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艱辛的直立行走3
有人打來了電話,,打破了楊玉清閉關般不問世事的平靜,。是周曼的電話。
“對不起,,知道不該這時候打擾你的,。”周曼帶著歉意,,遲疑著,。
“我們,,可以直言不諱,。”楊玉清暫停復習,,沉靜地說,。
“小清,我可能又要離婚了,?!敝苈烈髟S久,,一開口,已經抑制不住哽咽,。
“什么,?離婚?你什么時候結的婚,?”楊玉清驚呆了,,這么重大的事,居然沒有聽說過,。
周曼一直在哭,,總是溫婉的她,哭得聲撕力竭,,聲聲泣血,。
楊玉清握著手機,心也跟著哭聲,,被撕扯得鮮血淋漓,。
大約將近一小時,周曼才止住,,也沒有力氣再這么哭下去,。
周曼聲音嘶啞的說:“其實,上次跟你們見面,,我就已經和戈中華領證了,。我不敢告訴任何人,因為和他的婚姻,,就像一個黑洞,,讓我踩不到實處。我有著傳統(tǒng)的婚姻道德觀:夫妻要同甘共苦,。自從知道他可能是心理有疾病,,我反而更多了些理解和包容,我查閱了很多你們說的那些心理問題,,我知道了所有心理問題,,都是曾經的經歷和創(chuàng)傷帶來的,我決定用我們好的關系來治愈他,,就像專業(yè)人士所說的做他好的客體,,矯正曾經的創(chuàng)傷。我知道,,這種想法很像有道德潔癖的白蓮花,。”
周曼停住,楊玉清屏息不驚擾她,。
“可是,,我們這樣的關系狀態(tài)太折磨人了。錢上,,婚前他就說AA制,,家里的一切開銷是我出;時間上,,他一周回來一晚上,,他店里有什么事,要求我立即過去處理,;陪伴上,,我們從不出門,沒有任何外面吃飯,、看電影,、旅行等活動,唯一一起做的事就是一周晚上睡一次覺,,第二天我買菜做飯,,中午吃完飯,打好包,,他就回店里,;用心上,他連我生日都記不住,,更別提禮物什么的了,。一整天,我如果不問候他,,全天無交流,。”
“我們總體的狀態(tài),,可以用一句話概括,,不是在離婚,就是在離婚的路上,。為什么呢,?每一次見面,要么他疑心病犯了,,無中生有地吵,,要么因為他的前科,我看他手機,,無論哪一次,,手機里肯定有問題,?;楹?,倒沒有明顯出軌的信息,但要么就是還在一些婚戀網認識了一些女人的聊天,,要么就是一些前任,,他發(fā)出邀請叫對方去店里找他,要么就是我以為他呆在店里其實是去找某個前任了,。每次發(fā)生這種事,,我忍不住發(fā)脾氣,他永遠是那句話:要么過,,要么滾,。然后,我當然就會搬出來,,他就會逼我去起訴離婚,。因為他不愿意正常離婚,有三十天冷靜期,。我不敢去法院,,怕丟人,就在網上起訴,,又總會遇到材料不足,、處理不好的情況,又逾期,。而且,,在冷戰(zhàn)起訴時,他又會說軟話,,甚至涕淚俱下的哭求,,說他一定會改。我沒辦法不心軟,,又和好,,好不了幾天,又這樣循環(huán),?!?p> “我一遍遍地問自己:為什么沒辦法止損?為什么結束不了這段這么糟糕的關系,?我找不到答案,。”周曼絕望地說,。
“想想,,你和他的關系,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?”楊玉清輕輕地問,。
“意味著,,這是命。離婚那么多年沒找,,一找就找到他了,。我相信所有的人都是必定會遇到的人,所有發(fā)生的事都是必定會發(fā)生的事,。所以,,我遇見的是他,說明了什么,?說明就該遇到他,,說明我和他是一樣的人。我漸漸懂得了為什么會有哥德斯摩爾綜合征這種心理疾病,。也許只有死,,才能了斷和他的關系?!敝苈回5貟炝穗娫?。
