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冰第一次踏進(jìn)京城蔣公府時,只覺得這府門非常氣派,,高高的朱紅漆大門,,寬大的門簾,上有橫七豎八的金色門釘,,門口的一對獅子莊嚴(yán)威武,,東邊兒的是公獅子,腳踏一個繡球,;西邊兒的是母獅子,,腳按一個幼獅,,瞪著銅鈴般的雙眼,,一股子藐視世人的尊貴,。
門內(nèi)涌出很多人,激動的圍著蔣明溪,,一位衣著考究,,管家模樣的老者,顫抖著拉著蔣明溪的手,,激動得說不出話來,,一面命人去通知老爺,,夫人,,一邊拉著蔣明溪往里走,。
寒冰迎著眾人好奇的眼光,默默的跟著蔣明溪,蔣府的門檻高得不像話,,寒冰過去時,一不留神,,竟被絆了一下,。
寒冰有些尷尬,在眾人的目光中,,回頭不悅的掃了一眼那既高且厚重的門檻,。
蔣家成員很多,聽聞他回來,,都不敢相信,紛紛出來迎接,。
蔣明溪小跑幾步,,對著一位衣著華美的貴婦跪下,扣頭道:“母親,兒子回來了,,讓您擔(dān)心了”。
貴婦人將蔣明溪摟在懷中,,淚如雨下,,身旁一位身材高大,官氣十足的中年男子邊扶起蔣明溪,,邊拭淚,,道:“回來就好,,回來就好”。
眾人進(jìn)入內(nèi)堂之后,,蔣明溪拉著寒冰跪在地上,,向父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,說道:“兒子當(dāng)年海上遭難,,流落異國,,整整五年,,無時無刻不想回來,,這些年,,日子過得艱難”,說道艱難時,,蔣父和蔣母皆面露不忍,,淚眼婆娑。
寒冰心中暗想,,他遭罪了嗎,?在大奧里混得如魚得水啊。
蔣明溪接著說道:“好在遇到了寒冰”,,說著拉住寒冰的手,,道:“兒子與寒冰相識于困苦之中,這些年患難與共,,實屬不易,,兒子愧疚,沒有向父母請命,,自作主張與她成婚了,望父親,、母親原諒”,。
最后這句話說完,人們望向寒冰,,心中均想:“原來二人已經(jīng)成婚了”,。
蔣明溪的父母見到兒子回來,早已大喜過望,,只是頻頻點(diǎn)頭,,憐愛的望著蔣明溪。寒冰不發(fā)一言,,跪在地上,,深深的低著頭,臉頰滾燙,。
夜已深,,寒冰獨(dú)自坐于桌前,出神的望著燭火,,蔣明溪家的燭臺很精致,,一個通體鎏金的銅制的宮裝壯女,婀娜的身子,,低順的眼眉,,雙手高舉,托著蠟燭,紅色的蠟油緩緩滴落,,如美人的淚,。
蔣明溪回來時,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,,興高采烈的坐在寒冰身邊,,敘說著家里的事情,見寒冰一直望著燭火,,輕捏她的下巴,,轉(zhuǎn)向自己,笑道:“寒冰,,五年了,,我終于回家了,這是我的家,,以后也是你的家,,從今往后,你跟著我,,保你錦衣玉食,,富貴無邊,再也不用去奔波,,再也不用去拼命了,,小妞,高興嗎”,。
寒冰打掉蔣明溪的手,,問道:“你家能多有錢?”
蔣明溪道:“累世官宦,、鐘鳴鼎食之家”,。
寒冰嘆了一口氣道:“我說怎么有那么高的門檻”。
蔣明溪道:“高門當(dāng)則配厚檻,,不然,,豈非什么人都進(jìn)來了”。
寒冰淡淡道:“所以,,你就生米煮成熟飯,,你家才能接受我了?!?p> 蔣明溪在寒冰身邊蹲下,,認(rèn)真的看著寒冰,慢慢道:“有些事情你不是也早料到了嗎,?出身不同,,門戶之見,,在所難免,可是,,寒冰,,我認(rèn)定你了,此生只想和你渡過,,所以,,為了我,為了我們的將來,,你忍一忍,,裝一裝,好嗎,?”
寒冰低頭看著蔣明溪熱切的臉龐,,問道“裝什么?”
“裝大家閨秀,,裝賢妻良母,,阿江夫人是什么樣的,你見過的,,裝成那樣就可以了,,小心翼翼、謹(jǐn)言慎行,,時刻注意自己的身份,,還有,不要讓人知道你會喝酒,,更不能讓人知道你會武功”,見寒冰臉色變了,,蔣明溪柔聲道:“像普通女人那樣生活不好嗎,,”
沒等蔣明溪說完,寒冰手一揮,,蠟燭熄滅了,,房屋一片漆黑,“睡覺”寒冰悶悶的道,。
因為是“兩口子”了,,寒冰理應(yīng)與蔣明溪住住一間房,兩人在日本時,,也經(jīng)常同住一屋,,早已習(xí)慣了,蔣明溪讓寒冰睡床,,自己睡躺椅,,兩人還是原來的樣子,。
1642年的初冬,昨晚,,下了一夜的雪,,雪后的清晨,陽光明媚,,晴朗無云,,蔣府的亭榭樓閣上,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,,樹枝上,,墜著一條條晶瑩剔透的樹掛,紅瓦,、白雪,、冰凌,似曾相識,,大奧雪后也是如此美景,。
寒冰身披斗篷,小心翼翼的走在無人的小路中,,太早了,,大家還沒有起床,四周清冷,,呼出的氣息泛著微微白色,,找了個僻靜之處,坐下,,仰望天空,,真天高云闊啊,!
