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,,林亦森收到兩封信,,全都不是郵寄來的,而是不明身份的人直接放到林榭閣的,。一封來自吳拘,,他已和兄弟們安頓好,,特給信告知隨時可啟動配合林老板的計(jì)劃扳倒縣長。另一封來自曉曉,,她說和家異越是親密自己越是自卑,,始終過不了心里那道坎,,不想讓大哥操心,所以獨(dú)自出門找朋友散散心,,等心情好點(diǎn)了就會回來,。林亦森氣結(jié),這個妹妹還是那么任性,,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,,讓他如何不擔(dān)心?但轉(zhuǎn)念一想,,也許容她離開一下?lián)Q個環(huán)境也是不錯的辦法,,只要她好,自己便隨她吧,。
每年九月二十五號商會都會舉辦一場舞會,,這是歷來的傳統(tǒng),也是老板們之間交流合作的盛宴,,屆時全江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出席,,尤縣長也不例外。今年的舞會在祥頤大酒店舉辦,,林亦森早早開始籌備,,從現(xiàn)場布置、燈光調(diào)試到后廚配餐,、煙酒糖茶以及邀請名單全都親力親為一手安排,,如今萬事具備,只等日子到來,。
“你陪我去吧,!”李家同坐在椅子上,點(diǎn)上一支煙,。
“不好吧,,應(yīng)該帶辛妮去?!笔Y堯趴在芙蓉苑的柜臺上算賬,,她一直撥不好算盤,時刻惦記著有一臺計(jì)算器就好了,。
“舞伴而已,,又不是非得攜家眷出席,你算是芙蓉苑的主事人,,理應(yīng)和我一同去,,”他吸著煙,將腿搭在扶手上晃悠,,“你從回來還沒見過林老板吧,,正好在舞會上安排你們見個面,。”
“行,,”蔣堯敲敲桌子,,“沖著最后一個條件,我陪你去了,?!?p> “真是見色忘友啊,!”
“我這是日行一善,,”蔣堯說著搶下他手中的煙,摁在煙缸里,,“呀,!我還不會跳舞怎么辦?”
“這你可問對人了,,繞著全江城打聽打聽誰能有我跳得好,,”李家同壓低上身伸出右手,“我教你,,保準(zhǔn)你是繼我之后騰空而出的新一任女舞王,。”
蔣堯笑嘻嘻的搭上手:“舞不舞王的無所謂,,只要你別后悔就行了,。”
半刻鐘后,,李家同悔得腸子都青了,,兩個腳面哪里還有塊完整的地方,被踩得火辣辣的疼,。找了好多借口想走,,蔣堯豈能由著他逃遁,拽住他死不撒手,,揚(yáng)起頭喊道:“今兒就今兒了,,不教會我哪兒都別想去?!?p> 李家同叫苦不迭,,蔣堯哪里是靠技術(shù)贏得新晉舞王,分明是想搞殘自己取而代之,。一邊跟著音樂數(shù)著拍子糾正動作,一邊還要注意腳下提防被踩,,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缺乏平衡感和動作不協(xié)調(diào)的人,。
整整一天,,他比搬了座大山還累,癱在椅子上喘著氣:“你自己去瞧瞧,,除了我還有誰能教會你,?”灌下一大口香茶,“舞會那天你盡管豪橫起來,,絕對艷壓群芳,,林老板眼睛都得看直了?!崩罴彝み^身眨巴著眼睛,,雖這般夸贊,心里卻道:到時候不出丑就是他為師一日的奇跡了,,也讓林老板體會體會被踩殘的滋味,,這姑娘不是那么好碰的。
蔣堯亦不傻,,撇著嘴角道:“他眼睛是被我嚇直的吧,!”
