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二四章 同是亡命人
廟緲山蚣果嶺再向東南,,有一片古林,,林后有一條荒徑。徑沿途因有莽獸橫行,,又狹窄臨崖,,常年無人,。
這是巫王山之人為秦蒼等人選擇的撤退之路。
此時山覆大雪,,峭壁邊緣難辨,,一不小心便會失足墜亡,;又需時時提防突然出現(xiàn)的走獸。雖無兵卒駐守,,卻難說不是九死一生,。
不過眼下看,除此之外再無通途,。
秦蒼一眾人邊走邊藏,,從蚣果嶺行至此處耗費十日。只要渡過眼前這條伏著冰塊的河,,就能抵達無人駐守之境,。
可偏這時,他們與一隊嬰冬搜查隊伍遭遇了,。
“站?。∧銈兪悄囊还??說你呢,!”
顧肅率先一步將秦蒼擋住,轉(zhuǎn)過身,,裝作畏畏縮縮道:“原……原是南丙子的,。可現(xiàn)在誰知道自己是哪股子的了……”
“西南軍,?”為首的嬰冬人沒有怠慢,虛起眼睛仔細打量他,,似乎希望看出些端倪,。
嬰冬軍勢頭正旺時,曾有不少西南軍倒戈加入,。
其中有出自西南軍名為“丙子股”一支的將領(lǐng)臨陣叛變,,因“洗心革面”徹底、對曾經(jīng)袍澤兄弟毫不留情,,與其隊伍一齊被成建制保留在嬰冬軍內(nèi)做側(cè)翼提防,。后又調(diào)往南方配合增員援軍作戰(zhàn)。
“丙子股”畔主求榮的嘴臉雖讓西南軍憤極,,但在嬰冬軍內(nèi)卻被立為“重拾正道”的典范,,一時間隊伍里加官進爵者不在少數(shù),竟有“入餅子,,得金子”的“美譽”,。
隨著“餅子軍”聲名漸勝,許多叛軍都自稱與“丙子股”沾親帶故,,欲迎取釁棗上司的信任,。而北陸西南地貌多樣,、信仰復(fù)雜,西南軍大多著裝,、口音相似,,北方來人并不大分辨得清,因此嬰冬軍中就用“餅子軍”代指所有西南投奔者,。
現(xiàn)在嬰冬軍勢頭不再,,原本“棄暗投明”的西南叛徒跟著他們四散奔逃;路遇嬰冬軍撤離,,就追隨自保,。
所以秦蒼跟顧肅他們講得很清楚,只要遇到懷疑,,要么說走散了不知道,,要么咬定“丙子股”。現(xiàn)在嬰冬軍軍心渙散,、自顧無暇,,必不會多問,因此大大方方回答就行,。
顧肅本是個天不怕,、地不怕的性格,心理素質(zhì)極好,,扮起莽蠻渾然天成,。嬰冬軍一方面看不上“餅子股”,一方面卻仍需要聯(lián)和他們搜索敵軍,,又見顧肅窩窩囊囊,、腦子也不太好使的樣子,便不再懷疑,。
“怎么樣,,看見人了嗎?”
“除了我們哪還有人???”顧肅撇撇嘴,小聲嘀咕:“這么大的山,,不好找的,!這么冷的天,還需渡河……”
“少廢話,!渡河繼續(xù)找,,否則大家都性命難保!”
釁棗是下了死命令的,,若追不到諤墨殘部提頭來見,。嬰冬軍不敢耽誤,。半個時辰,幾十號人在嬰冬軍眼皮子底下過了河,,甚至還有幾個嬰冬士兵過來搭了把手,。之后相互朝既定方向追擊。
兩路人馬就此背離,。
“多謝,。”徹底來到荒林,,眾人稍微放心,。秦蒼上前感謝顧肅。
“不用謝我,。我是為了他們,。”
顧肅以為秦蒼是指剛才渡河時,。
秦蒼原本站在嬰冬軍來人方向,。嬰冬軍再昏,也不會輕易忽略刺殺者中有女子這一情報,。若不是顧肅攔下對方目光,,難免又一場苦戰(zhàn)。
“我是謝你不計前嫌,,沒有為陽亟報仇,。”
顧肅沒想到對方此時提及陽亟,,徒然瞪大了眼睛,,轟然停止前行。
“……你知道我是誰,?!”