蔣明溪今天出門,,去河北吊唁費(fèi)揚(yáng)古和曹顯東了,當(dāng)年,,隨軍出征的人,,幾乎全軍覆沒,海上幸存的寥寥無幾,,雖然這早是蔣明溪意料之中的事情,,可還是令人傷感不已。
蔣明溪回來就隨父親覲見皇帝,,恢復(fù)了錦衣衛(wèi)的職位,,國家到了這個地步,正是用人之際,,在關(guān)中的所見所聞令蔣明溪心憂如焚,,迫切的希望能為國家盡一份力,。
寒冰是不可能去吊唁費(fèi)揚(yáng)古和曹顯東的,自己再沒有立場,,再沒原則,,也不能忘記曾經(jīng)的仇恨和鮮血,往事如煙,,有些能忘,,有些忘不了。
望著高墻外的天空,,寒冰嘆了口氣,,好悶啊,這段時間,,一直呆在蔣府,。
偶爾幾次,蔣明溪帶她出去玩,,領(lǐng)她聽曲,、下館子,不過,,每次回來,,那些侍女、老媽子看她的眼神都變了,,連她的“婆婆”,,蔣明溪的母親,臉色都變了,,好像做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,。
日頭升起,幾名奴仆出來打掃庭院,,寒冰坐在假山后面,,下人們沒有看見她,一名侍女匆匆經(jīng)過,,旁邊人打招呼道“冬梅姐姐,好幾天沒見到你了,,忙什么呢,?”
冬梅四周望了一眼,兩手一甩,,掐著腰,,沒有好氣道:“還不是那個不懂規(guī)矩的小少奶奶,我冬梅在蔣公府八年了,,頭一次見到這樣沒有規(guī)矩的,,這年頭,,真是什么人都能當(dāng)少奶奶了”。
下人們吃吃的笑了起來,,仿佛早已知道說的是什么人,,一個丫鬟附和道:“可不是嘛,聽說到現(xiàn)在,,奉茶都奉不好,,前兩天,端了杯涼茶上去,,大早上就給夫人添堵”,。
寒冰坐在假山后面,無奈的嘆了口氣,,真是一入侯門深似海啊,,已經(jīng)很盡力了,可還是做不好,。
每日早早的要給公婆奉茶,,公婆每天起床的時間不一樣,有時起得很早,,有時,,公公昨晚有應(yīng)酬,第二天就起得晚,,所以,,每日只能早早的候在門堂,茶沖早了,,會涼,,沖晚了,又會燙嘴,,掌握時間是個技術(shù)活,,
奉茶時,寒冰要跪在蒲團(tuán)上,,低著頭,,將茶舉過頭頂,第一杯是漱口,,第二杯才是飲用,,婆婆不說什么,反而是公公,,每每茶溫不對,,就會在寒冰的頭頂上唉聲嘆氣,
“這個老人家怎么這么難伺候呢,?”寒冰心里默默的想著,,奉完茶,,天色大亮,回到屋里,,蔣明溪都還沒起床,,寒冰覺得,這男人和女人成婚后真是天差地別呀,。
丫鬟們嘻嘻的笑著,,寒冰豎起耳朵,仔細(xì)的聽著,,一個丫鬟扔下掃把,,大步流星的走了幾步,邊走邊說道:“看我學(xué)得像不像”其余幾個丫鬟吃吃的笑著,,冬梅撇著嘴,,笑道:“這次咱們也算開眼界了,這京城的夫人,,小姐們哪個不是輕聲細(xì)語,,小步輕挪的,看咱們大少奶奶,、明霞小姐,,都是知書守禮,端莊優(yōu)雅,,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,,可她,邁步比男人都大,,聽說前兩天又和小公子出門去了,,這女人怎能拋頭露面呢,而且,,還在外面留宿了幾日,,連給老爺夫人奉茶都不顧,嘖嘖嘖,,咱這可是蔣府啊,。”
“是啊,,這小少奶奶到底是什么出身呀,,連個丫鬟都比她都規(guī)矩”
“這回是,狗尾巴草進(jìn)花園了”
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說著,。
寒冰的心慢慢的下沉,,平時看這些丫鬟一口一個“小少奶奶”的,,沒想到背地里說話這么陰損,,怪不得以前阿江夫人,,那么嚴(yán)厲的管教下人,這些下人真是不管不行啊,。
不過,,婆婆對自己還是很好的,寒冰想到這,,心中稍稍寬慰點(diǎn),,只要婆婆對她好,蔣明溪喜歡自己,,這些下人們,,舌頭嚼爛了都沒用。
正想著,,只聽一個丫鬟問道:“冬梅姐姐,,您在夫人身邊服侍,那夫人怎么想的啊”
冬梅長長的嘆了口氣,,道:“夫人能怎么樣,,小少爺自己喜歡得不得了,夫人那么疼愛小少爺,,不忍傷了他的心,,再說,小少爺九死一生的回來了,,夫人高興還來不及,,就忍受點(diǎn)吧”,不過,,冬梅拉長聲調(diào)說道:“夫人有次和老爺商量了,,老爺說:我們蔣府,怎么說也是將相之門,,出了個這樣的兒媳,,別說被世大家族笑話,連皇上那也說不過去,,等溪兒的新鮮勁過去,,咱們再為他娶一門正妻便是,京城里的大家閨秀有的是,,那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女人,,將來做個妾,也不算委屈了”,。
寒冰聽得氣血上涌,,蹬的站起來,從假山后面大步流星的走出來,下人們嚇了一跳,,面面相覷,,不吱聲了。
寒冰環(huán)顧周圍,,想罵人,,又不知從誰罵起,丫鬟們低著頭,,只有那個冬梅,,很快鎮(zhèn)定下來,上前道:“小少奶奶,,這大清早的您不去奉茶,,怎么在這里呀,嚇?biāo)牢覀兞恕薄?p> 寒冰冷冷道:“我要真把你嚇?biāo)懒?,那可好了,,以后這耳根就清凈了”。說罷,,頭也不回的走了,。
冬梅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,很是受寵,,少爺,,小姐們都是另眼相看的,此刻,,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,瞪著寒冰的背影,提高嗓音道:“小少奶請留步”,,慢慢踱步來到寒冰面前,,故意不看寒冰鐵青的臉色,慢聲道“聽說您月前出去溜達(dá)了,,還買了一只鳥,,小少奶奶,本來呢,,您買什么別人是管不著的,,不過,聽說,,這只鳥不怎么干凈,,是吃生肉的,這不行的,,少奶奶”,,沒等冬梅說完,,寒冰冷冷的說道:“是買了這樣一只鳥,是吃生肉了,,又怎么了,,配不上你們侯府了?”
