哐當、哐當,,火車在黑夜中穿行,,窗外遠處不時閃過一絲亮光。羅秀頭靠在緊閉的車窗旁,,呼吸著從窗棱縫里透過來的絲絲寒而清新的空氣,,神思昏昏——兩個月前萬小波找到她說水城信用社的案件已經(jīng)接下來了,律師組成團隊通過訴訟方式催款,。
在律營團隊每天就是發(fā)傳單,,羅秀不想時間就此荒廢——她要做律師,她要做的是業(yè)務(wù)——律師除了法律理論知識以外,,更多的需要辦案的經(jīng)驗,,實務(wù)技能需要在辦案過程中學習、總結(jié),、摸索和錘煉,,最后才能形成自己的風格。
當萬小波提出組團邀請時,,羅秀毫不猶豫的答應(yīng)了,,萬小波告訴羅秀信用社案件實行風險代理——前期不付款,,律師自行墊前期費用,在款項收回來以后再按比例結(jié)算并支付代理費,。羅秀考慮后還是答應(yīng)了,,此時對她來說,能辦理案件就是最好的,,其他的暫時還顧慮不了,。
團隊八個人、兩個人一組,,信用社按批次給案件,,一批案件幾十至百件,追款的流程包括從信用社拿到案件和欠款人名單時起,,首先打電話通知向逾期不付款的債務(wù)人催款,,通知不到或電話不接的,律師再上門催款,、發(fā)函,,催款通知告知逾期不還款的法律后果及責任;通知繳費期限或者要求還款的期限屆滿,,欠款人還是不歸還,,則組織證據(jù)材料、書寫起訴狀向法院提起訴訟……
拿到案件后,,電話通知,、貼公告、書寫訴狀,、起訴,、立案……工作細碎而繁多,團隊全體參與,。法院立案后到開庭前事情相對要少些,,主要與法院對接溝通、到法院簽收法院文書,,團隊規(guī)定原定是輪流值守,,在向法院提起訴訟后,大家回到明城,,法院通知有幾個案件需要修改,,其他人在辦理案件去不了,羅秀只得趕去水城……
昏昏沉沉,、睡睡醒醒,,朦朧間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黑衣男人走進了他們對排座位中間。夜也深了,車廂里人員不是很多,,沒有座位的旅客,,大多數(shù)都在了車廂的接頭處,鋪上報紙,、紙板塑料袋,、席地而坐。車廂里只有少量的無座位人員,,要么擠在座位邊上,,要么坐在行李上,都是昏昏欲睡……
男人站在他們座位一個棕色短袖T恤的中年男人面前,,似乎在低頭看中年男人又似乎在看其他人員,,抬起手向前伸了伸顯得有一些猶豫,男人背著光,,羅秀看不清他的面容和年齡,,但反常的表現(xiàn),羅秀心里還是打了個激靈,,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黑色牛津布雙肩包——包里除了兩套換洗衣服,,就是一臺惠普手提電腦,幾乎是羅秀最值錢的家當,。對于律師而言,,電腦是基本工作配備,尤其是對外出辦案的律師,,沒有電腦很多工作幾乎無法開展。羅秀將包抱在懷里,,一則是為了保證電腦安全,,二者也是為了保暖擋風。
眼見男人的手就要伸進中年男人的上衣口袋,,羅秀不敢睜大眼睛看,,只能虛著眼角瞄著黑衣男人,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,。這時窗簾縫里透過了一絲夜風的清涼,,羅秀深深吸了一口,感到嗓子陣陣發(fā)癢,,忍不住咳了一聲。
黑衣男人的手僵了,,整個身體像被雷擊了一下,,羅秀見狀,突然福至心靈,突然似回過神來,,使勁兒地用力咳嗽起來,,好像得了重感冒,用力過猛差點咳得有點喘不過氣來,。連串的咳嗽聲驚得昏昏睡著的男人也動了動身體,。
黑衣男人的目光似乎掃了過來,羅秀緊張,,咳嗽的更厲害了,。黑衣男人身子還沒動,坐羅秀對面那個戴眼鏡的小伙子大大地打了個噴嚏,,打噴嚏的同時,,手一甩將他身旁高壯的絡(luò)腮胡男子打醒了。
絡(luò)腮胡男子猛地睜開眼睛,,瞪圓眼睛怒視小伙子正要發(fā)作,,卻被小伙子手往前虛虛一指。絡(luò)腮胡順方向側(cè)頭,,想也沒想立即大喝道:“你是誰,,你在干嘛?”
黑衣男子猶豫了一下,,還沒有回答,,其他座位里就不停有人叫起來,“唉呀,,我的手機,!”
“我錢包不見了!”
“車廂里有小偷……”
不知是誰拉長聲音大喊一聲,,“有小偷……”
黑衣男子突然回過神來,,轉(zhuǎn)身就往車廂接頭處跑,絡(luò)腮胡呼的站起來,,追著去跑過去,,嘴里罵道:“他奶奶個熊,竟然是小偷,,抓住他……別讓他跑了,!”
一呼眾應(yīng),座位上的人紛紛站起來,,場面一時有點失控,,但黑衣男子離車廂門比較近,眼看就要串出了車廂,。
就在大家認為抓不到黑衣男子的時候,,車廂接頭處一陣人聲嘈雜,間或有鈍器擊打的悶響聲。很快就聽見絡(luò)腮胡的大嗓門兒,,“奶奶個熊,,你還想跑!綁起來,,哪個去找列車員,!”
“我去!”很快就有人回應(yīng),。
只見兩三個小伙子往車廂另一頭去了,。
不多一會兒,列車員來了,!
