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傷中情
玉蓮仔細(xì)查看了母親后背,幸而秦盛只是用刀背砍了一下,,并未破皮流血,,但張牘的傷就重了,,旁邊人把他翻過來時,他已經(jīng)處在半昏迷狀態(tài),,滿臉是血,,上衣濕透,躺在地上絲毫也動彈不了,。
玉蓮猛地站起來,,向自己父親撲過去,大叫道:“你這畜生,,我跟你拼了,!”卻被夫人死死抱住腿,她沖勢陡減,,上身來不及收回,,霍地?fù)涞乖诘亍7蛉丝拗f道:“兒??!別管老東西了,你自己快逃吧,!”
這一場變故慘烈至極,,人人都對秦盛不齒,以仇恨的眼光看著他,。秦盛自知犯了眾怒,,便只顧押著龐老爺起身,又一刀劃斷了頭領(lǐng)身上的繩子,,跟他一起逼著龐老爺向外走,,到門口時,他忽然頓足,,回頭看了一眼眾人,,冷冷丟下一句話,“你們會感謝我的救命之恩的,?!?p> 門外,,傳來兵士的喧嘩聲,還有兵器鏗鏘相碰的聲音,,能看見許多火光向屋里移動過來,。這時候已經(jīng)快要天亮了,,天色卻是最黑暗。這個漫長的夜啊,,何時才能等到黎明的到來,?
張牘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,在夢里,,他回到了自己的時代,,那時,他有了一個妻子,,正是秦玉蓮,,他的職業(yè)還是作家,但不寫武俠小說了,,寫的是歷史小說,,特別是明朝歷史。秦玉蓮則做起了文學(xué)評論,,還在媒體上開了專欄,。那個時代,和平安寧,,文明繁榮,,沒有饑荒和瘟疫,人生不再有許多生死難關(guān),,可是讀者們卻越發(fā)喜愛看驚險故事了,,越是以混亂歷史為背景的小說,越受到他們歡迎,。
張牘于是開始專攻崇禎時代的小說,,他寫了很多殘酷的景象,大瘟疫,,大戰(zhàn)亂,,大屠殺,主角們即使為了正義,,也毫不在乎多傷人命,。白骨露于野,千里無雞鳴,,神州大地仿佛遭遇一場末日浩劫,。但就是這樣觸目驚心的文字,,讀者們卻看得津津有味,還被改編成電視劇在網(wǎng)上熱播,。
有時候,,他自己也反思,人們總是在安全的境地里臆想自己是亂世英雄,,可按概率來說,,大多數(shù)人不過是被時代犧牲掉的白骨而已,那些亂世有什么好羨慕的呢,?一個安寧的,,甚至有些無聊的時代才更可貴吧?
無聊的時代,,就該躺著刷刷抖音,,傻笑著度過一個個平凡的日子,這才是美好的人生??!說起抖音,他想起自己已經(jīng)好久沒看了,,那些喜歡的游戲主播又更新了吧?
欸,!眼前有個模模糊糊的物體,,有點(diǎn)像手機(jī)的樣子,張牘下意識地伸出手指,,點(diǎn)著向下滑,,不料那物體竟退開了。
“張公子,,你,,你醒了!”一聲嬌柔的聲音響起,,張牘緩緩睜開眼睛,,仍然是模糊一片,他慢慢調(diào)整視線,,過了半晌聚焦到眼前,才看到清晰的景象,。玉蓮正坐在他身旁,,表情有些尷尬地看著他,她雙眼紅腫,,發(fā)絲散亂,,滿臉疲憊之色。稍遠(yuǎn)處,,秦夫人也彎著腰關(guān)切地看他。三人所在的是一處破敗的廟宇,,一尊覆蓋了厚厚塵土的佛像位于正中央,,半閉著眼對世界視而不見的神情。屋頂已經(jīng)破了個大洞,,陽光從上面透射進(jìn)來,,照亮許多漂浮的微塵。他自己是躺在一張草席上,,蓋著一床薄毯,上身赤裸,,肩膀包扎了一段白布條,傷口還是發(fā)出陣陣的劇痛,。
“我......”他剛想開口,,就覺得嗓子像被煙熏過一樣,干澀得發(fā)疼,,趕緊用手指了指嘴巴,。玉蓮會意,立刻端了碗水來,。張牘渴極了,,一大碗水一飲而盡,又要了一碗,,才感覺喉嚨舒服了些,。
“我躺了多久?這是哪里,?”張牘問道,。
“你昏迷了三天?!币娝荛_口說話了,,玉蓮放下心來,笑著解釋道:“前天的時候頭燙得嚇人,,連大夫都搖頭,,幸好你福大命大挺過來了?!?p> 夫人接著說:“那天秦盛押了老爺出去,,跟兵匪講了和,,說龐家還有很多田產(chǎn)房舍,他愿意出面處理,,賣了錢給他們,,條件是留我們一條生路。后來,,那些人就把老爺抓去當(dāng)人質(zhì),,限期交錢?!?p> “這么說,,還真是東家救了我們?”張牘隱約記得昏迷前秦盛說的那句話,。
秦夫人卻露出鄙夷的神色,,回道:“他,?老東西是為救自己而已,。反正我是不認(rèn)這個王八蛋了,他以后休想進(jìn)我的門,?!?p> 張牘忽然想起一件事,“東家怎么會有軍刀的,?”
