論搖搖欲墜朝綱崩毀之危

　　“明閑派來的士兵不是為了攔截兮兒的,。”

　　皇帝的聲音,，像是一瞬間蒼老了數(shù)歲,，低沉而無奈。

　　蕭無瑜怔住,，還是不太明白,，白蘇扯了扯她的衣角,，輕聲道：“畢竟，在明家眼里,，我已經(jīng)是個死人了,。”

　　她看不到,，皇帝在聽到她這句話時微微驚異的目光,。

　　“那……在鐘麓城增私兵，他是真想造反嗎,？”蕭無瑜還沒弄明白這句話什么意思,，雖說皇帝并未承認(rèn)明閑繼承領(lǐng)主，但……前任家主尸骨未寒,，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造反那不是自取滅亡嗎？

　　“他是為燕家和臣家而來的,?！弊咴谇懊娴幕实鄢谅暤溃瑩]散了簇?fù)碓谏磉叺氖绦l(wèi),?！八膫€月前，兮兒失蹤的消息傳出不久,，西禹和東夏的使者先后入京覲見,，所談無非是空缺下來的國師席位一事?！彼D了頓,，等她們將這些信息消化完。

　　“燕濼的野心,，朕這些年都看在眼里,，以前多少有明瑭壓著他。明瑭戰(zhàn)死后,，盯著朕這個位置的人自然心急,，明閑是怕燕濼提前下手，搶了他的先機(jī),，這才借著追查兮兒的名義,，在鐘麓大張旗鼓的布下兵馬，呵呵……”

　　白蘇側(cè)著耳朵靜靜聽著,，不再插話,，這個皇舅舅帶給她的感覺很違和，不似原主記憶里那般親近疼寵,。

　　入了宮苑,，有風(fēng)聲吹過宮道旁的枯樹,，夾雜著四周侍衛(wèi)突然間刀劍出鞘的嗡鳴，對于暫時失明的白蘇來說甚是聒噪,。

　　“陛下,。”

　　皇帝擺擺手,，示意侍衛(wèi)們收劍退下,，驀然將手壓在白蘇發(fā)頂，百感交集的揉了揉,。

　　“仙師,，你先看看兮兒的眼睛吧?！?p>　　蕭無瑜見到尋幽回來,，終于松了口氣，扭頭去找驚魂未定的弟弟,。

　　“眼睛,？”饒是已有心理準(zhǔn)備，尋幽還是被這嚴(yán)重的情況嚇了一跳,，他細(xì)細(xì)擦去白蘇眼下淌出來的血痕,，擰著眉用微涼的手覆住雙眼。

　　沁涼自眼皮逐漸擴(kuò)散,，紓解了火燒火燎的刺痛,。

　　“這禁術(shù)，”他壓低聲音,，堪堪兩人能聽到：“我只能幫你減少痛苦,，阻止不了反噬?！?p>　　白蘇心下了然：這種東西果然是這個世界里存在的,。

　　“以后不許再用……”不消片刻，白蘇睜開眼睛,，纖長的睫毛劃在手心,，惹得尋幽一時忘了叮囑的話。

　　“除了保命,?！彼麌@口氣。

　　光映在瞳孔中,，終于讓她見識到了古老皇宮的恢弘肅穆,。

　　雙龍盤旋的銀藍(lán)匾額，浮雕著行云流水的御寶——華陽宮——皇帝的寢殿,。

　　皇帝并未穿龍袍,，著了一身月牙白衫,，飽經(jīng)風(fēng)霜的眼睛落在她身上，溫和里卻帶了疏離,。

　　“皇舅舅,，”她向皇帝行禮，盡了本分去冒充活著的明兮,。

　　“嗯……帶那兩位仙家小友去宮里隨便轉(zhuǎn)轉(zhuǎn)吧,，朕有話要和仙師說?！?p>　　蕭無瑜拉著弟弟走過來,，得了尋幽準(zhǔn)許，跟著白蘇離開宮苑,，皇帝讓宮里下人盡數(shù)退下,，抬手指了客座。

　　“隨便坐吧,，”

