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大裳茶》021 導讀：

　　臺東鎮(zhèn),，

　　是青島城鎮(zhèn)化進程的起點,，

　　是青島百年前最大的街市,，

　　是中國近代商業(yè)的發(fā)源地之一,，

　　是中國最早融入近代商業(yè)模式的城鎮(zhèn),，

　　大體位于現(xiàn)在青島市的臺東一路至臺東八路間的區(qū)域,。

　　接上……

　　021 破爛市日漸繁榮，臺東鎮(zhèn)建立①

　　楊家村以東本是一片荒僻之地,。

　　順蘇北南下，到常州杭州一帶闖窮的,、山東境內(nèi)逃荒闖關東的,，聽說青島工資高,，便都拖家?guī)Э诘鼐徒角鄭u闖碼頭。周邊村子被德國人征了土地,，也有許多村民來這里安了家。一年之前還是一片光禿禿的荒地,，奇跡般地住了成千上萬的人,。

　　當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一起居住,，就產(chǎn)生了衣食住用的需求,。青島村被征地拆遷后,，行街上的一些小商小販來到這里，成了此地商業(yè)經(jīng)營的火種,。他們熟練地吆喝叫賣，帶著笑臉推銷,。一些腦子活泛的人,，受到啟發(fā),，也大著膽子，帶著破筐布袋去附近的集市上弄些貨來,。

　　慢慢地,，賣燒餅的、賣菜的,、補鍋的,、修鞋的,、賣舊書的,、賣針頭線腦的,，逐漸多了起來,，自發(fā)地形成了集市。狹窄而骯臟的小巷子,，顯得特別熱鬧,。

　　（▲窮漢市的小商販）

　　很快,，最好的街角、熱鬧的地段,、可以遮風擋雨的棚子,、能夠存貨的門洞，都被嘗到好處的人搶占了,。許多人從李村或其它大集上,，又弄了些貨，把這種隨心所欲的買賣當成了營生,。有人買,、有人賣、有人氣,、有賺頭,，在誘人的利潤刺激之下,，人們變得膽子越來越大。一張舊桌子,、一個空木箱,、一只破筐，都變成了一個個“貨?！?。捆著腳的雞、嗷嗷叫的仔豬,、山羊皮,、草編，都被人們用騾子運到這里,，以至于德國人用的不銹鋼勺子,、煤油燈用的火油、木材和大漆,，在這兒都不是什么稀罕貨,。

　　許多人都將這個自發(fā)的、破破爛爛的集市,，戲謔地稱之為“窮漢市”,。

　　窮漢市最多的，便是憑力氣糊口的苦力,。

　　丁永一往苦力經(jīng)常聚集的楊家村河邊一站,，便呼呼啦啦地圍上幾十號人。他從中選出幾個看上去壯實憨厚的漢子,，又雇了幾輛轱轆馬,，向青島村方向去了。

　　如先前所料,，從青島村老宅拆下磚瓦木石,，沒有受到德軍任何阻攔。只是要與德國地政官平房拆院搶時間,，否則便會被付之一炬,。

　　丁永一帶人爭分奪秒，將可用的建房材料運走,。丁廷武找來了許多精壯后生,，也幫忙拆運。許多村民發(fā)現(xiàn)有免費的建房材料可用,，也紛紛加入這一行列,。一隊隊加了風帆的轱轆馬，晝夜不停地奔向楊家村以東,，場面蔚為壯觀,。

　　（▲裝著風帆的轱轆馬）

　　三個月之后,，青島村成為一片瓦礫,。

　　丁家和鄉(xiāng)親們從被拆的老村中，搶救性地運回了許多可以建房的磚瓦木料,。

　　丁周氏早早地在新房的房址上架了鍋,，章禹蓮也來幫忙，給建房的師傅和幫工們開伙,。膠澳德國公司工資高,，但要經(jīng)過監(jiān)工、把頭克扣,。在這里給中國人建房,，不但工費合理，連幫工都有每月八到十五塊的銀元,，午飯還頓頓有肉,。這些來青島闖窮的外地勞工格外賣力，不僅給東家省料,，上工還不用監(jiān)督催促,。

