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將軍,你去換身衣服吧?!卞X伯拉著薛將軍出了屋,。
錢伯當然知道薛將軍一心掛念李言棠,但越是心中在乎,,此刻越是不能出現(xiàn)在她面前。有什么事,是比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逐漸死去更殘忍的,?錢伯也是擔心薛將軍。年少時父親早逝,,后來母親又去世,,甚至連最后一面也沒見到。最為要好的朋友龍硯也是戰(zhàn)死在他面前,。他已經(jīng)承受了太多太多悲傷,。
薛將軍木然地換了身衣服,剛一換完,,就要往李言棠所住的廂房奔去,。
“將軍,,聽我一句勸。你也知道言棠只有一日壽命了,。你就別去了,,免得你心里難受?!?p> “不,。她命不久矣,我才更要守在她身邊,?!?p> 說罷,薛將軍掙開錢伯的手,,沖出門外,。恰好府門此時走進來兩人。
一人白衣飄飄,,仙氣十足,,一人身著青衫,道風卓然,。
“薛將軍,,昨日是我不好,沒有及時救出落水的李將軍,。我今日特地請來法師,,來為李將軍驅(qū)毒邪?!?p> 薛將軍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白衣的段博涵,。“段都督,,我的人被你帶出去,,也就罷了,還回來的時候,,竟是這個樣子,!你當真以為我不同你計較嗎?我只是現(xiàn)在要陪她最后一刻,,你和這位臭道士趕緊滾,,免得我克制不住。這劍,,可許久沒沾人血了,!”
說著,薛將軍的手按住腰間的利劍。
“薛將軍何必動怒呢,?李將軍中毒受傷,,段某難辭其咎,這不是給您找來了法師嗎,?等法師請來白龍神君,,李將軍或許還有救?!?p> 聞言,,薛將軍鼻子哼了一聲?!澳惝斘沂悄銈兂瞥堑挠廾駟??白龍神君?就算這拿拂塵的是天王老子,,本將軍今天也沒空招呼,。你們?nèi)羰沁€不走,那就休怪我無情無禮了,?!?p> “刷”地一聲,薛將軍拔出長劍,,直指立住的兩位來者,。
段博涵側(cè)頭看了看青衫法師。
“段都督,,我看這李將軍命數(shù)已定,,還是不要勞煩白龍神君了。既然薛將軍不信鬼神,,那就由他去吧,。待他見了棺材,落了淚,,有的他后悔的,。”
法師一拂長袖,,似乎帶著氣往府門走去。段博涵見薛將軍執(zhí)意逐客,,抽了抽嘴角,,也跟上了法師。
站在原地薛將軍目送兩顆喪門星遠走,。只是一青一白的身影剛走到門口,,還未抬起踏出門檻的那步時,廂房里傳出來雨櫻的驚呼:“言棠姐姐!你終于醒了,!”
薛將軍一聽,,趕緊轉(zhuǎn)身往廂房跑去。門口的兩人定住了身形,,相顧無言,,但卻似乎心有靈犀。兩人一齊轉(zhuǎn)身,,剛要往那廂房移步,,就被嬌兒攔住了去路。
“兩位先生,。剛才薛將軍已經(jīng)送客了,,還請兩位先生就此離開吧?!眿蓛弘[約覺得這兩人都很熟悉,,但又不認識,只彬彬有禮地稱了先生,。白衣男子和青衫男子只好懊惱地走出門去,。
“嬌兒,你剛才在干什么,?”
尋梅不知何時走到嬌兒身后,。
“方才有兩位先生來找李將軍,被薛將軍趕出去了,?!?p> “我看見了。你不知道這兩人是誰嗎,?薛將軍不懂,,你這本地的怎么也做起糊涂事來?”
“他們是,?”嬌兒看著兩人也是眼熟,,卻是想不起到底是何人。
“那白衫的,,正是我們楚云城的都督啊,,也是白龍神君轉(zhuǎn)世,這你都不知道,?那青衣男子,,就是法師啊,今日他不穿施法的道服,,你就不認識他了,?”
