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續(xù)熬了兩個通宵,,懿澤趴在床邊睡著了。
胡嬙在懿澤的身上搭了一件披風(fēng),。
懿澤被這個舉動驚醒了,對胡嬙說:“你沒必要對我好,,我不會感激你,。”
胡嬙笑道:“福晉,,別人都是輪流值夜,,只有你,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在這呆著,,哪能扛得住?。磕闳ニ粫?!這會兒綿脩貝勒睡了,,也用不著這么多人,,就算需要人,我也可以叫別人,?!?p> 懿澤的確疲憊,卻搖了搖頭,,道:“我不走,。我走了,有人害綿脩怎么辦,?”
“誰會害他呢,?”
“你?!?p> “我要是想害他,,之前就有機會,何必等到他生病的時候呢,?”胡嬙輕輕笑著,她每次開口說話的時候,,都看起來是乖巧本分的樣子,。
懿澤沒有動,她老早就不敢相信胡嬙了,。
胡嬙的臉上,,又露出一絲憂傷,道:“我知道,,福晉現(xiàn)在心里很恨我,,其實,我也恨自己,?!?p> 懿澤好奇地問:“恨自己什么?”
“恨我的怯懦,、怕死,。”胡嬙苦笑著,,嘆了口氣,,又說:“我常常有個幻想,如果我是個男人,,肯定最怕當(dāng)兵,,因為我特別惜命?!?p> “誰不惜命,?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,?”懿澤聽得很糊涂。
“不,,世人都惜命,,但更有原則。一個人愛惜自己,,努力活著,,那沒有錯??墒菫榱吮C?,去出賣靈魂、去陷害別人,、去做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事,,這樣的惜命,是可恥的,。我就是這樣的無恥小人,。”
懿澤看著胡嬙,,更加疑惑,,問:“你到底想說明什么?”
“我……”胡嬙眨巴著眼睛,,咽下差點流出的眼淚,,卻又忽然笑著說:“我說得太多了,福晉還是去睡吧,!”
懿澤心里很奇怪,,聽胡嬙這樣說話,反而沒有了一絲困意,。
胡嬙又說:“福晉要是不放心,,要不就找個放心的人來看著我。你能這樣永遠(yuǎn)不睡嗎,?”
“不用了,,我信你這一次?!避矟赏蝗挥窒嘈帕撕鷭?,似乎也沒什么道理,只是憑感覺罷了,。
懿澤走出綿脩的房間,,本來準(zhǔn)備回自己屋里去睡一會,忽而一眼瞥到孟冬的屋子里燈是亮著的,。她好奇地走了過去,,敲了敲門,。
孟冬開了門,懿澤走進(jìn)屋里,,看到孟冬的桌子上放著一件小衣服,。
懿澤無精打采,問:“大半夜你不睡覺,,在做什么,?那是綿脩的衣服嗎?”
孟冬看起來很嚴(yán)肅,,道:“我一直以為,,綿脩是你的孩子,會像你一樣百病不侵,,所以在這方面,,就沒有很關(guān)注。這次,,讓我很意外,。”
“怎么可能,?他是我的孩子,,也是永琪的孩子,況且,,我是以凡體生下的他,綿脩自然還是像凡人得更多,。大清的皇子,,出天花得不在少數(shù),綿脩也未能幸免,,我真的好害怕會治不好,。”
“太醫(yī)讓我們把綿脩前一陣穿過的衣服都燒掉,,我在收拾綿脩衣服時,,看到了這一件,壓在箱子最底下,。這件衣服,,我從未見過,而且綿脩也從沒有穿過,,不知道是哪來的,,我問了趙嬤嬤和金鈿,她們也都沒見過,。我心里很奇怪,,這樣粗糙的料子,,莫要說綿脩,就是我們府里的丫鬟,,也不會穿的,。況且,我們府里只有綿脩一個孩子,,就是浣衣處,,也不該有混淆的。我想,,這件衣服一定是從府外來的,!而且多半來自于貧門小戶!”
懿澤被震驚了,,問:“你的意思是,,有人從府外夾帶進(jìn)來了這件衣服,放進(jìn)了綿脩的箱子里,,然后綿脩就得了天花,?”
孟冬點了點頭,道:“蕪蔓居能接觸綿脩衣物的人,,就這么幾個,。但她們都沒有私自出府的機會,得靠別人才能拿到外面的東西,,所以做這事的人,,背后得有人協(xié)助才行。我想,,我之前的猜測可能都錯了,,害綿脩,恐怕才是碧彤福晉最希望胡嬙做的事,?!?p> 懿澤瞬間明晰一切,抓起桌上的衣服,,飛快地跑了,。
孟冬的話還沒說完,卻又追不上懿澤了,。
懿澤一口氣跑回綿脩的屋子,,把那件小衣服扔到胡嬙的身上,問:“你不是說你不會害綿脩嗎,?你告訴我,,這是哪來的?”