　　但是，建房的過程卻極不順利,。

　　幾場連續(xù)的大雨,，讓所有的人都吃盡了苦頭。青島的道路成了溝渠,，人車無法通行,。窮漢市的居所嚴重漏雨，窮困潦倒的人們在泥地里掙扎,。污水混著雨水滲入水井,，使得飲用水源被嚴重污染。極具傳染性的傷寒和痢疾,，在棚戶區(qū)蔓延開來,。

　　不久之后，德國人中也開始流行腸炎和傷寒,。這對剛剛來到青島,，水土有些不服的德國人，構成了極大的威脅,。

　　德國總督府不得不開始重視楊家村以東,，這片中國人極為密集的區(qū)域，并將其納入規(guī)劃,，準備建立新的勞工區(qū),。

　　起初,，這里的人們是抗拒的，以為德國人又要將他們從窮漢市趕走,。經(jīng)過努力,，德國人終于成功地動員這里的人們進行建設。

　　雨季一過,，楊家村以東的窮漢市,，又是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。

　　丁永一白天在新房忙碌,，晚上悄悄地帶著丁廷武去修泉,。那泉挖開后，水居然是淺紅色,。丁永一又驚又喜,，發(fā)現(xiàn)地下有半人深的赤褐色砂礫層。礫石大如鵝蛋,，小如蟹眼,。父子倆找來石頭把泉眼處壘了，又把赤褐色的礫石用泉水洗凈后,，在石頭的外圍重新填了回去,。

　　泉修好之后，藏于地下,，含而不露,，涌而不噴，清洌靈動,，實為水之上品,。用杯子裝滿泉水，將錢幣輕輕地放在水面之上,，水表的張力特別大,，盈出杯面少許，居然不溢不流,。丁永一欣喜之余,，依著楊家村以東的方位，取名“東泉”,。

　　丁永一在東泉旁邊新開墾的地里,，種上了蘿卜。丁廷武在邊兒搭了看坡的茅棚,。

　　兩頭使勁,，丁永一日漸消瘦，卻顯得精神健旺。

　　丁家人忙得像陀螺一樣,，一家人最擔心兩個沒有大人看管的孩子,，好在念弟懂事，每天一手一個地扯著,。小國毓膽子大,，招弟也異常頑皮,，有時趁著念弟幫粥鋪收盤碗筷的機會,，一頭扎進人群，喊也喊不回來,。等兩個孩子餓了,，自己跑回來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變成兩個小泥丸子,。折割采生之類的話,，再也嚇唬不住他們。

　?。ā鄭u村舊影）

　　上青島村尹嬸,，在楊家村的親戚家，借著山墻起了偏房,。剃頭的王師傅,，擔著挑子來到窮漢市，占了個很大的攤位,。丁家建房工人吃剩下了饅頭,，丁周氏用笸籮裝了擺在門口，每每剩不下,，便大膽地多蒸些順便賣了,。搬到這里之后，茍記餡餅粥的生意居然出奇的好,。簡陋的矮桌,、幾個破舊的長條凳子，露天一擺,，油炸餡餅的香味兒和冒著熱氣的甜沫,，就吸引著餓了的苦力和小販進去，三五個銅錢就能湊合一餐,。

　　中秋節(jié)那天,，楊家村以東第一批中國人建的房屋基本完工。街道兩旁大多是中式傳統(tǒng)平房,，每戶都有一個小院,，院子里按德國人的規(guī)定，設有廁所和垃圾箱。丁,、章,、茍三家新起的房子，與在青島村時基本一樣,，連三家鄰居的位置都沒變,。

　　看著井然有序的街道和房屋，窮漢市的人們歡欣鼓舞,。

　　茍文先扶著久不下床的病妻,，也來到街上。二人看著新起的宅院,，幾乎落下淚來,。

　　“會首胡家搬走之后，瑞茂燒鍋更了名號,，聽說要開更大的鋪子,。胡記商號胡家，去了斐迭里大街,。裕興百貨王掌柜和金昌當鋪金掌柜,，去了大鮑島。咱們這些窮的,，只能在這窮漢市安家,。”

