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景叫道：“將軍且慢,，諸將請上王服,，更換號旗！”話音未落,，十員先鋒督帥已登上高臺,，將先鋒旗換作帥幟,，另有十名勇士托王服以上，遞與孫滕,。未等高歡反應過來,，孫滕早將王服抖開，披于高歡身上,。三軍齊呼：“愿隨將軍掃平天下,，共圖富貴！”
——第一百零四回題引
詩云：改朝換代除禪讓,，黃袍加身亦常聞,；不知郭威匡胤前，高歡實乃第一人,！閑言道罷,，書接前文。且說李苗計斷河橋,，契胡騎兵恐被斷了后路,，急從洛陽城下撤回，眾人爭搶上橋,。此時河橋已遭受火焚多時,，如何復能承受眾人擁擠，戰(zhàn)馬踐踏,？數(shù)百人踏上橋面,，只聽轟隆巨響，瞬時河橋斷裂數(shù)段,，契胡士兵連人帶馬落入河中,，溺死一半。李苗見大功告成,，便停于黃河中小洲之上,，等待城中援軍出來接應。但城中之人根本不信李苗能夠得勝,，以為其只不過效其愚忠,，必已死于契胡馬刀之下，故未出援軍,。爾朱世隆折兵大半,，早已惱羞成怒，于是率兵搶船,，急攻小洲,。李苗率衛(wèi)士奮力抵抗，直至手下全部壯烈犧牲，見城中竟然不出一兵一卒來救,，知道必然無幸,，于是長嘆一聲，縱身掠起,，自投黃河而亡,。洛陽城頭孝莊帝及百官袖手而觀，見其場面如此悲壯,，不由皆現(xiàn)愧色,。書中暗表，由前番陳慶之以七千精騎橫掃中原,，并兼此役便可得知,，北魏文武將士已全無血性，亡國之兆已萌矣,。
史說李苗本為南朝之人,，因其叔父懷有異圖，為梁武帝蕭衍所殺,，李苗為報家仇而投靠魏朝,。家仇雖未得報，但身在北國為官,，便一直對魏朝忠心耿耿,。此時既為魏朝盡忠，也謂死得其所,。爾朱世隆經此突襲,，實力大損，再次復為鼠膽,，忙率軍北撤,。洛陽得保，孝莊帝元子攸暫時躲過一劫,。但北魏朝廷此時僅據洛陽一城,，放眼四周，盡是爾朱家族天下,。北邊并州之地全為爾朱兆所據,，其打仗勇猛無比，常親自沖鋒陷陣,，可直接出兵南下,，數(shù)日便可抵達洛陽；東邊徐州一帶為爾朱世隆之兄爾朱仲遠掌控,，兵眾甚多,，亦均為勁卒；西邊關中為爾朱天光占有,，其平滅萬俟丑奴不久,，亦兵鋒正健。單是爾朱度律千余騎兵,，便足已讓元子攸焦頭爛額,，洛陽幾乎不保。爾朱家族無不驍勇善戰(zhàn),，如今皆聚洛陽四周,，對皇位虎視眈眈。孝莊帝元子攸遂陷入四面楚歌絕境之中,，此時方悔誤聽元徽之言,，輕殺爾朱榮也。
