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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林僧兵

第十五回 安排孤女起爭執(zhí) 巧用僧兵坦心曲

少林僧兵 李靖天l 12024 2021-07-06 09:30:37

  宗畫一驚,,以為自己一時神思恍惚、淚眼模糊,,看花了眼,。可待他再次擦擦淚眼仔細看看,,確是一人渾身縞素,,玉立梅邊。

  是虹兒,。

  虹兒見他滿眼淚光,,臨窗而立,移步過來,,隔窗道:“我打擾禪師清興了嗎,?”

  宗畫自失地一低頭,眨眨濕潤的眼角道:“貧僧愚魯,,何來清興,?不過開窗透透氣罷了!”

  “禪師有什么心事嗎,?看上去有些神情恍惚的,!”

  宗畫連忙挺胸抬頭,打起精神,,掩飾一笑道:“心在哪里,?又何來心事?”

  虹兒抬起清幽的大眼,,輕輕看他一下,,道:“我從跨院出來,路遇雨山禪師,他說,,你是僧兵主將的最佳人選,,可你卻堅拒不為?”

  宗畫目光倏地一閃,,仰視半空道:“為什么,?我為什么非要做僧兵主將?”語氣冰寒帶鋒,,刺得虹兒微微一顫,。

  “當、當然是為打倭寇,!”虹兒猶豫一下道,。

  “打倭寇?”宗畫忽然語帶憤激道,,“你叔叔不是打倭寇的僧兵主將嗎?皇帝老子給他了什么好,?封了個什么護國金剛將軍,?卻還是搶你入宮,害死你奶奶,?”

  虹兒一時語塞,,淚水卻陡地漲滿眼眶。

  “我也恨這昏君,!”沉默一會兒,,她又幽幽道,“可聽月滿禪師說,,我叔叔說他打倭寇不是為昏君,,而是為救苦救難,普度眾生,!”

  “可說來說去,,還不是保了皇帝老子的江山?”

  虹兒又看他一眼道:“你也恨皇帝,?”

  宗畫兩眼憤懣,,咬咬牙,恨聲道:“我與他,,不共戴天,!若不是他的‘看家狗’里三層、外三層,,守的嚴實,,我早……”

  虹兒眸中乍掀一道驚浪,顫聲低問:“為什么?”

  “你還是不知道的好,,免得將來受連累,!”宗畫說罷,低壓眉頭,,微瞑雙目,,呼吸卻變得粗重,顯然在壓抑著情緒,。

  虹兒微微點點頭,,口氣低低道:“如此,不做主將也罷,!”沉默一會兒又道:“我也恨皇帝,,也想為奶奶和叔叔報仇,也想殺倭寇和皇帝,,可我空有一身,,沒有一點兒功夫!你救了我,,我卻不能幫你……”

  宗畫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,眼前這個嬌小清幽的女子,竟然內(nèi)懷剛烈,,與自己義氣相投,,不由暗暗嘉許。嘆口氣道:“難得你對奶奶,、叔叔的一片孝心,!要緊的是,你今后該怎么辦,?”

  虹兒忽然低了頭,,半晌默然不語。

  宗畫道:“你還有什么親戚,?我送你去,!但,登封,,你暫時還不能回去,。”

  虹兒搖搖頭,。

  宗畫頓覺困難起來,,兩手一絞道:“這寺廟總不是你長久寄身之所啊,!你也更不能老隨著僧兵——戰(zhàn)陣兇險,,再說,,也容易惹閑話呀!”

  虹兒依然垂著頭,,沒有應聲,。

  宗畫亦在窗邊踱起步來。

  良久,,虹兒慢慢抬起頭來,,輕聲道:“禪師不必為我著急,我有辦法了,!”

  “哦,!”宗畫輕舒一口氣,又在窗邊立定,。

  “我也出家就是了,!”虹兒回頭,望著燈影里飄轉(zhuǎn)飛落的雪花,,口氣冰涼道,,眼角兒的淚水卻悄然連線而下。

  宗畫陡地睜大眼睛,,張口無語,,半晌才道:“這、這怎么可以,!佛門可不是福門啊,!”

