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讓柴文道自己選擇的話,，他是定不會去和一群下等仆婦一起吃年飯的,。想當(dāng)年，他可是御宴上的?？停疫€占據(jù)著最令人矚目的位置,。每年的年飯,，操心的只是少喝些下屬的敬酒而已。由儉入奢易,，由奢入儉難,。跟著嫂娘也就罷了，嫂娘從來沒在吃食上難為過他,，更何況他懷念嫂娘做的飯好幾十年了,，自然無事?？梢蝗合碌绕蛬D,，還是一群不認(rèn)識的，自己更是個(gè)蹭飯的,，真是接受無能,。

　　可是，想想嫂娘那副與人為善的性子,，他只能咬牙忍了,。不去看看她的工作環(huán)境，不去審視一番和她共事的人,，實(shí)在是不放心啊,。都已經(jīng)被人欺負(fù)到頭上來了，居然還不計(jì)較,，也就是他這個(gè)傻嫂娘了,，換個(gè)人早就叫起了撞天屈，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來,。

　　柴文道不知道,，他那親嫂娘，不鬧則已,，一鬧驚人,，她是直接輪著斧頭上的。

　　只是,，這樣的黑歷史,，高媛怎么可能會跟他們倆小孩子說呢,？即便知道他是個(gè)老鬼，那也不能說,。

　　至于刑六重新折騰出來的事情,，那不是沒有證據(jù)嗎？高媛這個(gè)人吧,，只要不鬧到她面前,，不觸及她的底線，啥都好說,。至于底線是什么,，原本是錢，現(xiàn)在,，咳,，咳，還是錢,。

　　雖然空間里的銀子已經(jīng)多了不少,，可誰還嫌錢多呢？這個(gè)時(shí)候的銀子可和現(xiàn)代的紙幣不一樣,，這可是硬通貨,，有保值儲存功能的。以后的日子還長著,，誰知道還能不能這么安全容易地掙到錢,，總得抓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機(jī)會，多多地掙錢才是,。

　　不過,，高媛還是有原則的。雖然云嫂子說了可以帶著倆孩子蹭飯,，可她還是帶了兩捆韭菜去了外院廚房,。

　　外頭包的包袱皮一打開，大家都被水靈靈的韭菜晃瞎了眼,。

　　金廚娘嘖嘖道：“早知道柴娘子你神通廣大，大冬天的能弄來新鮮菜蔬,，沒成想竟是真的,。這韭菜，嘖嘖,，真水靈,。”

　　高媛微笑道：“也是沾了貴人的光,，這是我給大家加菜的,，多少是個(gè)心意,。”

　　云嫂子很滿意地道：“好,，咱們廚下自己吃的餃子,，就用它了?！毖酃鈷哌^,，沉聲道：“別怪我說話難聽，這可是柴娘子的一片心意,，誰都不能說出去,。”

　　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表決心,，就連趙婆子這個(gè)素來和高媛不和的,，都拍著胸脯保證，絕對不把這事說出去,。跟誰有仇,，也不會跟自己的肚子有仇不是？這要是多嘴說了出去,，以后在外院廚房,，還有落腳地不？唾沫星子也能淹死自己了,。

　　大冬天的,，能吃到韭菜餡兒的餃子，這個(gè)巨大的喜悅稍微沖淡了一番對年飯質(zhì)量的不滿,。云嫂子話說的很明白,，因?yàn)閺N房里少了兩大塊豬肉，所以每年例行的蒜泥白肉這道菜,，沒了,。

　　云嫂子道：“大家心知肚明，一年辛苦下來,，總得吃頓好的犒勞犒勞自己,。可東西總共就那么多,，肉是在咱們廚房里丟的,，總不能讓別人吃這個(gè)虧，只能咱們少吃些,。咱們啊,，還得謝謝那個(gè)偷肉賊，就只偷了兩塊,，要是把一盆子都偷了去,，咱們這些人,，怕都得挨上將軍的板子了?！?p>　　一邊說,，一邊拿目光掃著趙婆子和錢婆子，果然見兩人的神色有異,，心中冷笑,，嘴上卻不露出來分毫：“都是知根知底的，庫房的門平日都是鎖著的,，是誰偷了肉,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。大過年的,，我給人留著面子,，就不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，免得掃了大家的興,。來,，吃酒?！?p>　　端起面前的小酒杯,，一仰脖子，干了,。

