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遇春所做的事情,,讓甫玉感覺到自己所一直追求的變得虛無,也沒有了任何意義,,既然如此,,自己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,,那豈不也是南柯一夢?還有什么可以支撐著自己走下去?甫玉越想越覺得悲哀,,他的努力終究還是改變不了什么,。
“先生,聽那些士兵說,,這里就是埋人的大坑,。”白川低聲說道,。
“哦,,”甫玉聽到白川說話,才緩過神來,,只見這埋人坑在一處矮丘之下,,長寬數(shù)丈,浮土稀松覆蓋其上,,裸露出許多尸體,。甫玉見到,心生慘意,,說道:“你們回去吧,,明日帶些香燭和金紙過來?!?p> “先生,,這里更深露重,你身體才剛恢復(fù),,可不能在這里過夜啊,。”沈立勸道,。
“三千白骨長埋在此,,我怕他們找不到回家的路,我若跟著你們回去,,怕是夜里會發(fā)噩夢,,你們不用管我了,我想在這里為這些將士念經(jīng)超度,。”甫玉喃喃地說道,。
“先生,,我覺得常大哥說的也不無道理,難道先生忘了在山上的時候,,就是這些人為難了先生,,讓先生身受凌辱……”
“你不要再說了,既然生死有命,我想送他們最后一程,?!备τ裾f著,閉上眼睛,,嘴里念起經(jīng)來,。白川和沈立見勸不動甫玉,于是兩人商量著,,白川回去準(zhǔn)備香燭金紙,,怕甫玉出事,沈立在不遠處待著,。
翌日,,天剛大亮,白川將采買之物和早飯送了過來,。
“怎么樣了,?先生可念完經(jīng)了?”白川問道,。
“就這樣坐了一夜,,嘴里念個沒完?!鄙蛄⒋艘灰?,早已饑腸轆轆,拿起一個白面包子就往嘴里送,。白川走到甫玉面前,,低聲說道:“先生,餓了一夜,,吃點東西吧,。”
甫玉聽到白川說話,,緩緩地睜開眼睛,,說道:“將香燭點上吧!”白川應(yīng)了一聲,,趕緊照辦,。
“先生,休息一下,,吃點東西吧,。”白川又央求道,。
“白川兄弟,,你可知道這九華山是哪位菩薩的道場么,?”甫玉問道。白川哪里知道,,搖了搖頭,,說道:“我不知道,但菩薩都是救苦救難的,,也救先生,,先生就別折磨自己了?!卑状ㄕf著,,將一個包子遞給甫玉,甫玉擺了擺手,。
“相傳這九華山是地藏王菩薩的道場,,地藏王菩薩曾經(jīng)說過一句話‘地獄不空,誓不成佛,?!墒菫榱宋腋τ褚粭l殘命,如今這里卻變成了一個刑場,,無端端多出了這么多的冤魂,,讓我心里如何能安寧?我該如何償還,?”甫玉說罷,,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看到甫玉如此動情,,白川想起了自己的經(jīng)歷,,也止不住淚眼,勸甫玉說道:“先生不是菩薩,,先生只是先生,,何苦要為難自己?”
甫玉沒有再說話,,閉上眼睛又開始念起了經(jīng),。
如此又過了一日,白川和沈立見甫玉還是不吃不喝,,心里擔(dān)心,,白川于是對沈立說道:“沈立兄弟,我看先生是想把自己的命也留在這里了,,你且看好先生,,我去趟常大哥大營,無論如何,,也要將先生勸回去,。”
又到了夜里,,沈立兩日不眠不休早已支撐不住,,倒在地上打起了鼾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,,落在甫玉身邊,。
“先生就算是念上一輩子的經(jīng),也不可能讓這些人活過來,?!蹦侨苏f道。甫玉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來人,,正是鬼面人徐伯臣,。
甫玉沒有講話,閉上眼睛,,繼續(xù)念經(jīng),。
“在這世上,只有弱者才會感覺到絕望,,先生做了這么多,,卻對眼前所發(fā)生的事感到無能為力,那證明了什么,?”甫玉聽了徐伯臣的話,,嘴里停了下來,可依舊不去看徐伯臣,。徐伯臣知道自己說中了甫玉心里所想,,繼續(xù)說道:“那就是證明了先生的羸弱,在這個世上,,沒有會去聽一個寂寂無名的人說話,,也不會去服從一個手無權(quán)利的人吩咐。先生所追求的忠孝仁義,,好生之德,,只在先生的心里,在這腐臭的世界,,誰會去聽先生的方外之言,?”