　　尋幽等他坐上龍椅后,，才撩袍坐下，沉默半晌：“明兮被拋在了西禹汾城,。”

　　“兮兒是不是死了,?！?p>　　大殿里又陷入了寂靜，無聲的承認(rèn)了這輕飄飄一問,。

　　“果然啊……”玿殷王朝的皇帝,，在城門口對峙明家兵時浩氣凌然不怒自威，此時卻如行將就木的老者,，衰敗而頹郁,。

　　“明閑私下沒少攛掇勾結(jié)營黨，若非仙師將那孩子安然無恙的帶回來,，戰(zhàn)爭怕是已經(jīng)開始了,。”

　　“朕聽聞三月前,，西禹出現(xiàn)過異象,，今日之事也算有所意料。仙師,，下一步,，您當(dāng)如何打算？”

　　“仙界和明家合作了,?！甭勓?，皇帝臉色白了一白，微微顫抖著緊緊抓住扶手：“明家沒了明瑭,，相當(dāng)狼群沒了頭狼……想要掌控易如反掌,，仙界終于不再掩飾他們的狼子野心了嗎！”

　　“本尊不知仙君有何意圖,，鎏昭殿乃仙君心腹,，其‘四絕’之一，就在鐘麓城中的明家軍中,，明兮還活著的消息估計(jì)用不了多久便能傳進(jìn)有心之人的耳朵,。”

　　“仙師,，這可算時機(jī)已至,？”尋幽困惑的抬頭，不知龍臺上的人為何要轉(zhuǎn)移話題,。

　　“仙師忘記的東西,，總該回到起源才能找回……仙師，朕感覺朕守不住玿殷,，守不住韶家的江山了,。”

　　不勝高處寒的人仰頭看向穹頂?shù)谋P龍,，細(xì)數(shù)平生,。

　　“明閑借尋找兮兒的由頭搜刮了整個皇宮，朕的獨(dú)子被他強(qiáng)行帶走下落不知,。人神之戰(zhàn)后,，四家都有戰(zhàn)損，明瑭的死,，除了朕,，最悲戚的恐怕也就只有師安徵了。玿殷還沒來得及喘息,，燕家明家就蠢蠢欲動,，現(xiàn)在仙界也要橫插一腳，百般籌謀難敵八方,，朕太累了,。”

　　他已閉上眼睛,，想起那日宮中非比尋常的熱鬧,，明家軍將所有宮人甚至后妃全部帶走拷問，連旁系稚子都不放過，裝模作樣翻箱倒柜的尋找,，火光一直持續(xù)到了深夜,，他就這樣無能為力坐在華陽宮龍椅上直到黎明。

　　“自陛下登基,，接手這滿目瘡痍的王朝,，不早就有此覺悟了嗎？相比前人,，您已經(jīng)做得很好了,。”尋幽似乎并不想聽人傾訴苦衷,，淡淡的回了一句,。

　　“朕的資質(zhì)不如皇姐，朕想重振朝綱卻落得滿盤皆輸……朕不甘心啊,?！?p>　　“仙師，您把那孩子帶走吧,，兮兒已經(jīng)不在了,，按照約定，現(xiàn)在她是您的了,?！?p>　　客座上的人似乎就在等這一句話，起身拍了拍略有褶皺的衣襟,，推手成揖,。

　　“在下告辭?！?p>　　白蘇時不時抬頭認(rèn)著記憶里模糊的宮匾,，漫無目的游蕩在皇宮中,，身后蕭無瑜緊緊攥著弟弟的手一直念叨：“不是你的錯,，你若不殺他死的會是你，你只是保護(hù)了自己而已,，你沒錯……”

　　她扭頭,，掃了眼依舊蔫了吧唧但好歹能說一兩句話的蕭無瑾。

　　好奇道：“仙家禁殺生嗎,？”

　　蕭無瑜無奈扶額：“并非禁殺生,，而是禁私斗，打過最狠的架也只是在盛仙比武會上,，更何況是殺了不會仙法的凡人,。”