冬梅一愣,,眼珠一轉(zhuǎn),似笑非笑的說道:“瞧您說得,,配不配侯府,,冬梅我一個丫鬟說得不算,這是夫人的命令,,我只是來傳個話,,小少奶奶如果不高興,冬梅原話回稟夫人便是,,不過,,小少奶奶,我們蔣府珍貴的東西多了,,養(yǎng)那種吃生肉的野鳥可是頭一遭”,,冬梅故意把“野鳥”兩字拉長音,瞥了一眼寒冰,。
寒冰認(rèn)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冬梅,,臉色漸漸轉(zhuǎn)為柔和道:“冬梅,你早說呀,,夫人的命令我怎敢不從,,不就是一只鳥嘛,我放了便是”,。
看到寒冰立馬改變態(tài)度,,冬梅得意洋洋的挺直腰板,故意為難的說道:“那種野鳥,,即便放了,,我們蔣府這么大,萬一跑到別的院去,,嚇到人終歸是不太好的,,不如,小少奶奶交給我,,我讓下人去弄吧”,。
寒冰微微一笑,柔聲道:“那就隨我來吧”,。
冬梅如釋重負(fù)的松了口氣,,一扭一扭的跟上寒冰,,心中多少有些得意,自己在蔣府多年,,寒冰這樣的無背景,、無出身的貧賤貨色,想在豪門立足,,簡直是異想天開,,看小少爺能寵她多久。
寒冰的院中的杏樹上,,停著一只比鴿子略大的鳥,,灰色的翅膀,,雪白的肚皮,金色的眼眸,,鳥喙如鋼鉤般,,銀色的爪子緊緊的抓著樹干,,一條腿上拴著一條金鏈子,。
“這是只什么鳥啊”冬梅夸張的嚷嚷著,,“小少奶奶,真不是我說您,,我們蔣府有的是名鳥,、名花啊,,那些好鳥啊,,長得俊,,叫聲亮,,可您這只,,比鴿子還大,,身上沒有花紋,,還不叫,,就是只低等的野鳥,嘖嘖嘖,,我們侯府養(yǎng)了這種鳥,,說出去真讓人笑話”,,寒冰雙臂抱胸,,斜倚在門上,,面無表情的聽著冬梅嚷嚷。
冬梅心中欣喜,,這回可得在夫人面前,添油加醋的說說這事了,這個小少奶奶果然是青蔥一棵啊,,非但不懂得如履薄冰,,還處處授人以柄,小家出來的就是不行,。
樹上的鳥兒冷冷打量著眼前這個咋咋呼呼的女人,,金雙色的雙眸中寒光乍現(xiàn)。
“小少奶奶,,你看看這只鳥,,怎么不怕人呢,嘖嘖,,是只什么鳥???”冬梅捂嘴吃吃的笑著。
寒冰望著天邊的浮云,,低低的說道:“海東青”,。
“什么青”冬梅沒有聽清,“呦,,這野鳥還真有名字那”,。
寒冰低下頭,有點(diǎn)說不下去了,,只道:“行了,,你快解開,,帶走吧”,。
冬梅就等著這句話,趕緊上前一步,,解開鳥兒的金鎖鏈,,眼角余光,,瞥到鳥兒粗壯鋒利的爪子,如鋼刀般鋒利,,閃耀著寒光,,
冬梅心中一驚,,隱隱覺得害怕,,不過為時已晚,純金的鏈子掉落下來,,冬梅頭頂一涼,,抬眼望去,鵲般大的鳥兒,,如雄鷹般當(dāng)空飛起,,展開巨大的翅膀,足有2米長,,竟將日頭遮起,,冬梅額間劇痛,一股溫?zé)岬囊后w流下,。
鳥兒猛的啄了一口,,飛上天空,俯沖下來,,抓住冬梅的頭發(fā),,猛地一提,竟將她整個提了起來,,冬梅嚇得魂飛魄散,,頭皮劇痛,伸手一摸,,滿手的血,,竟被啄下了一大塊頭皮,什么也顧不得了,,大叫著,,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。鳥兒意猶未盡,,還想追去,,寒冰倚在門前,吹了個清亮的口哨,鳥兒盤旋了一圈,,落在寒冰的肩膀上,,金色眼眸瞪著寒冰,如同一個驍勇的小將軍,。
雪后的天空,,分外晴朗,白云悠悠,,寒冰陰沉著臉,,重重一哼:“你們蔣府”。
海東青,,產(chǎn)自遼東的黑山白水中的猛禽,,雖體型嬌小,卻神俊無比,,力大無窮,,捕食時如閃電,以比它體型大數(shù)倍的動物為食,,甚至能殺人,,被譽(yù)為“萬鷹之王”。
寒冰長在長白山,,從小與狼和海東青為伴,,海東青被訓(xùn)話后,能協(xié)助捕獵,、,、指導(dǎo)方向和偵察敵情,當(dāng)年費(fèi)揚(yáng)古,、曹胖子,、蔣明溪三人就是折在一只海東青身上,,當(dāng)寒冰說起時,,蔣明溪隱約記得,當(dāng)年是有只鳥,,不時出現(xiàn)在,,三人頭頂?shù)娜f里碧空之上,恍然大悟,,原來是你們拜月教的探子,。
海東青珍貴無比,千金不換,,這只因受了傷,,被人撿到販賣,京城人卻不識貨,被寒冰遇見,,如獲珍寶,,怎能舍得交出去。
晌午過后,,京城蔣府的正廳廳堂之中,,蔣大人、蔣夫人面色凝重的坐于首位,,周圍坐滿了蔣家各房當(dāng)家,,門外站滿了丫鬟、奴仆,,氣氛嚴(yán)肅,、壓抑,一名妙齡少婦跪在廳中冰冷的地面上,,面對著蔣家的大家長們的責(zé)問,,低垂著頭,已經(jīng)幾個時辰了,,蔣家人也沒問出個究竟,。
寒冰就一句話:“鳥啄了人,然后,,鳥飛跑了”,。
“砰”的一聲,一名中年男人將茶杯重重放下,,氣憤的說道:“這是什么兒媳婦,,怎能隨便將人傷成這樣呢?太沒規(guī)矩了,,哼,,簡直是一點(diǎn)規(guī)矩也沒有,大哥,,我們蔣府豈是讓人撒野的地方”,。
說話的是蔣明溪的三叔,蔣家三老爺,,蔣氏家族的大管家,,打理商鋪、官場往來,、各種瑣事,,無不有著他的身影,是蔣家的頭腦人物之一,,他搖頭晃腦的說道:“大哥,,這好好的人進(jìn)了她的院子,半條命就沒了,冬梅這丫頭,,乖巧懂事,,來我們蔣府多年,可惜了,,就算不死,,也是廢人了,這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”,。
蔣夫人面露難色的說道:“不是說了嗎,?是那只鳥啄的,也不算寒冰害的”,。
蔣三老爺伸直脖子,,臉漲得通紅,道:“鳥啄得,,誰信啊,,你們見過能殺人的鳥嗎?”說罷,,伸手一指寒冰道:“我看,,就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害的”。
眾人看向寒冰,,寒冰卻充耳不聞,,眼觀口,口觀心,,入定了似得,,頭都沒抬一下。
三老爺氣憤道:“你看看,,這是什么態(tài)度,,真沒見過這么沒規(guī)矩、沒教養(yǎng)的女人,,我蔣家真是家門不幸,,有辱門風(fēng)啊,唉,!”
