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兩個人許問真都是第一次見,他很奇怪蘇文娜為什么會這么問,,果然,,后面那男的笑著回答說:“我不能來嗎,?”
蘇文娜這才介紹他們給許問真,,前面那男的當(dāng)然是她大哥蘇秋宸,,嫂子因為有事,,今天沒跟著一起來,,他兒子比許問真閨女大,,正在上大四,,更忙,也沒來,。
后面那位卻是蘇文娜表弟于克堅,,于克堅是蘇媽媽弟弟的孩子,大學(xué)畢業(yè)后去澳大利亞一家不知名的大學(xué)讀了研究生,,與其說是深造,,不如說學(xué)校看中了這幫中國留學(xué)生的錢包,。因此學(xué)校雖然不怎么重視學(xué)生的學(xué)習(xí),,卻非常重視他們的學(xué)習(xí)成績——怕他們中途輟學(xué)而失去一個客戶。
畢業(yè)后于克堅就國內(nèi)國外兩頭跑,,沒個準(zhǔn)確的去處,,這段時間正好在國內(nèi),蘇媽媽當(dāng)然把他也叫過來了,,在樓下又正好碰上蘇秋宸,,就一起上來了。
正好阿姨午飯也準(zhǔn)備好了,,蘇爸爸就招呼大家上桌子吃飯,。兩位老人秉承的觀點是可以享用美食,,但絕不能奢侈浪費,因此桌子上除了幾個涼拌菜,,就是涮羊肉的家常菜品,。酒是許問真孝敬的五糧液,四個男的當(dāng)然要喝點白酒,,蘇媽媽,、蘇文娜和阿姨都喝茶水。
跟熱氣騰騰的火鍋一樣,,許問真的心情從上桌子就開始煎熬,。
從年齡資歷上講,他只能排在于克堅前面——蘇文娜都比他大幾個月,,可于克堅是蘇媽媽的娘家人,,兩位老人對他有一種格外的疼愛,他也恃寵而驕,,對蘇文娜都指指點點,,對許問真更是以準(zhǔn)小舅子自居,有一點頤指氣使,。
這些許問真都無所謂,,他已經(jīng)把自己擺在了銷售的位置,對所有人的觀點附和恭維罷了,。問題在于他找不到桌子上的權(quán)威順序,,這里面輩分摻和著親情,皇親加上外戚,,一旦發(fā)生觀點碰撞,,很難在鋼絲上保持平衡,好在蘇文娜時不時能起到平衡桿的作用,。
果然,,剛一落座,蘇秋宸就問:“剛才聊什么呢,?樓道里都聽到你們的聲音了,。”
許問真正在給大家斟酒,,就把剛才的話題復(fù)述了一遍,。蘇秋宸卻對這類話題沒什么興趣,他是一家央企的處長,,以他的家庭背景,,這個成就連成功人士的標(biāo)配都還差點,更不要說高配了,而年齡卻直奔50而去,,因此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混跡各個圈子,,在上級的圈子里找位置,在同級的圈子里刷存在,,在下級的圈子里找自信,。家庭的圈子嘛,他是長子,,當(dāng)然要找威嚴(yán),,因此他輕咳了一聲,沒說話,。
許問真也想把剛才的話題隔過去,,就對蘇爸爸建議到:“叔叔,您先舉杯,,我們開席吧,。”
蘇爸爸就舉起杯子說:“咱們自己家人,,不要那么多規(guī)矩,,今天小許第一次來我們家,不要拘束,,你們年輕人盡興,不要貪杯,,我就一杯酒,,咱們慢慢喝,吃吧吃吧,?!闭f完他抿了一口。
許問真便跟蘇秋宸和于克堅碰了杯,,大家都干了,。
蘇文娜幫他們斟酒,于克堅卻又挑起了剛才的話題,,說:“我姑說得對,,按現(xiàn)在社會的發(fā)展,以后知識的傳遞就是碎片化的,,大家不需要系統(tǒng)的學(xué)習(xí),,對什么東西感興趣,系統(tǒng)自動推送給你,,有什么不了解的,,隨時隨地在網(wǎng)上查就是了。以后社會階層的分工,,只有信息的提供者和接收者,,提供者投食,,在食物鏈上游;接收者被喂養(yǎng),,在食物鏈下游,;接收者會被奴隸化,被培養(yǎng)得只會從事簡單勞動,。所以,,我們都要努力做投食者?!?p> 這是一番奇談怪論,,于克堅卻得意洋洋,以為自己見解獨到,。他表面上學(xué)歷高,,經(jīng)歷也豐富,其實有點像圍城里的方鴻漸,,雖然國內(nèi)國外兩頭混,,卻混得都不好,生活就像睡覺落了枕,,用什么姿勢都不舒服,,這段時間嘗試在社交軟件發(fā)一些海外見聞,但關(guān)注者就像和諧社會里的犯罪分子——總是一小撮,,所以他喜歡用一些聳人聽聞的見解來收割點擊率,。
果然,蘇爸爸和蘇秋宸對他的說法都表示了不屑,,蘇秋宸看都沒看他一眼,,跟許問真碰了一下杯,自己干了,。
于克堅不甘心,,也跟許問真干了一杯,對他說:“他們都是混體制內(nèi)的,,不關(guān)注這些,,咱們混體制外的,肯定有體會,,對吧,?”
