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陵帶著兩個氣炸了的手下,,一路往江清館狂奔,。
江清館在秦淮河中間,,是由兩層樓的館閣和一艘畫舫組成,裝飾相對素雅,,以雅致襯托自身清倌人與才藝,其實是因為館中姿色姣好的小姐不多,,若是太過注重皮肉生意,,反而會讓江清館陷入惡俗之境難以自拔,只好走清雅路線,。
這反而讓江清館在秦淮河畔有了一點立足之地,,一些人便沖著這股清雅才氣到此吟詩作對、淺吟低唱,,在詞曲中得到情感慰藉和精神滿足,。只是江清館再想發(fā)展,便不是其他歌館的數(shù)回合之敵,,要姿色姿色不足,,要才華才華有限,要風情風情小眾,,平日里為了獲取更好的,、新鮮的琴譜、詞作,,便不得不依托資源更多,、交際更廣、財力更足的歌館,,比如花間樓,。
所以,本就沒有幾個姿色出眾的花魁,,還無端地折損一人,,何媽媽賠了夫人又折兵,反過頭來,,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,,一轉眼得罪了大將軍府,、花間樓,陷入兩難之境,,讓她更是怒從心中來,。望江樓甄風的手段太是狠辣,翻盤僅在一瞬間,,她非常想報復,,但是有心無力,生怕僅剩的一點也折損了去,。就如同她只能砸一些不值錢的物品,,遇到唐三彩這般飾物,只能忍下來,。
今晚,,她不得不換方式接洽,但是內(nèi)心的氣一點也不曾消下去,?;ㄩg樓憑什么坐山觀虎斗?不正是因為自己有些資源人脈被那邊把著,,對于這樣的領頭羊不得不屈從,。可是損失的是自己,,這些苦向誰去討,?必然要將紫蝶這小賤人往死里用,榨干她的價值,,對,,等江陵把人帶回來,就掛出牌子去,,那么多客人,,對紫蝶這清白之身早就垂涎已久,何愁不出高價,?然后再好好打點下大將軍府的衙內(nèi),,這點面子不挽回,以后江清館很難在這秦淮河畔混了,。
何媽媽處理好館里事務便回了房間,,她的心緒很亂,就等著紫蝶小賤人回來,。只是折損了一員大將,,江清館更加要捉襟見肘,想想也是惱人,??粗焐?,她朝身邊侍女問道:“小青,,你去看看秦先生可曾歇息,,若是未曾歇息,請她過來一敘,?!?p> 侍女小青剛走,何媽媽就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,,借著微弱燈光細看,,卻是江陵,她朝著江陵身后瞧去,,疑惑問道:“你要嚇死人呀,?那小賤人呢?”
江陵搖了搖頭,,快速地把自己在望江樓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出來,。當何媽媽聽到江陵被訛詐了五十貫錢的時候,頓時怒火攻心,,把水壺水杯掃下桌摔得稀碎,,這是剛換的新水杯。
“甄風這漢子,,欺人太甚,!竟敢騎到我頭上來,是不是欺負我江清館不如花間樓,,他怎么不騎到那姓柳的頭上去,!”
江陵等何媽媽發(fā)完脾氣,略微安慰一句,,繼續(xù)把甄風的話帶到,,然后從懷里拿出那封已經(jīng)皺皺巴巴的信。
“什么破信就把你給打發(fā)了,,你江陵的名頭還想不想在秦淮河混了,?”何媽媽說著,一把抓過信來,,就要撕碎,。
江陵忙道:“三娘,你且看看,,這封信上并沒有寫是給誰的,,火漆完好,我猜想甄風早就有準備好,,意有所圖,,或許如果今晚去的是花間樓的人,,甄風也會給?!?p> 何媽媽一聽“花間樓”三個字,,連忙停下來,只是那封信已被攔腰撕破了一道口子,,他趕緊平鋪地放在桌上,,用手輕輕地捋平,看著信封無大礙才說道:“甚至,,甄風之前坑我們,,以及后來訛詐你,都是他早就布好局等我們?nèi)ャ@,,最后這封信就是他的誘餌,。哼,他把我們還得人財兩失,,得罪大將軍府,,江清館沒有一兩年甚至都喘不過來氣來。我倒要看一看,,就一封破信,,能抵得過他害我們吃的大虧!”