“啪”,,寒冰的公公一拍桌子,,喝道:“行了,,都別說了”,長嘆一聲,,慢慢說道:“國有國法,,家有家規(guī),寒冰,不管怎樣,,都要還冬梅一個公道,,是不是鳥啄的,你都脫不了干系,,來人那,,上家法”。
“上家法”三字說罷,,廳堂立刻安靜了下來,,蔣夫人面露不忍,想說什么,,又咽了回去,。
其余的人,則努力忍耐著,,不要面露喜色,,要知道,所謂的家法,,是懲治那些不肖子孫的,,所以,身上受疼是小,,顏面掃地是大,,更何況,寒冰是女子,,女人的名節(jié)重于生命,,這受完家法,還讓女人怎么活,?
下人們竊竊私語,,幸災(zāi)樂禍,這以后,,寒冰在蔣府算是完了,。
蔣大人嘆了口氣,望著寒冰說道:“寒冰,,蔣府這樣的府邸,,不比你以前的小家,是要有規(guī)矩的,,無規(guī)矩不成方圓,,你明白嗎?”
“回稟公公,,我不明白”,,沉默了許久的寒冰,,抬起頭,看著公公,,一字一句,,清晰的說道。
“什么”,,蔣大人以為聽錯了,,竟有女人敢頂撞自己“你說什么”。
“公公,,國有國法,,家有家規(guī),說得是法度,,講的是證據(jù),,你們這一堆人,什么證據(jù)都沒有,,只憑一張嘴,,就給我定了罪,公公,,你為官多年,,這么辦事,您覺得合適嗎,?”寒冰盯著公公,,一字一句的說出來。
蔣大人心頭一凜,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,平時難得聽見她說一句話,只道是小家出身,,來到侯府,,不敢說話而已,今日,,竟會日此,。
蔣三老爺在旁怒道:“你說什么?什么叫只憑一張嘴,,你這個貧賤的女人,,還不知悔改嗎?”
寒冰慢慢的站起身來,,看著蔣三老爺,,一字一句的說道:“就是我這個貧賤的女人,救了你侄子的命,?!?p> 望著蔣三老爺錯愕的神情,,寒冰冷冷的說道:“怎么,,現(xiàn)在覺得我沒出身,,沒背景,就想找個借口,,趁蔣明溪不在家,,對我動用私刑,借此羞辱我,,真有能耐啊”,。
寒冰伸手,輕輕撫落衣領(lǐng)處的灰塵,,環(huán)顧四周,,看著廳堂上這一個一個虛偽的嘴臉,腦中回蕩著劉宗敏的那句話“等老子把這些達(dá)官顯貴,、皇親國戚全他娘的殺掉,,看他們再怎么作威作福,看他們再怎么個富貴無邊”,,不由得冷笑一聲:“好個忘恩負(fù)義,、諂媚勢利的蔣府!”,。
話一出口,,廳堂安靜下來,蔣大人的臉色鐵青,,蔣夫人則滿臉通紅,,那個蔣三老爺氣急敗壞的手指著寒冰說不出話來。
寒冰冷冷看著公公,,一字一句道:“你們蔣府的家法,,還是留著給那些假仁假義的自己人用吧,幸好,,我和蔣明溪既沒拜堂,,也沒入族譜,所以,,真不是你們蔣家人”,。
蔣大人漲紅了臉,顫抖著,,一連說了“好”“好”“好,,現(xiàn)在不處置你,等明溪回來再說,,現(xiàn)在你去佛堂給我跪著,,跪到明溪回來”,。
深夜,寒冰獨(dú)自跪在佛堂,,心中沮喪,,望著慈眉善目的佛祖,迷茫的想著:“若真的有佛,,為什么這世間還如此的不公呢,?有人生來就榮華富貴,有人則是無盡的困難,,代代為奴,,劉宗敏說的不錯,莫不如,,反他個底朝天,,反他個命由天定”。
蔣明溪回來時,,已是兩日后,,當(dāng)佛堂的門“吱嘎”打開時,寒冰的雙腿早已麻木,,抬起頭,,望著蔣明溪滿面倦容,緊鎖眉頭的臉龐時,,寒冰忽然有些陌生,,蔣明溪一言不發(fā),將寒冰扶起,,背在身后,,就在丫鬟、官家們的面面相覷中,,出了佛堂,。
回到兩人的房間,蔣明溪將寒冰放于榻上,,輕輕為她按摩雙腿,,兩人相顧無言。
半響,,蔣明溪低聲的說道:“寒冰,,去和爹娘道個歉吧?!?p> “道歉,?”寒冰瞪大眼睛,重復(fù)了一遍,。
蔣明溪抬起頭,,鳳眼中布滿了血,,疲憊的說道:“寒冰,算我求你,,好嗎,?去和我的爹娘道個歉,算我求求你好嗎,,寒冰,,為了我,,為了咱倆的將來,,好嗎?”
