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百盈回到住處時已將近十二點,,他脫下外衣,,滿身疲憊,。羅茗坐在沙發(fā)上看著報紙,,見他進門,,將報紙合上,,略顯不滿:“住別人家就早回來會兒,,好不好意思讓人給你等門??!”
“呦,,羅軍長等我呢?”劉百盈笑意盎然,抬手把外衣掛在墻上,,“我馬上去洗澡,。”說著來到羅茗跟前解開皮帶,,想要脫褲子,。
羅茗起身躲到一邊:“你去浴室再脫,我先去睡了,?!?p> “都是男人怕什么?不等我了,?”劉百盈沖向羅茗重重關上的房門喊著,,嘴角一抹哂笑,他慢悠悠往浴室走去,,身后的房門卻又開了,。
“我說,”羅茗探出半個頭來,,“明天要是有時間和我出去一趟,。”
“去哪兒,?”
“當然是適合你的地兒,,保準叫你樂不思蜀?!?p> 劉百盈靠著墻壁,,雙臂抱胸:“你不是想把我騙出去干掉吧?先說去哪兒,,否則我不去,。”
“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,自己是哪種人也把別人想成哪種人,,”羅茗極為蔑視,“我?guī)闳ソ亲钣忻拈e庭看看,?!?p> “什么呀?茶室還是戲樓,?”
“清雅之地,。”
“棋社,?詩社,?”劉百盈顧自猜測著,,“我也不好這些??!”
羅茗拍了拍他的胸口:“美人?!?p> “你真陰險啊羅茗,,要是被司令知道我去那種地方,不處置了我才怪呢,,合著你打算讓我自掘墳墓是吧,?”
多年懷疑,強烈的好奇心引著羅茗,,他實在納悶:這個人不會真喜歡男人吧,,機會難得,我定要試試,。他忽然翹起嘴角,,迎上前去拉住劉百盈解開的皮帶:“你既不喜歡美人,我陪你好了,?!?p> 劉百盈目瞪舌僵毛發(fā)倒豎,他拔回皮帶:“你別亂來啊,,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,,再這樣我可翻臉啊,!”說著往浴室退去,。
“我是為你好,再這樣下去你會憋出毛病的,,”羅茗一路追著,,“要不你先去閑庭看看,也許有你喜歡的呢……”哐的一聲,,他被關在外面,。
聲音從里面?zhèn)鞒觯骸拔也蝗ィ悴挥迷囂轿?,最后再聲明一次,,我不喜歡男人,但也不會隨便找個女人,?!?p> 羅茗倚在門外撫著下巴,看來是自己多慮了,,只要于自己無害,,找不找女人隨便吧,,嚇嚇他也好,讓他可以早點搬出去,。
轉天,,羅茗還沒起床,劉百盈就避開羅茗先行出門了,,小莊替他打聽好了,,如無意外每個周四李家同都會去畫室,他換上便裝,,決定登門拜訪,。
黑色打底,攤開一層浪花,,江水飛濺,,洶涌著灌過來,畫筆蘸著顏料,,毫無章法的在畫布上涂抹,、潑灑,全部用暗色渲染,,辛辣浸著苦味,,恰如那日毒酒。愁緒漸進,,憤恨迸發(fā),,李家同感到握著畫筆的手慢慢脫離自己,生硬的杵進畫布,,像要把一切都毀滅,。
劉百盈站在后面看了許久,緩緩道:“這副畫著實別致,,”他看看面前花紅草綠的美景,,再看看畫上烏黑一片,非常不解,,“這寫生寫得也太抽象了,。”
李家同絲毫沒發(fā)現(xiàn)后面有人,,聽聞此言即刻轉頭,,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那日在郊外撞見的劉軍長。他起身微笑,,故作不識:“作畫并非只著眼于眼前事物,,有時心中所念更能體現(xiàn)情緒,反而易出佳作,,先生也愛畫,?”
