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還記得,我父親把弘帶回來時,,他臉上,、身上全是傷,,我姐姐拿來醫(yī)藥箱給他清理,,那一定很疼,,可他一聲也沒吭,?!?p> 大澤健目光飄遠了,那一天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,。他和姐姐大澤櫻的命運從那一天開始,,被徹底改變了。
“后來,,我父親收養(yǎng)了他,,給了他一個新名字弘,讓我們叫他哥哥,。我不知道他從哪里來,,也不知道他多少歲,只知道他沒有父母,,從十歲起就在街上混,?!?p> “原來是收養(yǎng)的孩子,怪不得……”趙青羽十分意外,。
“是的,。我父親管理著東京一個很大的建設(shè)公司,其實就是一個黑社會組織,,叫做仁勇會,。我是他唯一的兒子,,他原本一心想要我繼承他的事業(yè),,可我不僅不愿意,而且相當(dāng)反感,,因為,,我母親就是死于幫派斗爭的。我想,,這大概就是他會收養(yǎng)弘的原因吧,。弘不僅心狠手辣,無所畏懼,,也十分聰明,,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接班人人選?!?p> “他……跟你們姐弟的關(guān)系不好嗎,?”
“談不上好不好?!贝鬂山±淅涞?fù)u搖頭,。
“那么您姐姐呢?大澤弘為什么這么恨她,?以至于梅櫻一家人都要藏起來,?”
“恨?不,,那不是恨……那是一種可怕的,、扭曲的愛……”
講到這里,大澤健站起來,,他走到窗前,,微揚起臉深呼吸,仿佛需要平復(fù)一下自己的情緒,。
他的思緒被拉回到了四十年前的一個下午,。
大澤家是做地產(chǎn)起家的。大澤庸年輕時抓住了日本經(jīng)濟社會高速發(fā)展的時代契機,,練就了狡黠,、才干,、膽識、氣魄,,把父親留給他的一間東京小小的地產(chǎn)公司,,發(fā)展壯大了數(shù)十倍,親手締造了黑道赫赫有名的仁勇會,。
然而這樣的人物也有軟肋,。他的妻子與他青梅竹馬,經(jīng)歷了一番波折才終于走到一起,?;楹笏麄兩铝伺畠捍鬂蓹眩鬂捎拱雅畠阂暈檎鋵?,親手在院子里種下一棵名貴的垂櫻,,命名為“婆娑”,期望女兒像這棵垂櫻一樣,,美麗而智慧,,純潔而高尚。兩年后,,夫婦倆又生了一個兒子,,起名大澤健。
兒女雙全的大澤家,,本應(yīng)該是幸福的一家人,。誰也沒料到大澤櫻十二歲時,在一次為了爭權(quán)奪利的幫派內(nèi)斗中,,她的母親為了保護丈夫,,不幸被殺身亡了。大澤庸狂怒之下重新進行了大清洗,,卻再也換不回妻子的生命,。
從那以后,這個家失去了笑聲,。大澤庸的脾氣也變得越發(fā)古怪起來,,唯有對女兒大澤櫻,他始終保持著溫柔的心,。他本希望兒子大澤健能像他一樣,,可是大澤健的性格像極了母親,對打打殺殺的事害怕,、厭惡到極點,,令他失望又頭痛。
大澤櫻和大澤健長大了一些后,,很怕同學(xué)知道自己家里的情況,。要是同學(xué)們知道父親是黑道人物,,他們一定會被孤立,失去正常的生活,。所以他們堅持自己上學(xué),,不愿意父親派人跟著他們,兩姐弟的學(xué)校挨得很近,,離家也不遠,,平常總是一起上學(xué),,放學(xué)也約在路口一起回家,。
這天是大澤庸在家的日子,大澤健一點兒也不想回家,,他慢吞吞地走,,離家越近,,他的心情越發(fā)沉重,。
自從他們的母親去世以后,父親的脾氣越發(fā)變得格外暴躁,,特別是對大澤健諸多挑剔,,弄得大澤健總是不敢跨進那個家的家門。
“姐姐,,我不想回家,。回去了爸爸看我不順眼說不定又得揍我,?!?p> “你聽話些,爸爸不會的,?!贝鬂蓹褱厝岬匕参克?p> “我做不到聽他的話,。他做的那些血淋淋的事情,,我想起就會做噩夢!”大澤健嚷了起來,。
“我跟爸爸說過,,你的理想是當(dāng)醫(yī)生,我看他還是接受的,。你需要和他好好談一談,,你不能總是逃避呀!”大澤櫻挺為弟弟著急的,,她不想看到父親和弟弟水火不容的樣子,,為此,,她作了不少努力。
“我不想和他說話,!要不是因為他做的那些事,,媽媽怎么會離開我們?我……”大澤健哽咽地說不下去了,。母親還在的時候,,日子多么幸福啊,!
大澤櫻聽他這樣說,,眼圈也紅了。她嘆了一口氣:“但他畢竟是我們的爸爸啊,,發(fā)生那樣的事,,他也很難過……”
大澤健把頭扭向一邊。
大澤櫻不再說下去,,她拉住他的手說:“好吧,,那我們暫時不回家,干脆去上野公園吧,!”
兩個人相視一笑,,轉(zhuǎn)頭向上野公園跑去了。
上野公園原來是德川幕府的家廟和一些諸侯的私邸,,是東京最著名的賞櫻勝地,。春天來了,最好看的櫻花品種“染井吉野”已經(jīng)萌出了小小的花苞,。大澤櫻高興地對弟弟說道:“櫻花祭表演很快又要開始了,!”
