑笑,轉頭便又奔了隔壁張存業(yè)的酒肆,。

  張存業(yè)正在柜臺里,,同采買的伙計對早上的賬。時間尚早,,店里卻是一桌客人也沒有,,空蕩蕩的。武植走入來,,道:“哥哥,,將你那好酒篩一碗來!再拿個大盤子,,與俺裝燒鵝,。”

  張存業(yè)驚訝,,想問什么,,見鄭強已經把油紙包的燒鵝放到一張桌子上,自己坐了,便猶豫了一下,,隨后擺手,,吩咐道:“與俺兄弟篩一碗酒來!要滿,!再拿個大盤子,!”

  吩咐完,他自己卻也不對賬了,,起身走出柜臺來,。

  這個時候,孫富也已經追了過來,。

  兩人對視,,都有些訝然。

  不一時,,伙計將酒篩了來,,白底黑碗,琥珀色的酒漿,,略渾濁,。

  武植正在吃燒鵝,端起酒來嘗了一口,,發(fā)現酒精度相當低,,頓時就是一大口。

  孫富與張存業(yè)兩個,,就在不遠處站了,,都驚訝地看著他。

  武植卻只是旁若無人一般,,大吃大嚼,,大口喝酒。

  不一刻,,酒已喝光,,他又道:“再篩一碗來!”

  于是又來一碗,。

  也就二三十分鐘的工夫,,他便叫了三碗酒,一一飲盡,,半只燒鵝也飛快地下了肚,,只剩下半桌骨頭渣子——他有心事,今日早上本就沒吃飽,。

  此時燒鵝也吃了,,酒也喝了,,酒意雖不大,卻到底也開始上涌,,武植吃罷喝凈,,推開桌子,站起身來,,灑然笑道:“酒錢且算了,,俺晚間再來會賬!”

  說罷,,一抱拳,,“兩位哥哥!武植先走一步,!”

  說完了,,便邁步出了酒肆,轉過街口,,直奔南邊而去,。

  這一去,便再也沒回頭,。

  孫富與張存業(yè)兩個都追出酒肆來,,就站在門口,訝然地看著自己這小兄弟酒足飯飽之后望南去了,,對于他今日的反常,都覺訝然,。

  過不片刻,,孫富也不知想起什么來,忽然一拍手,,神情大驚,,“要壞!俺這兄弟,,怕不是要做出事來,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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