  虹兒看定他道:“你和我叔叔不都在佛門嗎,?我為什么不能?”

  宗畫道:“我是無家可歸,,被逼——”

  “我不也一樣嗎,?”

  “可——”宗畫啞了口,怔在哪里,。

  一時,,二人相對無言。

  “妹妹果真在這里??!”忽聽院中一聲清脆招呼,宗畫,、虹兒同時循聲望去,,見是火蓮花走了過來。他們是在拜祭月空的墳前互相認識的,。

  火蓮花見二人愣著沒說話,,又道:“雪山禪師,,你是怎么回事?這么大冷的天,也不請虹兒妹妹進屋說話,??此^上都落了一層雪,跟個雪巾觀音似的,!”

  宗畫這才連忙開了門,,一邊請她倆進來,一邊道:“不是貧僧有意失禮,,實乃佛門弟子,,諸多不便——”

  “算了吧!”火蓮花一口打住他,,“才做下‘趙匡胤千里送京娘’的義舉,,這會兒卻開口閉口佛門弟子,咋一點兒英雄救美的勇氣也沒了,?”

  宗畫粉白的面孔,,一下子漲的通紅。

  虹兒急忙替他解釋道:“姐姐不要開禪師的玩笑了,!他素來不善言辭,、不通世俗的。我們在一起,,他也是三日一句話,、同行隔三尺的!”

  火蓮花嘴角向虹兒一撇,,眼睛卻向宗畫瞟去“這我就不信了,!難道——他把你從宮里救出來時,翻墻越院的,,都是你自己跳上躍下的,?——你又不會武功!”

  虹兒臉色一下子羞如桃花,,低著頭輕搡一下火蓮花,,輕嗔道:“你怎么說這些?那不是非常之時嗎,?”

  宗畫也侷促地頭上微微冒汗,,正了顏色,冷冰冰道:“女施主,,不可開出家人的玩笑,!”

  火蓮花翻他一眼,哼了一聲道:“雪山師傅,,你還真是雪一坨,、冰一塊呀,?!不是虹兒妹妹在這里,,我才懶得跟你這種人說東道西呢,!”轉(zhuǎn)而向虹兒道,“好了,!妹妹,,我就不招惹這位雪山活佛爺了!還是說你的事吧,!”

  宗畫不自然地晃一下肩膀,,尋思這位火蓮花可能生來便是如此口無遮攔,不好怪她,,只是臉上微帶慍色,,轉(zhuǎn)向一邊。

  虹兒有些奇怪道:“說我什么事,?”

  “什么事,?”火蓮花道,“你倒自己不上心吶,!你來投親,,卻沒了叔叔,孤單一人,,今后可怎么過,?”

  虹兒心中乍暖,感激地看她一眼,,輕聲道:“謝謝姐姐掛心,,我已經(jīng)想好咋過了!”

  “咋過,?”

  虹兒說了自己想法。

  火蓮花聽了,,一個勁兒地搖頭,,說她年紀輕輕的咋往那條路上想。轉(zhuǎn)而又埋怨宗畫,,說他救人就該救到底,,怎么也不勸勸她,反而聽任她出家,。

  宗畫覺得跟火蓮花講不清理,,皺眉瞪她一眼,也不答言,。

  虹兒趕緊解釋是她自己決定的,,不關宗畫的事,。

  “不行!我不能看著這樣一個好妹妹,,青燈黃卷了卻一生,!”火蓮花拿出姐姐的架勢,帶著當家作主的口氣道,,“我來找你,,就是讓你跟我走。等攆走了倭奴,,咱就在括蒼山建個女兒國,,我做國王,你當御妹,,將來再給你招個好駙馬,!”

  宗畫初聽火蓮花收留虹兒,心里乍一輕松,。聽到后面,,覺得全不照譜,她這樣野野刀刀的,,全是山賊的打算,,早晚要遭官府剿滅。虹兒跟她去,,反而難落個好兒,。不由暗暗擔心起來,唯恐虹兒答應她,。

  虹兒驚詫地看著火蓮花,,無法想象,她為什么會生出建女兒國的想法,,于是道:“姐姐好雄心壯志,!不過,我可不想做女兒國御妹,!將來能在你的女兒寨里做個小寨民就好,!”

