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好說,。”那人冷汗兀地順著臉邊淌了下來,,慢慢垂下了手中的刀,,向后挪了一小步,又緊接著閃后兩大步,,方才敢繼續(xù)說話,,“小人有眼不識泰山,冒犯了二位,,還請大人大量……”
“我早已說過,,這沒有你們要找的什么胖子,你們現(xiàn)在就走,,這屋里也不會見血,。”明鵲聲音朗然,,自是映襯“一出血鋪道”的傳言,,眾人都呆立在那里,顯得進(jìn)退兩難,,這更讓一旁的白靖仇看傻了眼,。
“姑娘,我們此刻要找門中的一個叛徒,,若是被他跑了,,這些弟兄的性命也便沒了,還請多多成全,?!蹦侨藚s仍站著不走,身后的人也都圍了過來,,雙方的距離驟然變短,,明鵲不禁緊張起來,即便自己再厲害,,如此拘束之地也斷然施展不開手腳,。
那胖子躲在床下,,伸手戳了戳白靖仇的后背,,白靖仇便也掙扎著起身,仍是用手里的木秤指著那些人說道,“他說你們是叛徒,,你們又說他是叛徒,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明鵲心中暗叫不妙,,經(jīng)過此番莫名而來的沖突,,本來把這些人唬走后,再把那胖子放走,,之后無論再發(fā)生何事都與夫妻二人沒有瓜葛,,未料想白靖仇全無江湖經(jīng)驗(yàn),一句話便說漏了嘴,。只見為首那人嘴邊流露出笑意,,“這位爺既然如此說了,我們今晚定要在這屋里好好找上一找了,?!?p> 就在那人說話的當(dāng),明鵲已一把將白靖仇扯回到床上,,自己順勢墊步躍出,,將刀橫掃而過,那些人都驚呼起來,,要么死命往后閃,,要么用刀來硬扛,一時間刀兵相交,,屋子里火星四射,。
為首那人本來仗著人多,以為可在這狹小的空間將明鵲制住,,未曾想她身形靈動,,幾個彈指間已刺傷了數(shù)人,眾人見這個女子身手高超,,漸漸不敢上前,,卻都堵在門口,面面相著,,手足無措,。
忽然聽得屋子側(cè)面一聲悶響,那胖子趁機(jī)從床下轱轆出來,,起身撞開窗子,,像只鷂子般逃了出去。
為首那人暗罵一聲,,帶著眾人轉(zhuǎn)身就追,。聽到這些人腳步聲確實(shí)遠(yuǎn)了,,明鵲才松了一口氣,丟下了錐刀,,趕忙去看白靖仇的傷勢,。
“鵲兒,你到底是誰,,為何有如此武功我卻從不知道,?”白靖仇掙扎著起身,緊緊抓住她的手,,用顫抖的聲音問道,。在他的印象里,妻子是個從山匪手中逃脫的弱女子,,這些年來一直生活在北鎮(zhèn),,每日只是洗衣做飯,未曾料到她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武功,。
“相公,,我早年曾有些際遇,之前確實(shí)沒有告訴你,,生怕你會多想,,可我并不是有意瞞著你的?!泵鼯o柔聲安慰,,她自然知道白靖仇此刻心中有多震驚。
“鵲兒,,我信你,,只問你一句,”白靖仇頓了頓,,接著說道,,“你當(dāng)初來到北鎮(zhèn),是個巧合,,還是與父親說的當(dāng)年火夜之事有關(guān),?”
