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7.冤家
吳媽媽對小丫鬟微微點頭,,表示對她的工作感到基本滿意,,自己進(jìn)了屋走了兩步,,腳步剛停下,就聽到自家夫人欣喜的聲音:“吳媽媽,?!?p> 她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來,,快步走了幾步:“老奴見過夫人,。”
陸夫人伸手去拉她:“吳媽媽快坐,,秋葉,,快去端茶來?!?p> 吳媽媽卻不讓她碰:“我的好姑娘啊,,你可別碰我。老奴這剛從外面回來,,身上冰著呢?!?p> 陸夫人又一迭聲地吩咐丫鬟們?nèi)ゴ蛩?,伺候吳媽媽洗手洗臉。吳媽媽知道她一番好心,,便隔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凈了手臉,,在凳子上坐了,捧著一個茶盅喝了口熱茶,,又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手爐,,這才和陸夫人說話。
等把京城和路上的事情都說完了,,吳媽媽才道:“還有一件事,,是老奴做的孟浪了,還請夫人恕罪,?!?p> 陸夫人奇怪地問:“媽媽這是說什么話呢?”
吳媽媽便把高媛的事情說了,,然后道:“老奴也是看她一個婦道人家?guī)е鴤z孩子,,太過艱難。當(dāng)時也沒有多想,,就把她帶來了,。眼下看來卻是不妥,若是咱們府里不缺人,,就隨便打發(fā)了便是,。偌大一個北關(guān)城,總有她一家三口容身的地方,?!?p> 陸夫人笑道:“媽媽做的對,。好歹也是跟過我一場的,還給我?guī)Я诵窀鐑簛?,就?dāng)給旭哥兒積福了,。只是咱們內(nèi)院也不缺人,就讓她在外院廚下呆著吧,。她還是不肯簽賣身契,?”
吳媽媽搖頭:“我看她在車上,都不忘教孩子背書,。她那兒子也就罷了,,她那小叔子,轉(zhuǎn)過年來不過五歲,,還是個小生日,,卻是個天資聰穎過目不忘的。不過半個月,,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就都讀完背熟了,。”
陸夫人問:“怎么沒讀《三字經(jīng)》,?”
“那個,,是早已背熟了的。路過燕南的時候,,柴娘子還去買了四書五經(jīng),。”吳媽媽笑道:“本來是先念《詩經(jīng)》的,,可柴娘子識字不多,,說有好些字都不認(rèn)得,就先讀了《大學(xué)》,?!?p> 這也是高媛比較郁悶的地方,她總算是弄明白了,,只要是自己上輩子先秦之前的書籍,,這個時空都有,內(nèi)容也相同,??芍灰乔爻蟮模志退闶窍嗤?,內(nèi)容也差得很多,。可令人覺得詭異的是,,所有的佛教典籍,,那就不管是什么朝代的,,這里都是一模一樣的內(nèi)容。想想自己是被一個小和尚送來的,,可能這個世界和佛教有著千絲萬縷的關(guān)系也說不定,。
文道讀書讀得太快,她原本買的幾本啟蒙讀物根本就不夠他讀的,,只好又去買了幾本,。她也不知道該買什么書才合適,見書鋪里最多的就是科舉要考的四書五經(jīng),,就干脆買了一套,。本想著《詩經(jīng)》中的句子朗朗上口,誰知道里頭好些字自己不認(rèn)識,,只好挑了本看著比較薄的《大學(xué)》來讀,,里頭居然也有不認(rèn)識的字,真是一個郁悶了得,。
要是有本字典就好了,,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。高媛一邊等著吳媽媽出來,,一邊小聲地安撫著等的不耐煩的伐北,。按照這個時空的習(xí)慣,,伐北已經(jīng)算是三歲的孩子了,,對于言談舉止有了一定的要求。自己前途未卜,,正是需要謹(jǐn)慎的時候,,不得不給他樹規(guī)矩了。
還是五歲的文道懂事,,不但乖乖地陪著她等,,還小聲和伐北說著話,見伐北老想亂跑,,還抓著他的手不放,。
吳媽媽終于出來,對高媛道:“還是夫人仁慈,,知道你日子過得艱難,,二話不說就答應(yīng)了。夫人眼下不便宜,,你也不用去拜見了,。跟我來吧?!?p> 高媛道了謝,,小聲問道:“不知道夫人給我派了什么差事,?”