  火蓮花道:“不是女兒寨,是女兒國,,好了,!你愿意,我們現(xiàn)在就走,,到咱們女營睡去,!”說罷,拉起虹兒的胳膊就走,。

  宗畫忽地起身,,伸臂攔住,。

  火蓮花一愣道:“怎么?你不愿意,?”

  宗畫道:“什么女兒寨,、女兒國,你這是害她,!”

  火蓮花登時變了臉色:“誰要害她,?難道要她出家才不害她?”

  “家,,不能出,!也不能跟你去!”宗畫口氣冷硬道,。

  火蓮花也針鋒相對道:“那要怎樣,?讓她跟僧兵在一起,還是跟你在一起,?”

  宗畫噎了一下,,稍稍緩和一些道:“總會有辦法的,容我想好再說,!”

  “容你想好——她早剃發(fā)跟佛爺做伴了,!還有你什么事?”火蓮花譏諷地一笑,,道,,“再說,你是她什么人,?她為什么要聽你,?!”

  宗畫頓時語塞,,憋得玉板一樣方正的大臉微微泛紫,。

  虹兒輕輕扽了一下火蓮花的胳膊,小聲怨道:“姐姐不要這樣說雪山禪師嘛,!他又沒有惡意,!再說,我,,我還沒有想好,怎么說走就走呢,?”

  火蓮花回頭看看虹兒,,一臉委屈不滿道:“妹妹怎么還向著他說話?難道找個自由自在的地方,、去自由自在地活不好,?非要安份地空守著無知無覺無情無義的泥塑佛爺才成,?”

  宗畫越聽越不入耳,陡地怒起:“火蓮花,!不得唐突佛祖,!”

  火蓮花不屑道:“佛祖在哪兒?你讓我看一眼,,聽他說一句話,,我就立馬陪妹妹削發(fā)為尼、皈依佛門,!”

  宗畫莊嚴道:“佛在佛徒心頭,!佛在善念善行中!人間善言皆佛語,,天下善行皆佛形,。心中有佛,自有佛緣佛慧,,則無時無刻不聞佛語,,無處無地不見佛形!”

  火蓮花聽得似懂非懂,,既覺得宗畫說得新鮮新奇,,又覺得無邊無際,遂不服氣道:“你既說得這般好,,又為何不愿虹兒妹妹入寺修佛,?”

  宗畫慨然道:“佛豈在寺廟殿堂、木雕泥塑之中,?”

  虹兒與火蓮花同時一震,,滿面疑惑地看著宗畫。

  宗畫淡然一笑,,接著說:“驚詫什么,?我已說過——佛在善念善行中!”他見火蓮花有些觸動,,便反問道,,“而你說的自由自在地,哪里有???古往今來,又有誰見到過,?”

  火蓮花愣了一下,,一按腰間佩劍,氣勢勃勃道:“沒有,就打一片出來呀,!”

  宗畫,、虹兒亦同時看著她,滿面訝然,。

  虹兒默忖一下道:“姐姐真不愧是巾幗英雄,!只是,我身無半點功夫,,如何幫姐姐打出這一片自由自在天地來,?只能成為姐姐拖累!況且,,現(xiàn)在姐姐的女兒兵正跟官軍,、僧兵一道打倭奴。戰(zhàn)陣之上,,姐妹們?yōu)榱吮Wo我,,反而絆手絆腳,礙事不少,!”

  火蓮花道:“誰天生就會打仗,?慢慢學嘛!暫時可以為姐妹們洗洗涮涮縫縫補補,,這總會吧,?這回嘉興解圍,城里城外就有幾十個失家喪親的姐妹加入我們女營呢,!她們不同樣是盡自己所能,,從一拳一腳開始學功夫?”

  虹兒瞟一眼宗畫,,又朝火蓮花輕輕道:“我愿意同你們一起打倭奴,!不過——我想學些武功后再去!”

