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上一時半會兒爭論不出來一個結果,堂外也差點又動起手來,。
尤其是宋氏和崔氏是淮陰縣最大的兩個家族,,旁支別系加起來成百上千,,觀審的人也非常多,,現(xiàn)在是兩家在吵,,如果審判不公怕是挨揍的就是司馬安自己了,。
司馬安也知道如果不拿出讓人信服的證據(jù),,估計結案有點難度,所以暫時宣布了退堂,。
“這宋家在淮陰縣風評如何,?”司馬安問書佐張廉。
“宋家?guī)状荚诨搓幙h行商,,半數(shù)的商鋪基本都是他們家的,,曾經(jīng)的宋家修橋補路接濟鄉(xiāng)里,但是這一代宋家的人做生意缺斤短兩,,宋何更是魚肉鄉(xiāng)里,。
有不少人曾到衙門上告,但宋井出手闊綽加上縣令庇護,,往往是告官人倒霉最嚴重的還會家破人亡”張廉嘆息一聲,。
“你把這些告訴我,不怕你們縣令以后找你麻煩,?不怕戴家以后找你麻煩,?”
敢這樣揭自己上司的短,以后自然沒好果子吃,,但張廉似乎并不在乎,。
“這件事在淮陰縣無人不知,你問誰都能得到一樣的答案,。
至于戴家找我麻煩,?如果不是少時最大的理想就是為官一任造福百姓,這個官我早就不想做了,,如果收到了罷官文書我一定感念上恩致仕隱居,,從此寄情山水雕章琢句”張廉不屑道。
晉朝出現(xiàn)了不少沽名釣譽之徒,,但同樣也擁有歷史上最多的真正的清雅名士,,比如陶潛。
“帶我去看看宋家”
司馬安來到宋家的時候這里已經(jīng)是一片廢墟,,但是光看規(guī)模還是能看得出來宋井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錢,。
“宋家這么大,家里走水了難道那些奴仆們會毫無警覺,?”
司馬安有些好奇,,這么大的家,就算火很大也不至于燒的一干二凈吧,。
“二公子宋家的奴仆們我私下問過了”張廉說道,。
“哦?怎么說”
“眾口一詞,,他們睡的比較早,,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火已經(jīng)撲不滅了”
“你信嗎,?”
“我選擇了相信”
司馬安覺得張廉這個人很有趣,別人要么信要么不信但是他卻是選擇了相信,,那就是還有其他隱情了,。
“看來張書佐是知道一些其他情況了,何不一一坦白”
“我在官場呆的時間長了天下烏鴉一般黑,,二公子在廣陵城中名聲很差還留下了負羊馱車的笑柄,,我告訴你又能如何?難道你能秉公辦理,?”張廉的神情中分明透著不屑,。
“我覺得我應該可以做到,你也可以賭一把試試,,正好看看我這個負羊馱車的人是一個荒唐鬼還是你聽到的是謬傳”
張廉看了司馬安幾眼,,見此人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心下有幾分嘀咕。
“宋家奴仆共有十七人,,十七人的供詞如出一轍,,所以第一時間我就知道這些人在撒謊。
于是我又旁敲側擊打聽了他們已故主人宋井的為人,,宋井喜嗜酒且酒后更有兩大愛好,。
其一虐打奴仆,府上人人皆帶傷疤,,經(jīng)常是舊痕未愈再添新傷,,前些日子在宋家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奴更是被直接虐打致死。
其二酒后喜好攜友歸家,,逼妻子為娼,,往往是四五人共享之,且不閉門戶下人經(jīng)常能見到宋崔氏的慘狀,!
遇上這樣的主家,,這些奴客們沒有放火就算是仁至義盡了,你還指望他們救火,?”
“真是禽獸不如,!”
司馬安眉頭一皺,這樣的人死了天底下反而會干凈不少,,但這個時代淫亂成風,,這樣的事情大戶宅門比比皆是,這樣的禽獸作為也并未觸犯晉律,。
他很同情宋崔氏的遭遇,,只是可惜倘若她殺夫縱火依然難逃干系。
“照我看來總此二條宋井便死有余辜,,但案子不能按照我的個人喜好而斷,,而且宋井的背后還有徐州牧裴盾,!”
“裴盾?一介商賈怎么會和徐州牧扯上關系”這讓司馬安有一些好奇,。
“宋井另外一個身份是鹽商”
晉朝沒有鹽商,,只有鹽官和鹽引,換言之只有朝廷才有售賣鹽鐵的權利,!