吳媽媽有些不好意思:“都怪老婆子無用,內(nèi)院眼下一個蘿卜一個坑,,是進(jìn)不去的,。不過夫人知道你是個好的,便給你挑了個好去處,,就在外院的廚下幫忙,。”
明白了,。高媛一下子就確認(rèn)了自己的身份,,這是所有仆役里最低的那一等雜役,好在是在廚房幫忙打雜,,比起巡院的,、漿洗的、倒夜香的來,,還是強上那么一點點的,。
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,吳媽媽趁著這機會簡單給她介紹了一番周圍的建筑,。高媛知道,,以后若沒有特殊情況,自己是不能再進(jìn)內(nèi)院了,。
她對這個人事安排沒有意見,,雖然大家都認(rèn)為在內(nèi)院伺候的要比在外院的更高貴一些,可她并不這么認(rèn)為,。按照她現(xiàn)在的情況,,還是相對行動自由的外院更適合她一些。
至于能不能在夫人身邊伺候,,跟她有什么關(guān)系,?她又不是那些以獲得男主人青睞為目的的某些丫鬟,主要的經(jīng)濟(jì)來源又不是月錢,。她現(xiàn)在要的,,就是個容身之所。至于別的,,她自己能搞定,。
只不過,在見到外院專管粗使下人的管事時,,高媛就不淡定了,,是誰不行啊,偏偏是個熟人,,還是個跟她有仇的老熟人,。
可不,,就是那個在晉中府的時候,被陸夫人拿著她這桿槍的刺激對象——邢管事是也,。
按照高媛得到的消息,,這個邢管事不是范俊豐這一支的,屬于被插到三房的釘子,。根據(jù)差事油水豐厚程度比較,,這個邢管事很顯然并沒有拋棄舊主,所以被打發(fā)到外院管粗使下人了,。
他愛被派什么差事就什么差事,,可誰讓自己陰差陽錯地被安排到了他的手下呢?剛到一個新單位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直屬上司是自己的死敵,,這個上司還是被自己坑過的,,高媛覺得沒有人比自己更慘了。
就是因為這個,,所以吳媽媽才降尊紆貴地親自帶她來找邢管事交接吧,?一般這種事情,派個小丫頭也就成了,。
吳媽媽沉著臉,,跟邢管事低聲說了幾句話,拿鼓勵的目光給高媛打完氣,,轉(zhuǎn)身離開了,。邢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高媛,上下打量了一番,,陰陽怪氣地道:“這是誰???多能干的柴大娘子啊,,怎么也落到這般田地了?”
柴文道低下頭去,,把拳頭縮進(jìn)了衣袖,,不讓對方看出自己眼中的怒火。就是這個人,,他記得清清楚楚的,,給嫂娘找了很多麻煩。
高媛一臉平靜地屈了屈膝:“見過邢管事,?!?p> “別,可別,,我可受不起柴大娘子的禮,?!毙瞎苁吕L長的語調(diào)道:“你可是夫人面前的紅人,吳媽媽親自送來的呢,,還囑咐我好好關(guān)照你,。得,夫人的話咱得聽不是,?吳媽媽的面子得給不是,?跟我來吧?!?p> 轉(zhuǎn)身搖搖擺擺地緩步往前走,,看那派頭,說是外面的官老爺也是有人信的,。只是可惜身上穿的是短褐,,要是穿一身袍衫,那就更像了,。
邢管事緩步走了幾步,,想明白了,自己干嘛為了擺派頭慢慢走???這不正合了她的意么?不行,,得快一點兒,。
高媛見他突然加快了步伐,也不在意,,直接彎下身子把伐北抱在懷里,,時不時關(guān)注一下一溜小跑的柴文道,腳底下也加快了腳步,,她是山路都走慣的,,這種速度對她來說就是小意思。
急行軍似的走了一刻鐘的路,,邢管事在一個院門前停住了腳步,,沖著院子里頭正劈柴的一位婆子道:“趙婆子,郭嫂子呢,?”
趙婆子陪著笑道:“在呢,,在呢?!迸ゎ^對著屋里喊:“郭嫂子,,邢管事來了。”
一位三十來歲的壯碩婦人從院子里慢步走出,,平靜地問道:“邢管事,,不知有什么事?”