  “嗨,!那還耽擱什么,!月忠?guī)煾稻驮谖覀兡抢锝涛涔Γ闳チ?,隨時都可學嘛,!”火蓮花敦促道。

  宗畫唯恐火蓮花馬上把虹兒拽走,,一急脫口道:“不用,!她的武功我來教!”

  火蓮花嘴角一撇:“怎么,?這會兒你又英雄出手了——信不過月忠?guī)煾???p>  宗畫覺得很難跟火蓮花說個清楚明白,也不想再多爭辯,便順著她的話道:“就算信不過吧,!你不妨讓月忠跟我比試一下,誰勝了,,便讓虹兒跟誰學,!”

  火蓮花好斗的個性被一下子激起,陡起精神道:“我們一言為定,?”

  “一言為定,!”

  “定于何時?”

  “隨時奉陪,!”

  “好,!”火蓮花松開拉著虹兒的手,“妹妹,,也不讓你左右為難了,,我這就找月忠?guī)煾等ィ 鞭D(zhuǎn)身,,便風飄而去,。

  行近寺門,她見一官軍旗牌官(傳令兵)正提燈引宗詩出門,,便問宗詩是不是有什么緊急軍情,。

  宗詩答稱俞大猷召集各軍主將議事,具體什么事,,他也不知道,。

  火蓮花頗覺郁悶,,尋思既然俞將軍召集各軍主將,便也應該有她一個,。卻為什么偏偏將她剩下,?莫非還是惦著她前番違抗軍令的事,?可她這一次在嘉興助僧兵端掉倭寇北營,也總該將功補過了吧,?難道他俞大猷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這個女山賊,?不行,,我得找他理論理論,!想到這里,,便朝宗詩二人趕去,。走了幾步,,又轉(zhuǎn)念一想,,也許俞將軍已派旗牌官到她的女兵營了,,只不過自己來找虹兒,,不知道罷了,!嗯,,還是應該先回去看看再說,,遂又折回,,朝自己營中走去。

  一入營,,她便急匆匆敲開月忠的房門,,直接問俞大猷的旗牌官是否來過,。

  “剛剛來過,!”月忠顯得一臉不悅,。

  火蓮花卻快意地綻開笑容,。遂又埋怨月忠為什么不派人叫她,。

  月忠道:“誰知道你跑哪里去了,!”

  火蓮花也不太在意,,只是急匆匆道:“算了算了!也不怪你,。我這就去!”說著,,轉(zhuǎn)身要走,。

  月忠提起嗓子道:“唉——你這風風火火又要去哪里?”

  “去俞將軍那里會議軍務呀,!”火蓮花興致勃勃,似乎早忘了她和宗畫打賭的事,。

  “誰要你去的?”

  火蓮花勾過頭,,一臉詫異:“當然是俞將軍!你不說他的旗牌官來過了嗎,?”

  月忠卻是一臉懊喪和煩悶:“我又沒說他的旗牌官來,就是召你會議軍務的,!”

  火蓮花一愣,臉色頓時難看起來:“不是召我會議軍務,,那是干什么?”

  “還是讓我們回山,!”月忠悶聲悶氣道。

  “唉,!這個俞大猷!”火蓮花一下子急眉急眼起來,,“他倒是逮住錯不放了?。∥覀冞@次立了功,,還不能將功補過啊,!”

  月忠道:“旗牌官傳俞將軍的話說,功是功,,過是過,。這次有功,,賞兵器百件,、鎧甲百副,但前過不免,,要我們回山好好練兵,,整頓軍紀,等我們祛了匪氣,,能夠軍令如山,、令行禁止時,,再召我們參戰(zhàn)抗倭,!”

  火蓮花頓時沒有脾氣,低聲嘟囔道:“這俞老頭,,還真釘是釘、鉚是鉚?。 彼娫轮乙桓贝诡^喪氣的樣子,,又趕緊安慰道:“走就走,有什么了不起,?大不了我們自己打倭奴,還非得跟官軍摻和在一起呀——別難過了,,我們自己單獨打倭奴,更自由自在,,想怎么打就怎么打!”

