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山,，是陸地上最龐大的生物,，大到看不清全貌，以巖石為骨，以泥為血肉,，山經(jīng)穿行在巖土內(nèi)部,，輸送著取自大地的養(yǎng)分。其足緊貼大地,，卻又不似樹木一般扎根土壤,，它們以令人費解的方式吸收著大地中的靈氣。大地之上,，靈氣最繁盛的區(qū)域形成的路徑,，即為脈，行山以大地靈氣為食,，因其龐大的軀體和運動所需的動力,，行山的軌跡或多或少要與脈相交集。除極少數(shù)特例,，行山總是按照固定的軌道周期運動,，部分行山的軌跡，會周期性回到脈上,，以定期“進(jìn)食”,。而有一些行山，甚至干脆沿著脈運動,。

　　習(xí)性為后者的行山通常體型龐大,，其中以五岳為最?！霸品忪F照,，風(fēng)過三月”，曾有名為徐弘祖的訪山者這樣形容五岳的龐大,，就是說,，這五岳，高處直插云霄,，山巔更是遠(yuǎn)在云層之上,，其幅員遼闊，即使乘著風(fēng)走三個月,，也不能離開山的范圍,。

　　除五岳外，還有兩頭沿脈行進(jìn)的行山格外有名,。一是西邊的裹塵,，裹塵地處西部干旱之地，山中不生草木,，遍地黃沙覆蓋在行山之上,，裹塵所在的地方也是一片沙漠,。在裹塵移動時，風(fēng)把沙從大地上吹上裹塵,，又把覆蓋在裹塵上的沙吹到地面,，就這樣循環(huán)往復(fù)，從遠(yuǎn)處看,，就像巨大的沙丘在沙漠中滑行，很是壯觀,。

　　另一頭有名的行山,，即是霜橋。每年冬日,，當(dāng)霜橋行至南原與大沼原交界的地方就會停下,，隨后另一頭體積較小的行山，也會來到同一個地方,。兩頭行山緊緊相靠,，甚至每日清晨，接壤處的樹林中枝葉相交通,，草木上接的霜都會連成一片,，正像是兩頭行山間搭起了橋梁，直到來年開春,，兩山才會分開,。因此得名，霜橋,。

　　行山不同于其他生靈,，其身體是和大地一樣的巖土，其上,，也和大地一樣生長著草木,，滋養(yǎng)著鳥獸蟲魚，除了潛藏于山巖內(nèi)部的山經(jīng),，從行山身上看不出身為活物的特征,。人們不清楚行山間是否有蟲魚鳥獸一樣交媾繁衍的習(xí)性，但這頭行山和霜橋每年冬日的相聚,，就像夫妻團(tuán)聚一樣,，難怪這頭行山得了個女人的名字——月娘。

　　“霜橋之約”,，這一詞正是發(fā)源于霜橋與月娘一年一聚首的規(guī)律,，又恰好反過來，成了眾多霜橋普通家庭的最佳寫照,。

　　霜橋的居民,，最初正是因每年冬日與月娘的相接,，養(yǎng)成了與月娘的居民通商通婚的習(xí)俗。這一習(xí)俗漸漸發(fā)展為了每年十月下旬開始的霜橋節(jié),。霜橋節(jié)期間,，兩山上會有盛大的集市，集市上,，人們販賣著各種各樣的稀奇玩意——多半是各自的特產(chǎn),，另一方面，年輕人則在集市上期望著偶遇命中注定的另一人,。

　　由于這一習(xí)俗,，霜橋人在經(jīng)商方面率先積累了眾多經(jīng)驗，加之霜橋土地遼闊,，產(chǎn)物豐富,，一部分霜橋人，打起了將貨物遠(yuǎn)銷其他行山或是賣給不居于行山上的定民的想法,。由此,，從霜橋走出的行腳商們，開始了以自己的手足開辟商路的浩大工程,。在這些行腳商們的努力下,，霜橋在交通還很原始，各處都十分閉塞時,，就享有了商都的盛名,。

