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子趴在自己房間的窗口,，哈氣吐向的玻璃上逐漸凝結(jié)上霜,，再轉(zhuǎn)眼消散,，她用手擦了擦,，盯著外面的垃圾車開走,。

　　她馬上拽著小破爛布兜,，孟老狗平時上午收工會找個地方蹭飯,，一直休息到下午跑完車才回來,，今天要帶狗,，為了防止被發(fā)現(xiàn),，一會兒會直接把狗送回來,，她的時間不多了，她一溜煙的沖了出去,。

　　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冷,，風(fēng)也很大，帶著潮濕的氣息將陰冷慎入骨髓,，孟子頂著風(fēng),，穿過馬路，跑過兩個街口,，來到她上下學(xué)會經(jīng)過的一片小平房,，最外圍有個房子，前面的屋讓房主干了個小倉買,，平時賣賣小孩吃的零食文具,。孟子會在這里買東西。

　　這里主要賣東西給學(xué)生,，所以開門開的早,，孟子到的時候正好有幾個半大的孩子也拉開門進去了。

　　里面小,，孟子嫌擠就沒進去,，在門外面一蹦一跳的驅(qū)寒氣。

　　不一會那幾個小孩就出來了,，一看見她就趕緊跑,，其中一個還拉著另一個?！翱熳?，是孟子”

　　孟子撇撇嘴，沒勁的踢了幾下腳邊的雜草,，進了小倉買,。

　　屋里跟外面簡直兩重天地，溫暖極了,，孟子在外面凍的臉進了屋馬上紅了一起來,。

　　老板坐在玻璃柜臺里面，看著小電視的晨間新聞,，就看見雞窩似兒的頭發(fā)下臉上一塊臟一塊紅的孟子,，眼皮一搭，繼續(xù)嗑瓜子看電視,。

　　孟子也什么都沒說,，在逼仄的貨架間反復(fù)溜達，一會兒拿起筆看看,，一會拿個小零食瞅瞅,，心理算著金額，再把東西放回去,，不動聲色的用身體擋住老板的視線,，手悄悄的伸向推著火腿腸的架子。

　　“唉唉,。你干嘛呢,。”高而亮的一個大嗓門從后門傳了過來,。嚇得孟子迅速收回手,，裝作如無其事的抬頭看，緊張的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,。

　　“我看店呢唄,，還能干什么?！崩习迓朴频幕卦?，后門一下就被打開，冷風(fēng)吹得孟子和老板一個激靈,。走進來一個肥碩的女人,，半披著頭發(fā)，披著的厚外套下面是灰色的睡褲,。

　　“家里又進老鼠了,，我正睡著呢，聽見聲音嚇了我一大跳,，你快到里屋看看跑哪里去了,。”

　　孟子瞧這他們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自己,，就走到另一個貨架上擺弄,。老板聽見那話，不情不愿的把腿放下邊起身邊嘟囔“這么大的坨兒,，連個老鼠都收拾不了,。”

　　“誒,，你說什么呢,，這么大的坨還不是給你生娃生的?？禳c走,，這會老鼠指不定咬啥了那。這玩意老來,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招的,?！?p>　　“來了來了，我這不正走呢么”男人拔下一個小抽屜的鑰匙,，就要和他媳婦走,，想起什么?；仡^喊孟子,。“要買什么快點選,，別磨磨蹭蹭的在那看來看去的,。選好了等我回來算賬?！?p>　　隔著貨架,，孟子低著頭不說話，老板走了,，門關(guān)上了,，眼睛緊緊盯著門口，十個數(shù)之后,，他快速的拿了兩根火腿腸,，兩個鹵蛋，塞進褲子兜里,。

　　在去門口的玻璃柜臺里面,，拿出兩小瓶沒有標(biāo)簽的不知道哪里產(chǎn)的白酒。放在玻璃柜臺上,，站在那一前一后的晃著發(fā)呆,。

　　柜臺上擺著個計算器。上了鎖的的抽屜里是零錢,。一個大茶杯,，一袋開了封的瓜子靠立在紅色的電話機旁邊。

　　孟子隨意的看著,，一小會老板就回來了,。嘴里絮絮叨叨。

　　“又讓它跑了,，等下回我非的把它弄死,。”老板坐回來,?？粗_子上兩個小瓶酒，眼睛大概掃視一下柜臺里的其他商品少沒少,。

　　“兩瓶,，還是十塊,。”寬大的腰身嘎吱沉到椅子上,。小孩裝模作樣的拿出衣兜里的碎零錢,，數(shù)了兩遍，沙啞的說“九塊吧,，就給了我九塊?！?p>　　小孩眼睛一眨不炸的看著男人,，手里的錢全堆到臺面上?？吹睦习逡魂嚐┰?。