  月忠苦笑道:“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?。≠量苋硕鄤荼?,又狡詐兇悍,豈是容易對付的,?少林僧兵個個武藝高強,一個多月下來,,尚損兵過半,、折去主將。我們兩次參戰(zhàn),,一次為疑兵、一次策應僧兵,,皆非主攻,,但還是失去兩百多個姐妹。如今,,只剩下四百多人。如果單獨打倭奴,,恐怕一戰(zhàn)下來,,就沒幾個人了,!”他嘆口氣,又說看來是真應該回去練兵整紀了,。

  火蓮花點點頭,,也覺月忠說的在理,,但還是信心十足,,說回去好好練兵整紀就是了,,再出山就單獨打幾個漂亮仗,,讓俞將軍看一看,、服服氣。

  月忠忽然道:“如果雪山法兄能幫我們就好了,!他可是武僧中的高手啊,!”

  火蓮花倒因月忠一語,,想起與宗畫打賭的事,遂與月忠說了大概,,請他與宗畫比武。

  月忠一聽便急了臉,,埋怨她不該隨便與宗畫打賭,。他自認武功不如宗畫,,卻又礙于顏面,不肯對火蓮花明說,。唯恐自己比輸了,在僧兵和女兵面前抬不起頭,,便推說俞大猷深夜召集各軍主將,,必有緊急軍務,,這個時候,他和宗畫比武,,如果不慎誰把誰傷了,影響軍務,,誤了抗倭,那可是非同小可,所以,,堅決不同意,。

  火蓮花嘴角帶嘲一撇,激他道:“你是怕打不過人家,,自己找的說辭吧?只讓你們比比高低,,誰讓你們互相打傷了,?比試前,我們先約定好不許互傷就是了嘛,!”

  月忠一時沒有新的借口,,又期期艾艾道:“這、這點小事,,根本用不著比,、比武嘛,!法兄與虹兒,一僧一俗,、一男一女,、怎,、怎么好常在一起,?虹兒早晚還不得到咱營中,?”

  “可虹兒本意是要出家的!你忍心她出家為尼呀,?”

  月忠無話可說了,,悶思一會兒,,又說同寺為僧,,法兄法弟,,不好傷了和氣,。

  “就是比比武嘛!又不是打架,,傷什么和氣,?”火蓮花老大不愿意了,,“你不比,,就等于自動認輸,,教我和滿營姐妹臉往哪兒放,?打不贏人家,,干脆明說,,我代你向人家認輸,,可以了吧?”

  月忠自覺再沒退路,,只得硬了頭皮道:“別逼了,!再逼我就得跳河了——我比,!我比成了吧,?不過,要等明天,,看看俞將軍有什么緊急軍務,。等僧兵辦完軍務,我再比武,,不能因小失大,!”

  火蓮花媚眼一笑:“這才有志氣!我同意,!”

  月忠卻暗暗犯難,,不知究竟該如何應付這場比武。

  正如月忠所料,,俞大猷深夜聚將,,確有緊急軍務,。

  夜幕降臨時分,,探馬來報:從嘉興城外敗逃的倭寇,一路東南,,逃到乍浦港,,除留下數(shù)百人據(jù)險而守外,大部逃往王盤山與大倭頭足利自雄會合,。另外,,他們正與占據(jù)舟山島的另一個大倭頭王直加緊聯(lián)絡,準備攜手聯(lián)兵,,再次登陸內(nèi)犯,。

  乍浦港位于錢塘江入海口北岸,、平湖縣南,,東依山,南臨海,,地勢險要,。而王盤山則處在乍浦東南,,恰好卡在錢塘江灣喇叭形入海口的正中央,,北可呼應乍浦,,南可直下慈溪,向東可退向大洋,,向西則由海入江,,可溯流直抵杭州。恰似人脖子上的喉結(jié),,扼此一點,,就能阻斷人體全身四肢百骸的氣血??芍^是一處當關,,遙控八方。