楊玉清心突突亂跳,周曼有了自殺意念,,很可能會采取自殺行為,。她立刻聯系了林小西,對于這樣有自殺風險的心理危機個體,,楊玉清沒有干預能力,。
同時,她嘗試再聯系周曼,,可是電話已經打不通了,,一直無人接聽。楊玉清坐立不安,,不知道該怎么辦,。她害怕,害怕周曼真的從此,,在大家的生命中消失,。
“在派出所,沒事了,?!苯K于等來了林小西發(fā)來的信息,同時,,還有一個定位,,楊玉清飛速地叫了滴滴車趕過去,。
楊玉清過去,周曼,、林小西,,還有那個戈中華三個人在,幾個知情的必須到場的人,,在這樣的場合見面,,可想而知對于周曼來說,,是一件多么羞恥的事情,,人越少越好。
原來,,周曼又一次在戈中華的手機中發(fā)現了那些女人,。她拿了戈中華的手機,把自己反鎖在書房里,,給楊玉清打了電話,。最后,書房門被戈中華踹開了,,他搶走了自己的手機,,并且暴跳如雷地辱罵、動手,,抓著周曼的頭發(fā)往衛(wèi)生間的洗臉池里按,,打開了水籠頭。又把她拖到客廳沙發(fā)上,,死死勒住她的脖子,。整個過程,周曼無力還手,。最后,,周曼報了警。整個過程,,周曼像個死人一樣,,一聲不吭,面如死灰,。警察看了傷,,構不上輕傷,調解人員提議不追究,,和解,。
林小西深深掐著自己的手指,抓得皮開肉綻,。她想據理力爭,,不想和解,。楊玉清知道她已經在最大限度地克制自己了。
周曼一秒都不想在這里呆下去,,一秒都不想再看見戈中華那張臉,,那張臉上唾沫橫飛地噴濺著巧舌如簧的狡辯,不顧事實的捏造,,完全妄想的抹黑,。
林小西陪護著周曼走完所有流程、簽完字,,臨出門,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撲向戈中華結結實實扇一個大耳刮子,,丟下一句“不夠輕傷,,和解?!焙蜅钣袂遄o著周曼,,揚長而去。
一起回到林小西的住處,,周曼還是一個字都不說,,面無表情。人前,,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周曼,,頭發(fā)零亂,濕淋淋滴著水,,臉上滿是干枯的淚痕,,眼晴紅腫,雪白的脖子上有一條紅色的掐痕,,像是一個血紅的大大的問號,。
楊玉清按照林小西的囑咐,點了精油,,放了一浴缸的熱水,,牽著周曼去泡澡,一直在浴室陪著她,。周曼像個小孩子一樣,,不吵不鬧,聽話,,又像是失去意識的人,,任人擺布。林小西給她找好衣服,,洗好澡,,讓她躺在舒適柔軟的懶人沙發(fā)上,。
“他不是第一次動手,我卻是第一次報警,,可是有什么用呢,?他知道規(guī)避家暴。為什么會這樣,?為什么總是我,?”周曼嘴里喃喃自語。
“曼曼,?!睏钣袂褰校闇I橫流,,心疼地抱住她的肩膀,。林小西一向淡然的臉,,鐵青鐵青的,。
“我活該,我就是這樣的,,再怎么努力,,也是賤人,只能被男人這么對待,。我活該,,我活該?!敝苈廊蛔匝宰哉Z,。
“你不是,你不是,?!睏钣袂灞罎⒌亟小?p> 林小西拉開楊玉甭,,抱住,,讓她冷靜下來。
“為什么她不能選擇離開,?”楊玉清無助地用眼神詢問著林小西,。
“童年、早期關系,、創(chuàng)傷創(chuàng)造了我們,。幸福的人,一生被童年治愈,,不幸的人,,一生治愈童年,。”
