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聲討男人
“小西,,我這次可以多帶一個人嗎?”又一次花間集活動,楊玉清申請,。
“可以的,我們是開放式的小團體活動。”林小西回答干脆,。“你帶誰,?”
“帶我姐姐,。”楊玉清清亮地,。
“楊艷麗,?!”林小西有點意外。
“嗯,?!睏钣袂蹇隙ā?p> 這次的花間集活動,,去的是附近一個古村落,,比起風頭正勁的古鎮(zhèn),,并沒有被完全開發(fā),,很小眾。
入村的水泥路,,樹林掩映,。小小的門樓,灰磚,,布滿青苔,,年代久遠感躍入眼簾。方正的長方形池塘,,村里的各戶祠堂沿四周兩岸,,圍水而建。有白色的拱橋橫跨兩岸,有二三人難以合抱的巨樹,,覆蓋著水面,。
六個人,訂了民宿,,是套間,。古琴曲在叮咚的流水聲里,在風過鈴鐺的叮鈴里,,若有若無,,綿延不絕。
所有房間都是青磚青瓦,,沒有江南水鄉(xiāng)白墻黑瓦的醒目和招搖,,那些雕花的木門窗,也一樣的古樸,。整面墻上,、窗上、屋頂,,爬滿藤蔓,,院墻的墻頭,金銀花不慌不忙地盛放著,,輕甜的香,,把空氣撩撥得花枝招展,沉默的佛肚竹,,從一樓一直升到二樓的窗前,,搖曳生姿。
有個很大的露臺,,有茶臺,,有蒲團。六個人放下行禮,,換了舒適的家居服,,席地而坐。
沒有因為新成員的加入而特別生疏,。大家依然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,,侃侃而談。
楊艷麗就像楊玉清第一次加入這個團體時一樣,,話不多,,只安靜聽著,對那些海闊天空聊著的女人們,,心生羨慕與向往,。
“最近訂單多,忙死了,感覺快成機器人了,?!崩顣苑颊f,臉上帶著疲憊,。
“你都是底下人干活,,你看著就行了?!睆埖ご蛉?。
“民企,老板會養(yǎng)閑人嗎,?給你多少工資,,你就得三四倍地為他創(chuàng)造價值。還是你們體制內好,?!崩顣苑颊f。
“壓力小點,,自由時間多點,,但人事關系更加復雜,各有利弊,?!睆埖ふf。
“你們看過《玩偶之家》嗎,?”周曼問,。
“上大學的時候看過?!睏钣袂寤卦?。“那時候看不太懂,,覺得那個娜拉有點神經質,。”楊玉清補充,。
“那么現(xiàn)在呢,?”林小西若有所思地問,。
“現(xiàn)在只剩驚嘆,,想,經典就是經典啊,。1879年,,就有這樣的婦女解放運動的宣言書,牛?!睏钣袂甯锌?。
“是的,特別是經歷過婚姻,,再品,,會很震驚作品中精彩的女性覺醒?!敝苈芍再澩?。
“書我?guī)砹耍銈兎窒韼拙渑_詞,?”周曼安靜的臉上布滿雀躍,。
“好?!贝蠹耶惪谕?。
女主人公娜拉,丈夫海爾茂,。娜拉要離開家,。
海爾茂:你就這樣背叛你最神圣的責任。
娜拉:你說我最神圣的責任是什么,?
海爾茂:這還要我告訴你嗎,!難道不是對你丈夫和孩子的責任嗎?
娜拉:我也有其他同樣神圣的責任,。
海爾茂:你沒有,。其他什么責任?,!
娜拉:對我自己的責任,。
海爾茂:你首先是個妻子、是個母親,。
娜拉:這話我已不再相信,。我相信,我首先是一個人,,——與你一樣的一個人,,——或者至少我要學著去做一個人。托爾瓦,,我知道大多數(shù)人都會同意你的看法,,而且書里也是這樣說的。但是我不能再滿足于大多數(shù)人的看法和書里的說法,。我必須自己考慮問題,,來把它們弄清楚,。
“哈哈,妙極了,?!崩顣苑悸犕辏兄f,?!拔乙灿衅渌瑯由袷サ呢熑危瑢ξ易约旱呢熑?。哈哈,。”李曉芳鼓掌,。
“你首先是個妻子,,是個母親??吹竭@句的時候,,我哭了。我的前夫經常說這句話,。在他時時刻刻對我挑剔和不滿的時候,。”周曼合上書,。
“有時候,,婚姻是坨狗屎?!睏钇G麗忽然沖口而出,。
大家愣怔一下,然后,,一起哈哈大笑,。
“所以,暫時不婚了,?!毙ν辏顣苑颊f,。
“那你男朋友和你是一種什么模式呢,?”周曼忍不住問。
“炮友啊,。男朋友比我小10歲,,人帥活好,關鍵是我們AA制,,也不吃軟飯,,這不挺好?!崩顣苑贾毖圆恢M,。
“在這樣的關系中,你會有道德焦慮嗎,?”林小西探問,。
“會有。雖然已過半生,,和男人以結婚為目的的性交才是正經女人干的事的影響還會有一些,。而且,有時做過之后,,偶爾會有自己廉價的念頭,,你看,對方找小姐還得付錢呢,。這些更類似于新舊兩個我之間的沖突,。”李曉芳說,。
“純性關系,,男人可以毫無負擔地有,為什么女人不可以,?”林小西反問,。
“就是。真正的男女平等,,從意識形態(tài)上來講,,還在初生階段?!敝苈澩?。
“我也能接受純性關系。只是對我來說,,反而有點尷尬,。找未婚的找不著,找離婚的有點掉價的感覺,。只好暫時自己解決,。”張丹有點無奈,?!白詈玫臓顟B(tài),還是小西,,和男朋友只變愛不結婚,,既沒有婚姻的羈絆,,又不是純性的冷冰冰的各取所需?!睆埖まD向林小西,。
“可能我們的關系也將終止。他求婚,,我拒絕了,,最終只能是道不同不相為謀?!绷中∥髂樕系?,心里隱痛。
“靈魂伴侶,,有時覺得,,是不是海市蜃樓?”周曼低低地說,。
“也許不是海市蜃樓,,只是,需要我們都改變,,那樣就有真正的婚姻,,或者婚姻這種形式不會重要,就會發(fā)生最美妙的事情……”林小西目光堅韌,。
“是啊,,畢竟,不會游泳的話,,再怎么換游泳池也是沒用的,。”周曼有些戲虐地說,。
大家又相視而笑,。
村落里有漢服體驗服務。大家都換上了自己喜歡的漢服,,化了妝,,做了發(fā)型,瞬間有了穿越的即視感,。
穿著及地長裙,,長發(fā)及腰,碎步走在青石板路上,,楊玉清有些恍惚,,有點不知道今夕是何年?