且說爾朱兆駐守汾并之地,，聽聞爾朱榮遇刺,，即從汾州率騎兵占據晉陽，又疾馳至山西長子,，與爾朱世隆合兵,，欲要報仇。兩人反意已決,，便一不做二不休,，推立魏朝宗室太原太守元曄為帝，以此另立朝廷,，對抗元子攸,。元曄乃魏太武帝拓跋燾太子拓跋晃后代，皇室旁支,，并無聲望,。爾朱兆鼠目寸光，慌不擇人,，以至隨手一拉便立為帝,。新皇即立，遂大封功臣,，封爾朱兆為大將軍,，晉爵為王；爾朱世隆也一嘗夙愿,，被封為樂平王,；封爾朱仲遠為車騎大將軍、尚書左仆射,。封賞已畢,，厲兵秣馬,，合兵殺向洛陽。爾朱天光聞新立皇帝未封己爵,，不由大怒,。孝莊帝元子攸卻聞而大喜，急遣使傳詔,，望其忘記家仇,，為國效忠。爾朱天光不同于爾朱兆有勇無謀,，乃采取首鼠兩端之策：一面向朝廷表示效忠,，以此迷惑元子攸；一面又使手下告諭朝臣,，密謂即將進攻洛陽,，逼走元子攸，自己趁機再另立新君,。
面對爾朱家族四面圍攻,，孝莊帝元子攸竭力自保，盡出國庫,，四處招募勇士,。不管此前是為強盜、叛賊,，盡恕前罪,，全都搜羅為將，欲拼死一搏,。時有渤海豪族高乾,、高昂兄弟，趁亂世盡蕩家產,，招攬勇士劍客,，手下部眾甚多，家族勢力龐大,。高家因避六鎮(zhèn)之亂南遷,，不久適逢河陰之難，高乾本與元子攸私交甚好,，便率族人接受招安,，被命為黃門侍郎。爾朱榮被刺身亡,，契胡人兵圍京師,，高昂乃披甲執(zhí)戈，在洛陽城下與契胡人猛戰(zhàn),，所向披靡,，如入無人之境,。高昂雖有千夫不擋之勇，終究孤身一人,，知道難成大事,，遂與其兄高乾向元子攸請求，回鄉(xiāng)招募部曲,，以其回來勤王護駕,。孝莊帝準之,，乃封高乾為河北大使,，高昂為直閣將軍，親自送至城外,，囑其二人道：“京城倘有變,，可為朕河上一揚塵也?！?p> 高乾兄弟見天子如此厚待,，深受感染，至于泣下,，語不成句,。孝莊帝亦眩然落淚，親斟酒奉予二人,，每人痛飲三觥,。高昂飲罷棄觥，由是拔劍起舞,，慷慨悲歌,，以示必死之心。兩兄弟由是辭帝東行,，回歸本鄉(xiāng),，豎起招兵之旗，真?zhèn)€是一呼百應,，四周勇士皆歡躍而至,。旬月之間，高氏兄弟便得三萬余眾,，將其中優(yōu)中選優(yōu),，得一萬名精壯之士，編為前鋒,，名曰“虎賁衛(wèi)”,，親加訓練，乃成無敵勁旅,。但是甚為可惜,！孝莊帝元子攸雖苦心栽培高氏兄弟,，怎料后來風云突變，自己身死國滅,，欲為國用為之不及,，反至為高歡所用，此乃后話,。
送走高氏兄弟,，孝莊帝遂引眾官回宮。乃遣使下詔,，命河西人紇豆陵步蕃襲擊秀容,，牽制山西叛軍后路，并派源子恭率兵抵擋爾朱兆南下,；又派鄭先護,、楊昱率降將賀拔勝，前去征討爾朱仲遠,。此時爾朱天光因反意未顯,，便下詔封其為王，表示籠絡,。使城陽王元徽調配軍資,，以供各路軍馬，并行升賞臧陟,，命為左膀右臂,，對其言聽計從。元徽詭計多端,，栽贓陷害,、綁架殺人、偷雞摸狗之事樣樣精通,，惟對于運籌帷幄,、調兵遣將此等軍國大事卻是十足低能。元徽不僅低能,，尤其善妒,。因怕別人搶功，每遇軍國大事,，元徽不言于朝廷,，而單獨進宮與孝莊帝私下謀議；而一旦聞說朝臣中有人獻出妙計,，卻又百般阻撓,。對立功將士頒行賞賜之時，或者不按圣旨兌現(xiàn),，或者便是出爾反爾,，言出不遂,。如此元子攸愈加閉目塞聽，無力自拔,。元徽每次面見孝莊帝,，必大言寬慰天子道：“陛下勿憂，小賊何慮不平,！”元子攸終被其迷惑,，卻忘當時廣陽王元琛，便是在元徽讒言下走投無路,，被叛軍所擒,，使北魏精銳一朝瓦解，致葛榮橫行河北無阻,。元子攸雖懷大志,，且頗謹慎,，奈所托非人何,！