  俞大猷覺得:足利自雄和王直的如意算盤是:他們一個在北,,扎穩(wěn)乍浦,、王盤山兩個腳根;一個在南,,站定舟山島這個大腳窩,,然后,南北聯(lián)手,,輕松拿下二者之間的零星小島,,從而形成北起乍浦、王盤山,,南至舟山,、普陀山,南北一線,、串島成鏈的“海島一字長蛇陣”,。這樣,不僅徹底封死了錢塘江灣,,還把這個海島鏈外,,深處海洋之中的大小金山、灘滸山,,對口山,、大洋山、秀山島,、岱山島,、東福山、中街山,、嵊山,、河礁山等大小兩千多個島嶼從大明的版圖上切下來,,收入囊中。而官軍要一一收回這些島,,則如同進了“海島八卦陣”,難上加難,,險之又險,。與此同時,北起嘉興府,、南至寧波府,,盡失海中防線,成為倭寇隨時都可下刀子的地方,,所以,,應趁倭寇立足未穩(wěn)、狼盟未成之時,,主動出擊,,迅速拿下乍浦和王盤山,使倭寇輕易不敢從錢塘江灣西進和北上,。

  各軍主將聽了俞大猷的意圖和解說,,無不點頭稱是,都說官軍主將再不能各守一方,,坐等倭寇上門,,被動挨打了。這次主動出海,,打倭寇個“檣櫓灰飛煙滅”,,也好解解自己連連挨打的窩囊氣。只是出海要有大船,,眼前卻只有小舟,,不知俞大猷從哪里調(diào)船出海,便都默然等他下令,。宗詩心里卻在暗暗打鼓,,僧兵多不熟風浪舟楫,自出山以來,,沒真正在海上打過一仗,。就算那次澉浦寨奪糧,也只是在碼頭上奪了船就走,,并沒有真正與倭寇在海上交鋒,。這一次,新折主將,,士氣正低,,能打出海門嗎,?

  他正尋思著,忽聽一將操著濃重的中原口音道:“俞將軍,,這出海打仗俺沒啥說的,,只是咱這嘉興府雖為水鄉(xiāng),卻并無大江河,,多的是水蕩小河,,所以,無論軍中,、民間都用的是小扁舟,,沒有大船大艦。沿錢江口衛(wèi),、所里的戰(zhàn)船,,又多被倭奴奪去。咱這扁舟出海,,中不中?。俊?p>  宗詩循聲抬頭,,見是鎮(zhèn)守嘉(嘉興)湖(湖州)參將盧鏜,。他是河南汝南人,四十開外年紀,,中等身材,,杏核眼,雙眼皮,,大鼻子,,圓鼻頭,面目精神明朗,。嘉興解圍后,,宗詩和他便已認識。聽俞大猷,、湯克寬二將介紹,,他也是浙江敢戰(zhàn)將軍之一,打仗雖有勝有敗,,卻一直是臨戰(zhàn)不懼,。早年,他曾是朱紈麾下得力大將之一,,朱紈蒙冤自殺后,,他也被誣下獄,朝廷議罪,,要極刑處死,。幸虧王抒巡撫浙江,,總領抗倭戰(zhàn)事,獲悉他的冤情,,特地請旨釋出,,重新起用。因這幾日各忙陣亡將士喪事,,宗詩與他相處不多,,只知他說話幽默風趣,方言口音較重,。許是中原人的緣故,他對少林僧兵也特別熱情照顧,。

  “只有扁舟,,也要出海!”俞大猷神情凝重道,,“戰(zhàn)局情勢緊迫,,刻不容緩吶!”

  一聽要扁舟出海,,眾將噓聲四起,。

  宗詩尤其吃了一驚:扁舟出海,稍遇風浪,,便有覆舟之險,。即便無風,海上輕舟,,也甚是顛簸,,僧兵立腳不穩(wěn),很難為戰(zhàn),。何況開戰(zhàn)之時,,敵我雙方你爭我奪,跳來躍去,,推推搡搡,、擠擠扛扛,極易翻船,。那時,,任你僧兵多強,也是猛虎落水,,龜鱉可欺了,。

  讓僧兵也扁舟出海?這有些太不可思議了,!他不由抬頭看一眼俞大猷,。暗忖:他是個善于用兵的大將,,大概不會考慮不到僧兵這一層吧!

  盧鏜端底是北方來的將軍,,他看一眼宗詩道:“俞將軍,,少林僧兵是陸上猛虎,他們就不用出海了吧,?”