　　都不是傻子,，知道這個(gè)時(shí)候只能含混過去，誰要是跳出來,，誰就是賊,，至少也是個(gè)和賊一伙兒的。于是大家便都打著哈哈,，紛紛干了面前的酒,。

　　高媛只是略沾了沾嘴唇，實(shí)在不喜歡這辛辣的味道,，見大家紛紛對著桌上的肉菜下筷子,，也不跟人搶，只夾了下筷少的菜肴,，分給倆孩子,。

　　伐北靠著她，頭一回見這么多人,，有些害怕，見面前的小碗里多了個(gè)炸丸子,，只管埋頭大吃,。

　　柴文道卻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人,，他年齡小，誰也不在意他,，還真讓他看出些門道來,。

　　冬日的年菜，大多是大魚大肉,。外院廚房一年到頭難得見到葷腥,，這些人又大多是干粗活的，飯量大得很,，不到片刻功夫,，幾盤子肉菜就被分的干干凈凈。桌子上只留著些炸豆腐,、燉白菜之類的菜,，顯得格外可憐。

　　若是往年,，總是有碗蒜泥白肉的,，哪怕一個(gè)人只能分到半片，也是多了口吃食,。往年錢嫂子當(dāng)管事的時(shí)候,，把肉菜分著上，從頭到尾都有肉吃,，顯得多,。今年云嫂子卻故意把所有的菜都一股腦兒地?cái)[上來，看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囊蛔雷?，可架不住人多,，人人都先沖著那幾樣肉菜去，就顯得不足,。

　　再加上有的人實(shí)在是會搶,，一筷子下去就是好幾片肉，放到自己碗里不著急吃,，又去夾筷子雞,，還專門撿著肉多的雞塊下手，然后又去搶魚……

　　于是像高媛這樣的,，也不過就是沾點(diǎn)兒肉味罷了,。還不如倆孩子，她一看別人搶的歡,，趕緊搶了幾塊肉放在了他倆的碗里,，要不然，就一點(diǎn)兒葷腥也沾不到了,。

　　柴文道看看嫂娘的空碗,，把自己碗里的雞肉夾給了她,。

　　高媛摸摸他的頭，又夾了回去,，小聲道：“文道吃,，嫂娘不愛吃雞?！?p>　　就跟她一直說自己愛吃雞爪子一樣,，柴文道深知她話中之意，卻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推來讓去,，再一次后悔不該到這里來吃飯的,。

　　高媛也在后悔，還以為一年只有一次的聚餐有什么好吃的呢,，結(jié)果有是有,，她卻搶不上。這些人搶肉的兇殘程度和時(shí)家村的村婦們沒有兩樣,，個(gè)個(gè)甩她幾條街,。自己吃什么無所謂，可是倆孩子吃到嘴里的,，還不如他們在自家吃的多呢,。

　　她就萌生了退意，等用過了午飯之后,，便跟云嫂子告辭,，說年夜飯就不在廚房吃了。借口找的也很光明正大,，倆孩子熬不了夜,。

　　云嫂子覺得過意不去，沒想到廚房的人搶起肉來這么彪悍,，若是就這么讓高媛三人走了,，還不夠還人家拿來那兩捆韭菜的人情的。

　　廚房里的事情她做主,，干脆就拿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給她,，看那樣子，足有兩斤,。有人看著眼饞,，可眼角掃過那兩捆韭菜，就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,。

　　高媛便滿意地帶著塊生肉回了自己的院子,。回去讓倆孩子自己在屋里玩兒，自己卻洗了韭菜剁了肉餡兒,，和面包餃子吃,。

　　柴文道見她只切了些瘦肉剁成臊子，好奇地問：“嫂娘,，剩下的這個(gè)怎么做？”