數(shù)日之后，各方報進京都,，爾朱家族反撲勢頭明顯超出孝莊帝預料,。爾朱仲遠自山東殺來，一路攻城拔寨,，擒獲兗州刺史王衍,。降將賀拔勝因受鄭先護猜疑，只得單獨率兵與爾朱仲遠作戰(zhàn),，結果兵敗,，再次投降爾朱陣營。爾朱兆自朔州起兵,，一路猛攻,，攻下太行山丹谷要壘，朝廷守壘將領或死或降,；源子恭慌忙撤走,，洛陽城只余黃河天險可守。急報接連入京,，元子攸聽聞爾朱兆南下,，振衣而起，準備親征,，以作殊死一搏,。諸臣見天子如此雄武，無不振奮,，便欲待從駕出征,。忽聽階下山呼：“萬歲不可,！”眾人視之，見乃是華山王元鷙,，不知何時竟與城陽王元徽成為同謀,，出班勸慰孝莊帝道：“陛下乃一國之主，不可輕出戰(zhàn)陣,。茲有黃河天險,，爾朱兆豈能輕渡,？”元子攸再次昏頭,，遂不設防。說話的,！這華山王一向依附爾朱榮,，方在河陰之變時留下性命,。當年河陰之難時，便是這位拓跋氏敗類元鷙,，和爾朱榮并肩站立高臺,，一同觀賞自己家族成員血流成河之血腥場面。似此最無忠氣傲骨之輩,，其言豈能聽之,？可嘆孝莊帝空有一腔血氣，卻無辨人之能,，料事之明,，故此不得不敗。
爾朱兆既已合兵,，準備進軍洛陽,，便派人請高歡前來，與其謀議一起舉事,。高歡時任晉州刺史,，見爾朱兆來書，便對長史孫騰說道：“以臣伐君,，大逆不道也,。但我今若不與其同往，則必招其怨恨,。卿可代我前往彼營,，申明我意，就說西蜀未平,，正要討伐,，不可顧此而失彼，以遺后顧之憂。待某平定蜀地之后,，當與其成犄角之勢,，共成大事。你就如此跟爾朱兆解釋,，看其反應,，復來報我?！睂O騰奉命前往爾朱兆大營,，在并州大谷拜見，向爾朱兆申明高歡之意,。爾朱兆不悅,，說道：“你回去告訴高兄，我做一夢大吉,，此次定能成功,，請他不要再托辭推故也?！睂O騰道：“未知殿下所得何夢,？”爾朱兆答道：“我夢見先父登于高阜，周圍之地皆經犁耕,，惟有數(shù)株馬蘭草尚存,。我父便問從者,，何不除之,？左右乃說其草堅不可除。我父便命我將其拔掉,，某手到草除,，毫不費力。由此觀之,，某此入京,，定能勝利，請高公自決,?！睂O騰急向爾朱兆稱賀，再拜應諾,，便回晉州,，稟于主將高歡，詳說其夢,。高歡奇道：“此夢究竟何意,，先生可會解否？”孫騰笑道：“依臣所謂,，馬蘭不能除者,，乃說爾朱氏尚榮,，眾人皆不能破之。今反而滅于彼手,，毫不費力,，是說爾朱氏必于其手中敗亡，又何疑焉,！其反說必勝,，實乃可笑可悲耳。某觀此人如此猖狂,，興兵侵犯朝廷,，勢必成而復敗。今爾朱兆必欲南行,，天子陳軍于河,，彼無法得渡，則必定退還,。將軍不如乘勢自太行山東下,，出其不意，名為相助實乃平叛,，爾朱氏可一舉擒之矣,。”高歡稱善,，便按兵以待,。