　　丁周氏聽了茍文先的話,，知足常樂地道：“咱們又有了房子,、院子，你們家的生意也紅火,，挺好,。”

　　尹嬸也在人群中說：“咱們這兒,，地兒比青島村大,，人比青島村多。原來又亂又臟,，破爛市,、窮漢市地叫著，現(xiàn)在起了新街市,，可不能再這么叫了,！太難聽了！”

　　章老先生永遠是笑瞇瞇的,，他道：“這話在理兒,！是不能再叫窮漢市了,。叫楊家村，也不合適,。老茶梗子,，你說叫什么好？”

　　剃頭王師傅也道,，“大裳茶,，您德高望重，給咱們這兒,，重新起個名字吧,！”

　　丁永一沉吟了一下，指著遠處的山,，道：“那山,，咱們現(xiàn)在都稱之為鳳臺嶺,。很早以前,，它叫烽臺嶺。那是因為山的上面,，自大明朝時起,，就有一座烽火臺。時間久遠,，戰(zhàn)亂少了,，山上面的烽火臺就廢棄了。人們慢慢忘記了烽火之危,，就用象征吉祥的‘鳳’代了,。”

　　人們看著遠處形如馬鞍的山峰,，聽丁永一講它名字的來歷,。

　　“別人可以忘了，但咱們從青島村搬來的人不能忘,，就取個‘臺’字吧,。”丁永一看著眾人,，把大明軍戶之后更不能忘的話省了,，把德軍入侵，烽煙再起的話也省了,。他心里非常明白,，說這些沒有用了，德軍占領膠澳已成事實,。即使丁廷武和軍戶后生一直在抵抗,，也無法將入侵者驅(qū)離,，而且死傷了更多的人?！霸蹅冊诜榕_嶺以東,！”丁永一帶著傷感，想著被德國人從青島村驅(qū)離,，慟失家園,、背井離鄉(xiāng)的日子，他心底一直被壓抑的屈辱和悲憤之情,，此時終于被激發(fā)了出來,。“在德國人的規(guī)劃圖上,，這里是最東端,，是那張地圖上太陽最先升起的地方。咱們中國人,，從古至今,，都相信太陽升起是萬事萬物的開始，是吉祥和春天的象征,。咱們就再取一個‘東’字,。以后，咱們這兒,，就叫臺東鎮(zhèn)吧,！”

　　“好！臺東鎮(zhèn),！”

　　在掌聲與歡呼聲中,，人們一片歡騰。

　　春秋之時,，秦晉聯(lián)合攻打鄭國,，鄭國派出使者游說秦穆公，不要與晉聯(lián)合消滅鄭,。秦晉本就不合,，鄭國成功解圍。秦國在西,，鄭國在東,，所以鄭國對秦國來說自稱“東道主”。后世以“東道主”指接待或宴客的主人,。

　　“德國人在西,，我們在東?！闭吕舷壬烦隽恕芭_東鎮(zhèn)”的另一層深意,，他感慨萬千地嘆息道：“老茶梗子,，臺東鎮(zhèn)這個名字，起得好??！”

　　（▲青島村化為一片瓦礫）

　　“當年,，德國人的大炮對準了青島村,，從此之后這片土地成了德國人的租借地。青島村被征地拆村平毀,，咱們才不得不來到這里,，飽含屈辱地重建家園?！倍∮酪缓鴾I,，動情地大聲道：“一條路，被分成了兩段,，南段叫斐迭里大街,，北段叫山東大街。一座山,，把青島分成了兩部分,，西邊是歐人區(qū)，東邊是華人區(qū)?，F(xiàn)在，在這片我們祖先曾經(jīng)生活過的土地上,，無數(shù)人都在忙碌著,，有德國士兵、商人,、官員,，也有外地客商、華人苦力和我們這些世代生活在這里的老青島人,。我們的掛旗山,，被改了名字，現(xiàn)在叫‘棣德利山’,；我們的小青島,，叫‘阿科納島’。這里,，是我們新的家園,，應該由我們自己取名字。中國人住的地方,，應該有中國人的名字,。臺東鎮(zhèn),，是依戀，是認同,，是我們永遠應該爭取的被尊重,。臺東鎮(zhèn)這個名字，將時刻提醒我們,，在為了求得生存而努力,、奔波、掙扎的同時,，永遠不能忘了我們的根本,。”

