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(wèi)官揚鞭策馬而去,，等他走遠了,，葛老爹走上前來,，跟許大嬸打了個招呼：“妹子，剛才來的這位是北府軍的軍爺嗎,？”

　　許大嬸點了點頭,，一邊捆菜一邊說：“營里照顧咱們,，吃得菜向來都從鎮(zhèn)上買,，而且從來不講價?！?p>　　葛老爹又問：“令郎也在北府軍從軍嗎,？”

　　聽到他提自家孩子,，許大嬸滿臉的自豪：“對,，我家孩子前年剛從的軍?！彼戳丝锤鹄系?，問道：“我看你有些面生，但你好像對北府軍很感興趣,，你家孩子也是北府軍嗎,？”

　　葛老爹遲疑了一下，輕聲答道：“我兒也是北府軍,?！?p>　　許大嬸聽到這話，馬上覺得與他近親了許多,，熱情地問：“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,？等榮兒回來了，我問問他,，說不準兩個孩子還認識呢,！”

　　“我兒……我兒他叫葛梁?！?p>　　許大嬸停下手里的活,，抬頭看著葛老爹說：“你真會給孩子取名字，這個名字取得好啊,，跟鎮(zhèn)國將軍同名,，將來這孩子肯定有出息?！?p>　　葛老爹眼圈紅了：“你知道鎮(zhèn)國將軍,？”

　　許大嬸說：“這個鎮(zhèn)子上住的人，誰不知道的鎮(zhèn)國將軍,？滿鎮(zhèn)子都是北府軍的家屬,，鎮(zhèn)國將軍是北府軍的軍魂。孩子們每年都出營探親一次,，我們這些做爹娘的,，聽他們說鎮(zhèn)國將軍的事，不知聽了多少遍了,?！?p>　　葛老爹眼中閃出了光，又問道：“你說這里住的都是北府軍的軍屬,？”

　　許大嬸說：“對,，這鎮(zhèn)上都是家里出了軍人的人家。原本我跟孩子他爹在鄉(xiāng)下過窮日子，都快過不下去了,。孟將軍知道有很多跟我們一樣的軍屬,，就給朝廷上了奏章，把軍營周邊的地撥給我們種,。平時軍中對我們鎮(zhèn)上很是照顧,，吃的用的都從鎮(zhèn)上買?！?p>　　葛老爹又問：“除了菜,，也買別的嗎？”

　　許大嬸說：“買啊,，平時大伙兒織的布,，秋天打的糧，這些吃穿用度都是供應到軍中的,?！?p>　　葛老爹望著遠處，想了良久,，過了一會兒又問：“妹子,，軍中也來買豆腐嗎？”

　　許大嬸想了想說：“鎮(zhèn)上還真沒有賣豆腐的,，大家伙兒沒這個手藝,。不過要是又會做豆腐的，肯定也能往軍里送,。孩子們操練的辛苦,，這豆腐飽肚子，能撐時候,?！?p>　　葛老爹道別了許大嬸，又被小六帶到另一處房子前,。這間房子比西郊葛家豆腐坊還大,，而且后面有個小院子,。不管是在這里開豆腐坊,，還是居家過日子，都稱得上是個好地方,。

　　小六帶著葛老爹在屋里四下參觀,，葛老爹這回并沒有反感。他在這個屋子里坐了很久,，也不說話,，低著頭像是在想事情。一直等到太陽快落山了,，才讓小六把馬車喚來打道回府,。

　　等回到豆腐坊的時候天已經(jīng)黑了,，葛老爹沒有留他們?nèi)顺酝盹垼苯幼屗麄兓嘏徒撤涣恕?p>　　鄭乾見葛老爹回來后臉色不對,，忙問他發(fā)生了什么,，但是葛老爹什么也不肯說。

　　葛老爹把之前喝剩的半壇屠蘇酒取出來,，斟了兩碗酒,。把其中一碗倒在地上祭奠兒子，另一碗則自己一飲而盡,。

　　鄭乾不知所措地看著他,，葛老爹知道他擔心自己，摸了摸他的頭,，笑著說：“好孩子,，等你再長大些，就能陪老頭子我喝酒了,?！?p>　　說著他又倒了一碗酒，咕咚咕咚喝了下去,。

