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打聽到信的內(nèi)容了?父親回家后,母親小聲問,。
“咱爺是當(dāng)兵了?!?p> “那信上咋說,?他是在哪里當(dāng)?shù)谋??”母親追問,。
“信是從上海寄回來的,,信里還有六張相片和一本功勞證?!?p> “相片和功勞證?在咱家嗎,?那咱娘怎么從未提過,?”母親很是驚訝。
“那咱爺一直在上海嗎,?”
“梁京元說,,好像他們部隊去了朝鮮?!?p> 父親一邊說著,,一邊坐下來,剛要吃飯,,東邊屋里傳來嬰兒輕輕的哭聲,。
父親又站起來,,走到五叔屋里。
五叔坐在床邊的蒲團(tuán)上抽煙,,五嬸斜躺在床上,,正在輕聲的哄孩子,看見父親,,就從床上坐起來,,父親趕緊招呼她,不要下床,。
“滿屋子的煙味,,也不怕嗆著孩子?!备赣H責(zé)怪五叔,。
五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用力吸了一口手里的煙頭后,,就把煙頭放在腳底下,,來回地用腳碾成碎沫。
“老五,,你在家聽俺姑提過你三舅離開家的一些事嗎?”
“沒聽她提起過,。”
“咋了,?二哥,?是不是要找俺三舅?”五嬸盯著父親問,。
“嗯,,打聽打聽,離家時好端端的一個人,,為啥從不和家里聯(lián)系,?”
“二哥,這邊三妗子病重的時候,,俺娘來看過她,,回去時兩眼紅紅的,一看就是剛哭過的樣子,,因為三妗子當(dāng)時病重,,她心里肯定不好受,我還安穩(wěn)她,,但她卻哭了起來,,我問她,她說是哭俺三舅,,別的也沒說,,我覺得她有心事,。”
“哦,,從恁三妗子走了之后,,俺姑也好幾年沒來家了,抽空我去看看她,?!备赣H說著,站起身,,走出屋子,。
母親還在翻箱倒柜,找奶奶留下的東西,。
該找的地方都找了,,能翻的櫥柜也翻了,卻絲毫沒有相片和功勞證的影子,。
“別找了,,如果咱娘不想把咱爺當(dāng)兵的事說出來,那相片和功勞證很可能已經(jīng)被咱娘毀了,?!?p> “你是說,咱娘有可能把信和相片都燒了,?”
“有這個可能吧,,不然,為啥哪兒都找不到,?!?p> 父親來回在屋里踱步,爺爺當(dāng)了兵,,那趙志科在大隊的辦公室里發(fā)現(xiàn)的那件軍大衣很可能就是爺爺?shù)?,那軍大衣是還在大隊?還是也被毀了,?滿腦子的疑問攪得父親心煩意亂
第二天,,父親又要急著趕去工地。
“咱爺那事,,別在外說,廣播里預(yù)告有小雪,,工地上停工,,我就回家再找人問?!备赣H臨走叮囑母親,。
“果老村咱娘也快過生日了,,老五還在家里住著,你去果老村打個逛,,中午就別在丹慶他姥姥家吃飯了,。”
“孩子的姥姥都七十多歲的人了,,不在那邊吃午飯,,場合上多難看?!蹦赣H有些不悅,。
“他兄妹四個過年的新鞋還沒做,我得給他二姨送去,?!?p> 父親也沒再說啥,看了母親一眼,,就急匆匆去工地了,。
五嬸第二次換藥后,就不用總在床上躺著了,。五叔也不用整天在她身邊,。
有一天,五叔就說,,去一趟廢品收購站,,看看廢品回收的價格。
漸進(jìn)中午時,,五叔回來了,,一臉的興奮。
“二嫂,,我去看了,,收購站那邊什么東西也要,雞,、鴨,、鵝毛,骨頭,,舊鞋,,爛棉花套子,破布條子等等什么也收,,只要運過來,,都能賣了?;厝ズ?,我就試著出去收,,后天是大集,我再去一趟,,問問收購站都是什么價格收,,接著去集西頭找找俺三哥,問問計劃生育工作組走了沒,?!?p> “中,你忙你的就是,?!?p> 接著五叔走進(jìn)和五嬸住的屋子,和五嬸談?wù)撝鴱U品收購的那些事,。
看五叔對廢品的收購如此熱切,,母親似乎看到了五叔要回家的希望。
每天,,母親照例給五叔和五嬸炒菜,,做飯,然后把煎餅和菜放到一個針線笸籮里,,再讓丹鳳給他們送過去,,因為五嬸右胸縫了針,整天幾乎不出屋門,,躺在床上摟孩子,。有次丹鳳過去送飯,五嬸正在逗孩子玩,,丹鳳好奇的湊過去:
“五嬸,,小妹妹叫什么名啊,?”
“你小妹妹還沒有名字呢,?你叫啥名字?”
