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堯隨著水窩旋轉下沉,,周遭陷入黑暗,,奇怪的是,她沒有嗆水和無法呼吸的感覺,似乎氧氣不需要從口鼻通過,,只穿透身上每個毛孔即可,。江水緊密的包裹著她,,就如一枚光滑溫暖的蛋殼,,心中有個聲音隱隱提醒著,她很安全,,根本不用費力掙扎,,彼岸就在前方,隨流而下就好,。
左臂有一點針刺般的疼痛,,緊接著濕漉漉流入靜脈,頭頂閃出一片白光,,她不再下沉,強大的磁力吸著自己升向上空,,身邊越來越明亮,。眼睛睜開一條縫,白衣天使們在她身邊忙碌著,,她自嘲幻覺竟如此逼真,。
閉上眼睛重又睜開,,場景瞬間轉換,自己似乎躺在望鄉(xiāng)橋上,,青煙細雨霧氣環(huán)繞,。使徒手握大錘,面目猙獰,,斥責她擅離結界誤闖人間,,她動彈不得,看著錘子重重擊向胸口,,胸骨仿佛塌陷下去,,剛想大口呼吸,嘴巴又被不知什么東西封住,,如此反復,,痛苦不堪。
一腔血水涌向喉嚨,,蔣堯再也控制不住,,只手對抗重錘,用盡全力將它推開,,水流直直噴射出來,,身體由于慣性半坐起來,氣力全被抽空,,隨后再次癱軟下去,。她本以為會疼痛難忍,沒想到卻倒在一片柔軟之中,。
意識慢慢拉回,,遙遠的聲音越來越近,清晰可聞,,蔣堯感到舒服很多,,緩緩睜開眼睛,原來自己正倚在林亦森懷里,。
林亦森全身濕透,,水珠兒順著頭發(fā)滴下來,臉色蒼白,,目光中盡是恐懼和焦急,,他緊緊抱住蔣堯,口中不停喚著她的名字,,見她吐了水蘇醒過來,,忍不住喜極而泣。
蔣堯一時說不出話,但腦子已經(jīng)清楚,,知是林亦森跳江相救,,剛剛難受的感覺應該是他在給自己做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,想到這里,,不禁心跳加快,,面上也跟著紅了起來。
看她傻呆呆地望著一處不動,,林亦森又開始擔心,,拍拍她的臉問道:“認得出我嗎?”
蔣堯逐漸恢復體力,,白了一眼回道:“化成灰都認得,,你干嘛趁機打我?”
林亦森松了一口氣,,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和嗆死人的脾氣,,一準兒是她沒錯了。他把兩個手臂都環(huán)上來,,讓蔣堯貼在自己懷里,,差點失去的感覺還有余溫,令他心有余悸,,現(xiàn)在他要徹底趕走那塊陰霾,,沖散所有不安。
林亦森吻夠后睜開眼睛,,正對上蔣堯疑惑的眼神,,他回過神來,意識到自己失態(tài)了,,窘然不安道:“你干嘛一直看著我,?這個時候應該閉眼好些?!?p> 蔣堯坐起身,,從他雙臂掙脫:“咱倆和好了么?我怎么不知道,?!?p> “我和阿翹真是清白的,你要怎么才肯信??!”
“我知道你們倆沒事,但你態(tài)度有問題,?!?p> 林亦森正欲反駁,卻見面前的蔣堯表情嚴肅,滿是水珠兒的臉上帶著一絲倔強和虛弱,,他當下心疼起來,暗道我和自己老婆計較什么,,贏了又能有多光彩,,地位威嚴驕傲全都不值一提,讓她高興才是當務之急,。
他抹掉順著臉頰流下來的水滴,,誠懇認真地說:“對不起,我不該說那些傷你的話,,更不該一直和你置氣,,其實早就想和你道歉,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,,別生氣了,。”
蔣堯扭過頭把臉埋進膝蓋里不做回應,,林亦森手足無措,,猜不出又是哪里惹惱了她,只好更加柔聲細語哄勸著,,心里把自己罵了萬遍:讓你好面子端持著,,這下好了,要比之前多耗費一倍精力去哄才行,。
許久不見成效,,他開始急躁,但這回記吃記打,,絕對不敢發(fā)作,,湊上去輕聲詢問:“還生氣呢?要不…你打我一頓出出氣,?!彼^蔣堯的手,作勢拍打自己,。
蔣堯縮回手,,抬起頭來滿面淚痕,原來她并非生氣,,而是不好意思對著他哭,。他這番為她奮不顧身拋卻生死,自己哪還有氣可生,,瞧著林亦森一身濕答答的窘迫相,,心中不免難受,好像每次身處危險,都是他及時出現(xiàn)搭救,,總是受傷極盡狼狽,,若不是自己,他哪用受這些罪,?偏她半分溫柔都沒有,,一次次諷刺嗆聲,做出許多不顧他感受的事?,F(xiàn)今,,他不僅沒放在心上,還誠懇道歉好言哄勸,,自己何德何能讓他如此相待,!