寒冰哭道:“你們?nèi)叶伎床黄鹞?,覺得我是野女人,,然后我還得道歉?”
蔣明溪?dú)饧钡恼f道:“可你在廳堂上,,說了那么折辱蔣家的話,,怎能有女人那樣做,你這樣,,讓我父母和家人怎么下的臺來,?”
寒冰冷冷道:“女人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權(quán)利嗎?女人怎么了,?我說得每一句話都坦坦蕩蕩,、問心無愧!”
蔣明溪怒道:“可你是晚輩,,怎能那樣和我父母說話,,真是沒~”
蔣明溪沒有說下去,寒冰怒目圓瞪,,眉毛根根立起,,冷笑道:“沒規(guī)矩?沒教養(yǎng)是嗎,?”
蔣明溪一把抱住寒冰,,將頭埋在她的身上,喃喃道:“寒冰,,對不起,,我錯了,是我說錯了,,寒冰,,我求求你,去道歉吧,,我求求你,,為了我們的將來,,就忍耐點(diǎn)吧,寒冰,,我求求你了”,。
聽著蔣明溪哀求的聲音,寒冰心如刀割,,頹然的躺在榻上,,窗外,天高地遠(yuǎn),,云淡風(fēng)輕,。
次日,寒冰還是隨著蔣明溪,,來給二老道歉,,望著寒冰鐵青的臉,蔣家二老也滿臉的不悅,,象征性的客氣了幾句,,不過再沒提及“家法”二字。
出門時,,遇到了蔣家三老爺,,蔣三老爺背著手,鄙夷的上下的打量了一番寒冰,,寒冰柳眉高挑,,回敬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,,,氣的蔣三老爺吹胡子瞪眼,,蔣明溪面色難看,訕訕的想說什么,,蔣三老爺沒聽他的解釋,,重重一哼,拂袖而去,。
這一事后,,寒冰與蔣家人的關(guān)系降到冰點(diǎn),連早上的奉茶也免了,,蔣家二老,,明擺著不想見到寒冰,蔣明溪夾在中間不好受,,借著公事繁忙,,常常不在家,只剩寒冰,悶在房中,,整日看書,,百無聊賴的打發(fā)著苦悶的蔣府時光。
世情薄,,人情惡,,雨送黃昏花易落。曉風(fēng)干,,淚痕殘,,欲箋心事,獨(dú)倚斜欄,。難!難!難!
人成各,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,。角聲寒,,夜闌珊,,怕人尋問,,咽淚裝歡。瞞!瞞!瞞!
《釵頭鳳》(唐婉)
寒冰最近喜歡上了哀怨的情詩,,心中反復(fù)咀嚼著,,以前無法理解的情愫,現(xiàn)在似懂非懂,,庭院鎖深秋,,心也上了鎖,再神俊的鳥兒,,也不會飛了吧,。
指縫太寬,時間太瘦,,寒冰就在蔣府中這么混著,,一晃又到了夏天。
快到端午了,,各房的女人們,,繡著各種各樣的荷包,有花色的,,有暗色的,,有的還鑲著金色的絲邊,里面裝著烘干的香草,,佩戴在大人和孩子的頸處,,小孩子們的手腕處和腳踝處帶著五彩線,寓意著吉祥平安。
寒冰輕搖羅扇,,把玩著手中的一個暗紅色的銀邊荷包,,笑道:“嫂子,好手藝,,繡得真好看”,。
一名年輕貴婦人坐在寒冰對面,掩嘴笑道:“弟妹說笑了,,這點(diǎn)小東西,,誰不會啊”。
寒冰深深的嗅了嗅荷包,,道:“好香啊,,我就不會啊,不瞞你說,,我不會女紅的,。”
貴婦人的笑容停頓了,,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一晃而逝,,道:“弟妹喜歡,我那有很多,,拿來便是,,對了,這快到端午了,,我那包了蜜粽,,也給你帶來些,快嘗嘗”,。
說著,,身后的婢女端上來一個方形漆盒,掀開,,端出一盤粽子,。
貴婦人說道:“這粽子,咱京城也有,,過兩天府里的廚房也要包了,,不過,這些年吃來吃去,,總歸沒有家鄉(xiāng)的可口”看了一眼寒冰,,笑道:“我的母家是南京的,這粽子啊,,還是江南的精巧軟糯,,京城的又大又硬,,所以,我年年都給各房提前包些,,讓大家嘗嘗鮮”,。
“蜜粽?”寒冰沒吃過,,看著粽葉被剝開后,,露出白嫩的糯米。
貴婦人笑容僵了,,忍不住道:“弟妹可真逗,,不會沒吃過吧,弟妹的家鄉(xiāng)是哪,?從沒聽你提過,?”
寒冰沒有接話,笑瞇瞇的舀了一勺,,蘸點(diǎn)白糖,,放入口中,恩,,冰冰涼,,又軟又糯,夸道:“真好吃”,。
貴婦人不經(jīng)意似得問道:“弟妹和二弟成婚多久,,這肚子還沒動靜嗎?”
寒冰吃了一大口,,奇道:“肚子會有什么動靜?”
貴婦人尷尬笑道:“弟妹真逗,,我說的是還沒懷上孩子嗎,?”
