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到桂林,天還沒亮,。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站臺,,黎明的桂林同樣燈火燦爛,。
你知道到電子工學院怎么走嗎,?她問,。
不會吧,?他不來接你???他一臉的詫異,。
我根本沒有告訴他我要來。我要給他一個驚喜,。她狡黠地笑,。
真有你的。到那里可以坐6路車,,不過現(xiàn)在不到六點半還沒有公汽,,我們只能等了。
兩人坐在站前的水池邊上等待天亮,??諝庵杏行┣謇洌瑑扇俗s成一團,。她問著他一些關(guān)于桂林的情況,,說要在桂林玩?zhèn)€痛快。
馬上就要分手了,,兩人分別留下了對方的電話,。直到此時,他們才知道對方的名字,。他叫杉,。她叫落。
天亮時,,他帶她去吃早餐,,要了兩份酸辣粉。很久沒有吃到正宗的桂林米粉了,它的味道總是令人夢縈魂牽,。
吃過早餐,,他送她等公交車。等車的時候,,他問,,要我送你過去嗎?她說不用了,??粗狭塑嚕虐l(fā)現(xiàn)時間過得竟是如此地快,。
回到瓦窯的家里,,洗漱后就開始睡覺。
父母因為他的歸來而興高采烈,,將他安頓好,,就出去買菜去了。杉是他們的牽掛,,雖然有二女兒在身邊,,但杉更讓人牽腸掛肚。
睡醒過來,,父母已經(jīng)準備好了豐盛的午餐,。二姐、姐夫和外甥都過來了,,一家人熱鬧非凡,。大姐嫁到了外地,要到正月才回來,。
正要上桌吃飯,,手機響了,是落打來的,。她的聲音滿是疲憊,。
她說她找不到她的男友寒。打他宿舍的電話,,沒人接,,打他手機,又關(guān)機,。好不容易找到他宿舍去問門房,,說是他昨天一早就走了,但不知道去了哪里,。她的腿都走酸了,,現(xiàn)在孤立無援,無路可去。我恨死他了,,我恨死他了。她在電話里叫道,。
那我馬上過去,,你等著。他飯也不吃,,就沖出了門去,。留下家人納悶的臉色。
見到她時,,她正疲倦地坐在校門口的地上,,那個紅色的旅行箱立在旁邊,腳邊的小白鼠在籠子里狂躁地跳躍,。
你真傻,,一個人就跑來了,你以為有多浪漫???結(jié)果,被別人放了鴿子!他對她可見猶憐,。
不要說了,,快帶我找個地方吃飯,我餓壞了!她叫,。
在附近的餐館里吃飯,,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,他一臉的驚奇:
你沒有過早嗎,?
那些湯湯水水能撐多久?。亢螞r我走了那么多的路,。
吃過飯后,,到七星大酒店去幫她開了房。一進房,,她就癱在了床上,。他幫她放好行李,就一邊看電視,,一邊拿出面包屑喂小白鼠,。
躺了一會,她起來去洗了個澡,。煥然一新的她,,身上散發(fā)出優(yōu)雅的香味。
電視上正在放著一個明星的訪談。那個明星杉見過,,其實他根本不是像他現(xiàn)在所說的那樣,,而是一個很卑劣的人。但落很喜歡他,。
他們邊看電視邊聊,。談些各自的愛好和經(jīng)歷。
杉只告訴了她一些大概,。她卻把他的生活看成了一個傳奇,。
陽光從窗戶溫柔地射進來,房間里明亮異常,。這里可以看到七星公園,,山上的樹層次分明地鋪展著,游人不多,,但看起來卻更賞心悅目,。
真羨慕你,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,,不用每天起早上班,,不用面對難纏的領導,不用遵守那些討厭的規(guī)則,。她仿佛在自言自語,。
其實規(guī)則無處不在,只是你看不見罷了,,但你同樣得遵守,。我還羨慕你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呢,不像我,,每天都在為明天擔憂,。
那你為什么不找一份穩(wěn)定的工作?憑你的才能應當不是難事,。
我已經(jīng)習慣了現(xiàn)在的生活,。雖然有漂泊的感覺,但可以隨心所欲,,可以用喜好來掙錢吃飯,。生活談不上富足,但也衣食無憂,。
你不考慮你的未來嗎,?如果你要結(jié)婚,你怎么給對方一個堅實的依靠,。
我沒有未來,。我的未來就是今天,。我從來沒有去想給誰依靠。
她時不時地拿起手機給寒打電話,,但總打不通,。她的情緒急躁不安。他不斷地安慰她,,說如果明天還沒有他的消息,,就帶她出去玩。
父母打了幾個電話來問他什么時候回家,,他說要晚些才回去。也有以前的同學知道他回來了,,打電話來叫他出去玩,,他都借口推辭了。
她一臉地歉意,。對不起啊,,把你拖累了,要不,,你回去,,讓我一個人呆著。
傻瓜,,我放心得下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嗎,?他笑。
晚上,,帶著她去大排檔吃狗肉火鍋,,還有田螺。味道醇香濃郁,,但也辣得她眼淚直流,。
你知道我唯一舍不得桂林的是什么嗎?就是這里花色繁多風味獨特的食物,。在武漢好幾年了,,依然吃不慣那里的東西。聊作慰籍的,,就是早上吃那里滿街都是的根本不地道的桂林米粉,。
那你為什么還要留在武漢?