史說高歡字賀六渾，原籍渤海蓨縣,，出身于懷朔鎮(zhèn)兵戶之家,。因世居北邊，便成為鮮卑化漢人,。高歡六世祖高隱曾為晉朝太守,，五世祖高慶、高祖高泰,、曾祖父高湖又仕慕容氏燕國,，高湖在慕容寶亡國時降附北魏。祖父高謐官至北魏侍御史,，因犯法被流放到懷朔鎮(zhèn),，到其父高樹生時，早已家世淪落,。高歡出生時母親韓期姬因難產而亡,，由其姐常山君高婁斤和姐夫尉景撫養(yǎng)長大。作為破落戶子弟，遑論前途,，生活亦不能如意,。高歡后娶鮮卑女婁昭君，這才從女方嫁妝中得到戰(zhàn)馬一匹,，方得為鋪兵,，后在邊鎮(zhèn)伍中當上隊主，統(tǒng)領百人,。遂結交同僚司馬子如,、孫騰等，另與商人劉貴為友,。鎮(zhèn)將段長發(fā)覺高歡相貌不凡,，資質卓異，乃對其說道：“子有康濟時世之能,，此生必致發(fā)達,；我不能見矣，望公日后能照顧我兒孫,?！碑敃r數(shù)語之評，不知段長出于何意,，亦或只是酒后隨口奉承之語,，卻被高歡奉為圭皋之論，以至終生不忘,。后其掌握北魏國柄,，果然追贈段長為司空，并擢其子段寧為官,。
孝昌四年七月,，葛榮親率百萬主力，包圍重鎮(zhèn)鄴城,。爾朱榮以七千精銳騎兵大破之，此時高歡在爾朱榮麾下為將,，趁機于陣前招降葛榮軍中七王,，并其萬余部眾。其后葛榮軍大敗,，本人于陣前被生擒,，戰(zhàn)斗結束。此時上黨王元天穆方才進抵朝歌以南,，勉強進入戰(zhàn)場,，而穆紹、楊椿兩軍尚未出發(fā)。當時宇文泰在葛榮帳下效力,，走投無路,，只好通過老交情賀拔岳一力舉薦，轉而投降爾朱榮,。爾朱榮便撥歸賀拔岳帳下效命,，從此龍飛鷹揚。葛榮數(shù)十萬降眾星散,，爾朱榮密令各地方將其分道押領,，隨宜安置。胡族叛軍被強行遷離草原游牧環(huán)境,，失去牲畜,，又無漢人耕種技能，確實無以謀生,，所以大小叛亂時或發(fā)生,。高歡乃于戰(zhàn)后繼續(xù)收編葛榮余眾，以冀,、定,、相諸州為據點，于是聲勢日漸威壯,。孝莊帝殺死爾朱榮,，爾朱家族起兵反叛，高歡卻不參與,，而是選擇保存實力,，引二十萬余眾回駐河北，自守晉州,。
列位看官,，若論孫騰之算，原本無錯,，可謂精準老到,。奈人意如此，天意卻不肯復佑魏祚,。且說爾朱兆帶兵日夜兼程,，趕至河橋，見往日黃河滔天巨浪,，此時竟然淺不過馬腹,。爾朱兆大喜道：“此蒼天欲使我報仇，成此蓋世之功,?！蹦思泵嫠^河,，大軍輕松渡過天險。渡河之后,，此時又無端刮起暴風,，塵埃漫天，對面五尺不能見物,。