“你是誰,?”秦蒼還在隨著眾人深一腳,、淺一腳往前走,林中積雪很深,,踏進去,,幾乎沒過她的膝蓋:“我現(xiàn)在可以確定你是德武軍常部的顧肅?!?p> “……你早就想起來我是誰了,?之前將我放在馬廄里,算什么,?考驗衷心嗎,?還是看我可憐,,收留我?,!”
顧肅是原牙峪叛軍陽亟的私生子,。
顧肅的母親曾是豫楓嶺府宅的侍婢,自知陽亟不是良善之人,,偷偷離開,,一人將他養(yǎng)大。顧肅隨母族姓,,直到母親去世,,才知曉自己的身世。
然而他并沒有選擇回到豫楓嶺認賊人做父,。
“他對你沒有任何恩情,,甚至不知曉你的存在,你自身也不是愚孝之人,。之所以那么安排,,與你出身不關(guān),只是想滅滅你‘山大王’的銳氣,!哎呀,,不過我也理解,莫名其妙山寨就被燒了,,手下一眾小鬼被遣散了,,自己還成了弼馬溫?;⒙淦疥?,我要是你,我也溫雅不起來,。這么一想你這度量已經(jīng)不錯了,!”
秦蒼言行浮夸,并沒講述真正的原因,。
陽亟是罪人,,多方視其為死敵,在樂云伏誅后,,眾人提議要“斬草除根”,。
當(dāng)時陸霆在鄺越侯身邊,對樂云不遠一座山寨中“匪頭子”的身世有所了解,。在查明此人不偷不搶,、偶爾劫富濟貧卻不傷人性命,秦蒼主動攔下討伐者,,向鄺越侯要了這人入德武軍中,。
當(dāng)時的“匪頭子”,、后來的常部廄令就是現(xiàn)在的顧肅。說起來算是秦蒼救了他一命,。
“你既知道我身世還留我,,想干什么?,!想讓老子謝你嗎,?你做夢!我不用你可憐,,來啊,,決一死戰(zhàn)!”
雪厚易山崩,,又恐有走獸埋伏,,秦蒼趕緊去捂他嘴巴:“吼什么?不要命了,!”
顧肅一把將她的手打開,,但也知道不是復(fù)仇的時候,于是咬著牙,,喘著粗氣,。
見人多少恢復(fù)些心智,秦蒼吞了口吐沫,,心想話已至此不如一并說完:“顧肅,,我不止記得你,其實……咳,,山寨里你娘給你留的信,,都從火里搶出來了,一封不少,!”
顧肅覺得腦子嗡嗡的:“信也在你那,?你看了?,!還我,!”
“都在將吾臺!到了就給你,。不止如此,我還有一份新……”
“到了將吾臺,,我就殺了你,!”
“……好好,那你就好好活到將吾臺……”
話沒說完,,秦蒼手臂被抓住,。
“怎么了,?”
只見顧肅向后打了個手勢,隊伍步速放緩,。遠處響起馬鳴,。
“烏啼?”可見這幾月沒在馬廄里吃干飯,,顧肅皺著眉道:“像是溫蛟城的坐騎,。寶馬難尋,嘶鳴聲特異,,常部有一匹一樣的,。”
溫蛟城失蹤多日,,死,、傷、亡命或籌備人馬再戰(zhàn)將吾臺之屬各有猜測,。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廟緲山,?
“能確定嗎?”
秦蒼一行所在是懸崖邊緣,,退無可退,,林中古木枯朽,除了雪霧毫無遮擋,。
顧肅沒有回答,,林中人馬聲卻已漸近。不僅馬鳴,,還有人的嘶喊求救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