  “當然要出海,!”俞大猷鄭重道,“僧兵雖是陸上猛虎,,出海爭鋒,,也能振奮軍威,威懾倭膽,,其力不可低估?。 ?p>  盧鏜打個寒顫,,其實是故意做出來,,讓俞大猷看的。他皺皺眉又道:“可讓僧兵入海,,怕是……”

  俞大猷微微點點頭,,示意知道他的意思,緩緩道:“我會想辦法,,讓這些山中猛虎變成水中蛟龍的,!”

  盧鏜無聲坐下。

  宗詩卻開始暗暗猜測,,俞大猷到底會用什么辦法,,讓僧兵化虎為蛟。

  俞大猷開始一個個點將傳令,。

  宗詩仍在一遍遍地琢磨俞大猷究竟會怎樣陸兵水用,,以至于俞大猷連傳幾道將令,他都恍惚不知,。

  眼見大多將軍已領命而出,,只剩下他和兩個面生的將軍了,俞大猷仍然沒有點到自己的名字,,宗詩愈加大惑不解,。

  最后,俞大猷走近一臉茫然的宗詩,,聲音低沉而又意味深長道:“此次出海殺敵,,僧兵還需大用啊!”

  “大用僧兵,?”宗詩低應一句,,驟感肩頭沉重,他遲疑一下道,,“可僧兵——”

  俞大猷道:“我知道——少林僧兵不利水戰(zhàn),,更不利海戰(zhàn)——我也是迫不得已啊,!”

  “俞將軍準備怎么用僧兵,?”

  “我還沒有完全想好!”俞大猷沉吟一下道,,“不過,,今晚你要在僧兵中挑出三十名武藝最精強者,交給宗擎和普從二人連夜熟悉舟船,。這一次,,我俞某要自當先鋒了!”

  “你做先鋒,?”宗詩更是大吃一驚,,“那誰做軍中主將,?誰來指揮全軍,?”

  俞大猷道:“到時候再說吧!我們總要先拿下乍浦的,。乍浦守倭不過幾百人,,而我軍這一次有五六千人,十倍于敵,,應該可以一鼓而下,。拿下乍浦,我會告訴你僧兵該怎么做,。但今晚,,你要馬上選出三十名僧兵送來!”

  宗詩仍然一頭霧水,,但還是點頭出門,。

  回到僧兵所駐的覺海寺,宗詩首先想到的是宗畫,。既然俞大猷要他選武藝高強的僧兵,,那現(xiàn)有的僧兵中,還有誰超過宗畫師兄,?他當然是第一人選,。選出的僧兵由他率領,到俞將軍那里,一定會不負重托,!只是,,這位師兄脾氣怪異、性情倔犟,,不知他肯不肯屈尊到俞營,,而且還要聽命于普從和宗擎。所以,,宗詩覺得,,這個最佳人選,實際也是最難說話的人選,。最好還是先問問他意下如何再說,。

  于是,宗詩直奔宗畫所住的小跨院,。

  一見師兄,,宗詩即將俞大猷借兵和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兒托出。

  宗畫聽了,,頗為猶豫,,他擔心自己馬上隨軍出海,虹兒沒人照顧,,一時遲疑不語,。

  宗詩猜不透他的心思,以為他又要推辭,,便道:“如果師兄實在為難……”

  宗畫突然擺手打斷他:“我去沒問題,!只是,現(xiàn)在馬上——這么緊嗎,?”

  宗詩點點頭,,心里輕松不少。見他仍在顧慮什么,,便道:“師兄還有……”

  宗畫把手里的一串佛珠放在床上:“算了,!我們還是先辦大事吧!走,,我跟你一起選僧兵去,!”

