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徹夜未歸,?那他會不會是回清園了?”翁茂溱聞言一驚,,連忙問道,。
“正是因為今天皇帝陛下請他去上朝,在清園沒有尋見他,,又找到內城,,我們才得知他昨夜既不在城內,又不在清園……”李管家急慌慌地答道,。
“那快去找吧,!”翁茂溱聞言大驚,。
李管家等人急匆匆地分頭去找了,,翁茂溱想了一下,大步跨入姜家大門,。
姜家已經(jīng)亂成一團,,家丁、廝役們像沒頭蒼蠅一樣,,進進出出,,四處尋找。翁茂溱進入院子的時候,,恰逢徐夫人和蕊初,,從后院里走出來。
“嫂夫人,,”翁茂溱問,,“白圃兄最近一直如此嗎?”
徐夫人抹著淚,說:“也是奇怪,,從他被放出詔獄以后,,整個人就變了。以前他雖說有些玩世不恭,,但畢竟是一副意氣風發(fā)的樣子,。但是回來以后,他就沒了那個精神勁兒,,日常偶爾一個人對著魚池竊竊私語,,或者痛哭流涕,嘴里不斷喊著東軒兄,?!?p> “想必是對東軒兄思念過度吧……”翁茂溱雖然明白姜紹康所以如此,但還是勉強寬慰道,,“嫂夫人不必擔憂,,我這就安排人幫忙尋找,找到以后請郎中給看一看,,靜養(yǎng)一陣兒就會好起來,。”
“翁伯父,,”蕊初在一旁補充道,,“父親最近幾日經(jīng)常酗酒,會不會流離到哪里的酒肆去了,?”
“酗酒,?”翁茂溱一愣。他略作忖思,,突然眼前一亮:“城北,,趙記酒樓!”
——
趙記酒樓,,位于北外城的釜河畔,,地處釜河入京的錦繡河山地段,因而歷來是文人墨客酬酢,、唱和的首選,。
初冬時節(jié),還沒開始降雪,,趙記酒樓也還沒有迎來冬日的盛景,。翁茂溱帶著徐夫人和蕊初,沿途叫上姜家的家丁,,趕赴趙記酒樓時,,已經(jīng)逼近正午。
翁茂溱坐在車夫身旁,穿過嘈雜的北外城道口,,停在趙記酒樓門前,。不等馬車停穩(wěn),他就跳下車,,闖進酒樓,。
酒樓此時還沒有生意,掌柜看見一個急匆匆的男子闖入,,連忙上前迎接,。
“翁公!這是怎么了,?”掌柜的認出這是翁茂溱,,趕忙問。
“掌柜,,翰林姜學士昨天可曾來你這里飲酒,?”翁茂溱急切地問。
“哦,,是為姜學士而來?。∷蛲碓谖疫@里吃了一夜酒,,就住在外面的畫舫上,。”掌柜指著窗外的江水,,說道,。
“畫舫?”徐夫人和蕊初也跟了過來,,聽到掌柜的敘述,,為之愕然。
“就在樓外,,停在釜河上的,,請隨我來,!”掌柜抽身離開柜臺,,帶著翁茂溱和徐夫人、蕊初走出酒樓,,向左一拐,,向前走去。大概走了幾十步,,只見前面里三圈外三圈,,圍滿了人。
翁茂溱顧不得徐氏母女,快步走上前去,。
還沒有看清里面發(fā)生了什么,,翁茂溱就聽到姜紹康的聲音:
“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琴來……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翁茂溱心下一緊,,連忙分開眾人,,示意徐夫人和蕊初跟過來。他們沖進包圍圈內,,只見姜紹康半躺在泥濘中,,手里抱著一個酒甕,醉意朦朧,。他的頭發(fā)凌亂地披散在臉上,、背上,方巾不知去向,,身上的深綠色夾襖,,滾落在臟兮兮的泥漿里,鞋子也不知去向,。
“爹,!”蕊初失聲撲向姜紹康。
“老爺,!”徐氏緊隨著女兒,,跑了過去。
翁茂溱命令掌柜回到酒店,,等候姜家家丁過來,,又轉而聲色俱厲地向圍觀的百姓吼道:
“都散了!散了,!”
但百姓顯然不愿意散去,,翁茂溱也顧不得那么多了。在百姓的議論聲中,,他走到姜紹康身旁,,俯下身來,解下自己的棉袍,。
“白圃兄,,心里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,盡管對翁某說,,”翁茂溱吃力地把自己的棉袍裹在姜紹康身上,,“何苦沉溺于此物啊,?”
“噢,,哈哈……東軒兄,,你!你對我說,,”姜紹康滿臉酒紅,,指著姜紹康,“去民間,,去隴上,,看看百姓想什么,做什么,,那不叫俗,,酬唱應和,才是……嗝,!”他打了一個酒嗝,,徐氏母女沒有扶住他,他沉甸甸的身子頓時又跌入泥潭之中,。
“哎呀,!翁公,你的衣服……”徐氏又驚又急,。
“管不得那么多了,!快過來,把你家老爺送上車,!”翁茂溱說著,,向跟過來的幾個家丁說道。
“東軒兄,,我……”姜紹康又乜著一雙紅眼,,指著翁茂溱,說,。
“白圃兄,,我不是東軒,我是翁茂溱,!”