經(jīng)尋梅這么一提醒,,嬌兒才恍然大悟。她之前是看過法師作法的,,但那時百姓層層圍住觀看,,她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。那被世人稱為白龍神君轉(zhuǎn)世的段都督也確實很像大家日日供奉的白龍神君的神像,。
嬌兒悶悶地站在院里,,心里后悔自己怎么草草地就將兩位神仙給轟出了院。晚上得了空,,可要去白龍神君神像前多磕幾個頭贖罪,。
這邊廂房屋內(nèi),薛將軍三步兩步就沖到李言棠的床邊,。
他望著微微睜開眼睛的李言棠,,驚喜之情溢于言表。
“好點了嗎,?感覺怎么樣,?”
“現(xiàn)在好多了。昨天感覺身子很沉,,胸口尤其沉,,像壓了上千斤的重物似的,讓我喘不過來氣,。后來,,漸漸的,那種沉重的疼痛少了幾分,。我聽見外面的人喊報五更,,但卻睜不開眼,也張不開嘴?,F(xiàn)在,,終于能睜開眼睛了?!?p> 雨櫻在一旁喜極而泣,。“一定是薛將軍的叩拜感動了上蒼,,即使沒有解藥,,李將軍也能轉(zhuǎn)醒?!?p> “什么叩拜,?”李言棠虛弱地抬頭問起雨櫻。
“沒什么,。姜大夫說你這毒無藥可解,,所以,我實在擔心,,就燒了三柱高香,,拜了拜神仙,沒想到,,可能是心誠則靈,,你果真醒過來了?!?p> 薛將軍只字不提去白龍仙山叩拜求藥之事,,雨櫻嘴巴張了張,終是沒有道出他的磨難,。
“你好生歇著,。這兩天可別亂跑了。我讓姜大夫給你開點解毒滋補的方子,,你乖乖休養(yǎng),。”
還不等薛將軍再多囑咐,,門外軍營已經(jīng)有了下人來領(lǐng)差事,。
“我晚上吃飯時回來陪你?!?p> 他戀戀不舍地握了握李言棠的手,。她的手比往日中要冰冷三分。
臨出門時,,薛將軍轉(zhuǎn)頭看了一眼雨櫻,。
“雨櫻,昨夜我只是為她祈福,,別說出去,。另外,言棠若是身體……你要第一時間到軍營找我,?!?p> 他的話沒說完,但雨櫻明白,。薛將軍見李言棠好轉(zhuǎn)心里是高興的,,但世人皆知有回光返照這種事,若是李言棠之后再倒下,,他不在身邊,,一定是遺憾。
“將軍放心,?!?p> 雨櫻吐露簡單四個字,。
他略微點頭,但真的難以放心,。
薛將軍紅著眼眶,,出了門。
在軍營忙碌了大半天,,薛將軍心中的擔憂不減反增,。交代完主要事項后,他匆匆趕回了薛府,。
一轉(zhuǎn)過角門,,他就發(fā)現(xiàn)李言棠正坐在院中的樹下。她慵懶地坐在臥榻上,,一腿半屈,,膝蓋上搭著一冊書卷??此拿嫒?,蠟黃褪去,露出白皙微紅的本來膚色,。
約莫再有一個時辰才會天黑,,知了趁著天色尚早不停地在樹上聒噪。李言棠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一樣,,專注凝神,,文氣周身。
“在看什么呢,?怎么不在屋里躺著休息,?”
薛將軍緩下腳步,走到她近前,。
“看本滇中軼事話本,。你怎么出這么多汗?走得急了,?”
李言棠站起身,,把手伸進他的懷中,掏出絲帕,,給他擦了擦面上的汗水,。
“嗯,是走得急了些,?!彼麤]說自己剛才是一路跑回來的。
他握了握她的手,,手心仍然冰涼,。
“好了,。別一直拽著手,干嘛呀,,這青天白日的……”
李言棠拋給他一個又害羞又氣惱的白眼,。
他松開手,抿嘴笑了,。若不是白天,他一定要緊緊抱住她,,然后狠狠地咬住她的嘴,。
兩個人四目相對,沉默良久,。他的擔憂,,他沒說,但她都懂,。
“將軍,,今天這么早回來啊。你腿好些了嗎,?”