　　作為代價，霜橋成了常住人口中女人比例最高的行山,，眾多女人在家中苦苦等待著冬日,，“霜橋之約”。

　　數(shù)度造訪白崖的老莫,，就是來自商都的行腳商的一員,。

　　他第一次來到這里時，族長還不是族長,，巧姐還是巧妹——因為母親早亡,，老莫只能把她帶在身邊。

　　“就算不讓我進(jìn)村,，也看一下吧,，這些都是霜橋產(chǎn)的，別處買不到的,?！崩夏獫M臉堆笑地說，連站在肩頭的海東青也連連點頭,。

　　“少來,，霜橋隔這兒遠(yuǎn)著呢,。怕是不知道在路上哪里收的貨吧?？熳?，白崖不讓外人進(jìn)?！?p>　　幾年后,，已經(jīng)不知第幾次造訪白崖，徐叔的頭發(fā)已經(jīng)有小半開始花白,。

　　“又是你們啊,。”徐叔嘆著氣轉(zhuǎn)身走了,，留下一個年輕人守在門前。

　　“走吧,，這里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,。”

　　“年輕人,，這是霜橋新出的留影機,，買一個試試吧?！?p>　　“什么機,？”

　　“你看，這畫就是從里面出來的,?！崩夏贸鲆粡堣蜩蛉缟娜宋铩爱嫛薄?p>　　“這是什么邪術(shù),？”少年看了一眼,，動作浮夸地后跳一步，“我勸你們趕緊離開,，我們族長最討厭方士,。”

　　“這……”老莫拿著巧姐的相片在原地不知所措,。

　　少年揮舞著手中的棍子警告著,，不讓兩人靠近。

　　“小黑,，走了,。”老莫嘆口氣,，呼喚海東青的名字,。

　　小黑戀戀不舍地從樹上飛下來,，那里還有另一只海東青，是守門小子的,。

　　兩人一鳥走后,，少年撿起了老莫遺留的照片，細(xì)細(xì)端詳起來,。

　　那個守門的年輕人就是巧姐未來的丈夫,。

　　再兩年后。

　　“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,？”

　　“原來你還盼著我來?。俊崩夏獢D出一個討好的笑,。

　　“到了這幾日沒見著外來的人老覺得缺點什么,。”

　　“那今年是不是……”

　　“好吧好吧,，我就看看你都賣些什么吧,。”

　　海東青看起來比人還著急,，用喙咬著貨箱蓋子上的繩結(jié),，老莫輕輕把它拍開。

　　巧姐看著還沒有成為族長的徐叔,，那年她已經(jīng)十六歲了,。

　　又一年。

　　“好久不見啊,?！?p>　　“是啊，好久不見,?！蹦腥说拿嫔兞撕芏啵袷墙?jīng)歷了什么事,。

　　“我問你,，這是我們第多少次見面了?！蹦腥送蝗粏柕?。

　　老莫愣了愣：“忘了，以前每兩年都會見一次,，今年這已經(jīng)是第多少年了呢,？

　　“不，不用數(shù)了,。今年賣什么,？”男人又問,。

　　“不賣了，”老莫苦笑,，隨著飛艇的出現(xiàn),，諸山之間貨物運送更加方便快捷，像他這樣的行腳商,，已經(jīng)被擠占了太多空間,，是時候淘汰了。

　　當(dāng)然,，還有另一個原因,。“我快要死了,，我也沒有什么朋友,，只希望能把我的女兒托付給你?！?p>　　男人有些愣住了：“白崖……這里容不得外人,。”

　　“時代變了,，很多東西都要退場咯?！崩夏f,。

　　“當(dāng)然，也包括了我們,?！逼毯螅夏终f,。

　　“我也是這么想的,，”男人點點頭，“但是……”

　　他猶豫了很久,，老莫也由著他沉默,。

　　“算了，這樣吧,，我把你女兒買下來吧,。”

　　老莫點點頭,，笑了,，露出殘缺的門牙。

　　那正是去年驅(qū)蟲日前三天發(fā)生的事,，那之后巧姐一直呆在徐叔家中,，徐叔本以為沒有其他村民知曉此事,。沒想到他的侄子突然上門提親，這兩位年輕人竟然早就暗生情愫,，書信往來也斷斷續(xù)續(xù)有一年多,。徐叔，那時已經(jīng)成為族長,，欣然答應(yīng)了這一請求,，只是沒想到后來發(fā)生了那樣的事。

　　百年來,，白崖村中第一個外姓人,，她從一出現(xiàn)就帶著不詳?shù)臍庀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