“我不懂畫,,隨便講上兩句,讓李少爺見笑了,?!?p> “你認識我?”李家同假裝驚訝,。
劉百盈朝江水挑上一眼,,轉而說道:“李少爺年輕有為,,全江城有誰不認識,!自我介紹一下,在下劉百盈,?!?p> “久仰久仰,”李家同禮貌地與其握手,,“早聽聞陳司令手下藏著一員猛將,,威名遠在羅軍長之上,戰(zhàn)功赫赫,,無有險戰(zhàn)不出,,今日得見劉軍長,確是氣宇不凡,?!?p> 劉百盈自謙性的揮揮手,然鳳眼微提,,內(nèi)心對這番夸獎甚是受用,,他自嘲道:“哪里哪里,百姓們瞎傳,,劉某不過就是個領命打仗的兵罷了,。我初來此地,聽聞李少爺才華橫溢,,有逸群之才,,心中十分欣賞,想著總要親自拜會一下,,如今看來,,果然是風度翩翩、雅人深致,?!?p> 二人對著尬笑,李家同深感滑稽:真想拜會,,去芙蓉苑即可,,干嘛特意來畫室找他,?可見目的根本就不純。人與人之間想要拉進距離,,為什么首先都要互相吹捧呢,?明知是虛情假意夸大其詞,心中還是會暗暗歡喜,,更可怕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對他人的恭維竟還當真了,。
他放下畫筆,拱手相問:“敢問劉軍長親自出馬,,江城可是要有戰(zhàn)事發(fā)生,?”
“沒有沒有,是我自己請調過來的,,畢竟跟慣了司令,,還是在他身邊安心一些?!?p> “您威猛驍勇所向披靡,,無論在哪兒都是拜將之材啊,!”
劉百盈聽得舒坦,,用畫筆蘸上黃色顏料,在通黑的畫布右上角點上幾筆:“這些年我南征北戰(zhàn),,見過太多血肉橫飛堆尸如山的慘烈,,但也明白一點,再艱難的困境都有可能突破包圍重見曙光,?!?p> 李家同霎時了然,那幾個黃色頓點便是劉百盈口中所述的曙光,,而他畫龍點睛自詡不凡,,即是為他帶來曙光之人,這顯然是在暗戳戳提醒拉攏于他??!不禁心中忖度:也好,我正有此意,,如此一來倒省得我費心攀附,,靠上劉百盈我在江城就有足夠的實力同林亦森平分秋色了。
他微微頷首,,目光如星:“愿為劉軍長效勞,。”
劉百盈拍拍他的肩,,暗道好個聰明識時務的少爺,,這般精于審時度勢見風使舵,,以他的心思和行事作風,再配上自己的權勢,,定不會輸給羅茗與林亦森,。
他太了解羅茗,以至于捎帶著猜透林亦森幾分,,知他絕不是李家同的對手,,嘴邊忍不住盈滿笑意,感情永遠是成大事者腳下的石塊兒,,利益糾葛才會永恒,,那樣的兩個人如何斗贏自己呢?
李家同端起新畫細細欣賞,,感嘆道:“我定會好好珍藏,?!?p> “我也會,。”劉百盈撫上畫布一角,。
芙蓉苑內(nèi)冷冷清清,,李家同甩手,蔣堯頹喪,,老板沒有精神,,連帶著伙計姑娘們也都懶散起來,推銷熱情減半,,只有三兩個熟客進來買東西,。
李家異倒了杯熱茶遞到蔣堯手里:“小姑奶奶,算我求你了,,放低點兒身段,,快點和林老板和好吧,我是真不想看你這副鬼樣子,?!?p> “你剛知道辛妮要嫁給家同時是什么心情?”
李家異聽罷怔了怔,,停下手中活計:“沒什么心情,,做好當下的事兒,我不會為了不屬于自己人耗費精力,?!?p> “說得真輕松,我都開始崇拜你了,,”蔣堯用熱茶暖著手心,,“我同意做人不能太執(zhí)著,,但總會有個過程吧?!?p> “那個過程是因為心有不甘,,總想著或許還有轉機,或許還能挽回,,所以就在希望和失望之間來回折磨自己,,但如果一開始就能認清事實,不做無謂的希翼,,便不會有情緒波動,。”
蔣堯鼓起掌來,,想了半天只夸出一個字:“牛,!”
李家異沒有理她,繼續(xù)查看貨單,,精致的面上依舊毫無表情,。
“你別又找家異麻煩,”李家同跨進芙蓉苑,,“店里怎么樣,?有事兒抓緊和我說,我明天出門,,得去上一陣子,。”
“去哪兒,?”蔣堯和李家異同時提問,。
李家同點上一支煙:“去進貨?!?p> “進貨有于掌柜,,你干嘛親自去?”李家異走到柜臺前,。
“不是那個,,”他手指捻了幾下,“去進私貨,?!?p> “陳司令那筆?”蔣堯來了精神,,“明天就去,,這么快啊,不過…為什么是你去?”