“怎么哭了,?是不是哪兒受傷了,?”林亦森愈加憂心,看慣了張揚蠻橫的蔣堯,,這般梨花帶雨的模樣倒叫他不適應了,。
“對不起,,”蔣堯摸摸他的臉,“以后我會多想想你的處境,,盡量不叫你難堪和操心,。”
一股溫熱漫上心頭,,林亦森頃刻化開,,他頓覺欣慰百感交集,開心說道:“以后我若再犯脾氣,,你就拿澤爾的鞭子抽醒我,。”
“算了吧,,那位女俠正等著到處出頭呢,,我可惹不起,”蔣堯破涕為笑,,湊在他耳邊柔聲道,,“傷了你,我會心疼的,?!?p> 二人解開心結,開懷相擁,,林亦森如蜻蜓點水般在她唇上吻了一下,,揉著她的頭發(fā),,誠心說道:“這輩子除了你我誰都不要,我會用一生對你好,,等回去把這件事做完我們就成親,。”
蔣堯融在幸福里,,她想自己真是瘋了,,以穿越之身要在這里成親生活下去,一切來得太快,,真的還是假的?她原本只想找些溫暖,,如今卻徹底淪陷在林亦森的愛里不能自拔,,但此時此刻,她什么都不想考慮,,第一次拋棄了回結界往生的念頭,,即使留有過去痛苦的殘影,即使身處險境,,她也義無反顧,。
失去蔣堯和林亦森消息的李家同焦急萬分,那么急的江水,,二人大概率兇多吉少,,蔣堯是他帶出來的,天使若知道她突遭意外肉身消弭,,一定會怪罪下來,,到時即使他命數(shù)更改可以還陽,也會被處罰剝奪這個機會,。
怎么辦呢,?李家同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,此刻吳束已被五花大綁,,跪在地上痛哭流涕,,劉百盈手下得意洋洋。
羅茗手下領頭的來到旁邊:“李少爺,,現(xiàn)在怎么辦,?”
“你問我我問誰?找??!”李家同心里的弦繃到極點快要爆炸,“這兩個人要是回不去,,羅首長會要了你們的命,?!?p> “是!”領頭人冒出一身冷汗,,準備召集所有人四散尋找,。
“有沒有那么嚴重,不就是兩個人嗎,?”劉百盈手下嗤之以鼻,,“要我說還是趕緊回去報告,也好派人圍追,,再耽擱下去,,禿鷹寨的人就全跑了?!?p> “跑,?有這幾個人質,吳拘會跑,?”李家同真想揮上一拳將那傻子打醒,。
“話可不能那么說
“那是你!”李家同幾乎吼叫出來,,“土匪都比你們有情有義,。”
“李少爺慎言,,”領頭人目光陰郁,,
李家同瞪出火光,上前一步,,被羅茗手下按住,,他找出個折中的辦法,勸道:“李少爺,,你和他們先回去報信兒,,麻煩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說與他們知道,我和兩個兄弟留下順著江水方向尋找,,一定找到他們回去,。”
李家同心知肚明,,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這樣了,,亦明白他的用意,劉百盈手下定會一通告狀,,自己跟著回去才能與之對質,,不至于聽信一面之詞。
他點點頭,,隨著隊伍往回走,,,,吳束一步一回頭,泣不成聲,。李家同走到旁邊,,拍拍他的背:“別擔心,他們肯定沒事,,你乖乖聽話,,我會想辦法救你們出去?!?p> 吳束聽罷默默抽泣,,不再想著掙扎逃跑。
