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時辰之后,坐在椅子上沉思的龐鴻被敲門聲驚醒,打開門便看到了原本隨王推官離開的那位軍巡使,。
“不知巡使大人來此有何指教,?”
龐鴻拱了拱手,眼睛一直盯著軍巡使那張黑如煤炭的臉龐,。
“推官大人有令,,所有人匯集于大堂,聽候?qū)弳?!?p> 或許是因為接下來還需要去叫其他人,,他的態(tài)度并不友好,撂下這一句話就離開了,。
龐鴻看向了兩邊的兩位看守,,向他們點點頭,道:“兩位哥哥還請稍等,,我入屋拿個東西,。”
那兩人也算是開明,,就站在門口看著龐鴻走進去,,從桌子上把一張疊好的紙拿了起來揣進袖子里。
他們關(guān)上門,,隨后便帶著龐鴻離開了房間,,來到了一層的大堂。
此時,,大堂里早已經(jīng)聚集了不少人,,他們一個個的都在竊竊私語著,龐鴻湊近了聽了聽,,大多數(shù)是在討論為什么又把他們叫下來,。
不過很快,不遠(yuǎn)處兩個人的對話引起了他的興趣,。
“哎,,你說這李旭到底是招惹誰了,昨天晚上大約戌時三刻我倆才分開,眼見著他走進大門,,但是聽仵作說大約戌時過半的時候他就已經(jīng)死了……”
“噓……不要妄言死字,,你忘了先生的教導(dǎo)了?”
“哦哦,,對對,,多謝仁兄提醒?!?p> “不過也是,,這人實在是太過蹊蹺,不過還好我等問心無愧,,就算是鬼魂也不會來索我們的命,。”
“那是,!咱們行得端坐得直,,不怕這些東西?!?p> 這之后的對話,,龐鴻就沒再去聽了,戌時三刻,,也就是按照西方計時快要八點的時候,,而仵作說的那個時間,也就是大約在八點之后,。
龐鴻心里的那條線更清楚了一些,,精準(zhǔn)的時刻讓他能夠更容易地推算出一些線索。
“肅靜,!”
依然是那個軍巡使吼了一嗓子,,然后把王增文帶到了原本柜臺位置處已經(jīng)重新歸置的桌案。
王增文稍稍咳嗽了一下,,清了清嗓子,,道:
“諸位,人命關(guān)天,,你們的證詞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線索,,若是被本官發(fā)現(xiàn)有人撒謊,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,,看到那邊的小二了嗎,?到時候罪同此僚!”
龐鴻向旁邊看去,,只見小二的臀部已經(jīng)開了朵血花,,兩瓣屁股上的褲子都已經(jīng)在棍棒下破開了一個大洞,,黑紅色的血液在褲子上凝結(jié),讓那麻布看起來就堅硬無比,。
在往上看,,那小二雖然還沒有暈倒,但是雙目無神,,滿臉蒼白,,整個身子都在打哆嗦。
“嘶……”
人群中傳出了長長的吸氣聲,,小二的慘狀在他們這些“讀書人”眼里更加可怕,,他們明白,能打成這種模樣,,肯定是超過四十杖了,。
僅僅是一個所供不全就能判到超過四十之?dāng)?shù)的杖刑,若是不實之罪,,就很可能要上徒刑了,。對于這些讀書人,,徒刑可是比杖刑更可怕的事情,,那意味著他們至少會錯過一屆考試,情節(jié)嚴(yán)重的,,則會終身禁考,。
下方逐漸安靜的討論讓王增文很滿意,他覺得自己已經(jīng)鎮(zhèn)住了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舉子們,,于是故意咳嗽兩聲,,清了清嗓子,道:
“現(xiàn)在,,有誰有關(guān)于死者的信息,,可以上前供述,若于案情有利,,重重有賞,!”
也不知道是賞激勵了剛才說話的那幾個人,還是罰把他們嚇壞了,,王增文的話音剛落,,便聽見幾個學(xué)生著急的聲音:“王大人,王大人,,小生知道李旭昨夜戌時之所在,。”
龐鴻抬頭看去,,只見兩個看上去得有二十四五歲的舉子從里面一路擠到前方,,他們雙手不規(guī)則地擺動著,,似乎是在述說著自己的激動。
他也順勢跟著往前走了走,,這才大概能聽到他們在前面供述的內(nèi)容,。
“昨夜戌時,我和李旭一同從第二甜水巷的春雨苑出來,,大約在戌時三刻回到的會館,。”
王增文臉上沒有什么意外,,看來他也查到了些什么,。
“哦?本官記得春雨苑好像是內(nèi)城少有的賣身也賣藝的妓館吧,?你們好好考試,,以后什么樣的找不到?去那種地方干什么,?”
那兩人緊張地直哆嗦,,趕緊向著王增文一拱手,道:“謹(jǐn)遵王大人的教誨,,從今往后定不會在去那等俚俗之地了,。”
王增文這才滿意地點點頭,,隨手拿起了旁邊的筆,。
“很好,那么你們具體說一說都在春雨苑做了些什么,?!?p> “這……”
他們對視一眼,但是沒有人率先開口,。
“本官讓你們說你們就說,!怎么,想吃一頓水火棍嗎,?”
兩人一下子慌了神,,連連擺手道:“不敢,不敢,?!?p> 隨后其中的高個子站了出來,仔細(xì)道來:
“我們叫了春雨苑的花魁娘子來作陪,,然后喝了些小酒就行了那敦倫之禮……”
說到這里,,他有些不好意思,身后果然傳來了些許嘲笑,。
“什么敦倫之禮,,就是鉆了個洞還說的那么拗口,,孔圣人的妙句都被你們這些人給用壞了!”
若只是嘲笑也罷,,但是這樣的指責(zé)實在是在挑戰(zhàn)他作為讀書人的耐心,,而且全場如此多的舉人,可以說沒幾個沒去過那等煙花之地的,,此話一出基本沒人能夠幸免,,所以一并瞧了過去。
只見人群中部靠前的位置,,一個應(yīng)該是常年不見光所致的蒼白面容出現(xiàn)在了眾人眼前,,那小生生的倒是皮膚水嫩,面容柔和,,只不過看起來更像是個女子,,好像一推就倒的樣子。
“呦~我倒是誰呢,?別在那裝清高了,,你當(dāng)我們沒在春雨苑看見你?”
“你,!你胡說,!你血口噴人!我怎會與你這等無恥小人同去那等骯臟之處,?還,,還無故污人清白,!”
在場的眾人無不是帶著些幸災(zāi)樂禍的表情看過去,,那白面書生整張臉都浮現(xiàn)出了一抹病態(tài)的潮紅。
龐鴻就站在他不遠(yuǎn)的地方,,見狀也只是搖了搖頭,。不過就在轉(zhuǎn)頭間,他卻看到了那個高個子嘴角提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,,露出了一個稍顯邪性的笑容,。
他轉(zhuǎn)過頭去,剛好對上了那白面書生羞愧中帶著些憤怒的目光,,隨后,,若有所思地將視角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(zhuǎn)兒。
不過,,那高個子的笑容僅僅是出現(xiàn)了一瞬,,隨后便消失不見,依舊是一副淡泊如水的表情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