　　眾人聽了既悲且喜,，大家的眼里都閃著淚光,，掌聲與熱烈的回應聲此起彼伏。

　　人群之中,，有很多是德國人征地之后,，村莊被拆，不得不離開的村民,。一個人先是嗚咽著流下眼淚,，繼而雙手捂著丘壑縱橫的臉，蹲下身子痛哭起來,。

　　他姓姜,，原本是上青島村的一個普通漁民。

　　原來住青島村時,，丁周氏常在行街上買這個姜姓漁民的小海鮮,。幾個漁簍子擺在地上，蝦蟹八帶分好了堆,，人老實巴交蹲在旁邊,，一臉淳樸憨厚的笑，從不與人爭執(zhí),。上青島村土地被強征,，他和家人被德國兵從村子里驅(qū)趕出來，世代打漁的生活成了一種奢望,。無奈之下,，成了一名賣苦力的卯子工。丁永一知道他家窮困潦倒,、無力建房后,，將剩下的材料統(tǒng)統(tǒng)送了。這姜姓漁民學著尹嬸家,，借了別人的山墻也起了房,。有了住處,，想借著中秋來向丁家道謝，卻木訥地站在人群中不知怎么開口,。丁永一充滿悲憤的肺腑之言,，讓他想到自己的漁船被燒，家人流離,，現(xiàn)在終于有了房子,。全家免受風雨之苦，悲喜交加之下,，便再也忍不住,，放聲慟哭起來。

　?。āA人苦力卯子工）

　　隨著大裳茶丁永一的一席話,，臺東鎮(zhèn)誕生了。

　　看著眼前矗立的房院,，人們含著眼淚相互道賀,，悲傷和喜悅的情緒交織在一起。

　　就在這時,，一隊人車沖過來,，分開喜氣洋洋的人群，直奔丁家,。金昌當鋪金掌柜跳下車,，也不問主人是否答應，便指揮人,，將車上的家具等統(tǒng)統(tǒng)搬了進去,。

　　丁永一已回到院里，見有人往家搬家具,，正要問，只見金掌柜小跑著進了院兒,，撩起袍子,，撲通地跪了下去。

　　“大裳茶,！救救我吧,！”金昌當鋪的金掌柜哭喪著臉，苦苦哀求道：“生意實在做不下去了,！青島口不比京城,、天津衛(wèi)，富庶之戶原本就不多,，古董,、字畫鮮見,。總督府土地專營之后,，房產(chǎn)田地的生意完全沒了,。德國人這一拆村，錢都發(fā)到了村民手中,，實物質(zhì)押也幾乎沒有,。家俱家用倒多的是，可是越多越不值錢,，全都砸在手里了,。你們丁家的質(zhì)當，堆在質(zhì)庫,，一直妥帖保管,。丁家現(xiàn)在新建了宅院，正是用家具家用的時候,，我就給您送來了,。”金掌柜連連叩頭,，道：“您看著多少給點兒,！現(xiàn)在金昌當鋪銀流已經(jīng)斷了，眼看鋪子就要倒了呀,！大裳茶,，救命啊……”

　　說著，金昌當鋪的金掌柜趴在地上,，嚎啕大哭起來,。

　　“起，快起,！先起來再說話,！”丁永一心中原本滿是悲欣，見了金掌柜,，又聽他這么說,，怒氣迅猛地升騰起來，卻依然客氣地將人扶起,。

　　為了算計丁家,，真可謂是處心積慮，時間拿捏得也是恰到好處,。既是中秋,，又是建房收工的大喜之日，送的還是丁家質(zhì)當之物。對方算準了一切,，于情于理,，都沒有不收的理由?？墒鞘樟诉@些質(zhì)當,，丁家就又被掏空了?？催@情形,，胡天德當真是不想給丁家留下一點兒喘息的機會。