寒冰“咳咳”兩聲,差點(diǎn)被嗆到,,身邊的婢女趕緊端給了她一杯茶,。
貴婦人似乎是意料之中,邊為寒冰撫背,,邊說道:“年年的端午節(jié),,蔣府的女眷們是要去香山的碧云寺上香的,都說碧云寺的觀音娘娘的靈的很,,弟妹虔誠的去上個香,,許個愿,明天準(zhǔn)能報個大胖小子”,。
寒冰心中暗笑:“都沒同房,,再許愿也生不出來啊”。
身邊的婢女們聽說能出府,興奮的七嘴八舌的說著,。
“真好,,又能出府了”
“都忘了上次出府是什么時候了”
“我都好幾年沒出過府了”
貴婦人抿嘴笑道:“是啊,這府里的女人,,一年只能出兩次門,,一次是過黃歷年,去皇宮里給皇后拜年,,然后就是端午節(jié)去寺里上香了,,各房女眷都去的”,說著悠悠的嘆了口氣,,望著寒冰笑道:“弟妹好福氣,,有二弟總帶你出去玩,不像我們,,出個府跟過年似的”,。
寒冰的笑容凝固了,心中拔涼:“難道以后我也要像這些女人一年只能出兩次門,,那不要命了嗎,?”
到了端午節(jié)那天,各房女眷盛裝打扮,,真如過年般,,各房的馬車幾十輛,從巷頭連到巷尾,,前面的馬車坐著各房夫人,,后面則是婢女和奴仆們,寒冰獨(dú)自坐在一輛馬車之中,,興致勃勃的望著外面的風(fēng)景,。
蔣明溪去遼東了,已經(jīng)幾個月了,,聽說那邊也打仗了,,馬背上的民族有多彪悍,寒冰太了解了,,真替蔣明溪捏把汗,,遼東苦寒之地孕育出來虎狼民族,其心志之堅忍,,早年在東北時,,建州女真人已經(jīng)做大,依稀記得連拜月教主也顧忌三分,,拜月教下面的很多生意,,似乎都要為其讓路,,后來建州女真出來個叫努爾哈赤的人,寒冰揉了揉腦子,,當(dāng)年姥爺似乎提起過這個人,,具體怎樣不記得了,反正是統(tǒng)一了草原各部,,并將女真部改名為滿清,。滿清?滿清,?女真人,,好像比蒙古人還猛上三分。
不過,,聽蔣明溪說,,鎮(zhèn)守遼東的守將很厲害,叫什么來著,,對,,吳三桂,山海關(guān)總兵吳三桂,,明朝的第一猛將,,少年英雄,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,,吳家世代鎮(zhèn)守遼東,,手握大明朝最精銳的軍隊,十萬遼東鐵騎,?!?p> “山海關(guān),銅墻鐵壁,,固若金湯,,邊郡之咽喉,京師之保障,,女真人那幫蠻夷,永世別想進(jìn)山海關(guān)”,,蔣明溪的話猶在耳邊,。
“吳三桂,明朝第一猛將,?”,,寒冰斜倚車窗,看著窗外的千載白云悠悠,,“那應(yīng)該和劉宗敏比試一下??!”
碧云寺位于香山之北,這里廟宇巍峨,、林木蔥蘢,、物色清幽。
“寶剎羅千樹,,清鐘徹九霄,,慈云生石竇,忍草遍山椒”沈榜—《宛署雜記》
走進(jìn)碧云寺,,古柏參天,,樹木蔥郁,,,廟宇巍峨莊重,,殿閣嵯峨,寒冰跟隨蔣家大少奶奶,,即送粽子的貴婦人,,羅婉云身后,一路張望,,緩緩來到金碧輝煌,、氣象莊嚴(yán)的主殿之上,大雄寶殿前方建有盤龍壁,,鎏金的龍首昂首伸出,,活靈活現(xiàn),好似真的,。
大殿的兩側(cè)排著長長的羅漢像,,一個個青面獠牙,皮衣坦胸,,有的盤膝而坐,,有的手持兵器,形態(tài)各異,,千姿百態(tài),,但都色調(diào)艷麗,栩栩如生,。
寒冰望著二十八星宿,,心中迷茫“神佛不應(yīng)莊嚴(yán)慈悲,?為何長得如此兇神惡煞般,。”
大殿的正中供有觀音菩薩像,,眾女眷虔誠的跪拜,,只有寒冰抬著頭,,出神的望著長眉低垂,悲天憫人的觀音大士,,這是寒冰第一次見到千手觀音,,她不明白觀世音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手,她也不明白為諸天神佛為什么如此的面目猙獰,,她更不明白這世間,,既然有神,為什么還有那么多苦難,,那么多不幸,。
寒冰生于苦難,長于戰(zhàn)火,,經(jīng)歷的是顛沛流離,,所見的是百姓悲苦,早已不相信什么救世主了,,命運(yùn)與其寄托他處,,還是緊緊握在自己手中吧。
碧云寺外艷陽高照,,晴空萬里,,女眷們上完香在樹下納涼,寺里的主持送來了一盤盤的冰鎮(zhèn)水果,,孩子們難得出府,,跑來跑去的嬉戲著。
寒冰百無聊賴,,環(huán)顧四周,,遠(yuǎn)處山脈連綿,峰巒疊翠,,碧云寺位于香山的山腰之中,,青山環(huán)繞,泉水清澈,,看出寒冰向往的神情,,羅婉云微微一笑,說道:“這香山啊,,最多的是杏樹,,漫山遍野的杏樹,每當(dāng)杏花開放之時,,整座山都是香的,所以名作香山,。東面那最高的山峰便是香山的主峰—香爐峰,,據(jù)說,,李白的名句,“日照香爐生紫煙”描寫的便是此處”,。
寒冰迎著陽光,,將手遮住眼眉,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,,那山頂處有一塊巨大的石峰,,周圍云霧繚繞,確實猶如爐中香煙裊裊上升,。
羅婉云笑道:“弟妹若想去看看,,我待會去請示母親,這出來一趟不容易,,我們都玩玩去”,。
蔣府的小姐,丫鬟們聽到此話,,都興奮得不得了,,嘰嘰喳喳的圍在羅婉云身邊,蔣明溪的小妹妹,,明霞小姐擔(dān)心道:“母親會同意嗎,?”