李家同豎起大拇指:“自我認(rèn)識非常清晰?!苯又鴤?cè)身躲過了蔣堯飛來的印臺,。
轉(zhuǎn)眼到了舞會那日,天剛剛擦黑,,祥頤酒店門口就停滿了汽車和黃包車,,一位位商界老板帶著女伴盛裝出席,女伴們皆打扮入時,,對女人來說,,這更像是攀比的舞臺。
走下汽車,,蔣堯挎上李家同胳膊,,兩人在門前微微站定,抬首望向酒店閃著彩光的招牌,。蔣堯忍俊不禁:“拍電影啊,,這也太假了吧,”她提起自己身上的米白色洋裝,,“要不要穿這么正式?。 ?p> 一身黑西服的李家同不動聲色,,微笑著唇語道:“矜持點(diǎn),,這種場合就得如此,哪個不端著?!?p> 兩人如木偶般邁入大堂,,眼前明亮開闊金碧輝煌,偌大的水晶燈吊在正中,,熠熠發(fā)光,,鋪著精致臺布的桌子圍在四周,上面擺滿了各種鮮花和美酒美食,,各色人等高傲的穿梭其中,,或?qū)︼媰A談,或貼耳調(diào)笑,,圓形舞池設(shè)在里側(cè),,托著一對對男女翩翩起舞,好不熱鬧,。
蔣堯眼冒亮光,,抓著李家同胳膊的手蠢蠢欲動,一心奔向美食,,身體卻被他擋住,,耳邊傳來警告聲:“你好歹代表芙蓉苑,裝一會兒不行么,?我平時是有多餓著你了,。”
“一會兒都沒了,,好吧,,我先不吃?!笔Y堯嘀咕著繼續(xù)微笑,,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。
林亦森從發(fā)現(xiàn)蔣堯進(jìn)門開始便沒了照顧大局的心思,,她今日多花了時間妝扮,,雖是略施脂粉,但也比平日更顯漂亮清秀,,一雙俏眼顧盼生輝,,兩頰印上淡淡的胭脂,朱唇輕啟語笑嫣然,。眼看她伴在李家同身邊大方有禮楚楚動人,,林亦森忍不住生出醋意,心下不快,。
突然,,燈光暗淡,,音樂想起,蔣堯開心不已,,搖了搖李家同:“開始跳舞了,,你跟我跳第一支?!?p> 李家同條件反射般一激靈:“不用了吧?!?p> “什么不用,,你先帶我熟悉熟悉步子,一會兒我還要和林亦森跳呢,!”蔣堯嚴(yán)詞提醒,,“是你說幫忙安排我才來的?!?p> “跳也行,,不許再踩我,這么重要的場合我可丟不起人,,如果再犯,,咱倆就在里面同歸于盡?!?p> “放心吧,!”蔣堯大而化之,不等李家同做出邀請手勢就自己抓起他的手直接拽到舞池中心,。
他如何放心,?一顆心始終揪著,兩人看似舞得輕盈順暢盈盈笑語,,實(shí)則微笑背后的每句話李家同都是咬著后槽牙說的,,時而讓她往左,時而讓她轉(zhuǎn)身,,進(jìn)進(jìn)退退,,全程指導(dǎo)。
“我是用嘴在跳舞么,?”李家同深感不滿,。
“生什么氣,到現(xiàn)在為止我都表現(xiàn)得很好,,一點(diǎn)差錯都沒出,。”蔣堯洋洋自得,。
又一個轉(zhuǎn)身繞圈,,李家同偷眼看見林亦森冷峻的目光,,心想腳都被踩扁了,戲弄一下他倆也好,,于是笑上眉梢,,準(zhǔn)備使壞。他伸手放蔣堯出去,,再一用力,,讓她旋回自己懷里。
“這是新動作,?”蔣堯發(fā)出疑問,。
“沒錯,特意為某人設(shè)計(jì)的,,”李家同在她耳畔輕語,。
林亦森差點(diǎn)從沙發(fā)上彈起,再也聽不清對面老板們說的內(nèi)容,,一切聲音都被隔在耳外,。
跳了幾步,李家同又故意雙手扶在她腰上,,稍稍往自己這邊一撩,,蔣堯腳下不穩(wěn),向前跌去,,輕輕撞進(jìn)舞伴懷里,,她兩手往前撐住,攀上李家同肩膀,。
林亦森騰的起身,,再也按捺不住,給其他老板們嚇了一跳,。
“你故意的吧,,”蔣堯有些惱怒,“多大了,,還玩這種把戲,。”
“我?guī)湍忝?,總得收點(diǎn)利息,,誰讓你踩我的?!崩罴彝瓊€白眼望向上空,。
“好樣的,這賬咱倆以后再算,?!痹捨凑f完,,一曲已畢,蔣堯順勢踢了他一腳,。
李家同并不生氣,,剛剛得逞的小伎倆足夠他高興一陣,氣氣林亦森也是好的,。他拉上蔣堯徑直走到林亦森面前:“林老板,,出于禮貌是不是該請蔣小姐跳支舞啊,!”