　　丁永一怒極反笑,，一針見血地道：“金掌柜,！胡家原來在黃縣做的是當鋪的生意，金昌當鋪是青島口唯一的當鋪,！你們倆家,，是伙友吧！”

　　哭聲立刻住了,。

　　小國毓站在一邊,，偷偷地從下面看，發(fā)現(xiàn)金掌柜似乎在干嚎,，他覺得大人裝哭有趣極了,。丁國毓頑皮地伸手扯了扯了金掌柜的袖子。金掌柜想要擺脫,，他卻更加使勁地拽了起來,，終于露出一張尷尬的臉來。臉上果然沒有一滴眼淚,。

　　丁永一又問,，“來之前，胡天德告訴你,！這些家具家用質(zhì)當,，務必得想辦法讓老茶梗子收下！所以,，你進門就跪,！他還說，錢給多少拿多少,。短了的，他來給柜上補齊,。對吧,！”

　　金掌柜聞言，一張臉窘漲得像豬肝一樣,。兩個人的那點兒私下的商量,，就像被丁永一站在邊兒上聽到了一樣,。

　　丁周氏早已來到近前。爺們之間說話,，她是從來不插嘴的,。

　　丁永一吩咐說：“他娘，去把銀子拿來,！”

　　她猶豫了一下,，帶著點勉為其難的神情，不情愿地問：“拿多少,？”

　　“金掌柜既然說舍了本金,，那就有多少，拿多少便是,！胡天德想貼補,，這非親非故的，咱們也別讓胡家貼補太多,！你就遂了他的心愿,，也別讓金掌柜為難?！倍∮酪蛔爝厧е淅涞某爸S,，問金掌柜，“最好,，一個子兒都別留,。金掌柜，是這意思吧,！”

　　金昌當鋪金掌柜臊得滿臉通紅,。他接了銀子，帶著人和車,，逃一般地去了,。

　　第二天，德國商人承建的第一座房子,，在窮漢市奠基,。

　　同月，膠澳總督府發(fā)布告示：根據(jù)楊家村以東形成的集市上的中國百姓之申請,，為這片新的居民區(qū)起名為臺東鎮(zhèn),。

　　（▲膠澳總督府發(fā)布告示）

　　德國人主導下的工程一開始,，附近的中國房主便坐不住了,。為了免費的地皮、為了越來越稀缺的建筑材料，更多的居民加入了建房的行列,。許多人都在暗中和洋人較勁,，建房如同競賽一般。

　　三個月之后,，長長一排的房子就建好了,，寬寬的街道像青島村一樣平整。

　　總督府出于公共衛(wèi)生的原因,，有意不讓投機商人和想賺取高租金的人,，插手這里的住宅建設。新建的街道組成了一個個正方形的建筑群,，所有用磚和黃土建造的房屋,，都沒有北窗。德國人采用了中國傳統(tǒng)的棋盤式布局,，街道橫平豎直,，但并非正南正北，而是做了角度上的旋轉(zhuǎn),。青島瀕臨大海,，海風潮濕。這樣的設計,，保證了每條街道都有良好的通風,，無論午前還是午后，每座房屋都能照進充足的陽光,。

　　德國人如此設計,，似乎接受了發(fā)生瘟疫的教訓。良好的通風和光照,，會減少陰冷潮濕的地方,，從而降低病菌滋生?？偠礁Ｍ茏柚乖谥袊鴦诠ぶ斜l(fā)疾病和瘟疫,，以保證城市的建設進程不被延緩，同時也保護在這里生活的歐洲人的健康,。于是,，勞工區(qū)的住宅建設，以無以倫比的速度被推進,。

　?。ā_東鎮(zhèn)棋盤街）

　　到了圣誕節(jié)，臺東鎮(zhèn)新街市基本成形,。德國人將這里的建設速度稱之為神速,。他們說,，這樣的奇跡，在當時沒有任何一座中國城市可以與之媲美,。

　　晚上。

　　丁永一又寫了許多字,。

　　他選的都是些比較硬的紙,，無論新舊紙張，都用書刀裁成拳頭大小的方塊,。將字拆了,，用毛筆蘸了墨，在紙片上寫了部首,。在拆開的字中間,，還有意摻雜著了許多唐末曹柔創(chuàng)制的減字譜符號。