　　“行行行，拿走吧,，艸他大爺?shù)?，孟老狗就會拿小孩賴賬，我不讓你買回去,，你又要挨揍”他嘴里停不下的絮叨,。“就故意少給錢的,，看我心善,。誒。你,，以后你家老狗讓買東西,，別來我這。你換別個家,?！?p>　　孟子不說話，把酒瓶子小心的揣進布兜,，開門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紅色的電話機,。

　　出了門，孟子往回走,，仍是急匆匆的步子,，經(jīng)過垃圾站的后門也沒停下，而是繞到正門對面,，推開一個破舊的大鐵門,。。

　　那里住了個老奶奶,。精神狀態(tài)還挺好,，就是腿腳不太靈了,，拄著個拐杖，孩子們?nèi)チ顺抢?，再也沒回來,，老人養(yǎng)了一群雞，靠賣笨雞蛋為生,。

　　進來之后,，孟子熟門熟路的走到鍋爐房，往鐵爐里加了一點煤,，在灶臺上,，找到了已經(jīng)盛好了的一大碗剩飯。

　　老人許是聽見聲了,，顫顫悠悠的走過來,，“孟子啊，你看看雞下蛋了沒,？帶個蛋走,，昨天米不夠了，沒剩多少飯,，你們夠吃么,？”

　　“夠了，蛋還要賣呢”孟子面無表情的跑走了,，老奶奶搖頭嘆氣,，拐杖搖搖晃晃，到底來不及抓住孟子,，只好踱步回屋,。

　　孟子這才從垃圾站的后門上了樓，回到她早上出來的房間,。

　　這會子,，天已經(jīng)大亮了，跟著有了光亮起來的房間里,，墻上露出幾根管道,，拴著粗實的麻繩，有些地方長年摩擦也只是翹起一些毛燥,，繩子的另一端,，被栓住的赫然是幾個孩子。

　　大一點的孩子看著和孟子差不多,，其他的感覺也就四五歲,，臉上都是木愣愣的發(fā)呆的樣子，身上都是瘀血傷痕，其中兩個小男孩子更是鼻青臉腫的,，地上陰冷潮濕,，小孩們都擠在一片紙殼子上互相取暖，看見孟子進來,，都露出欣喜的表情哆哆嗦嗦的搶著走過來,。沒走幾步就被繩子拽住了腳。

　　“別著急,，吃飯了,。”孟子把大碗先遞給了稍大的那個女孩,。女孩穿著裙子,。裙子下面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破褲子，不太合身,，拿過碗席地而坐，吃了一大口,，就把碗遞給下一個孩子,。

　　下一個孩子也是吃了一大口再傳給另一個，這樣傳到最后再傳回來,，碗到誰手里,，其他孩子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那個人吃，饞的要命的樣子,，但都不爭不搶,，這是孟子定下的規(guī)矩必須輪流吃，誰也不多吃,。

　　孟子再從破布兜子里拿出偷來的火腿腸和鹵蛋,。一共四個。分給幾個小孩,，對最大的那個第一個拿碗的女孩說“小娜,，我和你不吃了?！?p>　　小娜的眼光一下就暗淡了,。她點點頭，不說話,。

　　那幾個小孩用牙咬開包裝,，狼吞虎咽的吃，看得孟子也咽了一口口水,，轉(zhuǎn)過臉去,。

　　只有一個小女孩，拿的是火腿腸,，掰了一半給孟子

　　“小五,，我不餓,，你吃吧?！毙∨⑷匀还虉?zhí)的舉著手,。孟子看了，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些許安慰的笑意,?！罢娌挥茫易蛱煸趯W(xué)校吃了,?！?p>　　小女孩見她真的不要，猶豫了一下,，又把腸遞給小娜,。小娜早已按耐不住，幾乎是搶過來就往嘴里吃,，吃完了露出一抹略有歉意憨笑,，“謝謝小五啊”

　　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吃著飯，孟子聽見汽車轟轟作響的聲音逐漸傳來,，她走到床邊,，手抓著窗臺，用力的瞪著墻角借力而起,，靈巧的貼立在窗臺上,，看見院子的大門打開了，綠色的垃圾車正在開進來——老狗回來了,。

　　天一冷,，孟老狗就懶得開車出去，上次收垃圾已經(jīng)是三天前了,。

　　孟老狗死了的爸爸開的垃圾回收站,，他跟著也干了大半輩子的收破爛的，隨著城市的建設(shè),，他收垃圾的區(qū)域也逐漸減少,，整個街區(qū)9個垃圾堆放點，他早就爛熟于心,。