這沙塵暴從天而降,，便復成爾朱兆進攻洛陽最好掩護，整個洛陽城猶不知敵軍已至城外,，竟完全不設防備,。當爾朱兆騎兵奪城而進，直接攻至皇宮之時,，皇宮衛(wèi)士才發(fā)覺大敵來臨,，欲待彎弓射箭時，敵軍已逼近眼前,，槍矢皆不得發(fā),。眾衛(wèi)士見狀大懼，全部四散奔走,。當時元鷙掌握皇宮禁軍護衛(wèi),，竟下令手下衛(wèi)兵不要抵抗，棄械投降叛軍,，于是洛陽再次淪陷,。不到三年時間，洛陽貴為一國之都,，至此竟然三易其主：爾朱榮,、陳慶之，爾朱兆,。爾朱兆輕渡黃河天險,，更借沙塵暴天時，乃不費吹灰之力攻占京城,。孝文帝苦心經營之潑天大業(yè),，至此終于一敗涂地。
朱朱兆進城之際,，天子孝莊帝見左右手下散盡,，軍馬又皆在元鷙之手，乃急從后宰門而出,，徒步拼命跑到云龍門外。值此危急時刻,，忽見城陽王元徽帶其本部人馬,，正攜帶大堆錢財剛好路過,。元子攸連忙由林中躍出，站在路邊向此心腹重臣大聲呼救：“城陽王,，賢卿,！朕在此處，快來救駕,！快來救駕,！”元徽正行之間，忽聽有人呼喚,，回顧見是當今天子,。至此臨危時刻，豈肯一死報效君王,？當下毫不猶豫,，反催其坐騎：“啾兒，駕,！啾兒,，駕！”其馬飛馳,，不顧天子而去,。元子攸此時明白自己所托非人，但為時已晚,，爾朱兆叛軍擁至,，將孝莊帝生擒。元徽帶金銀財寶及五十余騎,，躲到親信寇祖仁家中,。寇祖仁卻是相當仗義,，聽聞爾朱兆以千戶侯懸賞捉拿元徽,，便毫不猶豫殺死元徽，將其財寶貪為己有,，再以其項上人頭,，來向爾朱兆邀功?？蓱z,！不忠不孝之輩，亦恒被不忠不孝之人賣之,，此言能不信哉,？且說爾朱兆進入洛陽之時，紇豆陵步蕃已奉孝莊帝詔命,，引本部軍南逼晉陽,，兵勢強大,，所向披靡。晉陽守將急遣使報進洛陽,，爾朱兆聞報大驚,，所以無暇久留，準備回師抵御,。經過商議,，乃留下從叔父爾朱世隆等人鎮(zhèn)守洛陽，自率大軍攜孝莊帝元子攸趕回晉陽,。兩軍相遇,，經大小十余陣，契胡兵屢戰(zhàn)不利,。爾朱兆雖然驍勇果敢,，但并無用兵謀略，又在地利上失其先機,，遂頻頻被紇豆陵步蕃打敗,。爾朱兆于是統(tǒng)領兵馬撤還晉陽，謀求東出太行山,。
都督尉景與高歡交厚,，當時跟隨爾朱兆南進洛陽，于是將前后之事寫信告訴高歡,。高歡得到書信大為吃驚,，急召孫騰，以尉景之書示之,，說道：“不料天助其成此大功,！卿可馳馬到爾朱兆處，向其祝賀,，并秘訪孝莊帝被囚禁何處,。假如皇帝被其送到并州，公當馳馬來報,，我當在半路以兵迎回,，以大義號召天下，挾天子而令諸侯,?！睂O騰日夜馳行，卻正好在半路上遇到押送孝莊帝之軍,。孫騰乃不去見爾朱兆,，急回來報知高歡；高歡這才率領騎兵東進,，欲效當年曹操使夏侯惇迎漢獻帝于洛陽,，徙都許昌舊例,，成其霸業(yè),，不料只晚了一步,。其時孝莊帝及其嬪妃妻子等被掠，先被囚禁在永寧寺,。