“相公,你我在北鎮(zhèn)生活這么多年,,其實(shí)終究還是逃不開當(dāng)年火夜之事定下來的宿命,。相公可還是怨我瞞了你?”明鵲說著,,雙眼便濕了,。
“既然如此,我不多問,,只怨自己身為丈夫,,毫無本領(lǐng),,到頭來卻要妻子擋在前頭?!卑拙赋鹫f罷苦笑著也流下淚來,劫后余生,,百般感慨,,只緊緊抱住了明鵲。
“相公自是我的保護(hù),,自始至終沒有變過,。”明鵲在他懷里柔聲說道,,“只是你自幼便生活在北鎮(zhèn),,身邊都是親近之人,環(huán)境太過簡單,,對這江湖上的險惡卻不設(shè)防,。此去中都路途艱險,有事的時候,,最好還是先讓我代相公來拿捏才妥當(dāng)一些,。”
“一切都聽鵲兒的便是,,我此刻才反應(yīng)過來,,自己剛才說漏了嘴……”白靖仇撓撓頭,不好意思地笑了,。
“這場遭遇至此還沒有完,,雖不知事情梗概,但此地我們是斷然不能再待了,,趕快繼續(xù)趕路才好,。”明鵲說罷,,兩人便急匆匆收拾完行李,,在柜臺交了房錢準(zhǔn)備出發(fā),到了后院的馬廄才發(fā)現(xiàn)白靖仇的馬已經(jīng)不見了,。
“定是被那胖子逃跑之時順走了,!”明鵲依舊反應(yīng)飛快,“相公,,我們?nèi)缃裰皇O乱黄ヱR,,速度一定會慢下來,很容易被那些人追上來,,更是耽擱不得了,?!?p> 明鵲說罷,二人同乘一馬緊忙出了小店上路,。
此時月色茫茫,,路上寂然無聲。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,,后面忽然傳來一片嘈雜的馬蹄聲,,回頭看時,之前在客棧的那些人已追了過來,,再次將二人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,。
“你們今晚總是要來送死么?”明鵲嘴上雖這么說,,心中卻忐忑起來,,自己當(dāng)初在朱雀堂是學(xué)了些刀劍上的功夫,卻不喑馬術(shù),,力氣也差,,面對這么多馬匪,一番沖將下來,,恐怕兇多吉少,。
“姑娘好說,”為首的那人又道,,“那個叛徒我們已然了結(jié)了他,,只是想問姑娘要一下那份東西?!?p> “什么東西,?”明鵲一愣,她努力回想了一下,,那個胖子進(jìn)屋之時身上并沒有大的包裹,,便接著問,“他當(dāng)時硬要藏在床下,,那里你們可曾去看過,?”
“自然搜過,否則也不會再來叨擾姑娘,?!蹦侨俗允强闯雒鼯o是個人物,自始至終連正眼也不看白靖仇一下,,“所以要來姑娘這里再找一找,。”
“我倆發(fā)誓沒有拿過,你們莫要做得過火,?!泵鼯o由于太過緊張,聲音已經(jīng)抖了起來,。
“拿沒拿過,,空說無益,姑娘且放下刀,,讓我們搜一搜二位身上,,若是沒有,當(dāng)放二位自去,?!蹦侨苏f得斬釘截鐵,,提馬往前走了一步,。
“相公,本來想去中都做一番有意義的事,,未曾想今晚你我就要死在一群土賊手里……”明鵲轉(zhuǎn)頭對白靖仇凄然一笑,,卻見白靖仇目光堅定,一手拿過了明鵲手里的錐刀,,一手緊緊抱著她的腰,,“我白靖仇雖然身手不濟(jì),可這次也該讓我來保護(hù)鵲兒你了,!”
那些人剛要往前沖時,,忽然路邊射出一箭,正中為首那人的左胸,,登時栽下馬去,。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手持弓箭信步走了出來,后面一陣馬蹄飛快,,兩個人手持錐刀縱馬而來,,像兩枚流星砸進(jìn)人堆里,只顧左右劈砍,,頓時將那伙人殺倒大半,。
白靖仇定眼去看,卻發(fā)現(xiàn)是父親白繼忠拿著弓箭,,馬上則是高二,、胡三兩位叔叔。
混亂之間,,那些人四散逃去,,一個人本拿刀抵御著,見狀不妙,,也提馬往路邊的林子里鉆,。明鵲又從白靖仇手中拽過錐刀,,筆直直地擲過去,一下子扎在馬的后腿上,。那馬驚得一尥蹶子,,將那人抖在地上。白繼忠一個躍步上前,,將他牢牢按在地上,,冷冷問道,“爾等何人,,竟敢傷我兒婦,?”