她小驗證了火漆仍是原封,,心翼翼地拆開信封,,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紙,只見上面寫著:
“欲于秦淮河立不敗之境地,,此一詞可定基業(yè),。
《雨霖鈴》
寒蟬凄切,對長亭晚,,驟雨初歇,。都門帳飲無緒,留戀處,、蘭舟催發(fā),。執(zhí)手相看淚眼,竟無語凝噎,。念去去,、千里煙波,暮靄沉沉楚天闊,?!?p> 何媽媽從前不是才女,但是熟讀唐詩三百首,,不會做詩也會吟,,信上的內(nèi)容分成三部分,,沒有標點符號的,字與字之間密密地連在一起,,不過一看便知僅有上闕而無下闕,。她只是大略掃了一眼,未曾細看,,便把信扔在一邊,,拍案怒道:“這寫的都是些甚么,,竟然只寫了一半,,他甄風是不是瘋了,如此戲弄于你我,,戲弄整個江清館,?”
江陵上前,掃視了一眼,,說道:“甄風這廝確實膽大妄為,,此事確是他故意為之,他說,,若三娘你覺得此信的內(nèi)容比紫蝶小娘子重要,,他會幫你續(xù)上后半部分?!?p> 何媽媽騰地站起身,,像是被心中怒火燃燒了,說道:“呸,,甚么寒蟬凄切,,現(xiàn)在都快入冬了,哪來那么多寒蟬叫得凄切,。就半首破詞,,唐國這么多才子哪個填不出來。陵哥兒,,你馬上帶人去把望江樓砸了,,不,不能帶自己人,,去叫你那些狐朋狗友去……”她邊說邊拿起桌上的信箋,,用力揉成一團,往門口方向扔去,。
正說著,,那團紙恰好落在了一個曼妙女子面前。這女子已經(jīng)不復青春年少,,但柔弱無骨,、美貌天成的樣貌,,清雅脫俗、風姿卓越的氣質(zhì),,讓人不忍褻瀆,。她屈身撿起那團紙,淡淡地道:“三娘何故大發(fā)雷霆,,可不是一館之主的姿態(tài),。”
江陵見了此人眼睛放出一絲火花,,沒有立即離去,,微微作揖施禮。何媽媽換上銀鈴般的笑聲,,迎上前去,,拉住對方的手臂,道:“秦先生,,還未歇息,,倒讓你見笑了。只是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,,戲弄了江清館之后,,想用幾個字打發(fā)我們,沒地高看了自己,?!?p> “哦?竟有人如此狂妄,。當今唐國,,填詞絕佳者不少,官家更是詞中一絕,,此人拿自己填的詞來應付三娘,,這倒有趣了?!北粏咀觥扒叵壬钡呐涌谥姓f著有趣,,臉上表情和聲音卻無一絲波瀾。她慢慢地攤開這團信箋,,從皺皺巴巴的紙上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,。
秦先生拿著信箋,眼神迷離空洞,,不知望向何方,。何媽媽自顧自地,見秦先生看后良久不言,譏笑地道:“秦先生是否也覺得此人嘩眾取寵,,想憑半首詞便來戲弄江清館,?這還是沒聽過曲牌名,真是不知羞恥……”
這場景把江陵看癡了,,忘了自己還有任務在身,,也附和著何媽媽道:“對,對,,秦先生,,在下本以禮相待,奉上拜帖請求帶回紫蝶小娘子,,卻遭到對方羞辱,,對方竟想憑借這點文墨來換取諒解,實在是貽笑大方,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