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道上,,寂靜無聲,。
柳弗思與趙學爾共乘一騎,,連同護衛(wèi)江學文三個人縱馬疾馳,。
承州的冬天很冷,晚上尤甚,。
衛(wèi)亦君和幾個士兵戍守城門,,插在城墻上的火把照亮了他們凍僵的臉和挺直的身軀。
一個士兵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發(fā)起困來,,忽然,,有馬蹄聲從遠處傳了過來,在黑夜中顯得尤為清晰,,所有士兵立馬打起了精神,。
馬蹄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。
隱約能看到是兩匹馬奔著城門的方向跑了過來,。
他們迅速擺出了防御的陣勢。
兩匹馬跑到了跟前,,眾人這才看清來的是二女一男,,兩個女子共乘一騎,。
什長衛(wèi)亦君呵斥道:“夜間不得隨意行走,什么人竟敢靠近城門重地,?”
來人是趙學爾三人,,他們沒有下馬。
江學文拿出令牌:“我是柳將軍府上的護衛(wèi),,護送女公子出城,快開城門,!”
衛(wèi)亦君忙拱手道:“這位壯士,,晚上必須要有刺史或者柳小將軍的手書才能開城門,您若要出城,,請出示柳小將軍的手書,。”
江學文看向柳弗思,,向她請示,。
柳弗思使了個眼色,示意江學文自己搞定這些守衛(wèi),。
若是讓柳弗慍或者趙同知道了他們的事,,別說出城,就是家門恐怕都出不了了,。
江學文了然地點了點頭,,他轉頭對衛(wèi)亦君道:“事態(tài)緊急,來不及向小將軍和趙刺史通報,。柳府和趙府的兩位女公子要出城,,也不能開城門嗎?”
柳,、趙兩府,,一個掌軍,一個管政,。
在這承州城里,,任何人聽到他們的名號,都要畢恭畢敬,,
江學文此時提起他們,,隱隱有以權壓人的意思。
衛(wèi)亦君放大的瞳孔,,說明他聽明白了江學文的話,。他非但沒有卑躬屈膝,反而上前一步,。
旁邊有人拉了拉衛(wèi)亦君的衣角,,他只是不理,,眼神堅定地道:“除了刺史和柳小將軍,任何人出城,,必須要有他們的手書,!”
江學文睥睨著衛(wèi)亦君:“你一個小小的什長,竟然敢攔著兩位女公子出城,?”
此時威脅的意味就十分的明顯了,。
衛(wèi)亦君再上前一步,帶著以身殉職的決絕:“沒有刺史和柳小將軍的允許,,任何人不得夜間出城,!”
趙學爾和柳弗思出來已經(jīng)很久了,趙同和柳弗慍說不定已經(jīng)察覺,,若是他們追上來就完了,。
可這小小的守城兵,竟然是個硬骨頭,!
柳弗思急于報仇,,沒時間在這里跟這些守城兵耗。
她沖城門抬了抬下巴,,示意江學文直接武力解決,,盡快出城。
江學文會意,,他躍下馬去,,一腳將衛(wèi)亦君踢飛。然后僅使用劍鞘,,將其他涌上來阻攔的守城兵全都打倒在地,。
其他士兵震懾于他們的身份和江學文的武功,不敢再上前來,。唯獨衛(wèi)亦君每每被踢倒在地,,又迅速地爬起身來阻攔。
江學文本來不欲傷人,,但時間緊迫,,若是把巡邏的士兵引來就麻煩了。
他只好加重力道,,一腳把衛(wèi)亦君踢得爬不起來,。
快速地解決掉所有人以后,江學文飛躍到城門邊準備打開城門,。
柳弗思帶著趙學爾策馬往城門走去,。
忽然,一只腳踝被抓住了,。
是衛(wèi)亦君,。
衛(wèi)亦君趴在地上,,一手捂著胸口,一手抓住柳弗思的腳踝,,滿臉痛楚地道:“朔方駐扎在清州未退,,承州危機未解,柳小將軍下令城門戒備,,任何人不得在晚間進出城門,,你們不能出去!”
趙學爾看著衛(wèi)亦君,,目光復雜,。
此刻的他,像極了十年前的趙同,。
趙同十年前因為一次偶然的機遇救了太后,,因功得封承州刺史,。
在此之間,,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什長,幾經(jīng)沙場,,出生入死,,卻仍然生計艱難。
趙學爾因為同理心,,對身份低微的衛(wèi)亦君產生了惻隱之心,。
這個用性命守護承州,對抗權勢的士兵,,值得她尊重,。
急于報仇的柳弗思正要一腳踹開衛(wèi)亦君。
趙學爾一把按住她的手臂:“好了,,他職責所在,,不要為難他了?!?p> 趙學爾想了一會兒,,低頭對衛(wèi)亦君道:“此事關系到承州的生死存亡,事態(tài)緊急必須要馬上出城,,沒有時間稟告刺史和柳小將軍,,你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們出城?”
衛(wèi)亦君踉蹌著爬起來:“可否告訴我是什么事,?”
趙學爾道:“機密之事不能告知外人,,但一定不是危害承州的事情?!?p> 衛(wèi)亦君打量著趙學爾,,在她腰間嵌有“趙”字的玉佩上掃了一眼:“夜間不開城門的規(guī)矩不能壞,,但若真是關系到承州的興亡......”