林亦森正苦于找不到理由接近蔣堯,,聽罷即刻伸手邀她共舞。
舞池中,,林亦森黑著臉:“去了多日也不聯(lián)系我,回來那么久也不來找我,?!?p> 蔣堯沒余力解釋,慌張著:“你跳慢點(diǎn),,我跟不上,,”話沒說完便狠狠踩了林亦森一腳。
李家同看個滿眼,,心里咯噔一下,,只遠(yuǎn)遠(yuǎn)看著都覺疼得不輕。腦中忽然閃出林曉曉的樣子,,他喝下一杯酒,,愧疚之意油然而生。
林亦森眉頭緊皺,,舌頭頂在上顎,,半晌才說道:“什么情況?你要謀殺親夫??!”
蔣堯眼神飄遠(yuǎn),假裝沒事發(fā)生,。
“和李家同有說有笑,,與我就沒話了?”
蔣堯歪著頭:“你以為他和我說什么,,他是在告訴我該邁哪只腳,,該往哪面轉(zhuǎn),否則我這點(diǎn)水平怎么跳得下來,?!?p> “那他剛才抱著你又是為何,?也是在教你?”林亦森仍舊氣呼呼,,顯然很是介意,。
“他是故意氣你的,連這都看不出來,?我勸你還是辭掉族長一職告老還鄉(xiāng)吧,!”
“就會調(diào)侃我,故意氣我的是你,,”他終于掛上笑意,,“珍珠解決了?”
“那是,,”蔣堯打了個響指,,“有我出馬什么解決不了?!?p> 林亦森最喜歡看她小得意的高傲樣子,,自信俏麗,全身散發(fā)著光芒,。他捏捏她的手:“以后和李家同保持點(diǎn)距離,,不要走得那么親近,他是典型的花花公子,?!?p> “吃醋啦?”蔣堯皺皺鼻子,,心中歡喜于他的介意,,既而轉(zhuǎn)頭望向李家同,“他只是孩子心性,,愛玩笑罷了,,其實(shí)內(nèi)心也有很多愁苦,今天帶我來實(shí)則為了安排咱倆見面,?!?p> “他知道了?”
“嗯,,我沒瞞他,,家同也很支持我們?!?p> “是么,?”林亦森輕笑,“那我可得好好感謝他,?!彼砸怀了?,正視蔣堯,嚴(yán)肅道,,“不行,,我還是趕緊處理好艾家堡的關(guān)系瑣事,盡早娶你進(jìn)門才好,?!?p> 蔣堯滿目含春喜上眉眼,面上混著燈光悄悄然爬滿緋紅,,一曲終了,,兩人依依不舍的勾著小指不愿散去,李家同走上前來咳嗽一聲,,說道:“林老板可有時間跟我聊聊,?”
“我去補(bǔ)補(bǔ)妝?!笔Y堯抽回手指回過神來,。
“請!”林亦森抬手示意,,與李家同往包間走去。
關(guān)上房門,,里面立刻清凈許多,,隔開了大廳一切的嘈雜煩擾和虛情假意。
“不必謝我,,舉手之勞,。”李家同端著紅酒杯抿了一口,,剛才喝下不少,,眼神透出些醉意。
林亦森同樣品著紅酒,,譏笑道:“我可沒打算謝你,,蔣堯?yàn)槟憷罴页隽瞬簧倭Γ憷響?yīng)幫她,?!?p> “嘿!”李家同指著他的臉,,“你這個人永遠(yuǎn)一副倔強(qiáng)倨傲自命不凡的樣子,,我?guī)退梢裕瑧{什么幫你???”
“誰讓她喜歡的是我呢,!”林亦森靠在沙發(fā)上云淡風(fēng)輕的說,接著問道,,“不認(rèn)為先前是我害你了,?”