那里有我的夢,,我的音樂,,我的靈魂。
吃飽喝足,,一起到中心廣場去逛,。這里就是桂林的“新民眾樂園”,。地下有新開張的各種時尚店。他們逛到“流行音樂酷”,,杉買了一張Smashing Pumkins的CD,,他們的音樂不是單純的Punk,而是帶有很強的旋律,,并與歌特,、金屬、迷幻完美結(jié)合,。
你果然是標新立異,,我連這名字都沒聽過。落一臉的驚訝,。
他們叫碎瓜,,我很喜歡,在武漢一直沒買到,。我喜歡真正的音樂,。杉說,每到一個地方,,我首先要買的是唱片和書,。我的生命中,只有文字和音樂,。
應當還有夢想,。落笑著補充。
什么樣的夢想???
我看,應當是夢想有份浪漫曲折或者驚天動地的愛情吧,。你這樣的人,,應當風花雪月的,直到老去,。
也許哦,,但那讓我害怕。他笑,。
從中心廣場出來,,一路走到杉湖,這里的晚上幽暗而寧靜,,高大的樹在夜色中睡著了,,只有葉子在輕輕搖動。湖水平靜如鏡,,映著閃爍的燈光和迷離的樹影,。樹陰處有一對對的人在散步,,或者擁吻。這里,,空氣中飄蕩著的,,都是若隱若現(xiàn)的欲望。
他們肩并肩地走,。杉給他講他在桂林的成長歲月,。
其實,他不是現(xiàn)在這個父母的親生兒子,。據(jù)說母親生他時還不到十七歲,,而父親是一個同樣年輕的歌手——他的音樂天賦也許來自于此。養(yǎng)父母是從醫(yī)院里將他撿來的,,當時他奄奄一息,,想要兒子卻生了兩個女兒的他們像撿了個寶似的,將他抱回了家,,細心照料,終于將他從死神手里奪了過來,。
那你為什么不去找你的親生父母,?
我知道這些的時候已是上初中了。聽說親生父母在生他前就分了手,,生父在十年后死于車禍,,而母親則不知去向。再說,,我的養(yǎng)父母也不容易,,他們對我很好,比他們的親生女兒都好,。我怎么能一走了之,?
但你依然和他們有隔閡,你不愿離開他們是因為有一種道義上的責任,,而你不愿回桂林呆在他們身邊也是因為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,。
我的生命中充滿了矛盾,充滿了離別和死亡,。小學時,,待我很好的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。初中時,,隔壁班的一位女生在過街時被汽車撞死了,。剛上高一,和我同班的一位男生在游泳時溺死,。高二時,,教我們地理的一位老師被人殺死在家里,。大學時,我們寢室的一位哥們因為失戀從樓頂上跳了下來,,腦漿四濺……
不要說了,。我們回去吧。她咬著嘴唇,。
氣氛有些沉重,。
我給你說這些干嗎?今晚你可能要睡不著了,。他卻笑了,。他還從來沒有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說這些東西。關(guān)于他的身世,,他總是晦莫如深,,像一只蠶,總是用厚厚的繭殼將自己包裹,,不讓人們看到他的真實,。
可今天,他卻無所顧忌,。
她的眼睛有些濕潤,。
送她回到賓館,又坐了一會,,看看時間不早,,才起身回家。
今天睡個好覺,,明天我來接你,,帶你去看七星公園。他給了她一個很紳士的笑,。
回到家,,父母還在等著他。而姐姐一家早回去了,。
第二天,,他起得有些晚。洗漱完畢連早餐也沒吃就匆匆往七星賓館趕去,。
不知她起床了沒有,,昨天她都沒有好好休息。
敲開門進去,,他卻大吃了一驚,。
一個男人正坐在床上。那是一個有著棱角分明的臉龐和健碩身材的男人,,有些黑,,渾身透出一些堅硬的東西,。
落給杉介紹,說他就是寒,。其實不用介紹他也猜得到,。
寒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,兩人的表情有些尷尬,。而她則始終微笑著,。
原來,寒和他的一個龍勝的同學到龍勝去了,。在山區(qū)里面手機沒有信號,。下山來時手機又沒電了。昨天晚上他才回來,,回到寢室充電時也沒有開機,,今天一早開機看到了她的短信,又接到了她的電話,,就趕了過來,。
龍勝杉以前去過一次,離桂林很遠,,那里的龍脊梯田很漂亮,,是攝影家的天堂。
他們很親密地坐在一起,。杉聽他們絮絮叨叨地講完這些,覺得自己已成了局外人,。
現(xiàn)在好了,,就讓他帶你去逛逛吧,七星公園不錯,,陽朔也不錯,。我想我可以走了。他對她說,。
你不陪我們玩了嗎,?她問。
天很亮呢,,可不用點燈泡,。他笑了,然后溜出了房間,。
出來時,,發(fā)現(xiàn)天有些陰,冬天的桂林同樣寒風刺骨,,街上也同樣塵土飛揚,??爝^年了,街上到處張燈結(jié)彩,,一派過年的景像,。可他的心,,卻有些凄冷,。
在桂林的十天,很少出去,。街上這兩年變化很大,,但他卻不感興趣。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,,像一只冬眠的刺猬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