他們慢慢走過寬永寺、德川家靈廟,、東昭宮,、清水堂,這些江戶和明治時代的建筑散落在蒼松翠柏之中,,與湖光山色十分相宜,,這使得大澤健心情好了許多。
公園西北有一處動物園,,他們跑去看黑天鵝,、大雁、鴛鴦,、鸕鶿和野鴨,,開心地給它們投食,完全忘記了時間,。
等他們看完動物回家,,天已經(jīng)黑了,。大澤庸正焦急地打著電話。
家里多了一個人,,遠遠地跪坐在大澤庸身后,。
大澤庸看到他們倆回來,把電話重重掛掉,,怒視著大澤健,,大聲呵斥他:“你和櫻跑到那里去了?我派人到處找你們,!”
大澤健嚇得縮著脖子,,瑟瑟發(fā)抖。大澤櫻挪動一步,,移到大澤健前面,,悄悄擋住他:“爸爸,很抱歉回來晚了,。是我想去上野公園看小動物,,讓健陪我一起去的?!?p> 大澤庸看到女兒溫柔的笑臉,,怒火一下子消散了,聲音也放軟了:“今后去哪里要先告訴我一聲,,知道了嗎?來,,見一見弘,。”
大澤庸身后的人走了過來,。他大約十七八歲,,瘦高的個子,凌亂的頭發(fā)遮住了低垂著眼睛,。他的胳膊上胡亂纏著繃帶,,血跡從繃帶下面滲出來。除了胳膊,,他全身都有大大小小的血污,。
“他的名字是大澤弘,今后就是你們的哥哥了,?!贝鬂捎箤山愕苷f道。
大澤櫻和大澤健愣住了,。
大澤櫻很快反應(yīng)了過來,,叫了一聲:“哥哥,。”
大澤弘抬起眼皮看了櫻一眼,,那眼神冷得像冰,!
大澤健被他的眼神嚇到了,叫不出口,,只呆呆地看著他,。
大澤庸無奈地?fù)u了搖頭,對大澤櫻說:“你幫弘把胳膊上的傷重新包扎一下吧,。這小子今天拼了命救了我,。”
說著,,他把大澤健帶走了,。
大澤櫻常常幫父親處理傷口,已經(jīng)非常熟悉簡單的醫(yī)療操作,。她拿出醫(yī)藥箱,,讓大澤弘坐下,先用剪刀輕輕剪開弘的袖子,,再輕輕地解下繃帶,。
繃帶粘在已經(jīng)半干的傷口上,揭下的時候大澤弘全身都繃緊了,。
大澤櫻停下來,,問道:“很痛嗎?”
大澤弘咬著牙關(guān),,一聲不吭,。
大澤櫻打來一壺涼好的開水,用棉簽一點一點濕潤著紗布,,先讓紗布變軟,,再一點一點小心揭開它。她動作溫柔又有分寸,,專注又細心,。
她感覺到大澤弘原本繃緊的手臂慢慢放松了下來,就抬頭看了他一眼,。
大澤弘正注視著她,,一接觸到大澤櫻的目光,馬上移開了眼睛,。
等大澤櫻把他的傷口重新包扎好,,收拾了醫(yī)藥箱出去的時候,他低低地說了一聲:“謝謝?!?p> 大澤櫻笑了笑,,溫柔地說道:“要保護好自己啊,哥哥,?!?p> 她掩上門,心里有些擔(dān)心健,。健比較敏感,,母親離世本來就讓健難以釋懷,現(xiàn)在又突然多出個哥哥,,不知道他會怎么想,。
這個哥哥,是爸爸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的嗎,?
她其實也心亂如麻,,轉(zhuǎn)身向大澤健的房間走去。等她走到大澤健的房間門口,,正準(zhǔn)備敲門時,,卻聽見父親的聲音。
“你別瞎想,!弘不是我在外面的私生子,,他是我從街上撿來的。我觀察他很久了,,他是個孤兒,,一直在街上混,夠狠夠勇,,也很聰明,,適合管理仁勇會。組織的事你不愿意做,,我也不再強迫你。我打算好好培養(yǎng)一下弘,,以后把仁勇會交給他,,我也好退休。弘和你不同,,他是差點死過幾次的人,,你不要招惹他。聽櫻說,,你將來想當(dāng)醫(yī)生,,我也同意。其實自從你母親發(fā)生了意外以后,我的想法也發(fā)生了改變,,我不想讓你再進這一行了,。你好好學(xué),以后一定要當(dāng)個有名的醫(yī)生,!明白嗎,?”
說到最后幾句話,大澤庸的聲音有些哽咽,,大澤健則嗚嗚地哭了起來,。
“混蛋!一個男人動不動就哭像什么樣子,!”
大澤庸低聲呵斥了一句,,推開門走了出來。
大澤櫻抱住了父親的腰:“爸爸,!”
她默默地流著淚,,大澤庸撫摸著她的頭發(fā),感慨地說道:“櫻,,你們姐弟要照顧好彼此啊,,我現(xiàn)在只希望你們能平安長大,將來能過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,,那樣也是你們母親的心愿,,明白嗎?”
“嗯,?!贝鬂蓹腰c了點頭,將父親抱得更緊了些,。
大澤健得知了父親的心思,,如同獲得了解放一般。他再也不用為將來的事提心吊膽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