他想了好一會兒,才道:“之前柳將軍命人扎了許多稻草人從城墻上吊下去迷惑朔方,,幾位若是不介意,,我用繩子放你們從城墻上下去。不過你們必須要在出入記錄上簽字畫押,,而且還要有一個人留在城內作保,,這樣以后出了事,我才能向上面交代,?!?p> 柳弗思正欲發(fā)作衛(wèi)亦君。
趙學爾忙道:“好,,我留下來,。”
衛(wèi)亦君走到一張十分破舊的桌子旁邊,,提筆在粗糙的紙上利落地下筆,。
趙學爾和柳弗思翻身下馬。
趙學爾走到桌旁,,見了衛(wèi)亦君的字,,夸道:“行筆剛勁有力,力透紙背,,好字,。”
衛(wèi)亦君對趙學爾的夸贊無動于衷,。
柳弗思和趙學爾都在紙上簽字畫押后,,衛(wèi)亦君才把柳弗思和江學文從城墻上放了下去。
趙學爾看著他們安全離開后,,也走下城墻準備回家了,,只是看著馬匹犯了難。
她左右看了看,,走到衛(wèi)亦君身旁問道:“你會騎馬嗎,?”
衛(wèi)亦君道:“會騎?!?p> 趙學爾道:“勞煩你送我回去,。”
“唉,?”衛(wèi)亦君蒙了,。
趙學爾耐心地解釋道:“我不會騎馬。”
衛(wèi)亦君懂了,,忙道:“是,,這就送您回去?!?p> 路上,,趙學爾問衛(wèi)亦君道:“你怎么會當個守城門的什長?”
衛(wèi)亦君道:“百夫長看我會寫幾個字,,就讓我在城門當個什長,,做一些登記和文書的工作?!?p> 趙學爾道:“我是說你的字狂放不羈,,極具風骨,字如其人,,想來你不是甘心拘束在城門當一個小小守城兵的人,。”
衛(wèi)亦君道:“即使是一個小小的守城兵,,也能保家衛(wèi)國,,守護一方百姓的安寧,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,?”
這個回答讓,,趙學爾感動極了,。
一個小小的守城兵,,身份低微,卻有著報效國家的豪情,,實在令人敬佩,。
這也讓趙學爾對衛(wèi)亦君提起了更大的興趣,她繼續(xù)問道:“你參軍以前是做什么的,?”
衛(wèi)亦君道:“一個落魄書生罷了,。”
趙學爾見衛(wèi)亦君不欲多說,,于是換了個話題:“十年寒窗苦讀,,棄筆從戎,只能從一個連官秩都沒有的什長做起,,不覺得可惜嗎,?”
衛(wèi)亦君道:“國家危難之際挺身而出,守衛(wèi)邊關,,保護百姓,,我已經(jīng)踐行了我的道義,又有什么可惜?”
趙學爾猛地回頭看向衛(wèi)亦君,。
這個平平無奇的守城兵,,此刻卻充滿了讓她震撼的光輝。
趙學爾從八歲時便立志要胸懷天下,,兼濟蒼生,。
為了施展抱負,實現(xiàn)理想,,她苦讀經(jīng)史,,關注朝政,向官員和幕僚們請教治國之法,、安民之道,,十年來每日不輟。
結果還沒等到她嶄露頭角,,太后就薨逝了,。
從此她便自覺上天不公,生不逢時,,十年來的努力都打了水漂,。
但是現(xiàn)在,眼前的這個人告訴她,,只要踐行了自己的道義,,即使是做一個小小的守城兵也心甘情愿。
趙學爾忽然明白,,作為刺史的女兒,,她的處境比起眼前這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青年要好太多太多。她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,,有太多的途徑可以實現(xiàn)她的理想和抱負,。
趙學爾轉過頭,眼中帶著了悟的清明,,她十分誠懇地道:“你說得對,,這就是讀書人的道義?!?p> 也是她的道義,。
趙學爾和衛(wèi)亦君到趙府的時候,天已經(jīng)蒙蒙亮了,。
衛(wèi)亦君扶著趙學爾下了馬,。
趙學爾道:“多謝你送我回來?!?p> 趙學爾緩步往府里走,,走到大門口,她駐足轉身,對衛(wèi)亦君道:“你可以做我的護衛(wèi),?!?p> 趙學爾突如其來的話,讓衛(wèi)亦君愣住了,。
趙學爾也不催他,,只站在那里等著他做決定。
好半晌,,衛(wèi)亦君堅定地道:“多謝趙女公子好意,,衛(wèi)亦君雖然落魄,但仍心懷報國之志,,寧赴國難死,,也不愿茍且偷安?!?p> 趙學爾并不在意衛(wèi)亦君的拒絕,,只看著他道:“以我護衛(wèi)的身份,推薦你到柳小將軍麾下效力,?!?p> 這個條件對衛(wèi)亦君來說,誘惑實在太大了,!
一個落魄書生,,空有一腔報國之志,卻報國無門,。
無奈之下在這國難當頭之時,,憑著一腔熱血棄筆從戎,做著一個小小的守城兵,,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,,守護著他的城池,,守護著他的國家,。
但是這不代表他就不希望有更好的機會施展抱負,他的心中始終有著建功立業(yè)的渴望,!
現(xiàn)在這個機會就在衛(wèi)亦君的眼前,,卻是有代價的。
護衛(wèi)其實就是家奴,。
趙學爾讓衛(wèi)亦君以家奴的身份入仕,,是讓他有所成就之時,為她所用,,為她效忠,。
是為了理想答應趙學爾的招攬,還是為了尊嚴舍棄這個可能再也不會出現(xiàn)的機會呢?
衛(wèi)亦君凝視著趙學爾,,猶豫了許久許久,,終究還是緩緩地躬身向趙學爾行禮。
這樣的機會太難得,,即使這個機會是有代價的,,他也想把握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