胡嬙蹲下?lián)炱鹨路?,拿在手上,,靜靜低頭看著,,輕聲答道:“是碧彤福晉的丫鬟給我的?!?p> 孟冬跟了過來,,站在房門外??吹胶鷭杂秩缤耙粯?,一被質(zhì)問就招認(rèn)罪狀,孟冬總覺得哪里不對勁,。
胡嬙跪在了懿澤腳下,,哭著說:“我如果不聽碧彤福晉的,她就會把我送回冷宮,,我好不容易活著從冷宮出來,,我不想回去……”
“你怕她把你送回冷宮?所以就害綿脩,!天花是何等可怕的?。恳蔷d脩出了事,,你不怕我現(xiàn)在就殺了你嗎,?”懿澤只用一只手掐住胡嬙的脖子,就將胡嬙整個拎起來,,懸在半空中,。
看到懿澤這般神力,連孟冬都嚇得后退了幾步,。
懿澤狠狠地瞪著胡嬙,,問:“現(xiàn)在永琪不在這里,我看誰還能救你,?”
胡嬙雙手抓住懿澤的手腕,兩只腳在下面亂蹬,,像是從牙縫擠出來的話:“我……我有辦法……救……救綿脩……”
懿澤突然松手,,將胡嬙放了下來。
胡嬙摔在地上,,又是一陣咳嗽,,不敢多喘息,忙爬起來說:“奴婢……奴婢有土方,,能治天花,。”
懿澤目光如利劍,,問:“我憑什么相信你,?”
胡嬙答道:“就憑奴婢小時候也得過天花,,但卻好了?!?p> 懿澤很疑惑,,又問:“你不是失憶了嗎?怎么還記得小時候的事,?”
胡嬙道:“是我哥哥說的,。”
懿澤回頭看了孟冬一眼,,問:“能信嗎,?”
孟冬還沉浸在方才的驚懼中,忽然聽到懿澤問話,,像是剛從夢中醒來一般,,渾身抽搐了一下,答道:“只能信了,,太醫(yī)院雖然有治天花成功的例子,,但治死得其實更多?!?p> 懿澤又對胡嬙說:“把偏方的配方給我寫下來,,治得好,我謝你,。治不好,,你就等著殉葬吧!”
胡嬙畏懼懿澤這般神力,,只能遵從命令,,幫綿脩治病,但同時又害怕碧彤來問罪,,每日提心吊膽地躲避著,。
丫鬟們輪流在綿脩的屋里照顧,不該胡嬙值班的時候,,她走出蕪蔓居,,沿著王府花園的小河走到王府圍墻邊上。
這條河是王府外引過來的活水,,從墻外流進(jìn)墻內(nèi),,墻下有網(wǎng)攔著,人是不能從河里進(jìn)出王府的,,但在這個地方,,墻內(nèi)外相互說話卻聽得見。
胡嬙在離宮時送給胡云川一件衣服,袖口處縫進(jìn)去了字條,,字條上說明,,讓胡云川每個月初二和十六日的申時到府外的這個地方相會。
兩人約了暗號,,胡嬙在內(nèi)攪動河水,,胡云川在外看到波紋,就在水面上放一把小小的樹葉,,大部分樹葉會被網(wǎng)擋住,,但會有幾片小樹葉會通過鋼網(wǎng)的孔洞順著水流流進(jìn)府內(nèi),胡嬙看到,,便知道胡云川也到了,。
且此處視野開闊,藏不了人,,若有人看到,,胡嬙可以假裝自己是在玩水,若有人走近,,她一眼便能看到,。
事實上,胡嬙好幾次都沒有赴約,,胡云川知道她有許多身不由己,,即便在墻外空等,下次也依然會準(zhǔn)時趕到,,在這里從不到申時等到申時之后,。
這日,胡嬙蹲在墻內(nèi)河邊,,向河內(nèi)扔了一塊石頭,,激蕩出圈圈水波。
過了一會,,她果然看到幾片小樹葉流了進(jìn)來,。
胡嬙便說:“去履親王府?!?p> 胡云川在墻外問:“找誰,?”
“四阿哥履郡王?!?p> “做什么,?”
“透漏綿脩重病,?!?p> “你還好嗎?”
