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九節(jié) 一念之差(二)
慕云深只垂著眼道了句:“知道了,。下去吧,。”他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,領(lǐng)了任務(wù)前來匯報的下人想起慕云深這幾日似乎根本未曾前往饒如卿的小院,,也不敢過問兩名主子之間的事,只默默地退了出去,。
夜深了,。
這已經(jīng)是第三日夜間,慕云深立于遠處,,身影和氣息隱在黑暗中,,看著饒如卿那安靜的小院。
就在他以為今日也會與前兩日一般,,不會有任何動靜,、正因此想悄悄靠近看看她是否睡著時,正屋的門忽然被推開了,。
饒如卿緩步走了出來,。
慕云深在黑暗中頓住了腳步。
饒如卿甚至只著了一套白色的中衣,,外頭虛披了一件不算厚的斗篷,。長發(fā)盡數(shù)披散在身后。冬日的寒風凜冽,,吹得她中衣的寬大袖擺與黑發(fā)在風中飛舞,。她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,只是平靜地向前走著,。
她太平靜,,臉上沒有什么表情,更不用說從神情中參透她現(xiàn)在的情緒,。
稍微走近了些,,慕云深才發(fā)現(xiàn),她的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可怕。那雙總是靈動的,、會說話一般的美麗的杏眼,,現(xiàn)在卻像是一潭了無生氣的死水,讓他心驚,,又無端地生出一點心慌來,。
慕云深看著饒如卿出了小院,拐了個彎朝遠處走去,,他看得揪心,,卻也沒有在此時上前。那雙眼告訴他,,他現(xiàn)在出現(xiàn)在她身邊,,絕非好時機。
慕云深藏了氣息遠遠地跟在她身后,。饒如卿身體沒有完全恢復(fù),,武功也不及他,也就沒發(fā)現(xiàn)他的存在,。
在凜冽的寒風中,,饒如卿慢慢地走到了離院子并不算多遠的小湖邊。
前任平昌刺史簡歧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貪官,,這刺史府自然就修得氣派,,里頭也是有幾處活水的。
現(xiàn)在是冬日,,園中的湖水盡數(shù)都凍上了,,這汪小小的湖如今就如同一塊剔透的鏡面,反射著今晚顯得格外黯淡的月光,。
饒如卿在湖邊慢慢地坐下了,。
身上長及腳踝的,、虛披著的斗篷垂落到地上,,饒如卿沒去管它,它被風吹著,,便緩緩地從她身上滑落了,。
她身上那套單薄的、沒有絲毫紋飾的純白中衣就全部顯露出來,,在黑暗中顯得愈發(fā)顯眼了,。
風不依不饒地吹著,勾勒出她的身形,。
經(jīng)歷了小欒曲一役,,本就瘦了許多,這三日之后……愈發(fā)瘦了,。
慕云深依然站得很遠,,看著遠處湖邊她尖尖的下巴,,蓮萼般的小小的側(cè)臉,疼痛從左胸口慢慢地彌漫上來,。
饒如卿看著面前如鏡般的小湖,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時間緩緩地流逝,,饒如卿沒有動,,慕云深也沒有動。風從她的身邊吹向他,,帶著凄厲的呼號,,也帶著他握不住的淡得幾乎快要聞不見的忍冬香。
她身子還沒大好,,再在這樣的風中坐下去,,定然要生病的呀……慕云深終于忍不住了,即使時機依然不對,,即使饒如卿依然可能不愿意見他,,但這也不意味著他能放任她一直不管不顧地吹冷風。
可是就在這時,,慕云深看見饒如卿的右手慢慢地抬了起來,。
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(xiàn)了一把匕首,在黯淡的月光下反射著黯淡的銀光,。
他看見她把這把匕首的刃尖輕輕地抵在了自己的心口,。
好像下一秒就要扎進去。
慕云深腦中“嗡”地一聲,,一片空白,。
哪里還顧得上隱藏氣息?一只腳已經(jīng)從暗處邁了出去,,就要沖過去把她手中的匕首奪下來,。極度的震驚和不知所措之下,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還有內(nèi)力和輕功,。
也就是一兩秒的功夫,,饒如卿停在心口的刀尖顫了顫。不知她想到了什么,,又將匕首慢慢地放下了,,收回原處。
或許是因為風聲太大,,又或許是因為她心太亂,,她也并未發(fā)覺身后的動靜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要沖出來阻止她做傻事的慕云深。
她慢慢地撐著地面站起來,,垂眼看了看已經(jīng)在地上躺了有一會兒的斗篷,,還是將它拾起來,稍微展了展復(fù)又披在了身上,。
她也不知自己方才為何就起了死的念頭,,也不知自己又因何而放棄。疼她是不怕的,,這幾日昏昏沉沉,,求生的欲望在一點點地消失。因為清醒的時候太痛苦,,滿腦子都是些理不清的念頭,,她便整日里昏睡著??墒堑搅松钜?,卻又總是睡不著。
回去吧,。她想,。
一路垂著眼,她走回了自己的小院,??邕M院門的時候,饒如卿意外地發(fā)現(xiàn),,正屋中亮著燈,。
此時夜已經(jīng)很深了。她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辰,,看這月色……大約至少要到丑時了吧,?周圍的一切都在黯淡的月光之下顯得黑乎乎的,府中人大多都已安眠,,身周安靜,,只余呼呼的風聲。
而她正屋里這不太明亮的,、甚至顯得有些突兀的暈黃燈光忽然就顯得溫暖起來,,連帶著饒如卿的心,,也柔軟,、平靜了一小塊。
她推門進去,。
意外又不意外地,,她看見了慕云深。
燈光下他顯得有些憔悴,身上慣常的紺色錦袍依然是穿得一絲不茍,,沒有任何褶皺,。他坐在桌邊,僅僅是坐在那里,,就似乎已經(jīng)吸引了所有的光線——不,,應(yīng)當是,他本身就是光芒的源頭,。
饒如卿已經(jīng)幾日沒有見他了,。雖說是自己在逃避,卻也終于在今日,、見到他的這一刻,,忽然就有點兒慶幸自己方才并未將匕首捅進心口。
見饒如卿走進屋,,臉色如常,,只是稍稍垂下了眼睫,并未出言讓他離開,,慕云深就恍如一切都未曾發(fā)生那般,,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:“這幾日處理公務(wù)有些遲了。今日想著悄悄過來看一看,,沒想到你不在屋內(nèi),。”
他從桌上取了個干凈茶盞,,親手斟了杯茶,,舉起茶盞朝她笑道:“我看你這里沒有熱茶,就順便給你煮了一壺,。外出穿得這么少,,怕不是凍著了吧。我去讓廚房給你熬姜湯,,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,?”
饒如卿微微抬眸看他。
慕云深笑得毫無芥蒂,,溫和又迷人,。
如這一年多中他們在一起的大多時候都沒有分別。
眠夢離
說實話,,發(fā)這章的時候好心虛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