“我們要幫幫她,?!睏钣袂蹇薜蒙蠚獠唤酉職狻?p> “當然,?!绷中∥魑站o她的手,堅定地說,。楊玉清觸碰到她手上被指甲摳出的傷痕,,心又是一陣抽痛。
楊玉清知道林小西用了催眠精油,,果然,,不到半小時,周曼睡著了,。兩人就地打個地鋪,,緊緊守著她,寸步不離,。
周曼茶店的電話,,林小西都回復處理了。等到周曼從長長的一覺中醒過來,,已經是中午,,這段時間,她真的是心力交瘁,。
林小西和楊玉清很早就起來了,,簡單用了些早點,仍然守著周曼,,正好周末,,這段時間因為考研復習,王跳跳周末都是回外公外婆那里,,自己坐公交車過去,。
周曼恍恍惚惚地,讓干什么就干什么,。讓吃飯,,就味同嚼蠟地吃,讓喝水,,就一口不歇地喝完,。
“走,出門,?!绷中∥黝I頭,。
楊玉清牽扶著周曼緊跟著。原來是到了兩人工作的學校,。林小西領著她們來到學校的心理咨詢中心,,打開一扇門,是渲泄室,。
林小西往其中一個假人身上貼了個紙條,,寫著“戈中華”。楊玉清把周曼拉到假人近前,。
周曼怯懦地往后退,,眼里閃過驚恐。楊玉清用身體貼扶著她,。
林小西一耳光扇在假人臉上,,大罵“戈中華,你這個人渣,、垃圾,、下流坯?!?p> 周曼抬起腳,,猶疑地踹了一下假人。楊玉清跟著她,,重重踹了一腳。周曼更加地逼近假人,,抬手也扇了一耳光,,然后撲上去,惡狠狠地撞擊頭部,、撕咬,,又打又踹,像狼一樣嗥叫,。渲泄室的隔音效果很好,。
終于筋疲力盡,三個人跌坐在地上,,周曼的眼珠恢復了轉動,。
依然回林小西住處,好好洗個澡,,好好睡一覺,,周曼已經平靜下來了。
在守著睡著的周曼時,,楊玉清好奇地用唇語發(fā)問:“理論是什么,?”
林小西拿張便簽紙寫:中醫(yī)有七情治病的理論,,其中的情志相勝療法,又叫五行療法,,講的是怒勝思,,悲勝怒,恐勝喜,,喜勝悲,,思勝怒。
楊玉清寫回:把所有憤怒渲泄出來,,消解過度思慮,?
林小西點點頭,對她豎個大拇指,。
等周曼完全平靜下來,,林小西帶她去鄭立那里,安排了心理治療師,,接受心理治療,。
“帶著創(chuàng)傷的關系模式,就像宿命,,讓我們不斷地在這種創(chuàng)傷里循環(huán),。”林小西安排好周曼的事,,感慨地說,。
楊玉清忽然打了個寒顫,在心里問:“那么,,我的宿命是什么,?”
意外地接到楊艷麗的電話。周曼的事情,,林小西刻意保密,,楊玉清也只字不提。
電話里,,楊艷麗像換了一個人,,滿是雀躍地說:“清清,我們是戰(zhàn)友了,?!?p> “怎么,你也打算考研,?”楊玉清很意外,。
“我哪里是那塊料啊。我是說,我也找到自己想走的路了,,我決定好好長進自己的廚藝,,把愛好變成工作,變成事業(yè),?!?p> “那太好了,熱愛并堅持,,沒有抵達不了的彼岸,。”朱偉老師的雞湯,,楊玉清張嘴就來,。
“沒有那么高大上,也沒有具體方向,,但就是想,,先把廚藝練好,有自己擅長的菜,,并且,,享受這個過程?!睏钇G麗充滿期待,。
“Hope,多么美麗誘人的詞啊,,加油,,有時間去看看《肖申克的救贖》?!睏钣袂鍘缀跏呛捌饋?,像喊《獨立宣言》,豪邁,、堅定。
“一起加油,?!睏钇G麗被鼓舞了。
“讓我們一起實現夢想,?!睏钣袂逯孕牡卣f?!凹佑?,周曼。”她又在心里輕輕地說,。
“回家,。”掛了電話,,林小西招呼她,。
楊玉清跑過去,挽住她的胳膊,,“有你的地方,,就是家?!彼{皮地說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