邢管事拿手指著高媛:“這個,,是剛來的雜役,,夫家姓柴,夫人吩咐了明日上工,。我還得帶她去安頓一番,,你且認(rèn)認(rèn)人吧?!?p> 郭嫂子不由皺了皺眉頭,,怎么還帶著倆孩子啊,?能做些什么?。?p> 高媛把伐北放在地上,,自己沖著郭嫂子屈身行禮:“郭嫂子安好,。”
郭嫂子哼了一聲:“罷了,,每日寅正上工,,不可帶著孩子?!?p> 寅正,?那就是早上五點,剛出五更的時候,。還行,,就是倆孩子需要在空間里多睡會兒了。
高媛答應(yīng)了,,郭嫂子見她答應(yīng)得痛快,,臉色稍微和緩了些,轉(zhuǎn)頭對趙婆子道:“趙婆子,,先讓她跟著你吧,?!?p> 趙婆子高興極了,,終于有人來幫忙了,每天光劈柴都能劈死她老婆子了,。
邢管事左嘴角揚得老高:“那就這樣,,跟我來?!?p> 也不說別的,,繼續(xù)往前疾走,。
拐彎抹角地又走了一刻鐘,在一處小院門前停住了,,轉(zhuǎn)身對著高媛道:“哪,,別說我不給吳媽媽面子,看在你一個人帶著倆孩子的份兒上,,特意給你找了個寬敞地兒,。以后你就住這兒了,進(jìn)去吧,?!?p> 說完,就轉(zhuǎn)身得意地走了,。
高媛覺得好笑,,這人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,只顧著悶頭疾走,,一副生怕她記住道路的樣子,。到了這里還惺惺作態(tài),想都不用想,,這個小院子肯定有問題,。
她先左右看了看,這是一溜小院中的最后一個,,院門前頭還殘留著沒人掃開的積雪,,可見是沒人來的。院門緊閉,,上頭并沒有掛鎖,。她放下伐北,自己推開門,,隨著眼前視野的擴大,,入目的野草也越來越多,跨進(jìn)院門之后,,好嘛,,滿院子都是幾乎一人高的野草,別說住人了,,她連屋門都走不過去,。
院子里尚是如此,可想而知屋子里會是什么樣子,。不出意外的話,,一應(yīng)家具都是沒有的,更別說寒冬必需的炭火了。邢管事果然是個小人,,充分利用自己手里的權(quán)力,,假公濟(jì)私,給她弄了這么破敗的一個院子,。說出去還好聽,,給她一個沒簽賣身契的雜役一個專門的院子呢,看他多仁慈,。
怪不得人家都說寧可得罪君子,,不可得罪小人。高媛?lián)u著頭,,轉(zhuǎn)身對文道和伐北道:“在外頭等我一會兒,,一會兒就好了?!?p> 柴文道乖乖地應(yīng)了聲是,,牽著伐北的手在院門外頭等著,心里的怒火幾乎把院子里的野草都要燒著了,。
他看到嫂娘低下身去,,不知道怎么搞的,手里就多了一把鐮刀,,一鐮刀下去,,一大把枯黃的野草就落到了她的手里。不過一盞茶的功夫,,就把院門口的野草都割干凈了,。
柴文道牽著伐北進(jìn)了院子,在剛割出的空地里等著,,高媛回頭對他們笑了笑,,問道:“冷不冷?餓不餓,?”
柴文道搖頭,,伐北卻很實誠地回答道:“不冷,餓,?!?p> 高媛從懷里掏出來一個小油布包遞給文道:“你們先吃這個?!?p> 柴文道打開,,里頭是幾塊點心,也不知道是嫂娘什么時候揣在懷里的,,點心還帶著嫂娘的體溫,,不過小小的幾塊,,他和伐北兩個人倒是夠了,,可嫂娘呢,?看那邢管事的樣子就知道,他們今天是沒有飯的,。
高媛繼續(xù)割草,,也不著急都割,只割出一條通往屋門的小路來就是,。院子不大,,時間也就花費不多,等能通往屋門了,,她推開屋門,,看到的果然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,什么家具都沒有,。
屋子是土坯壘的,,倒也糊了厚厚的黃泥,不至于把土坯暴露于外,。兩邊各有一門,,她簡單地看了一眼,好嘛,,除了空蕩蕩還是空蕩蕩,,就連土炕都沒有。
邢管事以為這樣就能給她個下馬威了吧,?可不,,隨便換了一個人,這屋子也沒法兒住啊,,更何況現(xiàn)在還是寒冬季節(jié),,她估摸著,至少能有零下二十度,。住在這樣的屋子里,,不出兩天就得凍死了。
可這樣的下馬威對于她來說,,簡直不要破解的更容易,。高媛對文道囑咐了一句:“里頭臟,莫要進(jìn)來,。等我收拾了再進(jìn)來,。”
柴文道繼續(xù)乖乖地等著,,伐北拿著點心吃得歡,,他卻一直不肯吃,,生怕嫂娘餓肚子。
空屋子有空屋子的好處,,打掃起來極是方便,。高媛掃了灰,把靠近外頭小路的那間內(nèi)室充當(dāng)臥室,,把空間里存放的床擺出來,,還順手?jǐn)[了一套桌椅和一個小爐子。
從空間里拿出個棉布門簾來,,找了兩根細(xì)木棍當(dāng)釘子,,拿榔頭敲進(jìn)墻壁里去,把門簾掛上,,權(quán)當(dāng)臥室的門了,。
床上鋪好被褥,一直掛在身上充當(dāng)幌子的小包袱放在床腳,。爐子生了火,,把小鍋添了水放上,放了幾個雞蛋進(jìn)去煮著,,一會兒好給倆孩子吃些熱乎的,。想了想,又在桌上擺了碗碟筷籠,,桌下放了一個水桶,。
做完這些,高媛招呼倆孩子進(jìn)來,,摸一摸倆孩子的小手小臉,,直接脫了鞋襪放到床上去蓋著被子坐著。自己轉(zhuǎn)身出來,,在堂屋里放了洗臉的木盆,,木盆下頭拿把凳子墊著,角落里擺一口空水缸,,又在另外一間內(nèi)室里放了些柴火,。
成了,差不多也就夠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