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二三章 后路不設防
“為了將吾臺得勝,,你根本不在乎任何人,!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這八百人活著回去!是不是?”
春寒料峭,,山間依舊白雪皚皚,;風穿過嶙峋的石壁發(fā)出鬼怪般的哀嚎。脖頸上一冷,,秦蒼打了個寒戰(zhàn),。
“我不是回來陪你們了嗎?”
“你算個屁,!你一人回來當什么用,!鄂林邰死了,新坤軍兵敗,。釁棗下了死令,,若不能得到所有刺殺者的頭顱,那此次圍剿之人皆以軍法處置來祭奠鄂林邰,!”
兩月時間里,,德武軍主力終于等到了西南大軍向南回防,致使溫蛟城被迫撤退,。期間,,鄂林邰數(shù)次遭敵刺殺,幾日前負重傷,,回京途中不治身亡,。
這是莫大的、甚至是西南諸王合力抵御新坤后唯一一次扭轉(zhuǎn)乾坤的勝利,!但對于所有抗擊新坤之人來說,,這背后也付出了巨大代價。
之于德武軍,,不止有主力駐守將吾臺的苦戰(zhàn),,還有北上這一隊人馬:來時八百,此刻只剩下蚣果嶺上等在山洞外這五十多人了,。
新坤勢頹,,但顧肅并非危言聳聽,此刻的情形對秦蒼他們來說算不得好,。
執(zhí)行最后一次刺殺任務的人已經(jīng)遭到幾番圍堵,,又與敗退北歸的嬰冬軍不斷遭遇。不止如此,,溫蛟城領(lǐng)兵前插時,,曾布置一支過萬隊伍駐守廟緲山西部。本是想等待西南諸軍潰退時予以阻截,,沒想到最終占據(jù)將吾臺的人不是溫蛟城,,而是陸霆。
此刻,駐守者已知曉破壞其大計的主敵是誰,,加之又有釁棗軍令,,因而對留在廟緲山蚣果嶺之人大肆捕殺。即使有秦蒼幫他們擋下剛才那一次襲擊,,但活著回到南方,、與主力會合的可能甚危。
嬰冬軍怕也是氣數(shù)將盡了:若不能殺敵,,就斬首自己人,。如此殘酷狠毒的法令,能橫行到幾時,?
情形危急,,秦蒼來不及調(diào)侃敵對者,只嘆了口氣道:“鄂林邰沒有死,。我們的刺殺也沒有成功?!?p> “不可能,!我親眼看見他臟脾破裂?!?p> “那是個替身,。在最后一次刺殺之前,鄂林邰已得到我的消息,?!?p> “……‘你的消息’?,!”顧肅驚訝:“你在說什么,?!”
“如你所想,?!鼻厣n抬起頭,順著刀鋒刺眼的白光望向他:“鄂林邰退兵,,是一場交易,。”
奔逃多日,,風餐露宿,,追殺、傷病,、失血,、少食都敵不過面前自己軍中主帥的這句話致命!
顧肅不止親眼所見鄂林邰身受重傷,還看見為了最后這次刺殺,,常部三百精銳全部戰(zhàn)死,、一組諤墨小隊接連死在他眼前,其中就有那個時常跟在秦蒼身邊嘰嘰喳喳的諤墨女孩戴勝,。
前幾日還鮮活的人,,此時已全部埋骨費易終年寒冷的群山。他們的面龐相繼涌出,,顧肅感到有些眩暈,。
“……是你出賣了我們?”
“能讓西南軍獲勝,,又能讓鄂林邰從溫鄙城集團全身而退,。如果沒有人死、沒有此前的頑固抵抗,,新坤是不會相信的,。”秦蒼說完低下頭,,聲音不再那么篤定,,像是自言自語般補充道:“這是最小的代價了。難道我們不是為了得勝,、為了趕走嬰冬軍嗎,?現(xiàn)在我們做到了?!?p> 可是人命如何能計算輕重,?
顧肅稍微合了一會兒眼睛,卻沒有放下刀,,問道:“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,?……不對!第一次分兵時,,你并不知鄂林邰布局,。在我們停止西行、暫駐三愁松時,,仍需依靠諤墨回稟消息,。你是如何能直接聯(lián)系上鄂林邰的?,!最后一組刺殺之人走后,,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事?”
兩月間,,戰(zhàn)況瞬息萬變,。
起初,,德武軍兵分兩路,一占將吾臺,、一北上阻敵,,戰(zhàn)果斐然。
然而溫蛟城沒有坐以待斃,,一經(jīng)確定鄢胥大量黥兵追隨原城主義子離開,、效忠了樂云一隊傭軍后,即刻明白了廟緲山上施行阻擊之人是誰,。于是馬上送信鄂林邰,。
鄂林邰意在斂鋒,但既已得主帥親筆叮嚀,,再沒有理由消極抵抗,。因而轉(zhuǎn)變策略、收緊隊伍,,兵合廟緲山前剿敵,,欲圖迅速越過。
這期間德武軍阻敵一支傷亡慘重,,被迫向南部三愁松附近轉(zhuǎn)移,。
而南方將吾臺方面,溫蛟城放棄試探攻城,,駐守將吾臺的人果然數(shù)次出兵、主動挑釁,。這讓溫蛟城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,,想要等待大軍前來再一鼓作氣。
在雙方拉鋸的過程中,,德武軍北上一支聯(lián)和途中所收攏西南殘部勢力,,數(shù)次對后方督軍者鄂林邰進行刺殺;嬰冬軍被迫加強防護,,因而向前推進步伐放緩,。
后西南諸王合力調(diào)集兵馬、攜大軍抵達將吾臺,,溫蛟城兵敗失蹤,。不幾日,刺殺鄂林邰“成功”,。消息不脛而走,。
嬰冬軍后方群龍無首、諸將皆恐,。
新坤軍大勢已去,。
將吾臺雖是主戰(zhàn)場,,但北上有效阻敵對于達成此次戰(zhàn)略轉(zhuǎn)機功不可沒!
