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我們的節(jié)日
直到上了學(xué),,才漸漸知道有一個專屬于我們小孩子的日子——“六一”兒童節(jié)。
五月,樹上的青桔又掛滿了枝頭,小鎮(zhèn)的街頭巷尾又?jǐn)[上了一筐筐青桔,。學(xué)校里,,同學(xué)們的袖子和指尖時不時散發(fā)出青桔的味道......這個味道越濃,這個專屬的日子就越近了,。
一天下午,班主任岳老師領(lǐng)著一群高年級的同學(xué)來到了教室,,讓他們分別坐在了我們的身邊,。岳老師告訴我們:這個兒童節(jié),我們要加入少先隊,,成為光榮的少先隊員了,。因為我們會寫的字太少,這些大哥哥大姐姐是來幫我們寫入隊申請的,。
坐在我旁邊的是個高高大大的哥哥,。他穿著白襯衣,戴著紅領(lǐng)巾,。紅領(lǐng)巾映著他肉嘟嘟的臉,,白里透著紅,眼神里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和驕傲,。
他從我的鐵皮文具盒里拿出一只筆,,開始在老師事先準(zhǔn)備好的紙上寫起來。筆尖在他的掌握下,,從左邊移到右邊,,再從左邊移到右邊,一排又一排,。我半趴在課桌上,,探著頭湊近了看——的確,他寫的好多字我都不認(rèn)識,。但是,,他握筆的指尖卻發(fā)出濃濃的青桔的味兒。我喜歡那種味道,,聞到那個味道,,會忍不住想起滿樹的,,滿筐的青桔,想象著不久之前,,身邊這個哥哥剝青桔時,,指甲掐進(jìn)桔皮,桔皮便噴出一股股汁水的情景......
申請書寫完了,。大哥哥把那支筆遞給我,。我分明聞到了那支筆上也有了青桔的味道。
一個星期之后,,我和同學(xué)們在高年級同學(xué)的掌聲中站在操場中間:穿著白襯衣,戴著紅領(lǐng)巾,,腳上還蹬著白膠鞋,。
那年六一,我們齊聲呼喊著“時刻準(zhǔn)備著,!”
那年六一,,我們的臉上都泛著紅光,透著得意與驕傲,。
而我,,從那一天開始記住了兒童節(jié)。奇怪的是,,我印象中的兒童節(jié)除了紅領(lǐng)巾,、白襯衣、白膠鞋,,總有一股青桔子的味兒,。
“六一”雖然只是一天,但是節(jié)日的笑聲總會提前到來,。五月過半,,各班各年級就開始為兒童節(jié)的表演排練節(jié)目了。
二年級,,岳老師為我們編排了一個舞蹈——《小背簍》,,幾乎全班同學(xué)都參加了。
“小背簍,,晃悠悠,。笑聲中,媽媽把我背下了吊腳樓......”在錄音機播放的歌聲中,,我們圍成一個大圈,,雙手放在肩頭,模仿抓著背簍的樣子,,一蹦一跳往前走,,雙腳交替往后勾——岳老師一邊和著音樂,,一邊數(shù)著節(jié)拍,不時還沖著我們喊:
“使勁,!用力,!腦袋往后看,讓腳后跟兒踢著自己的屁股,!”
可能女孩子天生就有跳舞的天賦,,看起來真像一個個小姑娘背著竹簍在蹦蹦跳跳??赡猩饋砭筒皇悄敲椿厥铝耍河械纳眢w直直的,,跳起來像個彈簧人,要是把手向前伸直,,就像一群僵尸,;有的彎下了腰,跳的步子也太大,,倒成了靠一條腿蹦跶的袋鼠.....跳著跳著,,我們都被自己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。一笑,,就更不像樣子,,最后全體男生都被岳老師一頓訓(xùn),罰到一邊站著當(dāng)觀眾了,。
錄音機里的《小背簍》還在唱著,,女生們還岳老師的指揮下跳著。站在一邊受罰的我們,,還是會在老師背過身去的時候忍不住地笑,,我們也不知在笑那些女生,還是笑我們自己......
大概是看我們“爛泥扶不上墻”,,以后的兒童節(jié),,岳老師不再教男生跳那些柔美的舞蹈,倒讓我們男生自己折騰:三年級,,我們的小合唱《大約在冬季》排練到一半,,因為“不合時宜”被否決了;四年級,,我們照著電視排練了霹靂舞,,在我們還在擔(dān)心有“踩肩膀”、“走人橋”這些危險動作而被再次否決的時候,,岳老師卻宣布讓我們上場.....
最后正式表演的情景沒有什么印象了,,但是排練的過程在腦海里,總那么清晰,。
六一當(dāng)天,,才是最開心的,。
那天,不用上課,,不用做作業(yè),,最重要的是,再吝嗇的父母都不會拒絕小孩子向他們討要一點零花錢,。窮人家一兩毛,,富人家一兩塊。雖然比起過年的壓歲錢少了很多,,但這錢著實是可以自己支配的,,想怎么花就怎么花。
那天,,我終于從父母那里要到了一毛錢,。
這一毛錢,其中五分必定要用去買來一盒“顆顆香干”,。
顆顆香干,其實就是豆腐干,,很干很干那種,,大小如一粒粒黃豆,用火柴盒一樣大小的印著圖案的盒子裝了,。不知誰賦予了它那么好聽的名字,,而它的確很香。
取一顆放進(jìn)嘴里,,細(xì)細(xì)地嚼著,,慢慢地嚼著。就這么一顆一顆地嚼,,小小的一盒顆顆香干通常能嚼上大半天,,嘴里香上大半天,也能讓自己幸福大半天,。
待到夕陽滑落到山頂時,,我便用剩下的五分錢去買冰棍。
賣冰棍的老板從上午到下午,,一直守在學(xué)校門口,。冰棍就在他自行車貨架上那個木箱里。那是一個綠色的四四方方的箱子,,上面蓋了一張大大的白毛巾,,揭開毛巾,顯先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帶把的蓋子,。
“買一個冰棍,!”我說,。
老板在揭開蓋子,在綠色的箱子里搗騰幾下,,取出一支冰棍來,。
雖然那支冰棍被白色帶花的薄油紙包著,可是很明顯,,本該小磚塊一樣的冰棍,,幾個角的輪廓因為部分融化已經(jīng)模糊了。
老板又伸手進(jìn)去拿出一個一樣開始融化的冰棍,,然后把倆冰棍一起遞給我,,說:
“今天兒童節(jié),獎勵你一個,?!?p> 五分錢買了兩個冰棍,我高興好一陣子,。冰棍涼涼的,,甜甜的,伴著顆顆香干的香味在口中慢慢融化......
其實,,我一直想要一把玩具手槍,,可以發(fā)射塑料子彈的那種。從看到別人玩的那一刻起,,我就想買一把,,可是它太貴了,要一塊八一把,。我也曾想把“六一”的零花錢攢起來去買,,可惜一年又一年,我始終受不了顆顆香干,、冰棍的誘惑,,一次又一次放棄。
所以,,在那些屬于我們的節(jié)日里,,我總是一邊享受顆顆香干和冰棍的香甜,一邊忍受著買不起那把玩具槍的遺憾,。
就這樣,,一邊快樂,一邊哀嘆,,一邊盼著下一個兒童節(jié)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