“老爺饒命……饒命,之前也是誤會……”那人軀體動彈不得,,只能側(cè)頭喘著粗氣說話,。
高二滿臉鄙夷,更不多話,,拿起手中的錐刀直接扎進(jìn)了那人小臂,,刀尖貫穿而過直接插進(jìn)了地里。那人殺豬一般嚎了一聲,,趕緊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交待,,“我本是……江北蟄門的弟子,前幾日……堂主犰狳接了一筆……一筆萬兩黃金的大買賣,,卻自己私吞下兌票要跑,,我等怕門主怪罪下來受到株連,才一路拼了命追到這里,,不想唐突了各位……”
“蟄門做的都是收人錢財,,替人拿命的勾當(dāng),倒是何人的頭顱價值萬金,?”明鵲見白繼忠?guī)兹吮砬殂等?,知道他們已久不問世事,自然不知曉這些年來江湖上的事情,,便開口追問,。
“要的是中都熊羆侯府……聞羽的命,至于……金主是誰,,犰狳……當(dāng)時卻沒有說過,。”那人疼得直咧咧,,小臂之傷已快要讓其昏厥過去,。
“聞小侯爺有危險了!”胡三當(dāng)年在熊羆軍時,極是敬重聞若虛,,聽聞其子已被人盯上要下黑手,,氣得牙目皆裂,上去便照那人后心補(bǔ)了一刀,。那人聲都沒吭,,蹬了幾下腿便再也不動了。
“父親,,高二叔,、胡三叔,你們怎么會在這里,?”白靖仇頭一次見到殺人,,此刻還在恍惚著,仿佛置身噩夢剛剛驚醒一般,,整個人僵在馬上,,一時動彈不得。
“你們二人沒有武功,,走此長路,,終不放心,,我們?nèi)齻€便決定跟你倆一起去中都,。”白繼忠左右探看了一番,,見已沒有了危險,,才輕描淡寫地答復(fù)。
“我雖然沒有武功,,可之前鵲兒在客棧和這些兇徒動手,,卻一點(diǎn)沒落下乘嘞!”白靖仇剛一說完,,見明鵲瞥來一眼,,知道自己又說漏了嘴,低下了頭不再說話,。
白繼忠卻假裝沒有聽見,,轉(zhuǎn)身走開幾步。
“白大哥,,我說什么來著,,咱這熊羆軍總會有朱雀堂的鳥兒繞著飛的?!备叨呛且恍?,既然話已至此,誰也不用再隱瞞明鵲的身份。
“朱雀堂,?”白靖仇愕然,,他只是聽父親說過,自己的母親曾是朱雀堂的弟子,,此時的楚國公也出身朱雀堂,,卻未料想自己的妻子竟是她們的同門。
明鵲赧然一笑,,身體向后輕輕依偎著白靖仇,,一副嬌柔姿態(tài),卻也不再說話,。
照那人所說,,聞羽此刻已落入危險境地,五個人一同上路,,快馬加鞭往中都城趕去,。
昌平公主指婚之日將近,整個中都城都在忙著醞釀下一個熱鬧的慶典,。
劉不然在刑部供職,,正事沒做幾件,倒是結(jié)交了不少六部各臺的酒肉朋友,,他在一個禮部的從事那里聽說,,李求真已著人擬好了將昌平指給聞羽的詔書,心下忿然,,又著人去找犰狳追問,,刺殺聞羽的事情到底落實(shí)得如何,卻聽說犰狳連同手下十幾個人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(jīng)失蹤了,。