許問真心里一哆嗦,心想這是人干的事嗎,?你一個外戚,,拉著我對抗皇親,這不是給我下套嗎?可又不好太圓滑,,否者兩位老人會覺得自己不靠譜,,他偷偷看了一眼蘇文娜,她卻沒意識到自己這根平衡桿該工作了,,還在埋頭吃菜,。
許問真無奈,只能選邊站了,,就說到:“你說的當(dāng)然是一種現(xiàn)象,,也是比較流行的趨勢?!崩咸茁罚合雀胶?,再反駁。
“可是并不全面,,其實沒有誰是完全的投食者,,也沒有誰是完全的接受者,比如大哥,,他在單位是權(quán)威,,他不僅是碎片知識的提供者,更是系統(tǒng)知識的提供者,;作為業(yè)余娛樂,,他可能也會看一些視頻、段子,、雞湯,,這時那些內(nèi)容的提供者也就是大眾的娛樂對象而已?!?p> 蘇秋宸聽完非常受用,,他卻不說話,,只是又跟許問真碰了一下杯,,表達(dá)了自己的認(rèn)同。
蘇文娜嚼完一片羊肉,,也加入了討論,,她當(dāng)然完全站在許問真一邊,說到:“就是啊,,而且受眾的興趣是隨時改變的,,我今天看吃播,可能一星期就膩了,,喜歡聽音樂了,,那些沒有價值的熱點是維持不長的。”
于克堅雖然不服氣,,但三個人對一個人,,他是辯不過的,只好埋頭吃菜,。
許問真松了一口氣,,心想今天策略還算成功,就像以前陪客戶打麻將,,既不想得罪領(lǐng)導(dǎo),,又不愿意自己輸錢,就只能抓著級別最低的胡牌了,。他沒再說話,,只是埋頭吃菜,暗自想著這個話題應(yīng)該結(jié)束了吧,。
卻不料蘇媽媽突然說:“克堅說得也有道理,,既然這是一個趨勢,我們當(dāng)然要順應(yīng)潮流,?!?p> 還沒等他想好怎么轉(zhuǎn)圜,蘇媽媽又笑吟吟地說出了一個更沉重的話題:“你們?nèi)齻€,,都沒有正經(jīng)事做,,以后怎么打算啊,?”
蘇文娜知道這主要是沖著許問真問的,,可他不太好回答,就搶先說:“哎呀我的親娘呃,,我們不需要你操心的,,問真有自己的事業(yè),雖然現(xiàn)在規(guī)模不大,,但一直在上升,,我看好他的?!?p> 于克堅也不想讓眾人瞧不起,,就說到:“就是的,姑,,我在做大事,,你放心吧?!?p> 蘇媽媽卻瞪了他一眼:“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,,也沒成個家,,成天東游西逛的,要不要讓你大哥給你安排一下,?!?p> 于克堅怕的就是這個,真要讓蘇秋宸給安排了,,以后在家族圈就抬不起頭了,,于是趕緊說:“不用,體制內(nèi)我可混不了,,循規(guī)蹈矩的,,那有什么個性?!?p> 蘇秋宸松了一口氣,,真要讓他安排,他也安排不了??!心里這么想,臉上卻擺出了大阿哥的派頭,,說:“體制內(nèi)有什么不好,,頭幾年為國家做貢獻(xiàn),吃了些虧,,現(xiàn)在從管理和收入上都不比體制外差了,,你想進(jìn)還進(jìn)不了了?!?p> 雖然許問真沒有附和自己的意見,,于克堅卻對他有一種自然的親近,于是沒理蘇秋宸,,反而對許問真說:“老大,,你覺得應(yīng)該怎么培育粉絲群?”