羅婉云笑笑道:“放心吧,我就說,,端午節(jié)登山是好兆頭,,還望我們的夫君節(jié)節(jié)高升,歲歲平安”,。
寒冰望著笑意盈盈的羅婉云,,一顰一笑透著如水般的溫柔,八面玲瓏又婉約體貼,,這就是大家閨秀嗎,?若是沒有遇到自己,蔣明溪也一定會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吧,。
不知為何,,寒冰并不羨慕,一點(diǎn)不想成為羅婉云那樣的女人,,寒冰就是寒冰,,海東青是不可能被訓(xùn)練成金絲雀的。
用完齋飯,,女眷們開始登山,,香爐山高聳入云,階梯陡峭,,這些小姐,、丫鬟們的熱情不一會就被消磨殆盡,,走一段,歇一段,,寒冰不快不慢的隨著羅婉云走著,,其實,這樣的山,,寒冰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山頂,,可蔣明溪千叮萬囑不能讓人知道她會武功,所以,,只能跟著眾人哼哼唧唧的走著,。
羅婉云的鼻尖上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,氣喘吁吁,,身邊的丫鬟也走不動了,。望著身邊神色不改的寒冰,笑道:“弟妹真是好體力”,。說著,,將手伸進(jìn)寒冰的臂彎,讓寒冰拉著自己,。
寒冰低頭望著羅婉云,,說道:“我出身小家,干慣粗活,,體質(zhì)好些”,。
羅婉云有些尷尬,寒冰微微一笑,,伸手將羅婉云拉住,,說道:“嫂子,我扶你”,。
羅婉云用手帕試了試額頭的汗珠,,說道:“什么大家,小家的,,弟妹進(jìn)了門,,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”。
寒冰低聲道:“嫂子說的是”
羅婉云笑道:“其實弟妹好福氣,,我羨慕還來不及,,二弟對你多好啊,對你百依百順,,事事顧著你,,這京城的世家子弟啊,哪個不是是三妻四妾的,像二弟這樣一心一意的對你的,,真是少有呢,,弟妹,你和二弟到底是怎樣認(rèn)識的,,和嫂子說說唄”
寒冰望著天上悠悠白云,答非所問道:“嫂子,,這山看似不高,,路卻很長,慢慢長路結(jié)伴而行,,既排遣寂寞,,又輕松快樂,就已足以,,我和明溪就是這樣,,人生的路上能遇上誰,是緣分使然,,強(qiáng)求不得”,。
羅婉云笑道:“弟妹說得及是”。
說著,,眼前一片開闊,,到峰頂了,“到了”寒冰一個箭步,,跳上臺階,,身后的羅婉云笑容消失,眼中透出惱怒的神色,,狠狠的盯著寒冰,。
峰頂風(fēng)光無限,高處憑欄遠(yuǎn)望,,整個京城一覽無余,,寒冰深深吸了一口山頂?shù)那逍碌目諝猓嗳找钟粢粧叨狻?p> 地面的房屋瓦舍從高處望去是那么的微小,,馬路縱橫交錯,,遠(yuǎn)處一座郁郁蔥蔥的小山,山腳下,,一大群整齊的宮殿樓閣,,宮殿黃瓦紅墻,遠(yuǎn)遠(yuǎn)望去,,金光流轉(zhuǎn),,莊重醒目。
“那是什么?”寒冰忍不住問道,。
“那呀”,,羅婉云坐在一塊石頭上,面色潮紅,,邊用手帕閃著風(fēng),,邊抿嘴笑道:“皇城根,皇城墻,,真龍?zhí)熳咏痂幍?,那邊是皇宮啊,!”
“皇宮,?”寒冰心中一驚,脫口道:“那崇禎皇帝就在里面嗎,?”
羅婉云臉色一變,,“噓”了一聲,面帶不悅道:“小聲點(diǎn),,怎么能直呼皇上名諱,,被人聽到怎么得了?!?p> 寒冰瞇著眼,,仔細(xì)的打量著遠(yuǎn)處的皇城。
羅婉云抿嘴笑道:“那座山是萬壽山,,聽說以前叫煤山,,先帝覺得不吉利,賜名萬壽山,,美得很呢,,其實,皇宮也不是那么遙遠(yuǎn),,皇上是威嚴(yán)了點(diǎn),,不過皇后很平易近人的,各位公主呀,,也是端莊可人”
寒冰回頭道:“你去過皇宮,?”
羅婉云輕輕一笑,身后的丫鬟接話道:“那當(dāng)然,,大少奶奶每年除夕,,都是要隨夫人去皇宮,給皇后娘娘請安的”,。
羅婉云說道:“我們蔣家世代為官,,祖輩們出相入將,,屢次與皇室通婚,所以啊,,和皇家走得很近”,,她本以為寒冰會驚羨于蔣家的地位,可惜,,她只是淡淡的“唔”了一聲,,出神的望著遠(yuǎn)方。
羅婉云心中惱怒,,八面玲瓏的她竟然看不透這個小丫頭,,連出身也沒有卻能讓小叔子死心塌地,可若出身小戶,,身上又怎會帶著那份從容和冷靜呢?
峰頂上坐落一間涼亭,,女眷們上來之后疲憊不堪,,紛紛進(jìn)去休息,寒冰也隨羅婉云過來,,涼亭之上的牌匾,,隸書寫著“踏云亭”,亭里坐著個青衣老道,,面色白凈,,正在閉目養(yǎng)神,似入定了,,身旁一個白帆,,寫個大大的“卦”字,面前擺了一個粉彩瓷質(zhì)的卦瓶,,稀疏的幾個簽字,。
寒冰奇道:“這山不是和尚廟嗎?怎么還有道士呢,?老道士,,你是不是走錯地了”。
羅婉云笑而不語,。
灰衣老道閉著眼睛,,慢悠悠的說道:“這香山什么時候成碧云寺的了,它買下來了,?,,這山山水水是老天爺賜的,老道我想去哪就去哪”,。聲音柔軟尖銳,,不似一般老者,。
明霞小姐小聲對寒冰說道:“這山啊水啊的地方,鐘靈毓秀,,仙家所青睞,,不是寺廟就是道觀,碰到了也是平?!?。
“哦”,寒冰點(diǎn)點(diǎn)頭,。
羅婉云問道:“您這是算的什么卦啊”
灰衣老道閉著眼道:“命由天定,,相由心生,算的是過往,,卦的是將來”,。
羅婉云招呼眾人,笑道:“太好了,,今日姐妹們都來上一卦,,好不好”。
女眷們一聽,,興奮不已,,嘰嘰喳喳的。
灰衣老道閉眼接著道:“要收卦金”
羅婉云莞爾一笑,,命人送上錢,,拿起卦瓶,搖出一卦,,攤開,,寒冰看到上面的字:“芙蓉富貴無邊,牡丹獨(dú)飲風(fēng)月,。
昨夜東風(fēng)乍起,,萬事轉(zhuǎn)頭皆空?!?p> 羅婉云皺起眉頭,,仔細(xì)品讀,說道:“還請道長為我解卦”,。
老道閉著眼,,問道:“夫人,問什么”
羅婉云輕咬嘴唇道:“問運(yùn)逞”
老道沒有睜眼,,搖頭晃腦的說道:“夫人生于富貴,,長于富貴,是牡丹花轉(zhuǎn)世,,富貴無邊那”,。羅婉云柳眉舒展,,微微一笑,轉(zhuǎn)而眉頭又一緊鎖,,吞吞吐吐道:“那這后半句,,昨夜東風(fēng)乍起,萬事轉(zhuǎn)頭皆空,,是什么意思呢,,是不是不好呢?”