爾朱兆怒元子攸親殺其父爾朱榮,，乃先囚孝莊帝諸子，任意污辱嬪妃,，再放縱士兵進寺,，任意擄掠。其后撤出洛陽,，命部將押送孝莊帝到晉陽,，囚于城外三級寺。后因屢敗于紇豆陵步蕃,，爾朱兆遷怒于孝莊帝,，即命人弒帝于寺。尉景又寄書密報高歡,，高歡只得率兵西還,，并寫信給爾朱兆，陳述利害,，誡其不要殘害宗室皇子,，在海內留下惡名。爾朱兆觀書十分惱怒,，拒不采納,，復將孝莊帝諸子盡皆殺害。并殺司徒公,、臨淮王元彧,，左仆射、范陽王元誨等宗室成員,，由此朝廷重臣誅滅殆盡,。
當時高歡鎮(zhèn)守晉州，另有二十余萬六鎮(zhèn)流民分駐河北,，亦可謂兵馬猶壯,。爾朱兆不敢十分得罪，使人頻頻到晉州征召高歡,，約其共擊紇豆陵步蕃,，并允諾分出三州六鎮(zhèn)軍馬，讓予高歡統(tǒng)領,。高歡受命,，知道時機將至,，乃欣然起兵，出于晉州,，前來與爾朱兆會戰(zhàn)紇豆陵步蕃大軍,。話休敘煩，且說高歡引河北軍前來與爾朱兆匯合,，大會謀臣武將,，商議對敵之計已畢。于是爾朱兆與高歡分兵別營,，引兵向南出發(fā),，以避紇豆陵步蕃銳氣，同時誘敵深入,，設好埋伏,。紇豆陵步蕃揮兵大進，直到樂平郡,，安營扎寨,。當晚鹿角尚未設定，高歡與爾朱兆兩路軍吶喊殺至,，一隊負責砍殺,，一隊負責放火擾敵，遂大敗步蕃軍,，復追至秀容石鼓山,。紇豆陵步蕃當夜露宿河灘，正欲進食之際,，高歡伏兵大起,，當即斬殺紇豆陵步蕃。潰兵向北退逃,，已不成氣候,。爾朱兆收兵，引數(shù)十名將領到高歡營帳,，通夜喝酒,，彼此慶賀。
且說六鎮(zhèn)降兵被遷置于河北之后,，不斷受到爾朱氏契胡兵士凌暴,，遂屢屢造反，大小二十六次,，被殺過半,，仍造反不已。爾朱兆對此頗感頭痛，因高歡亦乃六鎮(zhèn)叛軍出身,，遂在酒宴之間特向其咨詢,，當如何處置這些降兵。高歡離座起身答道：“六鎮(zhèn)降兵反叛不休,，又不能全部誅殺,，大王宜選心腹之人統(tǒng)領之。若再有反叛,，則歸罪其將領,，斯其可矣?！睜栔煺咨钊黄湔f，即問誰能去當統(tǒng)領,。賀拔允當時同席飲酒,，不知高歡此言是計，當即在旁高聲道：“以降將而轄降兵,，便使高將軍去統(tǒng)領六鎮(zhèn)降兵,，豈非得其所哉！”高歡深知爾朱兆多疑,，聞言佯作大怒,，起身一拳，打得賀撥允滿嘴冒血,，門牙落地,，怒罵道：“太原王在世之時，說一不二,，天下皆奉其命,。今太原王雖崩，天下事乃皆聽于殿下,；你是甚么東西,，殿下未決，能輪到你說三道四,！”賀拔允被打得直接懵圈,，暗道：“此人怎地狗咬漢鐘離，不識真神,！某助你討要兵權,，怎反而打落我吃飯依仗？”當即將酒杯擲地,，便要與高歡放對,。