　　“盛仙比武？”白蘇挑眉,，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,。

　　“是仙界五年舉辦一次的仙法交流大會，仙界有名有姓的宗門教流基本都會帶門中弟子參加,。三年前是我和無瑾第一次去,，結(jié)果被一些眼紅的家伙針對了……”

　　“為什么被針對？”難不成仙界還有宗門鄙視鏈,？

　　“……”蕭無瑜難得沉默了,。

　　“因?yàn)椋绞前碎T之首仙家表率,，想拜入門下的弟子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，我跟無瑾的資質(zhì)并非上乘卻拜入了洱山掌門門下……招人非議太多了?！?p>　　“那你們是怎么拜師的,？”白蘇也不知道自己亂轉(zhuǎn)一氣跑到了皇宮的哪個犄角旮旯，抬頭一看宮門,，匾額上的鎏金字掛滿了蛛網(wǎng)灰塵,，破敗不堪。

　　——清猗宮,。

　　“我和無瑾是被師尊撿回去的,。”蕭無瑜揉了揉弟弟的腦袋,，“生養(yǎng)的村子,，不知被什么人洗劫了，全村百十戶人家,，只有我和無瑾活了下來,，被師尊撿走帶回了洱山?！?p>　　抬腿正準(zhǔn)備進(jìn)這個破敗宮苑一看究竟的白蘇,，一條腿橫在那里進(jìn)也不是退也不是，訕訕的摸了摸鼻子：“抱歉……問了這無禮的問題,?！?p>　　“沒事，洱山的大家對我們很好,，還有大師姐,，有時在照顧我們這些小事上，師姐比師尊還啰嗦,，什么事都要經(jīng)手才放心,。誒,，清猗宮？”

　　蕭無瑜順著前面領(lǐng)路的人方向看去,，見到宮名有些詫異：“明小姐,？”

　　“嘶，這里好臟,，怎么了,？”白蘇嘀咕著，謹(jǐn)慎推開宮門提防著蛛網(wǎng)上灰塵散落,，聽到時已經(jīng)輕車熟路的走了進(jìn)去,，過了影壁，主路上一座三柱亭將路分成了兩條,，每一根柱子都題寫著詩詞,。

　　河水清且漣漪，河水清且直猗,，河水清且淪猗,。

　　這宮苑與其他地方不太一樣，至少積了幾年的灰將所有器物遮掩的不見模樣,，苑中雜草叢生池水干涸,，池底淤泥也早就化土凝結(jié)，稀稀寥寥的殘痕告訴來客這里曾經(jīng)有過滿塘蓮花錦鯉戲水,。

　　“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,？”蕭無瑜猶豫，站在門口不肯跟進(jìn)去,。

　　白蘇立在殿房門框里,，好奇的通過大肆敞開的殿門向里面張望：“什么地方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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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沒看到蕭無瑜瞬間的臉色慘白,，也沒聽出聲音中帶了些許驚疑：“清猗,，是長公主的封號?！?p>　　白蘇眼睛落在殿房正中央的貴妃榻上暗自嘀咕：“長公主……明兮的母親嗎,？”

　　這里是玿殷王朝長公主的閨房？

　　為何她隱約覺得在何處見過此地,。

　　就像廊下那片干枯的草地落在她眼里無比違和,，總覺得應(yīng)該被種滿了足以庇蔭的龍鱗竹,，竹下有孱弱溪流徐徐而過,。

　　自她站在宮門前，仰頭去看銀藍(lán)鎏金宮匾時,，便覺得一切都好像曾經(jīng)發(fā)生過,。她曾經(jīng)走進(jìn)過這宮門，見過這宮苑的主人坐在龍鱗竹下品茗讀書，溪流有竹葉飄落,，折過零星陽光落在那人華服上,，聞她腳步，抬頭張望,。

　　明明那位公主因疫病而亡……

　　出生喪母的明兮不會記得她,，穿越而來的白蘇也不會認(rèn)識她，究竟是誰,。

　　白蘇扶著腦袋努力抓住那可憐的丁點(diǎn)印象,，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令她冷汗直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