“夫人此言差矣”,,老道閉著眼睛,,微微一笑,接著道:“人生如夢,,轉(zhuǎn)瞬即逝,,眾生皆是如此,一頓飯再好吃,,也有吃完的時候,,夫人的命格已經(jīng)是富貴極品了,凡事要順其自然,,切莫強(qiáng)求”。
聽到自己是富貴極品,,羅婉云一顆心落下,,當(dāng)下高興起來,連聲道:“道長說得是,,道長說的是”,,吩咐婢女趕緊打賞。
明霞小姐也搖了一卦,,上面寫著:
“瓊瑤美玉落凡塵,,三千青絲繞指柔”。
灰衣老道道:“問什么”
明霞臉色微紅,,神情扭捏,,半天不知聲,羅婉云笑道:“我家小姑相求姻緣”,。
明霞豆蔻年華,,待字閨中,羞得不知怎么才好,。
灰衣老道閉著眼,,搖頭晃腦道:“出身名門,蘭質(zhì)蕙心,,郎君必定不凡,,恩,,不凡”。
寒冰“噗嗤”一笑,,問道:“有多不凡”,。
明霞的臉更紅了
老道一份正經(jīng)道:“相當(dāng)不凡”。
寒冰見這老道說話模棱兩可,,搖頭晃腦的,,八成是個騙子,身邊的羅婉云催促半天,,勉為其難抽了只簽,,念道:
“紅蓮地獄生孽火,寒月鐵馬踏平川,。
潛龍臥虎男兒心,,奈何一生為情堪”
一直閉目養(yǎng)神的老道睜開了眼睛,一雙閃閃有神的眼睛,,不相信的盯著寒冰半響,,擠出四個字字:“抽錯了吧”。
寒冰一愣:“你說什么,?”,。
老道搖頭道:“怎么可能,分明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哪袃合?,一個女子怎會有如此卦象”,。
寒冰哼了一聲:“老道士,你嘀咕什么呢,,是不是編不下去了,,編不下去就走吧,省的一會說露餡了,,我砸了你的攤子”,。
羅婉云不悅的說道:“弟妹,不得對道長無理,,今日,,遇到道長是緣分,怎能要砸人掛攤呢,?”,,轉(zhuǎn)頭急切的問道:“道長,那這是好還是不好”
老道看了羅婉云一眼,,略一沉吟,,說道:“女施主,能否給老道看看你的手相”,。
只見寒冰掌心中天紋與地紋遠(yuǎn)遠(yuǎn)分開,,一條又細(xì)又長的紋路自下而上貫穿手掌,。
灰衣老道看了半響道:“命數(shù)如此,可惜了了,,可惜了了”,。
“可惜什么?”寒冰莫名其妙,。
“可惜是個女娃娃”老道搖頭道,。
寒冰臉色一變,這句話,,是她心底的痛,。
“道長,這卦到底怎樣,,好不好呀”,,羅婉云催促道。
“好,,極品之卦,,百年難遇,注定不凡”,。
羅婉云聽了臉色微變,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老道說完,,站起身來,,拍拍衣衫,拿起掛旗和卦瓶,,念叨著:“天色已晚,時辰已到,,該散就散吧”,,不顧眾人的挽留,自顧走了,。
寒冰心中念道,,“可惜是個女娃,可惜是個女娃”,,想起往事,,提不起勁和眾人游玩,一個人默默的站在崖邊,,望著遠(yuǎn)處的皇城發(fā)呆,。
等到眾人都已離去半天,寒冰才想起回去,,正待轉(zhuǎn)身,,身后冷風(fēng)乍起,,寒冰滕然覺醒,閃身避過,,一柄長劍直刺心窩,,寒冰反手擋開,眼前竟然是個青衣蒙面男人,,不知為何,,寒冰似乎覺得眼熟,男人“咦”的一聲,,似乎驚詫于寒冰會武功,,長劍揮出,寒冰翻身而起,,踢向那人后心,,兩人在懸崖邊打斗,蒙面男人一個不穩(wěn),,向后跌去,,寒冰腳邊崖石碎裂,蒙面男人拽住寒冰腳踝,,驚叫一聲,,兩人一起墜落下去。
兩人墜落速度很快,,那人不知所措,,緊緊拽住寒冰腳踝,寒冰已不是頭次墜崖了,,飛快發(fā)出腿間匕首,,殘陽刀被蔣明溪沒收,只剩匕首在身邊,,滑向崖壁,,飛濺出層層火花,速度稍減,,正值夏天,,崖邊植物茂盛,到處爬滿了藤蔓和樹根,,寒冰抓住一只藤蔓,,但立即被下降的速度抻斷了,寒冰反手又抓住一只,,這樣斷了三四根之后終于停住了,,腳下之人緊緊的抓住她的腳踝,寒冰出刀,“唰”的貫穿了他的手掌,,“你”那人大喊一聲,,面帶不甘的瞪著寒冰,直挺挺的掉了下去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