爾朱兆卻甚為感動，覺高歡忠心耿耿，乃喝止賀拔允,，便趁酒興當眾宣布,，命高歡為六鎮(zhèn)降兵統(tǒng)帥。高歡心中大喜過望,，急向賀拔允大使眼色示意,，目光中頗露感謝之意。賀拔允這才明白自己反被高歡利用,，于是不復言語,，低頭找著自己門牙，在口內比了幾比,，納入懷中,，暗道：“這是怎么說！用我這一顆牙齒,，倒成全他數(shù)十萬爪牙,。”高歡這許多年來一直在爾朱氏手下混事,，所缺者只是能歸自己直接指揮之親軍,，今日天假其便，得賀撥允給自己提名,，爾朱兆恰又喝酒過量,，醉余發(fā)令，如何不喜,？又恐怕爾朱兆酒醒后反悔,，乃立刻討其將令，自出大帳,，向禁營統(tǒng)領宣令道：“我受大王之命,，統(tǒng)管六鎮(zhèn)降兵，都到汾河以東受我號令,，遲慢者斬,。”遂令部將接管降兵營,，吩咐完畢,，立刻馳奔陽曲川，建立統(tǒng)軍大營,。六鎮(zhèn)降兵一向厭惡爾朱氏及其手下契胡兵士,，聞令歡聲雷動，極速奔赴高歡統(tǒng)軍大營,。集合完畢,，得五萬精兵，乃皆為久經戰(zhàn)陣勇士，絕不同于河北二十余萬流民之軍,，烏合之眾,。
其后不久，高歡上書爾朱兆,，奏說山西霜旱災多,，兵士無糧，請求移師山東就食,。究其本意,，是欲遠離爾朱兆，擺脫其威脅控制,。爾朱兆見書大笑,，即刻照準。長史慕容紹宗見書,，立即猜出高歡意圖,，極力勸說不可。爾朱兆被他說的不耐煩,，喝道：“高歡好不容易替我解決六鎮(zhèn)降兵屢反痼疾，偏你在這里喋喋不休,！”遂令將慕容紹宗關進牢房,，下令高歡移軍山東。高歡遂率軍自晉陽出發(fā),，中途遇見爾朱榮妻子,，率車隊自洛陽返還山西。高歡見其隊中有好馬三百余匹,，即令部將皆以坐騎更換,，爾朱榮妻無力以抗，只得由他,。爾朱兆聽嬸母回來哭訴奪馬換騎之事,，不由沖沖大怒，忙將慕容紹宗放出監(jiān)牢,，問以應對之計,。慕容紹宗答道：“此事易也。高歡雖然奪馬,，但羽翼未成,，不敢公然與殿下反目。殿下可率軍追之,，復派人召高歡至營,，就而殺之可也。”爾朱兆乃從其計,，親率軍隊追至襄垣,，使人至高歡軍營，約其來會,，說有要事相商,。高歡雖知爾朱兆難以信任，但亦不疑其欲殺己,，便準備應召前往,。臨上馬前，長史孫騰牽住衣襟叫道：“劉玄德既離許都,，尚欲復與曹孟德于后園亭下,，煮酒再論天下英雄耶！”高歡聞言大悟,，由此拒而不往,。此時尉景已隨軍歸于高歡，建議就此埋伏壯士,，襲殺爾朱兆,，高歡亦以為不可。次日晨,，爾朱兆又使人令高歡渡水過其大營,，高歡又不從。使者回報,，爾朱兆便知其謀已泄,，于是隔黃河列陣，高聲責罵孫騰等人而去,，從此兩人交惡,。兩軍各自散去，高歡從襄垣東出還營,，爾朱兆從汾州率騎兵還據晉陽,。
