雛菊,是一個鄉(xiāng)下女孩兒的名字,,金麥地的孩子們總有個疑問:一個城市里的女孩,,怎么會有那么一個鄉(xiāng)下人的名字?
雛菊很文靜而又有些瘦弱,,一張干干凈凈的,、十分可愛的臉總會讓人升起一種憐愛之心,她一身的皮膚是那么地白嫩,,若與金麥地的孩子們站在一塊兒,,定是在角落也能一眼認出找出。
雛菊從小便沒有見過爸爸,,聽母親說,,爸爸是在火災(zāi)中去世了。雛菊幾乎沒有一個親戚,,因為她的父母都是孤兒,。當(dāng)雛菊母親聽說要下到干校,便只好帶上了雛菊,。
雛菊媽媽不論走到哪,,都要帶著雛菊,。
雛菊也年紀(jì)還小,,她不懂什么人情世故,,不會去想象未來有什么在等待著她,也從不知道她會與對岸的金麥地有什么聯(lián)系,。在她的眼里,,一切都是美好的新鮮的事物,天是那么湛藍,,云是那么潔白,,她對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。
她站在河岸,,望著,。
哇,好大的蘆葦蕩??!
仿佛全世界的蘆葦蕩都在這里了。
她個子矮,,看不到遠處,,那她就會張開雙臂,要求母親把她抱起來,。
母親都會彎腰把她抱起,,讓雛菊坐在脖子上,便也會問:“看看,,有邊嗎,?”
雛菊舉起手放在眉毛處當(dāng)做眼簾,左右看了看,。
一眼望不著邊,。
初夏,蘆葦已長出了長劍一般的綠葉,,個個都長上了,,滿眼的綠。母親曾帶雛菊看過大海,。雛菊認為她見到了另一片大海,,一片翻滾著浪花浪波的綠色的海洋。這片大海慢慢緩緩地散發(fā)這一種清香,,一種很好聞的味道,,雛菊想到了粽子,她記得那種清香,。但那時是淡淡淺淺的,,哪里像她現(xiàn)在所聞到的。撲面而來的清香,帶著水些許濕氣,,包裹著她,,雛菊用鼻子使勁地聞。
“有邊嗎,?”
她搖搖頭,,應(yīng)了聲:“沒有?!?p> 風(fēng)乍起,,綠色的海洋似遭到了驚動,如成千上萬的戰(zhàn)士按耐不住了,,開始拼殺起來,,舞著他們綠色的長劍,四面響起了聲響,,沙啦沙啦,,久久不歇下。
一群雁驚叫著飛上了天空,。
大大的蘆葦蕩,,吸引著雛菊,但也微微讓她感到恐懼,,實在是太大了,。
她總是一步不離開母親,生怕哪天被蘆葦蕩吃了似的,,特別到了大風(fēng)天,,四周的蘆葦洶涌沖天,又從天邊涌向干校,,她就會用手死死地抓住母親的手臂或褲腳,,清澈的瞳孔里透出滿是緊張。
然而,,母親不能總陪著她,。母親也有要做的事,要干的活,,要開的會,。母親到這,是要勞作的,,是要與許多人一齊勞作的,。他們要割蘆葦,建魚塘,。
太陽還沒睜開眼睛,,蘆葦蕩里便響起了起床的號角,。
那時雛菊還在夢鄉(xiāng)。
母親知道,,若雛菊醒來見不到她,,便會害怕,便會哭叫,。但,她又舍不得將雛菊吵醒,,便用因勞作的而粗糙了的手輕輕撫摸著雛菊嫩嫩的臉頰,,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出門了。
在朦朧的曙色里,,一邊惦記著女兒,,一邊與很多人一起走向工地。晚上收工,,已經(jīng)是月光散漫蘆葦時,。一整天里,雛菊只能一個人,,獨自走動,。
她走不遠,她也不會走遠,。
雛菊偶爾去魚塘看看小魚,,去食堂看叔叔阿姨們燒飯,層層的油煙里,,他們的臉上滿是汗水,,當(dāng)實在嗆得不行,雛菊才咳咳地走出來,。
她從一排房子走到另一排房子,。
房子的們大部分都是開著的,雛菊藏不住好奇心,,也會往門里望望,。干校的人們都認識她,見她在門外望,,邊也會親切地喊:“雛菊,,來,進來吧,?!彪r菊站在門口,搖搖頭,,站了會,,就又走向另外一個方向。
有人看到,她常常與一朵金黃的野菊說話,,與落在樹上歇息的燕雀說話,,與葉子上幾只漂亮的蝴蝶說話……
晚上,到了終于與母親合的時候,,母親的心總是酸溜溜的,。一起吃完晚飯后,母親又不舍得將她拋在屋子里——她要開會,,總是開會,。
雛菊不明白,大人們早上忙了一日,,晚上為何還要開會,,如果不去開會,她就能聽母親給她講故事,,講千奇百怪的故事,,就能與母親睡在一起,窩在母親的懷里,,母親的懷里是最溫暖的天地,,那時屋外,要么寂靜一點聲音也沒,,要么便蘆葦在沙沙響著,,蟬兒在窗外唱著,貓狗嬉鬧著,。有時母親會用力抱她一下,,揉揉她的胳肢窩,讓雛菊在床上滾著笑著,,母親也會笑著,,那時雛菊認為一天里最舒適愜意的時光了。
不過一會,,疲累便攜帶著困倦一同鋪天蓋地襲擊來,,母親含糊了幾句,也終究打不過,,呼呼睡去了,,而那時的葵花,還等著母親把故事講完,,她很乖巧,。她不生媽媽的氣,轉(zhuǎn)著眼睛,,靜靜地趴在媽媽懷里,,等著瞌睡蟲向她飛來,。
日子便一天一天這樣流淌著。
接下來的日子,,雛菊便愛去大河邊了,。
一天的時間,她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了眺望河對岸上,。
金麥地大概是一個很大的村莊,,也有一望無際的蘆葦。
裊裊炊煙,,雞鳴狗叫,,歡樂的號子聲……一切的一切,無一不在吸引著她,。
對于一個小姑娘而言,,那是不可抵擋的魅力,,尤其是孩子們的身影與打鬧的喊叫,,更讓她著迷。
那是一個沒有寂寞孤單的世界,。
這條大河,,不見頭尾的大河,水也不知從那流來,,也不知流往哪去,,晝夜不息,水清澈得見藍,。兩岸都是蘆葦,,似是護送這大河,一路流去,,前面的水過去了,,后面的又撲來了,沒完沒了,,蘆葦被水搖動著,,顫抖的葉子,仿佛被水挑逗著嘻嘻哈哈,,天天月月年年,,蘆葦與水就這么互相挑逗著。
雛菊很喜歡這條大河,。
河的那邊是金麥地,。
雛菊在大河邊的楓樹下,蹲著靠著樹,,靜靜地望著,,望著出神,。
河岸邊上坐這一個小小的女孩兒,天太大了,,地也太廣了,,太大的天與太廣的地之間太空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