李家同用食指輕敲太陽穴:“很多事我想得明白,我們雖然彼此討厭,,但誰都不會卑劣到去取對方性命,,贏也要堂堂正正贏在生意上?!?p> “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,,”林亦森往門口看了看,壓低聲音,,“我聽蔣堯說,,尤炳道的事你已開始著手安排了?到時有勞煩到唐署長的地方還需你幫忙,?!?p> “放心,那個胖子在一天,,我家也不好過,,弄倒他勢在必行,幫你就是幫我自己,?!?p> “我們總算也有目標(biāo)一致合作無間的時候?!?p> “有的是,,”李家同指向大廳,“你我若一早私下聯(lián)手,,外面那些庸才全都不是對手,。”他喝掉杯中酒,,又倒上一杯,,“你妹妹……”
“那個傻丫頭喜歡你弟弟,不過我沒想過讓她嫁過去,,你大可安心,。”
李家同沒有抬眸,,酒精帶來的微醺罩在頭上:“我并不反對,,如果他們真心…算了,不說這個,”他舉起酒杯,,“他日我若有事相求,,希望林老板也能不吝相助?!?p> 林亦森與其碰杯,,爽快道:“一定!”兩人一飲而盡,,他思索半秒,,“你幫我好好照顧蔣堯,等我這邊理得差不多了,,自會迎她過門,。”
“好,!別辜負(fù)她,。”李家同點(diǎn)頭同意,,心中卻難言,,這搖搖欲墜的感情不知還能維持多久,你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,,能相愛一日便愛吧,,人活在世可以為誰癲狂一次亦是幸福。
門外陡然沸騰起來,,兩人聞聲放下酒杯,,一起來到門口,推開一條門縫,,只見大廳正中站著位身著軍裝威風(fēng)凜凜的男人,他大約四十多歲,,闊臉大腮,,須眉濃密,此刻昂首叉腰位于正中,,眼中充滿威儀,。他左邊是諂媚陪笑的尤縣長,右邊是恭敬自如的羅茗,。
“如果我沒猜錯,,這位應(yīng)該就是陳宏昌陳首長吧!”林亦森低聲說道,,“前兩日羅茗提過,,首長有意來江城呆一陣子?!?p> “不是來找我的吧,,珍珠已經(jīng)獻(xiàn)給他了,。”李家同面露擔(dān)憂之色,。
“跟你沒關(guān)系,,正常軍事調(diào)動,而且貌似有什么大買賣,?!?p> “那你還不出去招待招待,你可是艾家堡的族長??!”
“言之有理!”林亦森拍他一下,,走出門去,,一路行至跟前,遞上手說道,,“首長大駕光臨,,林某有失遠(yuǎn)迎,一會兒我自罰三杯給首長賠罪,?!?p> 陳首長胡子動了動,似是浮起笑意:“林老板客氣,,我一直聽羅茗提起,,久仰大名?!?p> “豈敢豈敢,,”林亦森掛著笑容沖羅茗微挑了下眉,“不知首長前來可有要事,?”
陳首長仍舊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審視林亦森,,慢慢說道:“不急,今日就是來看看,,我會在江城駐扎,,有的是時間,以后再說,?!?p> 林亦森呆愣一秒,回道:“隨時恭候,,陳太太沒來,?”
“那邊說話呢!”首長往后一指,只見吧臺處一個打扮優(yōu)雅的女人被眾星捧月般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,,面對往來恭維,,皆悉數(shù)領(lǐng)受。
“一會兒我差人準(zhǔn)備些上好的胭脂紅酒給太太帶回去,?!?p> “絕對不可,”陳司令擺擺手,,“這不合規(guī)矩,。”
“盡是些小玩意兒,,不成敬意,,本就拿不出手,當(dāng)是給您和太太的歡迎禮罷了,?!?p> 陳首長終于露出完整笑容:“林老板盛意,那我就卻之不恭了,?!?p> 林亦森笑得燦爛,暗忖道:來日方長,,一件件解決吧,。他滿面和氣,抬手迎請,,“首長請,,今日定要盡興而歸?!?p> 蔣堯款款走來,,正欲和林亦森交匯,卻見他目光深邃,,透出些許隱情,,淡淡搖了搖頭。又見羅茗和尤縣長身邊的威儀男子,,雖一時搞不清狀況,但也領(lǐng)會其意,,她目不斜視,,從幾人身邊走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