高歡因見爾朱兆殘暴不仁，殺了孝莊帝全族,，不得人心,，由此遂生討伐爾朱家族之念。當時高歡部下盡為六鎮(zhèn)造反降兵,，大多是鮮卑人,，另有不少漢人、匈奴人,、高車人,、氐族人,、羌族人，亦謂多國聯(lián)軍,，尚需整頓訓練,，故此隱而不發(fā)。遂引軍山東,，嚴肅軍紀,，秋毫無犯，每過麥田,，則先下馬拉韁,，部眾效之，遂得當?shù)厝嗣駬泶?。此時高歡尚不敢與爾朱氏決裂,，為使屬下無路可退，遂派心腹部下偽造爾朱兆軍令,，命六鎮(zhèn)降兵全部回歸山西,，前去攻打稽胡叛軍。高歡假作軍命嚴急,，令從軍中簡選萬余精銳步騎,，迭命催促出發(fā)。部將孫滕與尉景等假裝為士兵請命,，請寬緩五日,。士兵憂懼出征，高歡假意再寬緩五日行期,。孫滕與尉景遂揚言于眾軍道：“高將軍雖然仁慈，但爾朱兆軍令極嚴,，逾期當斬,。我等與其死于軍令，何不即擁高將軍為主,，以圖富貴乎,？”萬余精銳各路統(tǒng)領聞之，皆愿隨高歡造反,。孫滕乃與眾統(tǒng)領將軍密議,，相約于發(fā)兵之日共同起事，不由高將軍不從,，眾將允諾,。
十日之后，萬人前鋒于信都誓師欲發(fā),，高歡作為三軍統(tǒng)帥,，親自前來激勵將士,，與諸將舉行誓師儀式。當下擂鼓三通,，號角頻吹,，一萬步騎盔明甲亮，列陣于野,。高歡當眾酹酒,，宣讀討伐稽胡檄文，申明軍紀,，便令宰殺三牲祭旗誓師,。正在此時，忽見孫滕使個眼色,，尉景叫道：“將軍且慢,，諸將請上王服，更換號旗,！”話音未落,，十員先鋒督帥已登上高臺，將先鋒旗換作帥幟,，另有十名勇士托王服以上,，遞與孫滕。未等高歡反應究竟發(fā)生何事,，孫滕早將王服抖開,，披于高歡身上，向臺下高聲叫道：“諸位將士,，爾待怎講,？”三軍齊呼道：“拒征稽胡，愿隨將軍掃平天下,，共圖富貴,！”高歡佯作大驚，對孫滕,、尉景喝道：“爾等何意,？欲造反耶！”二人引那十名先鋒督帥跪倒,，齊聲說道：“爾朱氏殺我父兄數(shù)十萬人,，視我如犬豕，今又驅我入于虎狼之口,。我等不愿枉死,，惟愿隨將軍自開天地，成其霸業(yè),！”高歡見時機成熟,，便佯作萬般無奈,，登上高臺，向眾軍說道：“公等是逼我向死,，為此族誅之事,。既是如此，某當統(tǒng)帥,，須先立軍紀,，其一不許欺負漢人，其二不許違我軍令,。汝其能聽之乎,？”言猶未畢，三軍全都跪倒在地,，高喊道：“不論生死,，惟將軍是聽?！?p> 高歡摒其王服,，自稱大將軍，仍奉北魏正朔,，宣布討伐弒孝莊帝之賊,，兵發(fā)河北。魏普泰元年,，西元五三一年二月,，高歡率軍經上黨，穿大王山,，駐扎河北滏口,，以觀動向。時有鎮(zhèn)遠將軍崔祖螭,，聚青州七郡之眾反魏,，包圍州治東陽，旬日間眾達十余萬人,。青州刺史王貴平率軍固守城池，同時派太傅諮議參軍崔光伯出城勸撫叛軍,。崔光伯奏令出城,，其兄崔光韶扯其衣襟哭道：“東陽之民欺凌屬郡百姓日久，民怒甚盛,，絕非撫慰之語所能化解,。我弟此次前往，定難以生還也,?！贝薰獠勓元q豫,，被王貴平催逼前往，果被叛軍射殺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