這個問題許問真也沒涉足過,,想了一下才說道:“打造自己的IP,,好比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世界鉆木取火吧,剛開始當(dāng)然要使勁鉆,,只要有了燃屑,,你就要小心呵護(hù),,把它放進(jìn)火絨,,捧在手心兒里,擋著風(fēng),,擋著雨,,還要使勁吹,;等火絨引燃了,就相當(dāng)于你的作品到火爆的臨界點了,,你就要加木材,,就是更好的內(nèi)容了,等木材也引燃了,,問題就不大了,,只需要盯著火,別滅就可以了,?!?p> 然后他總結(jié)了一句:“就是要鉆,捧,,吹,。“
這番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,,連蘇爸爸和蘇秋宸都不禁一個莞爾,,蘇媽媽也慈祥地看著他笑了。
蘇爸爸笑著說:“有點像《圍城》里說的吃烤紅薯,,一捧,,二吹,三舔,?!?p> 許問真也笑著說:“這個稍微好點,不用舔,?!?p> 蘇爸爸就笑著說:“年輕人想干什么就去干吧,時代畢竟不一樣了,,不需要像我們那個時代步調(diào)一致聽指揮了,。”
這番話等于說許問真和蘇文娜的事也讓他們自己做主了,,許問真剛松了一口氣,,蘇媽媽卻又問到:“你們以后準(zhǔn)備在哪里發(fā)展啊,?”
許問真剛想回答,,于克堅卻搶先說:“姑,老腦筋了吧,,都地球村了,,哪里有機(jī)會就在哪里發(fā)展唄,像我,,國際性人才,,想去哪里去哪里,。”說完他還瞥了瞥蘇秋宸,,意思是你就不行,。
許問真對于克堅陡起好感,這家伙雖然浮躁,,卻不世故,,正要說兩句,蘇秋宸卻舉杯跟他碰了一下,,說:“生意上需要我?guī)兔Φ?,你只管開口?!?p> 許問真大喜,,他生意上需要對方幫忙的可能性不大,但對方這句話卻表達(dá)了認(rèn)可,,趕緊跟他碰了一下杯,。蘇文娜也高興地舉起茶杯說:“謝謝哥,我也加入一個,?!?p> 吃完午飯,蘇老爺子有午睡的習(xí)慣,,加上喝了一杯酒,,直接回臥室休息去了,剩下四人陪著蘇媽媽喝茶,,聊天,。
午后的陽光暖洋洋的曬著,房間里暖氣也充足,,所有人都懶洋洋地聊著家常,,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,都感覺困勁兒就像沾了水的海綿,,慢慢把人浸透了,。三個男的喝了酒,坐在沙發(fā)上朦朦朧朧都瞇過去了,。
蘇媽媽卻把蘇文娜拉到自己身邊坐下,,嘀嘀咕咕跟她說了半天。
朦朧一覺醒來,,蘇秋宸和于克堅都準(zhǔn)備要走,,為了強(qiáng)調(diào)自己的重要性,都說晚上還有重要的局,,蘇媽媽嘴上抱怨說:“忙,,都忙?!眳s也沒攔著他們,。
蘇文娜怕許問真不自在,也提出要走,,于是四個人一起出門,,蘇文娜沒喝酒可以開車,她跟許問真直接去了地下車庫,;蘇秋宸沒開車,,直接坐電梯到一樓打車去了;于克堅也開了車,,在手機(jī)上叫了代駕,,跟著蘇秋宸去小區(qū)門口等代駕。
許問真坐在副駕駛位子上還有點頭暈,,蘇文娜沒急著開車,,笑著對他說:“小哥,今天表現(xiàn)還可以哦,,我爸,、我哥還有克堅對你印象不錯?!?p> 許問真一下醒過來,,意識到蘇媽媽有保留意見,就急切地問:“阿姨呢,?”
蘇文娜嘆了一口氣:“她對你印象其實挺好,,只是說我們現(xiàn)在事業(yè)都還沒定,結(jié)婚的事先不著急,?!?p> 許問真假裝沮喪地把頭靠在蘇文娜肩上,說:“這么說來,,這個標(biāo),,我輸了,這真是我投過最難的標(biāo),?!?p> 蘇文娜咯咯笑著說:“還有機(jī)會,還有機(jī)會,,不管那么多了,,我們找個時間登記了不就完了嗎?”
許問真也笑著說:“先實施,,后結(jié)算,,是嗎,?這樣不妥?!?p> 蘇文娜笑著問到:“為什么,?”
“這樣阿姨會不好受的,反正我們在一起,,不在乎那個形式,,等阿姨覺得條件成熟了,我們再登記也不遲,?!?p> “那好吧,你說得對,,我聽你的,。”說完她又嘆了口氣:“我到你們家是不是也有這些麻煩事???”
許問真卻笑了:“我們家容易多了,我父母雖然是決策審批者,,但我們有一個關(guān)鍵人物可以起決定性的影響,,你知道是誰嗎?”
“??!”蘇文娜眼睛一亮:“閨女!”
“是啊,,我女兒已經(jīng)被你征服了,,今年春節(jié),她回家跟爺爺奶奶一說,,你就可以唱一首《征服》了,。
蘇文娜哈哈大笑,許問真看著她俏笑的眉眼正在陶醉,,卻聽到有人敲車窗戶的聲音,,降下窗戶一看:于克堅!他帶著代駕,,正好路過他們的車,。
“許老大,改天給你介紹一個大客戶,?!?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