羅茗手下順著江水流向一路尋找,,半點影子都沒有,,天漸漸黑了,江水比白日更加深邃,,洶涌著拍打礁石,一眼望不到頭,,他們越來越?jīng)]信心,,這般看來,找到尸體的可能性或許更大,。
林亦森本想馬上返回,,可天黑路陡腳下難行,根本辨不明方向,,再加上兩人從里濕到外,,現(xiàn)在被冷風一吹,直冰到心里,,他呼著氣,,不由得聳肩縮背。雖已將外套披在蔣堯身上,,但還是感覺她在自己懷里瑟瑟發(fā)抖,。
他將她護得緊了些,問道:“還是很冷嗎,?咱們在附近找戶人家進去歇一晚,,明天再回?!?p> 蔣堯點著頭,,感覺身體不像自己的,她頭暈惡心,,太陽穴處噔噔跳著,,伸手抓住林亦森的袖子,,輕輕回道:“我有點難受?!?p> 林亦森聽罷摸上她額頭:“好燙,,糟了,你發(fā)燒了,,得趕緊找大夫,,堅持一下,前面就有人家了,?!?p> 兩人往有亮光的方向走去,走了大概一刻鐘,,終于來到一戶農(nóng)家跟前,。林亦森敲門詢問,希望暫住一夜,,屋內(nèi)只有一位老婦人,,她慈眉善目,非常和藹,,將兩人讓進屋,,送上熱騰騰的飯菜和姜茶,又找出她兒子,、媳婦的干凈衣服讓他們換上,。
“老人家,怎么就你一個人住呢,?”林亦森道謝后關心詢問,。
老人家笑笑:“窩在這里沒出息,他們都出去謀生了,?!?p> “打擾您了,我們歇一晚,,明天就走,。”蔣堯說道,。
“沒事沒事,,”老人又給她盛上一碗姜茶,“有人來還能熱鬧熱鬧,,我高興,。對了,我這兒就只空了一間房,,你們是……”
林亦森握起蔣堯的手:“正好,,我們是夫妻,。”
“那好那好,,”老人眉開眼笑,。
蔣堯瞪了他一眼,低頭含笑默認,。
進入房間,,蔣堯率先坐到床上,摸著干凈柔軟的被褥,,很是喜歡,,覺得頭也沒那么疼了。林亦森反而緊張無語,,心慌意亂,,不知該站還是該坐。
身體好了一點兒,,腦子就開始不安分,,蔣堯看出林亦森的反常,于心中暗笑,,拍拍床邊:“干什么呢,?過來坐啊,!”
林亦森走過去坐下,側著身又摸了摸她額頭:“嗯,,燒退了好多,,那個…你睡吧,我坐著就行,,你要實在覺得不方便,,我就坐到外邊去?!?p> 蔣堯拽住正欲起身的林亦森,,故意哭喪著臉:“你打算讓我獨守空房啊,!”她湊過去虛著眼問道,,“干嘛跟個小媳婦似的,怕我吃了你,?”
林亦森失笑,,這個女人確是讓人無奈,明明在這方面是個紙老虎,,還偏愛撩撥挑釁,,真要動起真格的來,,她馬上就如癟了氣的皮球一樣躲開,讓人頭疼,。
他環(huán)上蔣堯的腰,,抬著下巴問道:“你就是不撞南墻不回頭,真想我動手是吧,?”
蔣堯抱上去,,目光幽深,無比動情:“我愛你,?!?p> 沒料到能從她口中說出這句話,林亦森體內(nèi)霎時有電流穿過,,欣喜堆滿胸口,,眼神稍稍迷離:“我會用一輩子對你負責的?!闭f著便要直面吻下來,。
蔣堯用手擋住,認真道:“不用你負責,,是我自愿的,。”隨后拿開手,,閉上雙眼,,等了一會兒,卻沒有任何動靜,。她緩緩睜開眼,,見林亦森近距離望著自己,面上微怒,。
“怎么了,?”蔣堯有點懵,不知何事惹惱他了,。
林亦森皺著眉頭,,氣鼓鼓問道:“為什么不用我負責?你不是還不相信我吧,,還是你如今仍然另有打算,?”