“你只不過是想要我為你報仇?說這些有何益,?”甫玉冷笑道,。
“是,我是想報仇,,但我沒想過要殺人,,可這些人互相沒有仇怨,,卻拿著刀槍想要取了對方性命,這又因為什么,?只不過也是用道義粉飾的強盜行徑罷了,。”徐伯臣說得激動,,身體竟有些顫抖,。
“你知道我的身世,若想取我性命只管拿去好了,,我不會因為你的仇恨再掀起什么風(fēng)浪,。”這時候的甫玉心里,,死與不死也沒什么區(qū)別了,,若是徐伯臣能讓自己解脫,那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結(jié)果,。
“我若想殺你,,何必還留你到今日?”徐伯臣說道,,“只要你起心動念,,將大都那個人取而代之,便可以少了多少戰(zhàn)爭,,少了多少殺戮,?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么?”
“我現(xiàn)在什么也不想,,只想死在這里,,你若不殺我,我過幾日也會死,,你請便吧,!”甫玉說完,又念起經(jīng)來,。
徐伯臣還想再說,,只聽見遠處有個聲音說道:“師弟,原來你在這里啊,,讓為兄好找,。”徐伯臣聽到聲音也就不再逗留,,雙腳點地,,施展輕功一躍而起。
“師兄,,你怎么也來了,?”甫玉問道,。
“也來?難道此間還有誰來過,?”劉基問道,。
“師兄若是要為那常遇春來勸我,那還請回去吧,,以后還請師兄多上山陪陪師父?!?p> “師弟言重了,,何以至此?不是常將軍讓我來的,,為兄只是掛心師弟的身體,。”劉基說道,。
“身體,?就是為了這么一個身體,死了多少人,,留著何益,?”甫玉苦笑道。
“那日在營帳內(nèi),,為兄的確將話說得重了些,,還請師弟大量,不要放在心上,。只不過,,為兄覺得,常將軍此舉雖然欠妥,,卻也不是全無道理,。”劉基將長袍撩起,,坐在了甫玉身邊,。
“在師兄跟前的就是那被冤死的三千鬼魂,師兄心里難道沒有一絲憐憫,?”甫玉說道,。
“能在戰(zhàn)場上的人,都是一把利器,,目的只有一個,,那就是取了敵人的性命。要說冤,,死了就冤,,生的難道就不冤么,?營里有多少士兵,就死在了你眼前這些人手里,。師弟,,熟讀兵法,難道不知道攻心之道,?”
“以屠戮來攻心,,這未免也太過殘忍些了吧?”甫玉說道,。
“有比這些還殘忍的,,師弟想聽聽嗎?”劉基見甫玉不作聲,,繼續(xù)說道:“自蒙古鐵騎南征以來,,我們漢人何時享受過安寧?群雄并起,,誰都想做這個天下的主人,,假若沒有強有力的軍力,這天下還會比以前更加混亂,,死的何止是這三千將士,,連無辜的百姓也都會牽扯其中。殺了這三千人,,不僅是消滅了陳友諒的有生力量和稱霸野心,,也會讓陳友諒的剩余部隊聞風(fēng)喪膽,不戰(zhàn)而屈,,因此少殺了許多無辜性命,。”
“師兄言下之意,,天下百姓還應(yīng)當(dāng)對常遇春的殘暴屠戮感恩戴德了,?”甫玉冷笑道。
“兩權(quán)相害取其輕,,殺一可救百,,師弟難道覺得不可為?”劉基說道,。
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,豈能做如此計算?”
“師弟救高郵之時,,那時也死了許多蒙古士兵,,師弟可也跟他們講過好生之德?人生亂世,談慈悲和仁義都過于奢侈,,師弟善良,,但在如今這亂世卻非什么好事。假若不能權(quán)衡利弊,,到后面吃虧的還是自己,。”劉基說道,。
劉基說的話,,雖有些強詞奪理,但也不無道理,,把甫玉說得無言以對,,陷入了一片沉默,突然聽到遠處有人說話,,甫玉與劉基感到奇怪,這荒山野嶺的,,大半夜難道還會有什么人,?于是二人不敢再說話,只聽見有一人說道:“老大,,上次去衢州撲了個空,,如今那常遇春就在那營帳里,我們今晚就去取了那小子性命,?!?p> 甫玉聽到那人說話有氣無力,空飄飄的,,不是那滇南八駿的白面無眉那還有誰,?心里嘆道:“糟了,這幾日雖然已經(jīng)跟遇春說了這幾個人,,但常遇春一副不在乎的樣子,,這幾人殺人手段骯臟,別出了什么事才好,?!笨梢粫r也想不出什么辦法制止,于是讓劉基去喚醒沈立和白川,。劉基走去一看,,哪還有這二人身影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