　　洋人的圣誕節(jié)一過,，緊跟著就是中國人的年,。家里沒了銀子，日子捉襟見肘,，丁周氏不得東挪西借地勉力維持,。每當出去向鄰居借碗鹽、借點兒醋,，丁周氏都是滿心不痛快地想起胡家,。

　　“胡天德借刀殺人、釜底抽薪的手段,，真可謂歹毒,。拿走的那些錢，都是咱們武兒帶著后生們當勞力省下的,。建房的那些日子,，孩子可沒少吃苦，風里雨里起早貪黑,，連茍家鋦過的矮缸腿都給搬了過來,！”

　　“這樣也好！有了桌椅,，寫字方便,，也有了家的樣子?！倍∮酪贿厡懽?，一邊安慰她道：“家具家用倒也罷了，有兩張琴是老二媳婦的陪嫁,。把孩子的東西也拿去當了,，終究是不妥,。一直壓在心里頭，也算了確一樁心事,?！?p>　　“你也是，一個子兒也不讓留,！”丁周氏埋怨著,，給丁永一披了衣服。自己一邊納鞋底,，一邊絮絮叨叨地盤算以后的日子,，“老二在仲家洼教書，雖然咱們不要錢,，但飯是供的,，家里就省下了一張嘴。缸里還有些米面,，只夠三五天的了,。蒸了饃饃不愁賣，進些散碎錢日用,，一家人倒也活得下去,。只是手里沒有過河的錢，心里總是不踏實,。好在武兒轉(zhuǎn)了性子,，去當了兵，以后每個月都有八塊軍餉的進項,?！?p>　　丁永一聽了，立刻轉(zhuǎn)過身來,?！巴⑽洹ギ斄吮俊?p>　　“總督府發(fā)布咱這以后叫臺東鎮(zhèn)的告示時,，也貼了征兵的告示,。章老先生想讓章禹利去，那孩子吃不了苦,，死活不去,。武知道了，說要去,，去了還真收了,。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轉(zhuǎn)了性。許是大了,，知道顧家了,?！?p>　　華人連！丁廷武去了德國人的部隊,！

　?。āA人連）

　　丁永一嚇了一跳，他早就聽說德國人征兵的事,。

　　德國人征兵組建華人連,，很多人都去報名，大都是想去混碗飯吃,。在兩百多個報名的人中，不是太老就是病弱,，按照德國海軍的管理規(guī)定,，可用的只有不到七十人。這只華人部隊分為步兵和騎兵,，與德國軍人的生活待遇相比相差懸殊,，但每個月八元，隨著服役年限還會增加的兵餉,，對一些窮困的中國人,，還是很有吸引力的。

　　丁廷武對為德國人當差,，向來深惡痛絕,。他肯定不會為了錢，去給德國人效力,。如果說,，丁廷武知道家里日子過得緊，為了八塊兵餉去當兵,，是想給家里賺些進項,，丁永一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。現(xiàn)在,，丁廷武去華人連當兵,，唯一合理的解釋，便是他惦記上了德國人的槍支和馬匹,。

　　丁永一怕丁周氏擔心,，不敢說破。他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,。

　　以前,，丁廷武抗德，都是帶著軍戶后生們騎著馬突然發(fā)起襲擊,，來無影去無蹤,。德軍各村搜捕過,，也登門搜查過，都沒有什么證據(jù),。丁廷武回來幫著建房,，沒惹什么亂子給家里招來災禍，丁永一心中一直暗自慶幸,?？墒侨トA人連當兵，德軍必然要登記戶口,，哪怕當了逃兵,，也會立刻找上門來。如果搶了槍和馬,，被抓到后,，丁廷武定會被處決。倘若丁廷武燒了兵營,，或者殺了德軍,，那丁家……

　　丁永一渾身冰涼，不敢再想下去,。

　　筆,，懸在半空，再也落不下去了,。

　　待續(xù)……

　　023 青島疫情蔓延,，臺東鎮(zhèn)孩子被困家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