　　兩碗酒下肚,，葛老爹覺得頭有些發(fā)暈。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的柱子那里,，抱著柱子,，葛老爹終于痛哭出來：“兒啊，爹對不住你,，爹得走了,！”

　　他把臉貼在柱子上：“兒，別怨爹,。爹是想趁著現(xiàn)在還能干得動,，去給北府軍送豆腐。他們都穿你當年穿過的衣裳,，住你當年住過的帳篷,。你雖已走了二十年，可他們誰都沒忘了你??！爹想通了，不能這么自私地守著這里,，爹得再為這些活著的人做些事情,。他們跟你當年一樣，都是愿意為國效命的人啊,！兒啊,，爹舍不得你，爹走后,，你別怨爹,！”

　　葛老爹蹲坐在地上，抱頭痛哭起來,。鄭乾看到他傷心的樣子,，不知道如何勸他，只能在一旁難過的跟著掉淚,。

　　過了沒幾天,，葛老爹就搬走了，他搬去了練兵營附近的鎮(zhèn)上,，在小六找的房子里重開了一家葛家豆腐坊,。小六不放心他一個人，讓鄭乾跟著一同過去了,。

　　這一天,，昭王的馬車經(jīng)過葛家豆腐坊。他知道葛家老人已經(jīng)搬走了,，看著豆腐坊緊閉的大門,，昭王不由地嘖嘖嘆道：“有智婦人，賽過男子,?！?p>　　傍晚時候，小六來到昭王府拜見昭王,。

　　昭王原以為她是為了豆腐坊的事前來道賀的,，沒想到她卻問昭王：“王爺，您覺得什么能凝聚一只軍隊,，讓這只軍隊愿意為了國家上戰(zhàn)場,，哪怕流血負傷，哪怕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,？”

　　昭王想了良久,，搖了搖頭，對小六說：“敖姑娘,，愿聞其詳,?！?p>　　小六說：“軍隊能否有凝聚力,，主要看集體的地位高低。若朝廷重視軍隊，百姓愛戴,、崇拜軍隊,，軍隊就愿意為朝廷、為百姓賣命,?！?p>　　昭王點了點頭，小六繼續(xù)說道：“將士平日訓練很辛苦,，每天都是風吹日曬,，可為何還有那么多熱血兒郎愿意從戎入伍？我認為,，他們之所以愿意參軍,，是因為朝廷看重北府軍，是因為百姓心里有北府軍,。據(jù)我所知,，當年先帝爺在鎮(zhèn)國將軍墳前種下一棵白楊樹，當年大批青年男子蜂擁涌入汴京,，爭著搶著要加入北府軍,。吸引號召他們來的并不是朝廷的俸祿，而是先帝種的那棵白楊樹,?！?p>　　小六頓了頓又說：“王爺，先帝當年在百姓心中種了一棵白楊樹,。如今王爺何不奏請圣上,，也效仿先帝，在百姓心中再種一棵白楊樹,？”

　　昭王不解地問：“敖姑娘,，此話何意？還望姑娘直言,?！?p>　　小六滿臉懇摯地說：“王爺，留下葛家豆腐坊,，別拆它,，葛家豆腐坊就是第二棵白楊樹。將豆腐坊原封不動地留在新王府,，比建造什么寶殿珠樓都要好上百倍,。豆腐坊不拆，北府軍會明白,，二十年過去了,，王爺還在紀念鎮(zhèn)國將軍,。王爺不止是紀念鎮(zhèn)國將軍才留下了豆腐坊，更是為了整個北府軍才不忍心拆它,，如此一來,，北府軍怎會不為朝廷賣命？百姓怎會不傳頌陛下和王爺?shù)娜柿x,？”

　　昭王想了很久才站起身來,，對小六抱拳說道：“敖姑娘，我明日就上書皇兄,。姑娘獨具慧眼,，本王先行謝過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