也正因此,,顧肅對秦蒼的感情很復雜,。
“……既然暫時不殺我,那先讓我處理一下傷口,,好不好,?不然沒命回答你那些問題?!?p> 秦蒼說完將右手殘破的袖子繼續(xù)向上挽,,翻到肘部時,看見內(nèi)臂出現(xiàn)一個豆粒大小的淺紅色印記,。
顧肅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,,抽出新月刀,刀尖對準紅點,、向內(nèi)一剜,!血肉之下,一顆蠶豆大小,、紡錘型的肉塊被撬了出來,。
這還沒完,秦蒼放下刀,,用三指捏緊這粒沾滿自己血脂的粘稠肉核,,驟然向外一拉!只見肉核之后竟牽出一條近一臂長的銀絲,!銀絲外包裹著褐色黏液,,一經(jīng)滴落在山洞石頭上,即刻蒸騰,,滋啦啦的聲響過后,,石塊表層泛起紫色焦痕,像是有火焰引燃后留下的一圈灰燼,。
秦蒼動作麻利,,但并非無懼無畏,汗珠已隱隱從額上冒出,,眉心緊擰,,上齒扣著下唇已滲出紅跡,整個身子因疼痛顫抖地向前躬伏,。
“你……”
“快踩‘它’,!”銀絲盡斷,秦蒼將握在手中的紅色肉塊扔在地上,,向顧肅道:“快——”
顧肅稍一愣,,一腳踏上那塊“肉”,!
碾壓下去,滑溜溜的觸感透過鞋底傳來,;一用力,,那東西仿佛是有生命般,發(fā)出了“吱——”的一聲叫,。
“這……這是什么東西,?”
顧肅已經(jīng)移開腳,卻尚能回想起“它”被碾碎時,,肢體抵抗自己的感受,。
惡心。
“一種蟲,。在我身上放置這種蠱蟲的人,,促成了我們與鄂林邰的合作。現(xiàn)在任務做完了,,我可以將這個東西拿出來了,。”
“你說的人是誰,?”
秦蒼沒有再回答,。擦拭血跡,便開始處理下一個傷口,。
這幾個位置中,,有幾處是秦蒼剛才加入混戰(zhàn)后,為旁人抵擋下的,。如果她沒有出現(xiàn),,現(xiàn)在皮開肉綻的該是自己與其他人。顧肅覺得觸目驚心,,但他并不感激。
“你本有機會直接去將吾臺的,,還回來北部做什么,?”
“顧肅,打仗不是過家家,,你和外面的人也不是心智不全的孩子,。身逢亂世,在你們加入德武常部時就應該料想到終歸有埋骨異鄉(xiāng),、死于敵手的一天,。”秦蒼知道顧肅在期待什么,,垂著眼睛一邊處理傷口,,一邊道:“將吾臺剛剛安定下來,,新坤余波未平,無法抽調(diào)大軍來救,。況且此時釁棗下了死令,,留下圍剿我們的,多是對嬰冬軍有著強烈信仰,、對德武軍則恨之入骨之人,。若真有援軍來,就意味著會有更多人落入圈套,、有更多人死去,。”
“那你為什么回來,?你以為我們會感恩戴德嗎,?你算個什么東西!辛布犁說得對,,他和那些叛徒也離開得對,。錯的是我,我不該與你共同演那場定軍心的戲,!否則,,那些人都不用死在這荒郊野嶺!”
話音未落,,秦蒼的胳膊被抓住,,顧肅一手按在挑出蟲蠱的傷口上!
秦蒼被拉著,,尖銳的疼痛霎時傳遍全身,,感覺對方的怒與恨、還有對人世的留戀都一并噴在她臉上,。
顧肅沒有繼續(xù)折磨她,,重新將刀抵在她眼前:“既然橫豎都是死,我就先殺了你,!”
顧肅的刀鋒直向身上劈去,,秦蒼以彎刀抵擋,奈何如此近的距離根本扛不住對方力道,!顧肅趁其難以動彈,,一腳向其腹部踢去;秦蒼為閃躲,,抽出一只手支撐旋身,。對方見勢改變持刀方向,秦蒼只得以手臂擋住橫砍來的刀刃,。鮮血再次涌出,。
“鬧夠了嗎,?!我死在這里對你有什么好處,!殺了我,,你們就能逃出生天嗎?”
顧肅雙眼噴火,,手上卻停住施力,。
“顧肅,我說不出榮譽尊嚴的道理來勵軍,,可外面這些人不是孬種,!我告訴過你們每一個人,此去刺殺鄂林邰九死一生,,可沒有人選擇抗命,。我回來找你們的原因,你怎么理解都可以,。但我告訴你,,我還不能死;若能跟上我,,你們也可得活,!”
“怎么活?,!我們正在他們包圍的中心,,最近的出山口還有三十多里!西南諸地相繼失守,、將吾臺奪城失敗,,主帥一死一失蹤,留下的人惱羞成怒,。若遭遇,,我們就是泄憤和向上交差的祭品!他們不要活口,,若被俘必死無疑,!你還能有什么辦法?”
“王大山先生未卜先知,,預見我等恐會出逃無門,,提前為我們選了一條后路,。我已收到陸霆的來信確認,,這條路不設防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