“挺好的,我走了,?!焙鷭哉酒饋恚x開了圍墻,。
“挺好”領(lǐng)個字,,胡嬙說得很違心,想起碧彤的咄咄逼人,、懿澤的蓋世神武,,她怎么可能過得好?
綿脩用了胡嬙的偏方之后,,過了幾天,,果然有所好轉(zhuǎn)。
懿澤有幾分欣喜,,對胡嬙的態(tài)度也比之前稍微好了點,。
因為永璇私奔卻逃過懲罰一事,永珹十分感激懿澤,,他聽見有人議論說綿脩病得很嚴(yán)重,,便立刻讓人備禮,到榮王府來探望,。
紫玥一向疑心很重,,又愛吃飛醋,一聽到永珹要來榮王府,,便開始懷疑永珹是想私會孟冬,,因此必須跟永珹一起來榮王府。
于是永珹和紫玥一起來到了榮王府探望綿脩,,懿澤很意外,,在蕪蔓居中烹茶接見。
孟冬為了避嫌,,提前離開了蕪蔓居,,先到別處去了。
永琪聽說,,也放下手中的事情,,從紫薇寒舍來到蕪蔓居,和懿澤一起陪客說話,。
永珹對綿脩的得病和治愈都感到很驚訝,,道:“我只聽說綿脩病了,沒想到竟然是天花,,幸得祖宗保佑,,有驚無險,。沒想到太醫(yī)院的醫(yī)術(shù),比以前精進(jìn)多了,?!?p> 懿澤笑道:“哪里是太醫(yī)院治好的,是府里一個丫鬟小時候得過天花,,用偏方治好了,,我就也給綿脩試了試,沒想到真的有用,。若不是這偏方,,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?!?p> 永琪也笑著說:“是啊,,懿澤這段日子,幾乎都沒合過眼,,飯也吃不下,,天天擔(dān)驚受怕地守著綿脩,我真是心疼她,。綿脩要是不好,,把她也給搭進(jìn)去了,我以后的日子可該怎么過下去呢,?”
永珹看看永琪和懿澤,,又想想自己,不禁感嘆道:“五弟和五弟妹這樣鶼鰈情深,,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羨慕,,又有綿脩這么聰慧乖巧的兒子,讓我好嫉妒,?!?p> 紫玥聽到這句話,瞪了永珹一眼,。
永珹忙又改口問:“對了,,那個治天花的偏方是什么?我得抄一份回去,,以備不時之需,。”
永琪笑問:“四哥和四嫂是不是有好消息了,?那你們得多請教懿澤,,她現(xiàn)在對于孩子的事,可懂得太多了,!”
“好消息,?”永珹看了看紫玥,,呵呵一笑,道:“等她有好消息,,我得等到下輩子去了!”
紫玥吆喝永珹道:“你是怎么回事,,非要逼著我在別人家跟你吵架是不是,?”
懿澤勸道:“四嫂消消氣!四哥也不要急,,子嗣的事,,得靠緣分,緣分到了,,自然就會有了,。”
又坐了一會,,永珹和紫玥便告辭出來,,永琪、懿澤出門相送,。
胡嬙抱著一大摞衣服走進(jìn)蕪蔓居的院子里,,她走得比較急,一下子撞到了永珹的身上,。
永珹比較結(jié)實,,反而是胡嬙摔倒了,衣服也掉了一地,。
懿澤責(zé)備道:“你怎么這么莽撞,,好好地走個路,都能撞到四阿哥身上,?!?p> 胡嬙向永珹行了個禮,道:“四阿哥請恕罪,,奴婢拿的衣服太多了,,擋住了視線,無心冒犯,?!?p> 永珹笑道:“沒事,摔到你沒有,?”
胡嬙搖了搖頭,。
永琪指著胡嬙,對永珹說:“挺巧的,,方才我們還議論天花的偏方,,她就是貢獻(xiàn)偏方那個丫鬟,。”
說罷,,永琪繼續(xù)送永珹往前走,,懿澤也挽著紫玥的胳膊。
胡嬙正在撿地上的衣服,,忽然抬頭喊:“四阿哥等等,!”
永珹回過頭來,看了胡嬙一眼,。
胡嬙跑過來,,不好意思地說:“奴婢的手帕剛才粘在四阿哥身上了?!?p> 永珹往自己身上上下看了看,,問:“在哪?”
胡嬙伸手扯了一下永珹右上臂的偏后處,,這一下,,連永珹胳膊上的肉都扯疼了。
永珹卻沒有吭聲,,胡嬙便拿著手帕走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