　　高媛微笑：“給你們做紅燒肉吃,?！?p>　　偷學(xué)了這么久的廚藝了，總算是到了大展身手的時(shí)候,。

　　午飯三個(gè)人都沒吃好,，晚飯?jiān)俪圆缓茫@年就算白過了,。

　　倆孩子吃的都不多,，她的飯量也一般，包了五十來個(gè)餃子也就差不多夠了,。包餃子這件事情,，柴文道幫不上忙，他是真不會,。

　　高媛也不讓他動手,，自己一個(gè)人很快就包好了。

　　把包好的餃子放到窗臺上,，高媛在爐子上熱了鍋,，從油罐里舀了些油進(jìn)去熱著。這油是她從城里的油坊拿大豆換的,，雖然比不上花生油好,，可純天然非轉(zhuǎn)基因，倒也不錯,。等油溫上來,，放進(jìn)一把冰糖，拿著鏟子不停地?cái)嚢?，等冰糖全部融化,，油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的綠豆大小的泡來，把切成一寸長寬的肥瘦相間的豬肉倒進(jìn)去,，刺啦一聲,，把伐北嚇了一跳。

　　高媛笑瞇瞇地囑咐：“躲遠(yuǎn)些,，別讓油崩到了,。”

　　柴文道便把伐北拉遠(yuǎn)了站著，倆孩子伸長了脖子,，看她做肉吃,。對于高媛來說，這是她頭一次做紅燒肉,?？蓪τ诓裎牡纴碚f，卻是想了幾十年而不得的美味,。

　　等豬肉裹上了糖色,，又煸出油來，肉塊也緊致了許多,，高媛這才沿著鍋邊倒入醬油,，接著翻炒。等醬油的顏色全都染遍肉塊,，又沿著鍋邊轉(zhuǎn)著圈兒地倒進(jìn)熱水,，熱水沒過豬肉，蓋上鍋蓋,，爐子底下保持中火,，慢慢地?zé)踔?p>　　豬肉的香味很快就彌漫開來，倆孩子不約而同地咽了口唾沫,，好香啊,。

　　家里就這么一個(gè)爐子，做著這個(gè),，就做不了那個(gè),。高媛見倆孩子饞的不行，變戲法一般掏出一個(gè)紅紅的蘋果出來,。

　　這是她空間里的蘋果樹上結(jié)的果子,，從蘋果種子養(yǎng)起來的蘋果樹，若不是在空間里,，現(xiàn)在也不過就是棵只長葉子的樹苗而已,。好幾棵蘋果樹，這是第一次掛果,，總共也不過三個(gè)蘋果,，這是第一個(gè)紅透了的。

　　當(dāng)年從時(shí)家垃圾堆里撿來的蘋果核,，經(jīng)過幾年的辛勤培育,，終于有了回報(bào)。高媛把蘋果一拿出來,，倆孩子的眼睛就亮了起來,。

　　她微笑著把蘋果洗干凈,，沒打農(nóng)藥、沒上化肥的純天然綠色水果,，多好,。拿小刀縱向切到中間，間隔半寸左右再來一刀,，小刀一歪,，一片蘋果就落到了碟子里。等把蘋果都片好,，手里就只剩下一個(gè)完整的蘋果核,。

　　高媛把碟子遞給柴文道，自己只啃蘋果核上剩下的那一點(diǎn)兒果肉,，酸中帶甜，鮮脆多汁,，味道不錯,。

　　柴文道硬塞給她兩片，這才和伐北一人一片地分食蘋果,，高媛見他們倆吃的開心,，笑問道：“好吃嗎？”

　　“好吃,，真好吃,。”

　　高媛對于過年這種事情,，真的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,，現(xiàn)代人的通病嘛，完全可以理解,。這是她來到這個(gè)時(shí)代后的第三個(gè)春節(jié),。頭一年過年的時(shí)候在時(shí)家村，全村人都為了北邊的戰(zhàn)事和徭役煩擾,，柴家也沒有什么好的,，柴婆又處處提防著她這個(gè)兒媳婦，也就沒有什么過年的感觸,；第二年更絕,，是在趕往北關(guān)的路上，也沒有好好過,。只有這一年,，一家子有了一個(gè)安定的容身之所，更有足夠豐富的物資,，這才好好地置辦起年夜飯來,。