“你這人……”蔣堯啼笑皆非,“大部分男人都怕被纏上,,不用你負責還不好?。 ?p> “不好!”林亦森真的生氣了,,他推開蔣堯,,大聲說道,“我就是想對你負責,,你若還有別的打算,,我不會動你分毫,而且趁早告訴我,,別叫我抱著希望,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”蔣堯被他嗆住,,指著他半晌無語,,拍著胸口緩解情緒,“算了算了,,咱倆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,,多說無益?!毙闹邢胫@孩子腦袋被門夾過吧,,大家都是成年人,你情我愿的事兒,,就是不希望給他增加負擔,,怎么還說不明白了!怪人一個,!她暫停話題,,拉上他的手,豪氣說道,,“不說這個了,,直接做正事兒吧!”
林亦森同樣想不通,,她到底怎么回事兒,?姑娘家不要承諾不求以后,,自己好像只是她生活中的點綴,,可有可無,這和招貓逗狗有什么區(qū)別,?他被刺激到了,,一下沒了興致,甩開她的手,,獨自坐在一邊,。
蔣堯翻了個白眼,按下自己即將爆發(fā)的小宇宙,走過去,,圈住他脖子,,撒著嬌道:“我亂說的,別氣了,,好不好,?”
林亦森一秒破功,笑著將她放在自己腿上:“以后不許再說這種話,,你那些獨立瀟灑的理論我通通不想聽,,我是你的丈夫,擋在你前面護你愛你是應該的,,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對我說,,知道嗎?”
蔣堯感動得紅了眼眶,,她抿著嘴想把眼淚忍回去,,但最終還是決堤而出。
林亦森從脖子上摘下那條翡翠項鏈,,從兩人吵架還項鏈開始,,他就一直替她戴著,現(xiàn)在終于可以完璧歸趙了,。
蔣堯重新戴上,,狠狠擦掉眼淚,俏皮道:“以后別想讓我摘下來,?!?p> “一會兒好好睡一覺,明天我們抓緊趕路,,”林亦森極其溫柔,,“回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,等事情結束,,咱們馬上成親,,我可不能再讓你飄在外面,至于那件正事兒,,就留到新婚之夜再辦吧,!”
蔣堯不語,心中甚是甜蜜,,忽而轉悲:“吳束他們怎么辦,?”
林亦森撫上她臉頰:“放心,有李家同在,,暫時不會有事,,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就是休息,養(yǎng)好身體明天才好回程?!?p> 蔣堯點點頭,,伏在他肩上,安靜而順從,。
兩人躺在一處和衣而睡,,迷迷糊糊中,蔣堯感到額頭被摸了幾十次,,可見他有多擔心她的身體,,就這么被關懷包圍著,不知不覺到了天亮,。晨起吃完早飯,,與老人告辭,踏上歸路,。
他們不知道,,在另一個地方,吳拘正忐忑不安焦急如焚,。帶領兄弟們回到寨子后,,本想喝上一頓,算做提前慶功,,可左右尋不著弟弟,,等了許久也不見景子回來。他預感不妙,,半夜折回矛頭山,,一個人影都看不到。想去江城聯(lián)系林老板,,但看看身邊的軍火,,又不敢妄動,在院子里踱了整整一宿,,他口中默念沒事沒事,,腦子里卻做了最壞的打算。就在他承受不住的時候,,響起了拍門聲,。
“吳大哥在嗎?開下門,,
吳拘一步跨過去打開門:“快進來,,怎么回事,?我的人呢,?”
羅茗手下咽了咽口水,聲音發(fā)顫:“出事了,您那幾個兄弟都被抓起來了,?!?p> “什么?”吳拘扯住那人衣領,,咆哮道,,“不是說安排好了嗎?為什么會有意外,?”
領頭人把前因后果整個講了一遍,,吳拘臉色由青轉黑再變白,尤其聽到吳束和蔣堯的事后,,他徹底崩潰,,轉身牽馬要立刻奔去江城。
“大哥不可??!您現(xiàn)在去不僅救不了他們,自己也會身陷囹圄,,我知您心急,,所以特地摸來給您送個信兒,江城那邊暫且有李少爺si震著,,一時半會兒出不了危險,,您別擔心,有任何消息我們都會第一時間來通知您,?!?p> “林老板和蔣堯呢?”吳拘懸心不已,。
“目前只有先回去再過來尋找了,。”
吳拘一拳打在門上,,計劃沒有朝著他們設想的方向走,,好像突然就混亂了,能理清頭緒的人都不在身邊,,當下什么都做不了,,他不知該如何熬過漫長的等待和也許無法面對的結果。
遠方現(xiàn)出魚肚白,,其實結局早已寫好,,他們只是在一步步逼近那個時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