　　孟老狗帶著圍帽,，衣領(lǐng)豎起來擋住半張臉，吸吸鼻子,，來到這第四個垃圾點,。

　　也不知道誰之前喝多了，垃圾車旁邊一攤嘔吐物，他也不在意,。走過去,，打眼往里瞧了一下，就兩手抓著垃圾箱的推手用力,，推到巨大的垃圾車后面,。

　　“誒誒，老狗呀”旁邊一排平房里走出個披著大毛衣的濃妝艷抹的女人,，手里拎著兩個碩大的黑色垃圾袋,，一步三搖的喊孟老狗。

　　他回頭一看,，這個嘴里叼著根煙的漂亮娘們,，不正是麻將館的老板娘嘛。

　　他一使勁把垃圾車?yán)锏臇|西倒進車?yán)?，“咚”的一聲,，重物落地，看也不看的趕緊臉上堆起憨笑,，急忙忙的迎上女人,，搶過垃圾袋，沒等說話,。女人騰出手,，就虛推了他一下,。

　　“我說你這幾天干什么去了,，都幾天了，我們這垃圾都堆成什么樣兒了,，臭死了臭死了,。你個老懶狗?！?p>　　“嘿嘿,，嘿嘿，這不是天太冷嘛,，誒呀,，艷兒妹啊，以后阿哥不來收別個家,，也一定來收你家呀,。”他臉上笑意盎然,，胳膊肘還不忘貼著女人蹭兩下,。

　　老板娘眼睛滴溜溜打轉(zhuǎn)，“這可是你說的哇，等你下次再不收,，我可上你家找你哇,。”

　　“找我好啊,，找我好啊,，艷兒妹你可得來啊，阿哥等你哇,?！崩习迥锟此氢嵉臉幼樱訔壍膿]揮手就走,?！翱鞚L你的，我可沒空跟你耍這些子,?！?p>　　孟老狗看著女人婀娜的背影呵呵直笑，女人走遠(yuǎn)了,，他才拎著垃圾袋轉(zhuǎn)身,，嘴巴往地上“忒”了一口痰。

　　走回來把垃圾袋扔進車后面的大箱里,，往里看了看,。

　　各樣的垃圾散落在里面，一個系著繩的臃腫的條紋玻璃袋陷在其中,。

　　他拍拍手蓋上蓋子,。繼續(xù)開車走了。

　　后來還碰上個值班交警,，這小年輕可能剛上班,，還挺不好意思的要幫他推車，他連忙擺手“這東西臟的,，你們這些娃娃可不能動,。”

　　沿途經(jīng)過的垃圾點,，也碰見了幾個人,。他都老實巴交的問好，熟練主動的幫他們拿垃圾,，有說有笑的告別,。

　　收工之后上車，摘了手套揉揉眼睛鼻子,，坐了一會,，從后視鏡里看見了一輛玻璃漆黑的小面包,，這才發(fā)動汽車往回開。

　　開回垃圾站,，打開院門,，倒車入庫，把后半截車都開進了車間里,，院子門也不關(guān),。車間的大門被汽車堵的死死的，他從旁邊的小門進去,，徹底拉開垃圾車的后蓋,。

　　垃圾傾瀉而下，他叉著腰左踢一下,，右踹一腳,，清理開了一條小路，拉著木板車來到那個玻璃絲袋前,。

　　“嘿喲,。”使了個大勁兒把袋子放到上面,，忍不住又抽了一下鼻子,。拖著板子，往后樓走,。

　　不用出去,，車間后面就有門通向后樓。過了門,，左轉(zhuǎn)長長的走廊,，按開墻壁上的燈，走到快盡頭,，再往右邊走,，兩側(cè)都是各一個木門,，他沒有停下繼續(xù)往里走,，燈光漸漸暗下來。

　　出現(xiàn)了一個鐵門,，孟老狗掏出上衣里兜的鑰匙開了門,，拽著車進去，他用小刀割開塑料絲帶,，把袋子推下木板,。

　　借著門口的燈光，袋子里露出一張年輕男孩的臉,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,，頭發(fā)被剃成了寸頭,，嘴角噙這血，仔細(xì)看勉強分辨出男孩五官的俊秀雋永,，老狗粗糲的大手用力的在他眼下抹了一下,。

　　“呦，還長了個紅點點”男孩眼底猩紅的淚痣,，顏色越發(fā)的幽深,。

　　孟老狗毫不客氣的把男孩從袋子里拽出來，粗魯?shù)挠盟┰趬ι系拇致槔K綁在他一直腳上,，用他家特有的系法,，這打結(jié)的方法據(jù)老狗他爸說是和部隊的人學(xué)的，系死了就打不開了,。

　　綁好了人,，在把男孩手上的繩子隔開。頭也不回的把門關(guān)上走了,。

　　隨著門關(guān)閉,，屋子里徹底陷入黑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