“林老板哪里走得開,,一堆事兒等著他處理呢,,哪像我,閑人一個,。我先出發(fā)去土坊交易,,羅茗的人隨后與我匯合,一起護送回來,?!?p> “我跟你去,”蔣堯拿起手包,,“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,。”
李家同熄滅香煙,,奪下手包:“你怎么哪兒都想去,,我不是去玩兒,一路上危險重重,,土坊那些也不是正經(jīng)生意人,,萬一出了事我怎么和林老板交代?”
“跟他交代什么,,我又不是他的私有財產(chǎn),,”蔣堯湊近李家同耳邊,“別忘了我是隨你來的,,理應跟著你?!?p> “你少來,,我不能帶你?!?p> “真不行,?”
“不行?!?p> “那我不去了,。”
“不行,,嗯,?”李家同還等著反駁,沒想到她這么容易就妥協(xié)了,,覺得事有蹊蹺,,“又憋什么壞主意呢?告訴你這不是兒戲,你別生事??!”
蔣堯努努嘴,眼神飄向上空:“那可說不準,?!?p> 兄弟二人相視而立,交換著擔憂的眼神,,李家異轉換思路:“大哥,,要不就讓她跟你去吧,她主意多,,有個人照應總歸好些,,也免得在這兒煩心?!?p> 李家同領會其意,,知道弟弟這番說詞真正的含義是想讓他把她帶走,別在芙蓉苑搗亂才是,,想想也對,,這么重要的時刻,一旦她與林老板再生矛盾,,情緒上有所偏差,,兩人都不知會闖出什么禍事,自己把蔣堯帶在身邊看著,,也不失為一個更好的方法,。
“出了危險你可別怪我?!?p> “我?guī)讜r怪過你,。”
“我何時讓你出過危險,?”
“多了,!”蔣堯一溜煙跑回家收拾行李去了。
李家異重又斟酌了一下:“大哥,,要不要和林老板知會一聲,,畢竟……別又引起什么誤會?!?p> “倘若告訴了他,,蔣堯還去的了嗎?放心,,林老板是講道理的人,,況且有羅茗手下護送,絕對沒事?!崩罴彝f道,,腦中卻打開另一條思路,此事牽連甚廣,,有蔣堯在手才好拿捏住林亦森,。
他將桌上的銅胎琺瑯鼻煙壺拿在手里把玩,瞥眼瞧見旁邊置著的絲綢錦袋,,上面繡著頭通身雪白的狼,,白狼站在崖上,前腿微微向前伸展,,眼中射出幽冷的兇光,。這栩栩如生的樣子,一看便出自辛妮之手,。他低聲冷笑,,轉身出了門。
自打劉百盈來到江城,,羅茗就開始心神不寧,,他不怕敵人強大,就怕不知道敵人是不是強大,,摸不準看不透的局勢才讓人心焦,。他已經(jīng)選好護送走私軍火的屬下,個個都是身手好頭腦靈敏的心腹,,想到這里,,方才稍稍安下心來。
陳司令推門而入,,羅茗剛想開口,,見又冒出一個人來,是劉百盈緊隨其后,。
“人選挑得怎么樣了?”司令摘下手套,。
“都已就緒,,明天李家同先出發(fā)到土坊交易,我們的人隨后與之匯合,?!?p> “你辦事我放心,”司令用手套拍了拍劉百盈,,“劉軍長那邊也有幾個不錯的,,讓他們加入一起護送。”
羅茗心中微顫,,果然哪兒都想插一腳,,他沒故作客套,直白拒絕道:“我看不用了,,劉軍長的人和我的人素來不和,,一起執(zhí)行這么重要的任務恐怕不妥?!?p> “羅軍長,,你對我成見太深,”劉百盈搭上羅茗的肩,,卻被閃身甩了下去,,他并不介意,“正因為你我之間有誤會,,才造成下邊人也跟著起哄,,一起出出任務,不正好加深感情嘛,!”