“翁……東軒,,你,果真,,還魂兒了,,那些奸臣,那個昏君,!昏君,!”
“使不得,,白圃兄,!”翁茂溱大驚,,趕忙去堵姜紹康的嘴。
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姜紹康架上馬車,。徐氏和蕊初抓著姜紹康的左手,,翁茂溱抓著他的右手,四個人擠在小小的馬車里,,顯得擁擠不堪,。
姜紹康掙脫了被妻女和翁茂溱抓住的雙手,在空中揮舞,,試圖找到被翁茂溱好不容易奪下來的酒甕,。他醉醺醺的臉上掛著迷離的神情,紅彤彤的雙眼半閉半睜,,喉嚨里一陣陣發(fā)出喑啞的聲音,,像是呻吟,又像是在嘆息,。
“東軒兄啊……”他神志不清地吐出半句話來,,握緊了被翁茂溱重新攥住的手。
翁茂溱把耳朵靠近姜紹康,,想要聽他說些什么,,卻只聽到他嗚嗚囔囔吐出一句誰也聽不懂的話,就陷入了沉睡之中,。
“翁公,,這可如何是好……”徐氏見狀,不覺悲從心生,,略帶哽咽地問道,。
“唉!”翁茂溱唯有一聲嘆息,。此時他也有些六神無主,。多日以來,他一直忙于公務,,沒有抽身來探望這位老朋友,;卻不想,短短的幾天間,,他竟變成了這副模樣,。他思索了一會兒,才說:
“嫂夫人,,冊封皇后太子的典禮在即,,陛下今天還過問了白圃兄的近況,還需要白圃兄為皇后,、太子撰寫符冊,。但白圃兄這副樣子,,只怕會為自己招來禍殃。若是依我,,不如由我來代替白圃兄寫一道告病的札子,,權且居家養(yǎng)病,或者返回青溪故里,,好生休養(yǎng)一陣兒,。”
“也好……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,?!毙焓铣烈髁艘幌拢瑖@息道,。
“翁伯父,,”蕊初在一旁,試探地問,,“最近有曹琚的消息么,?”
“最近沒有,你先耐心等著,,大概月底他們就能到柔遠,。等牢城營差官返回京城,北營會把此事報備刑部,。到時候有消息了,,我即派人送到府上?!蔽堂卩嵵氐卮鸬?。
“蕊初,不要攪擾你翁伯父了,,他現(xiàn)在也忙得很,。”徐夫人說,。
“無妨,,無妨,曹,、姜兩家的事也是翁某的事……”翁茂溱擺擺手,。
不知從何時起,曹家,、姜家的事兒,,于他而言,還真有點兒休戚與共的感覺了,。
——
翁茂溱護送姜紹康,,一直返回城內姜家,,看著姜紹康被安置到榻上,才放心離開,。
他走出姜家大門,,剛要返回自己的馬車,,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,。循聲望去,只見汪繼快馬趕到姜家門前,。
“翁公,!”汪繼看見翁茂溱,跳下馬來施禮,。
“紹賢,,”翁茂溱抬手示意汪繼免禮,“這么急匆匆的,,是來探望姜學士,?”
“翁公,晚輩專為見翁公而來,?!?p> “怎么,”翁茂溱心中一緊,,“府上有什么事么,?”
汪繼恰待要開口,翁茂溱又說:“車上敘話吧,?!?p> 汪繼想了想,點點頭,,跨上翁茂溱的車,。
翁茂溱放下車帷,示意汪繼說下去,。
“今天,,陳南來人,說是舍弟林浪在陳南遭遇土匪襲擊,,身負重傷,。”汪繼神色凝重地說,。
“有這等事,!怎么會這樣?”翁茂溱吃驚地問,。
“來人沒有細說,,只是略微說了幾句,。本來這種事不該勞煩翁公,但今天晚輩特來拜望,,有一件事請翁公相助,。如若翁公不便,自然不會勉強,?!蓖衾^糾結了一下,才緩緩說道,。
“請吩咐,!”翁茂溱毫不猶豫地說。
“先前請翁公打探的,,曹家的下人,,劉三,與林浪有莫大的關聯(lián),。上次蒙翁公代為打聽到劉三在修皇陵,,但不知是否方便把劉三弄出來?與我等一同前往陳南,,探視林浪,。”
“哎呀……”翁茂溱面露難色,,“我雖然現(xiàn)在著實有了些相識的人,,但主管皇陵修葺的乃是吏部、禮部,、將作監(jiān)等衙門共同維持,,我與他們素無往來,何況曹家的事情,,到現(xiàn)在也沒有一個緩和之機,,雖然劉三只是一個下人,但此時恐怕不容易弄出來……”
“翁公不必為難,,晚輩也無意勉強翁公,,既然翁公無奈,晚輩自然會另外想辦法,。萬萬不必在意,。”汪繼答道,。
翁茂溱很是過意不去,,卻也情知自己的確無能為力。他看看汪繼,心懷歉疚,,甚至不敢面對汪繼的目光,。
“不過,”汪繼思索了一下,,接著說,,“翁公如果能派出一個人,接近劉三,,只需跟他講四個字,,劉三也許自然有脫身之計?!?p> “哪四個字,?”翁茂溱急忙問,。
“就說,,林浪將死?!蓖衾^低聲說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