漢武帝在位五十四年打了四十四年的仗,文景之治留下的家底可不夠他這么折騰,,依靠的正是鹽鐵禁榷創(chuàng)造的巨大財富,。
“鹽商,你是想說是裴盾給宋井發(fā)了只有鹽官才能持有鹽引”
話沒有說透但兩人心里都清楚,,裴盾仗著徐州牧的身份讓官鹽私販中飽私囊,。
同時司馬安心里也明白了,為何裴氏身為南渡的北方士族在此地扎根未久,,豪奢程度卻絲毫不亞于戴家這種百年老士族,。
如果說守備軍是裴家的筋骨,動一下裴盾會發(fā)狂,,那官鹽私販就是裴家的根基,,動了裴盾真的會拼命,想到這一點司馬安明白了為什么岳山和魏述會擔心,,如果這件事處理不好真的會出現(xiàn)大亂子,,
“現(xiàn)在你還覺得你能秉公辦理嗎?參與到這件事里的可不止是宋家,,也不只是淮陰縣一地,,海陵縣原李兩家同樣如此”
“官鹽私販貪瀆國帑這件事干系重大,現(xiàn)在時機不宜,,但是宋崔氏的案件我自然會秉公處理”
張廉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,,搖搖頭然后離開。
“小郎,,這難道不是一個乘機重創(chuàng)裴家的機會嗎,?”寧安然問道。
“蛇打七寸,,這里確實是裴家的七寸,,但是只是一個宋家力度不夠,沒有一個宋井還能有個吳井,,打蛇不死還會引起裴盾的警惕,。
這次最大的收獲就是找到了裴氏的七寸,只待有機會下重力才能一擊斃命,?!?p> 官鹽私販這樣的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,,能讓裴氏發(fā)狂卻難以致死,畢竟整個南方豪門都在干這樣的事情,,尤其是揚州的富碩基本就是用鹽堆出來的,。
暫且擱置了這件事,司馬安又去了宋家的鄰里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,果不其然,,要么三緘其口要么破口大罵,總之沒有一家愿意為宋井說冤的,。
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吳家,,畢竟宋家走水的當時宋崔氏就在吳家,這可是最重要的證人,。
吳家娘子年方十六,,顯然沒有經(jīng)歷過這些回答的倒是中規(guī)中矩,和宋崔氏說的話如出一轍,,一口咬定宋家走水當日宋崔氏就在府上,。
但司馬安看得出來這吳家小娘子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局促不安,而且眼神不斷的瞟向他身后的寧安然,,耳朵上都帶著紅暈,。
司馬安在寧安然耳邊低語幾句,然后借口出恭如廁暫時的離開,。
整個屋子里只剩下寧安然和吳家小娘子,,吳家小娘子雖然低著頭但一直在偷看寧安然,最后還是鼓起了勇氣,,畢竟這個時代的女人并沒有受到禮教的約束還是非常開放的,。
“你叫安然?”吳家小娘子剛問了一句話臉上便已經(jīng)布滿了紅霞,。
“恩”
“你喜歡什么樣的人”
“喜歡什么樣的人不知道,,但我最討厭說謊的人”
“啊….”吳家娘子尖叫一聲。
寧安然一笑讓吳家娘子有些失神,。
“你剛才說謊話了是吧”
“這…我告訴你你得保密啊”吳家娘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說出來,。
“當然”
“其實我哥哥其實和崔三娘才是兩情相悅,兩人自幼青梅竹馬,,只不過這宋井橫刀奪愛又花百金收買了三娘的父母,,棒打鴛鴦,除此之外聽三娘說他的父親一直覬覦宋井的一件寶物”
“所以那一晚宋崔氏并不在你家,,對吧”
吳家娘子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,。
“你胡說什么呢”
一個高大的身影進入屋里出言呵斥,吳家娘子如夢方醒,說好的守口如瓶居然迷迷糊糊便說出來了,。
“大哥…”
想到崔三娘或許會因為她的話被殺頭,,吳家娘子放聲哭了起來吳家郎君吳醒也軟倒在了椅子上。
“你既然喜歡宋崔氏,,為何我在牙門外沒有看到你”
司馬安出恭回來剛好聽到了他們的談話,,聽到的不多不少正好是最需要的。
“崔家的人在哪里鳴冤你當他們是為了三娘,?宋何帶著宋家的人示威你以為是為宋井報仇,?爭來爭去無非爭得是一張鹽引。
這天下間或許只有我一個人是真的對三娘好了,,但這又如何”吳醒一臉的絕望“三娘若死,,我絕不獨活”
“這么說來鹽引在宋崔氏身上了”
現(xiàn)在宋井死了,崔家若能保出來崔三娘便能順利得到鹽引,,宋何若能除掉崔三娘,這鹽引依然還會落在宋家,。
整個案件其實根本沒有人關注宋崔氏有多可憐,,也沒有人為她的遭遇悲痛惋惜,所有人在乎的無非是一張鹽引,。
“若我能救她呢,?”
吳醒聞言先是一愣隨后起身下拜。
“公子若能救三娘一命,,我二人愿為公子當牛做馬,?”
“當牛做馬就不必了,一切且等明日公堂之上見分曉”
司馬安帶著寧安然在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后離開,,寧安然想到哭的梨花帶雨的吳家娘子有些內(nèi)疚,,但是始作俑者司馬安似乎和沒事人一樣。
內(nèi)疚,?自從姓了司馬這兩個字基本就不會出現(xiàn)在他們家的字典里,。
“小郎咱們這么做也太卑鄙了吧”
“這叫高效利用自身所有的優(yōu)勢去獲得自己想要的答案,理應得到褒獎的”
司馬安臉上的笑容更勝,,一把摟主了寧安然的肩膀,。
“我看她被你迷得神魂顛倒,要不我給你去說個媒,?”
“你能正經(jīng)點嗎,?”
“哈哈啊正經(jīng)點,咱們?nèi)ヲ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