　　等紅燒肉做好了，高媛又拿蔥花炒了個(gè)雞蛋，煮好了餃子,，西紅柿切了拿糖拌了,，倒也把桌子擺滿了。

　　“來,，咱們吃年夜飯,。到明年啊，咱們做更多的好吃的,?！备哝滦Σ[瞇地給倆孩子夾了肉：“吃?！?p>　　伐北立刻埋頭,，他人雖然小，可早就學(xué)會了使筷子,，沖著冒著油的紅燒肉咬了下去,，嚼了兩口就咽下了肚，真好吃,。

　　柴文道卻等高媛吃了一口炒雞蛋之后,，才動筷子。侄兒還小,，規(guī)矩得慢慢教,，可自己卻得做個(gè)表率。嗯,，等明天,，明天他就四歲了，該好好地教一教飯桌上的規(guī)矩了,。嫂娘不動筷子,，自己不能吃。

　　高媛哪里懂得這些,？見伐北小胳膊夠不著,，還把盤子往他跟前湊了湊。

　　柴文道嘴角抽抽著,，決定還是等嫂娘不在家的時(shí)候,，自己再教侄兒餐桌禮儀好了。就嫂娘這個(gè)寵孩子的勁兒,，什么規(guī)矩都立不起來,。

　　碗里多了一大筷子炒雞蛋，好吧,，他也是被嫂娘寵著的那個(gè),。

　　吃過了晚飯要守歲,。守歲是為了給爹娘添壽的，一家子最應(yīng)該守的,，是伐北,，可最先睡著的，也是他,。

　　沒辦法,，誰讓他小呢？

　　高媛見伐北睡著了,，立刻對柴文道說道：“文道啊,，睡覺了?！?p>　　柴文道無語地看著她,，嫂娘你也太不講究了，好歹也得守一守吧,？這才啥時(shí)候?。?p>　　高媛才不管那個(gè),，又沒有春晚看，又沒有鞭炮放,。哎呦,，她忘記買鞭炮了。怪不得老覺得忘了什么似的呢,，這么一想,，完蛋，春聯(lián)啥的也忘了買,。

　　她有些尷尬,，對柴文道下保證：“今年我忘了買鞭炮了，咱們明年買啊,，一定買,。”

　　柴文道嘆氣：“嫂娘,，爹娘剛?cè)ナ?，咱們家不買鞭炮，不貼春聯(lián),，滿了三年孝之后才行,。”

　　高媛這才想起來,，敢情還有這種事情,，猶豫地問,；“那是不是還要上個(gè)墳燒點(diǎn)兒紙錢什么的？咱也回不去啊,，怎么辦,？”

　　柴文道有辦法：“按說是要寫個(gè)牌位祭拜的，可咱們現(xiàn)在是在別人家里,，主人家忌諱,，這些事情是不能做的。只能等到以后咱們自己有了房子,，這才能祭拜,。”

　　高媛：好吧,，原諒她一個(gè)現(xiàn)代人,，真是不知道過個(gè)年還有這許多講究。不過,，等會兒,，三年孝是個(gè)什么講究？

　　柴文道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,，嫂娘對于這些基本禮儀,，完全就是兩眼一抹黑，什么都不知道啊,。

　　也怪自己,，沒爹沒娘的日子過得太久了，早就忘記了守孝這件事情,。早就不知不覺地碰了葷腥,，罷了，自己和伐北都是孩子,，也說得過去,，就這樣吧。

　　再說,，孝不孝的,，也不在于那些形式，全憑一顆心罷了,。爹娘活著的時(shí)候,，嫂娘供養(yǎng)爹娘，使得二老有食得以飽腹,，有衣得以暖身,，這就是最大的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