錢伯買茶點回來,,自早上見李言棠醒來,他老人家也開心,,邁門檻的那步還是跳著進來的,。
“腿?你腿怎么了,?”李言棠問身邊的高大身影,。
“沒什么。我忙活了一天,,衣服都被汗?jié)裢噶?,又酸又臭的,我去換身衣服來,?!?p> 說罷,薛將軍拽著剛進院的錢伯就進了屋里,。
到了屋內(nèi),,薛將軍再三叮囑錢伯不要把他去白龍山求藥一事告訴言棠,反正也沒求來藥,,白讓她感到內(nèi)疚犯不上,。錢伯噘著嘴,好似不愿意,,最后終是點了點頭,。
休息了三日后,,李言棠徹底好了,舉劍練功絲毫不差先前分毫,。
這天早上,,李言棠讓雨櫻準備吃食和水,說是要去城南樹林再仔細探查一下地形,。上次只到了河邊就折回來了,,南邊還有很大一片樹林和空地沒有查看。
“???還出去看地形?”想到李言棠差點被湖水毒死,,雨櫻就感到后怕,。
“放心,我們這次多加小心,?!崩钛蕴男攀牡┑?p> 拗不過李言棠的執(zhí)著,,雨櫻只好跟著去了,。
兩人一前一后騎著馬,還沒到城南門,,就恰好碰到路過的段博涵,。
幾天不見,李言棠恢復如初,,段都督連連道歉說當日沒有保護好李將軍,,又感嘆李將軍有天神護佑,竟能化去湖水之毒,。
“可能是我幸運吧,。”李言棠自謙了一句,。
段都督又問起兩人將去何處,,得到回答后,他極力請求一同前去,。
感到頗有不便,,李言棠推辭了一句,但段博涵似乎不為所動,。
“好吧,,那就麻煩段都督陪同了。”李言棠松了松烈風的韁繩,,讓馬慢些跑,。
段都督帶著一個下人跟隨在李言棠和雨櫻的身后。自那鏡湖一事后,,雨櫻對這姓段的好感全無,,一路上,她都留心地暗中觀察段都督一舉一動,。
四人驅(qū)馬來到城南的竹林,。李言棠從前很少見到這么多高聳的竹子,面露驚訝喜悅,。
就在李言棠領(lǐng)著幾人在山林間穿梭記錄時,,林子南邊忽然驚現(xiàn)幾只飛翔的孔雀。雨櫻和李言棠都沒有見過孔雀,,整個人都被眼前的長尾神鳥驚呆住。仿佛孔雀們知曉她們喜歡似的,,便在林間自在飛舞,,嘀轉(zhuǎn)鳴叫,靈動躍然,。
一直等李言棠攜雨櫻回到薛府,,兩人還在興致勃勃地講著孔雀的起舞倩影。
薛將軍將兩人按到飯桌上,,耐心地聽著,。無意間,李言棠又講了段都督所說的孔雀仙境神話,,引得薛將軍一皺眉,。
“怎么?今天又是和段都督一起出去的,?”
李言棠不在意地一點頭,。
“是啊。將軍你是沒看見,,那孔雀飛起來的時候,,真的特別好看,那翅膀就像仙女揮動舞袖一樣,,長尾在太陽下也七彩斑斕的,,甚是奪目?!?p> 薛將軍沒有接過她的話,,帶著些許不開心的神色離開了飯桌。
一向細心的雨櫻推了推李言棠?!袄顚④?,你先別說了,去和薛將軍說說話吧,,我看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啊,。”
還沒吃飽的李言棠看著拂袖而去的薛將軍背影,,不肯放下筷子,。“我還餓,,等我吃飽的,。”
待她吃飽了飯菜,,一頭扎到床上的被褥間,,瞬息間就呼呼大睡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