“我叫丹鳳,,俺姐姐叫丹欣,,二姐姐叫丹云?!?p> “丹鳳這個名字好聽,,你小妹妹也叫丹鳳吧?!?p> “嗯,。”丹鳳一臉的興奮,,抱著空笸籮跑到母親跟前,,對母親說:“娘,五嬸家的小妹妹也叫丹鳳,?!?p> “剛好哇?!蹦赣H輕描淡寫,,一副無關(guān)緊要的樣子。
農(nóng)歷十一月十四,,逢大灣鎮(zhèn)集日,,也是姥姥的生日,母親和丹鳳都要去姥姥家,。
五叔說,,今天他也要去集上看看,母親便叮囑他,,早去早回,,說自己還要回娘家。
九點多鐘,,五叔去趕集了,。雖然五叔不會耽擱母親回娘家的時間,母親卻又顧慮起來,,畢竟五叔五嬸還住在家里,,自己要出門,總有些許不踏實,。去年,,姥姥生日時,母親都是在接近中午的時候,,給上學(xué)的兄妹仨做好飯,,把鑰匙交給楊大娘,母親就放心的去姥姥家,,這次,,母親不知咋辦好。
母親的擔(dān)心并非多余,,奶奶健在的時候,,有一年,母親總感覺家里的玉米吃的很快,,母親就多了心眼,,她把玉米囤里的玉米用手撫平,然后在上面寫了一個“豐”字,過了一個集日,,母親看時,,“豐”字已不知去向,從那以后,,母親才知道,,有時糧食少了,是奶奶給她娘家的人了,,那時,,奶奶的二哥經(jīng)常在公社趕大集的日子來看奶奶。母親和父親說了后,,父親也不計較,,各家都窮,都缺吃的,,是奶奶一手把父親拉扯大,,奶奶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。因為這個事,,父親和母親對什么人也不放心,,不能亂猜忌,卻也要防備,。
母親決定先去沈傳孝家給姥姥買上塊豆腐,。
剛拐過窯廠,母親就聞到一陣陣肉香味,,難道是沈傳孝有了方子,,要賣肉了?
“二嬸子,,你來了,。”馬正榮的小兒子平安站在大門口和母親打了個招呼,。
“你不在家里吃肉,,出來干啥?”
“二嬸,,不是俺家里煮的,,我也是聞著剛香的肉味,就出來聞聞,?!逼桨残χf。
“走,,回家吧,?!蹦赣H攙起平安。倆人慢慢的向屋里走,。
“你說你出去干啥,?數(shù)著你那腿麻利?”馬正榮聽到說話聲,,打開屋門,,看見母親攙著平安,就數(shù)落起平安來,。”
“平安都十七八歲了,,你別光嫌他,。”母親看著馬正榮說,。
“嫂子,,你沒聞著肉味?”看見平安有些委屈,,母親連忙轉(zhuǎn)移了話題,。
“沒有啊,?”
“我聞著很香的肉味,,我還以為是恁家煮肉了?!?p> “一直閉著屋門,,沒聞到啊?!瘪R正榮說著走到院子里,,用勁嗅了嗅。
“我都聞到了,,你還沒聞到,。”平安抓了理去,,高聲對馬正榮說,。
“是許光德家煮肉,都賣好幾天了,,這附近別人家沒有會煮的,,他家只要煮肉,這周圍老遠(yuǎn)就能聞到了,?!瘪R正榮說。
“恁家俺傳孝哥哥一直找方子,我還以為是恁家煮的肉,?!?p> “咱煮肉簡單,那肉不淌血就能吃,,用不著尋思什么方方,。就是俺家恁哥哥那個‘老死尸’,尋思起個事就是個事,,這才踏踏實實過了幾天安穩(wěn)日子,,就又出鞘,說啥也不想做豆腐了,,說是也要煮肉,,咱又沒有煮肉的方子。先做著豆腐,,掙來夠零花的就中,,那個‘老死尸’就是不聽,這山看著那山高,,什么買賣也做不長久,。”
“嫂子,,他也是想多掙倆錢,。”
“慶他娘,,他是光亂打譜,。蒸餑餑時,說賣仨就掙一個,,哪有那么好的事,,夏天蒸的那餑餑,賣不完,,第二天就餿了,,賠了不少糧食,干了幾年,,也沒剩下多少錢,。好歹這幾年做豆腐,掙得不多,,但是還算穩(wěn)當(dāng),。春華和利軍說了他好幾次,先做著豆腐就行,,他就是不聽,,嫌利錢小,,攢不住錢,非要開個肉館子,。家里誰也不敢管,,讓那個‘老死尸’自己折騰去吧?!?p> 提起要煮肉,,馬正榮就來氣。聽著馬正榮一口一個“老死尸”的稱呼沈傳孝,,母親忍不住笑起來,。
“嫂子,你也別生氣,,丹慶他爺說,,現(xiàn)在變了政策,街上好多人都開店做買賣,,都想多掙錢?!?p> “慶他娘,,俺家恁哥哥那點本事,你又不是沒聽說,,現(xiàn)在,,看到人家許正山爺倆煮肉賣肉,他就暴躁,,在家也坐不住,,上午賣完豆腐,下午就不見那個‘老死尸’了,,不知又去哪打聽方子了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