當著列車員的面對黑衣男子進行了全身大搜索,,車廂里丟失的手機、錢包都找著了,,還有一些找不到主人的作為贓物,,與黑衣男子一起被列車員帶到列車保衛(wèi)室。絡(luò)腮胡和幾個失主跟著一起去作證,。
經(jīng)過一番鬧騰,,大家的睡意也消了,車廂開始說笑起來,。
有人問道:“那個絡(luò)腮胡是個熱心人,!”
有人說:“最先是誰發(fā)現(xiàn)小偷的?我們都睡著了,!”這時大家七嘴八舌,,
“剛開始有人好像打噴嚏!”
“對,,對,,還有人咳嗽!”
“哎,,是誰呀?可能是他們最先發(fā)現(xiàn)小偷,!”
“對,,對,然后絡(luò)腮胡才叫起來的,!”
“哎,,對,是誰呀,?也要感謝,!”
羅秀抱緊手中的雙肩包,頭擱在包上,裝沒聽見,。
不經(jīng)意的一抬頭,,發(fā)現(xiàn)對面的眼鏡小伙子似笑非笑看著她,羅秀的臉微微發(fā)燙,,羞赧一笑,。
眼鏡小伙子勾起食指,抬起手在嘴前一拉,,示意他會閉嘴不說,。羅秀讀懂了他的意思,點點頭笑了,。
“你膽子真大,,當時你不害怕嗎?”車廂里終于安靜下來,,小伙子問道,。
羅秀還沒有回答,身旁扎花頭巾的婦女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說道,,“是啊,,是啊,當時我也醒了,,只是嚇得不敢動,!萬一小偷……”
花頭巾婦女沒有說下去,但要表達的意思啊,,羅秀明白,,她相信小伙子也明白,此時臉微微發(fā)熱,,“當時沒想到那么多,!”說完羞澀一笑,“不過還是你的那個噴嚏及時,!”
“咳嗽之前我也醒了,,看見那男子腦子一時發(fā)懵,一時沒想好不知道怎么辦,!”小伙子不以為意,,“見你咳得實在厲害,我也只好……”小伙子抬手扶了扶眼鏡,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,。
“所以你拍醒了旁邊……驚醒了他!”羅秀會心一笑,,指了指小伙子身旁絡(luò)腮胡原來坐的位置,。
小伙子點頭,,“多一個人力量更大嘛!”說完又是微微一笑,。
羅秀明白了,,當時的情形下,誰也不能確定黑衣男子是否帶有兇器,,若真的喪心病狂或狗急跳墻,,做出出格的事情會帶來什么樣的傷害也未可知,她是做律師的,,此類突發(fā)事件發(fā)生的意外造成了傷害聽得多了,,此時也不禁感到一陣后怕。
花頭巾婦女不知是否聽懂他倆的談話,,看兩人說得開心,,打量兩人一番說:“你們倆是一路的嗎?”
羅秀和小伙子均一愣,,心想:怎么會如此說呢,?再看彼此——懷里抱著黑色牛津布雙肩背包,黑色邊框眼鏡,,藍色運動衫外套……禁不住笑了——難怪別人如此認為,,他倆別說別人誤會,連自己也不免誤會,,會不會拿錯了包或穿錯了外套,。
窗外天色漸漸明亮——由黑轉(zhuǎn)灰、灰轉(zhuǎn)白,,窗上布滿一層茫茫的霧氣,,廣播響起輕緩的音樂、清脆的女聲,,“前方即將到達的是水城站,,下車的旅客請做好準備,攜帶好行李到車廂接頭處等候下車,!”
羅秀和小伙子都站起來準備往外走,,花頭巾婦女又笑道:“你們原來真的是一路的!”,。
羅秀回過頭來看小伙子,,正巧小伙子也看過來,四目相對,,兩人會心一笑,先后離開座位,,走向車廂接頭處,。
隨著人群下車,,走向出站口,羅秀和小伙子不時互相看一眼,,如果一個走前沒有看到另一個跟上,,也會停下等另一個跟上,相視一笑再往前走,。
火車站出站口,,人群如開閘的洪水般傾瀉四散,小伙子回頭看了看羅秀,,羅秀卻將目光四處搜索,,小伙子笑了笑說:“再見!”然后往前拐彎,,向一條小道走去,。
羅秀知道穿過那條小道,就是火車站的公交總站臺,,看來小伙子是熟悉道路的,,羅秀心想,此時她也顧不得想那么多,,從前一天晚上六點進站前匆忙中吃了一碗米線,,到此時米線已經(jīng)消耗殆盡,她急需尋找美食補充能量,,小伙子跟她說再見時,,她的目光正看向斜對面“水城羊肉米線”和“成都擔擔面”,心里在嘀咕,,吃哪一家最實惠,、性價比最高……
所以聽到小伙子的再見時,她回頭對小伙子笑了一下,,等她決定吃擔擔面再回過頭時,,小伙子已經(jīng)拐彎進了小道。
看到小伙子的背影,,羅秀心里咯噔響了一下,,似乎覺得有什么不對,但哪里不對她也說不上來,,似乎是對小伙子的道別回應(yīng)不夠誠意,,但此時去找小伙子,她又放不下面子,,心想:真的追上去又說什么呢,?等她腦海里翻騰完,小伙子背影已經(jīng)消失在人群中了,。
唉,,只是坐火車偶然遇到的路人,,自己想多了吧,羅秀拍了拍腦門兒似按下心頭最后一絲愧疚,,然后往“成都擔擔面”走去,。
“天大地大,吃飯最大”是羅秀奉行的原則,,無論如何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,,何況她才下火車,又是星期天,,什么活還干不了呢,,她安慰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