羅茗的耐心早已耗得所剩無幾,,他點著劉百盈肩頭,高聲責問道:“你到底有什么目的,,一次說出來,,別總耍你那套陰險的小動作?!?p> “夠了,!”司令顯出怒氣,“羅茗,,你這樣子哪里像個軍人,,小孩子打架嗎?現(xiàn)在是命令,,你只需執(zhí)行,,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見。無論是誰,,若再讓我聽到不合時宜的話,,全都軍法處置?!痹捴两Y尾處,,他補瞪了一眼劉百盈,然后氣哼哼甩手而去,。
劉百盈笑得燦爛,,目送司令的背影離開,,轉頭沖羅茗聳了聳肩,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:“生什么氣啊,,大家都在司令手底下共事,,誰出頭不是出呢!”
“你別得意,,”羅茗咬咬牙,,“你的人敢在路上有半點不軌,我絕不輕饒,,大不了軍長我不做了,,不信你就看看,誰能豁的出去這條命,?!?p> 望著被自己折騰得氣急敗壞拂袖而去的羅茗,劉百盈更加得意,,酒窩深深嵌進兩腮,,喃喃道:“脾氣太大,不過剛剛開始,,著急生氣的日子在后頭呢,!哈哈哈哈……”
兩日后,一行人正式出發(fā)了,,說是正式,,其實就是暗中偷偷地走,畢竟走私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兒,,羅茗心中不快,,送走隊伍后一頭扎進林榭閣。
林亦森笑得直不起腰:“膽子太大,,你那樣試探劉百盈,,他萬一真喜歡男人,反身壓住你,,你怎么辦,?”
“對啊,沒想這么多,?!绷_茗撓撓頭,“真那樣就揍他一頓,,正好解我心頭之恨?!?p> “放平心態(tài),,向來瀟灑自傲的羅軍長,,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易怒了,你這樣只會被劉百盈牽著鼻子走,?!绷忠嗌瓕⑿缕冯僦舫鲆稽c化在掌心,揉了揉,,湊近光源查看色調,。
“我只要一看見他那張臉,火就不由自主的往上冒,?!绷_茗把茶杯摔在桌上。
林亦森抬起頭:“我說你氣歸氣,,別摔我的東西,。他無非就想插一腳,咱們做咱們的,,司令的東西借他倆膽兒他也不敢碰,。”
“你倒是氣定神閑,,這么有把握,?”
“盡在掌握?!绷忠嗌瓟傞_手掌,,一片艷紅。
“趁著還有時間,,去哄哄蔣堯,,你們倆總不能一直僵下去吧!”羅茗提出建議,。
“急什么,,反正她是我的,跑不了,?!?p> 羅茗不明就里:“你那自信從何而來呢?”
“這幾天我琢磨了,,女人啊,,不能一味慣著,尤其是蔣堯這種性子,,我總得給她立立規(guī)矩,,否則成親后還不翻出天去,抻抻她也好,?!绷忠嗌蜃燧p笑,。
羅茗干笑兩聲,說道:“誰給你的靈感,,你不會真是這么想的吧,?這么說她有任何事你也暫且不管了?”
“不管,,也得讓她著著急,,我是個男人,被她拿住怎么行,?”
羅茗搖搖頭:“希望你能把男人本色維持得久一點,。”
“還在這兒瞎聊,,出事了都不知道,!”澤爾火急火燎地跑進來,喊道,,“林亦森,,你這回舒服了,蔣堯要是發(fā)生意外,,我拿你是問,。”
林亦森立時起身,,怛然失色:“她出什么事了,?”
“早讓你去道歉和好,你偏不聽,,要不是因為你,,她能去嗎?”澤爾一腔怒火直噴林亦森,。
羅茗扯住她,,追問道:“究竟怎么了?”
“我剛剛去芙蓉苑找她,,才知她和李家同一起去土坊交易了,,都走了快兩日了?!睗蔂枎е抟?。
“什么?這個李家同,!”林亦森氣結攻心,,只覺眼前發(fā)黑,“那哪里是女人去的地方,,要是出事……”他不敢往下細想,,“羅茗,,幫我守在江城,我去找她,,即刻啟程?!?p> “不堅持你的男人本色了,?”羅茗雖急但仍忍不住調侃。
林亦森暴怒道:“堅持什么??!從和她在一起那天起,我這個艾家堡林老板的威嚴就徹底沒戲了,?!彼p手攥拳,急不可耐,,蔣堯啊蔣堯,,你什么時候才能真正了解我的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