大家隨處取景拍照,,每一張都意境滿滿,,或低眉,,或回首,或側望,,每個鏡頭都有濃郁的故事的味道,。
不知不覺,暮色四合,,華燈初上,,弦月當空,,紅色的燈籠沿街亮了,,倒映在水里,身姿卓約,。
累了,,也沒有回房,還了衣服,,卸了妝,,在小酒館坐了,小酌一杯,,有歌手低吟淺唱,。
平常極少飲酒,楊玉清不勝酒力,,幾口下肚,,頭開始暈乎。楊艷麗借酒消愁,,喝得又急又快,,意識不清之后,開始嚶嚶哭,。大家見怪不怪,,讓她放肆。周曼快趕上楊艷麗了,。張丹更多地聽歌,,酒喝得不多。李曉芳喝酒也一樣的干脆利落,,顯然是酒場老手,,一副千杯不醉的樣子。
林小西隨意而節(jié)制,,內心的流暢和臉上的平靜相一致,。沒有特別需要處理的情緒,可喝可不喝而已,。
毫不意外地,,大家把喝得大醉的楊艷麗和周曼扛回房間,。剩下的四個人毫無睡意,洗了澡,,依舊在露臺上喝茶,。
“我家只有二個女兒,我是老大,。我似乎從小到大只為一句話活著:你要有本事,,這樣別人才會看得起咱家。我爸我媽,,反反復復就是這一句,。小的時候,不懂,,現(xiàn)在依然不懂,,不懂為什么沒有兒子就會被看不起,不懂為什么非得有本事才能讓別人看得起,,不懂為什么非得讓別人看得起,。但我一直聽話,一直照做,,從小農村考上城市的大學,,又從上學,到留在城市里工作,,一路走來,,我成為了村里的榜樣,每次回去,,聽到的都是贊美和羨慕,,爸媽也因為我臉上有光??墒?,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不快樂,,不開心,,可我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快樂,不開心,?!睆埖ひ豢跉庹f這么多。
“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只是為了父母而活,。當初我結婚的時候,,有一個自己喜歡但家庭條件不好的,有一個家里介紹條件很好可我不喜歡的。我毫不猶豫,,選了條件好的,。就像我爸媽期待的那樣,我們要了很多彩禮,,用這彩禮給弟弟買的婚房付了首付,,我想盡一切辦法,從婆家撈油水貼補娘家,。后來,,我發(fā)現(xiàn)老公在外面嫖娼,和他大吵大鬧,。他說,,你有什么資格鬧,你和那些雞有什么區(qū)別,,都是要錢,,只不過人家是現(xiàn)結,,你是包年,。我和他離了,在我們辦離婚的時候,,我爸媽只說了一句,,多要點錢。我一分錢沒要他的,,離了,。”李曉芳說,。
“似乎女人天生是工具,,可以用來作交易。這就是女人的命運嗎,?”楊玉清憤憤不平,。
“狗屁命運。以前男權社會,,女人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,,必須依附于男人,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,,可以有很多不平等條約?,F(xiàn)在,天早變了,,女人能養(yǎng)活自己,,甚至比男人收入更高。去他媽的男人?!崩顣苑剂R著,。
“原生家庭對女性角色的定位,需要女人努力半生,,才能走出媽媽示范出的軌跡,。”林小西說,。
“是的,,這是種無孔不入的滲透。需要我們不斷地去努力突破,、改變,。”張丹同感,。
“我似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,,知道自己要改變,可是,,我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,?”楊玉清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。
“就拿剩女這件事情來說,。本來我是家庭的驕傲,,但漸漸的,未嫁似乎成了我的一個污點,,在老家被津津樂道,。還有那種這么老了還沒嫁,肯定是有毛病或者肯定是別人的小三之類的惡意揣測,,盡管我可以不在乎,,但我沒辦法做到讓家里人不在乎。他們的在乎,,會轉嫁到我身上,,讓我隔多遠都無處可逃?!睆埖び魫灥卣f,。
“是啊,我們每天每刻都活在關系中,,這些關系要么是消耗,,要么是滋養(yǎng)。越是親近的人,,這種消耗就會越可怕,?!绷中∥髡f。
“怎么樣才能建立滋養(yǎng)的關系呢,?找到對的人嗎,?”楊玉清問。
“沒有對的他人,,只有對的自己,。”林小西說,,看楊玉清蹙眉,,只笑笑,也不多說什么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