玉蓮道:“估計是趁亂撿的,,那時很多兵被我們打出去了!他偷偷跟在后面撿了別人落下的也不奇怪,?!?p> 秦夫人哼了一聲,咬著牙道:“這老東西原來還有點(diǎn)心計,,那我更要提防他了,。”
“我也不認(rèn)這個爹了,?!庇裆彂z惜地看著張牘,聲音里帶著一絲倔強(qiáng),,“他把你傷成這樣,,真是枉為人!”
張牘心里感動,,向玉蓮?fù)度ジ屑さ哪抗?,想她們母女也真是不容易,無家可歸了,,還要照顧自己這個病號,,想必吃了很多苦,,而且,親人也還生死未卜,。
“龐老爺怎么辦,?”
“有幾個姨娘已經(jīng)派人去找上面的官員出面了,到時候,,給點(diǎn)銀子估計那幫賊配軍也不敢扣留,。只是......”秦夫人說到這,神情黯然地低下了頭,,“經(jīng)此一劫,,恐怕龐家從此就敗落了。那群土匪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卷走,,連家具都沒放過?,F(xiàn)在老東西在那里主持變賣田地,我和玉蓮不愿跟他呆在一個屋檐下,,就搬出來了,。只是,讓你受委屈了,。”
原來如此,,張牘心里暗想,,秦家母女也算是性格剛烈的女子了,只是,,總不能一直住在這破廟里吧,。
“公子不必?fù)?dān)心,”玉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,“聽說南京的瘟疫勢頭已經(jīng)減弱了,,等你傷好些,我們就回去,?!?p> “對,”秦夫人接著她的話說:“一回南京,,你和玉蓮就立刻成婚,,以后,秦家書坊由你來主持,。那老東西要是敢回來,,老娘大棒頭打出去!”
沒有抗生素的年代,,受外傷就是生死大事,。張牘在醒來后的幾天里,,又連著發(fā)了幾次燒,沒有退燒藥,,他只好靠多喝水,,敷濕毛巾撐過去。好在這副身體夠年輕,,體力漸漸也恢復(fù)起來,,就是被砍傷入骨的地方仍然有陣痛。這期間,,玉蓮把他照顧得極為周到,,端茶送水,喂飯喂藥,,有幾次還提出幫他擦拭上身,,他雖然不好意思接受,可還是心里暖烘烘的,。
看著每日操勞的玉蓮像老了十歲,,臉上皮膚也不復(fù)昔日光潔的樣子,他覺得自己反而更愛她了,,如果世上真有至死不渝的愛情,,現(xiàn)在他和玉蓮的感情一定就是了。
“我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......”
在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,,秦夫人出門買菜了,,玉蓮為他試穿新衣裳,他忽然心有所感,,抓住她的手,,輕輕唱起了這首歌。
他本是個害羞的人,,從未嘗試過說情話給女孩聽,,所以唱歌的時候,自己的臉也紅了,,曲調(diào)也走了音,,心里也覺得自己一定可笑極了,可是嘴里就是不愿停下來,,硬撐著把一首歌唱完,,最后,連玉蓮也笑起來,。
“張郎,,你唱的什么?這樣怪異!”
張牘撇了撇嘴,,佯裝嗔怪道:“別叫我張郎了,,總讓人想起色狼來。你就叫夫君吧,,多好聽,!”
玉蓮低了頭,小聲地說:“我怕叫順了嘴,,以后別人在時也叫出來,,不是惹人恥笑么?畢竟,,還是要完婚后才能叫的,。”
“嘿嘿嘿,!你怕人家笑?。俊睆垹┯行南攵核?,便裝出一副邪惡的笑容,,說道:“不如我們現(xiàn)在就生米煮成熟飯吧?誰敢笑你,,你就說我們已經(jīng)洞房過了,。”
他說著,,一把拉過玉蓮到身前,,然后雙手緊緊抱住,臉也湊到她面前,,就要找到嘴唇親下去。玉蓮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,,趕緊別過臉躲避,,張牘便一下親在了她臉上。
傍晚的霞光通紅明亮,,美得像寶石的光,,四下里安靜極了,仿佛時間都靜止下來,。眼前的女子就像是畫中人一般美麗無暇,,只有她急促的呼吸聲,和快速起伏的胸脯表明她還是鮮活的,。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水潭,,烏黑透亮的眼珠是水底里黑色的鵝卵石,反射出晶亮的光。臉已變得通紅,,和晚霞一樣的艷麗,,散發(fā)出溫?zé)岬臍庀ⅰ1”〉淖齑轿堉?,因為呼吸而輕輕翕動,,像是有許多動聽的話要說出來。
張牘感到自己體內(nèi)像是有什么東西爆炸了,,一股熱烈的氣流從下身一直竄上來,,頭腦被沖得昏昏的,唯一的念頭,,只想要跟眼前女子融化在一起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