劉不然七拐八拐地找人去聯(lián)系蟄門其他的堂主,,卻發(fā)現(xiàn)根本無人知道蟄門曾經(jīng)接過這么大一單生意,萬兩黃金就如此打了水漂,,氣得他兩眼冒金星,,一股邪火直往天靈蓋上頂。自在朝中任職之后,,劉不然有了官場的身份,,又身為新晉伯爵,脾氣自然比以往更盛,。蟄門的宵小之輩竟白白侵吞了這么一大筆錢,,簡直是拿自己當(dāng)猴耍,劉不然自然不會善罷甘休,,于是越過頂頭上司,,直接以刑部的名義下了一道查封蟄門的急令,。
刑部的加急文書自中都傳遍周邊府縣,自是揚(yáng)起了一陣不小的風(fēng)塵,,下面的公差捕快即便對此半推半就,,可迫于上峰的壓力,連著幾日下來也端掉了六七個蟄門的據(jù)點(diǎn),,抓了大大小小的頭目百十余人,,全部下到了刑部大獄之中,獄中一時間人滿為患,。
劉不然著人嚴(yán)刑拷打,,一連弄死了十幾個,可那一萬兩黃金兌票的下落卻依舊沒有線索,。心火依舊沒處發(fā)泄,,劉不然又顛倒主意,想要往上繼續(xù)挖出蟄門的門主,。
劉鶴群隱約覺得近來中都市井間不太平,,在刑部尚書那里打聽才知道查封蟄門之事,急忙把劉不然喊來問話,,“你無緣無故和蟄門那群亡命徒犯什么相,?”
“父相當(dāng)初叫兒子找人做掉聞羽,我便找了他們,,誰知這幫宵小吃了熊心豹膽,,竟平白無故吞了我萬兩黃金的兌票,到現(xiàn)在人沒殺成,,錢也不見了,,換誰能忍下這口惡氣,?”劉不然忿忿地咒罵,。
“江湖自有江湖的規(guī)矩,拿錢找人買命的勾當(dāng)本就是見不得光,,吃了虧自己認(rèn)了便罷,,你和一群專攻刺殺的匪類如此作對,就不怕他們哪天被逼得急了暗中要你性命,?”劉鶴群吼道,。提到刺殺,他不禁想到了當(dāng)年的玄武堂,,尤其是卯蚩,,只要出山簡直是個出沒無形的惡魔。他聽聞蟄門的行事風(fēng)格與當(dāng)年的玄武堂頗為相似,,卻始終摸不清這個門派的背景,,也不知曉其行事的路數(shù),,擔(dān)心劉不然會被報復(fù)。
“當(dāng)年民間不準(zhǔn)開幫結(jié)派是父相提出來的,,我就著國法將這幫拿錢不辦事的混賬東西一網(wǎng)打盡,,一來是在貫徹朝廷法度,二來也算上任后的些許作為,,如此折了那一萬兩兌票才算不冤,。”劉不然人如其名,,對父親的警誡不以為然,,仍在梗著脖子反駁。
“我聽說你此刻還在查找蟄門門主的下落,,此人在江湖之中浸潤多年,,手上的人命成百上千,仇人更是多不勝數(shù),,可即便這樣,,直到現(xiàn)在都沒有人能說得清他的姓名和長相。如此可怕之人,,你斷不可再自以為是,,前去招惹是非!我馬上就照會刑部,,撤銷追查,,將獄中的蟄門門眾盡皆放走,此事再不要鬧大,,以免到時無法收場,。”劉鶴群說罷,,一臉不容置喙的神色,,揮手讓劉不然退下。
劉不然轉(zhuǎn)出相府,,氣更不打一處來,,想那刑部尚書雖不敢當(dāng)面制止自己,卻跑到父親那里說壞話,,到底也是個沒膽色的家伙,,成不了大事。
想到這,,劉不然徑直回到刑部大獄,,強(qiáng)令獄卒將那些蟄門的門眾全部灌下砒霜毒死了,然后尸首全部丟到了城外的亂墳崗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