  當夜,俞大猷率領官軍各部及僧兵,,披霧直奔乍浦,。當大軍行止虹霓堰,距乍浦咫尺之遙時,,天色微明,,正是乘機直攻乍浦的好時候,,他卻突然傳令大軍停下。湯克寬,、盧鏜等諸將大惑不解,,齊到主將舟中詢問緣由,俞大猷解釋說:大軍一夜勞頓,,疲兵不可立即赴戰(zhàn),;再者,嘉興解圍時,,從倭營繳獲數(shù)十箱絲綿綢緞,,此時帶在中軍,與戰(zhàn)事多有不便,,要先派人送往杭州府城王巡撫處,,由他頒賞諸軍抗倭立功將士。等這些東西遠離官軍時,,將士們也休整一些時侯了,,再行進攻不遲。

  湯克寬聽了,,很不以為然,。尋思:這不是犯了兵家大忌嗎?兵貴神速,,出其不意,!俞大猷用兵老將,怎么因為夜行勞累和幾十箱無足輕重的絲綢,,便停止不前,,錯失戰(zhàn)機呢,?再者,,三軍一路舟行,除雇用的船工外,,軍士盡在舟中背靠背小睡,,能有多少勞頓?還有,,將在外,,完全可以臨機獨斷,這幾十箱絲綢大可等攻下乍浦后,,論功賞給各軍將士,,哪里用得著如此這般運來送往、繳上頒下的麻煩,?何況,,這一點東西就是押在中軍或大軍之后,又能礙多少大事,值得這樣瑣瑣碎碎地誤事嗎,?他越想,,越覺想不通,拱手道:“俞將軍,,我湯克寬說句不怕得罪你的話:此時,,正是我們效法唐將李愬,雪夜奇襲蔡州的時候,,怎么忽然在這里做起婦人裹腳的勾當來,?我也知道,你一貫愛士卒如赤子,,但這時也不是行婦人之仁的時候哇,!”

  他幾句話,連用兩個“婦人”,,說得俞大猷幾分臉熱,。

  “乍浦區(qū)區(qū)幾百倭奴,我軍十倍于敵,。早一會兒,,晚一會兒,我們還不一樣拿下,!”俞大猷尷尬一笑,,垂下眼簾道。

  湯克寬道:“那可不一樣,!攻敵不備時,,我軍可以以一當十;倭寇有備后,,據(jù)險而守,,他們可以以一當百,其勢大不一樣??!你比我會打仗,這還用講嗎,?”話中已隱透火氣,。

  俞大猷和氣道:“這是兵家常理——不過,有時候,,巧兵還需拙用嘛,!”

  “巧兵拙用?我老湯還是第一次聽說,!”

  盧鏜似乎品出點兒什么,,一拉湯克寬,,笑道:“老貓子逮鼠半似玩兒,眼不在鼠心在鼠??!”

  宗詩也覺俞大猷一員老將,這樣一反常態(tài),,不會沒有來由,,便沒有作聲。

  湯克寬看看盧鏜,,又看看俞大猷,,有些懵懂道:“怎么?你們密商了什么,?就瞞著我一個,?”再直瞪瞪看著宗詩,“雨山禪師,,你可是個出家人,,出家人不打妄語的。你知道什么,?告訴我,!”

  宗詩一臉無辜,說自己一無所知,。

  盧鏜也顯得滿臉委屈瞟一眼俞大猷道:“我說湯將軍,,人家那只貓是眼中無鼠,你這只貓可是鼠兔不分,,牛馬成鼠,、草木皆兵啊,!”

  “什么牛馬鼠兔,?一會兒攪得我分不出東西南北來,只覺得滿地跑鼠,!”湯克寬直瞪著盧鏜,,振振兩個拳頭,,“再整這一堆沒用的繞我,,小心我的兩個肉雷子不客氣!”

  盧鏜假意一閃,,帶著討?zhàn)埖目跉獾溃骸扒f可別,!一旦屈打成招,我豈不冤死也,!”

  眾人笑成一片,。

  笑聲中,,一探子來報:在去杭州方向,發(fā)現(xiàn)一支倭寇,,約有二,、三百人,正靠近官軍押送絲綢的船只,,似要行劫,。

  俞大猷平靜道:“傳我軍令,讓押絲綢的軍士小心謹慎就是了,!”

  探子離去,。湯克寬露出了笑臉,朝俞大猷一伸拇指道:“現(xiàn)在我算鬧明白了,!看來正如老盧所說,,你真是一只善捉老鼠的老貓子啊,!原來你是用絲綢做香餌,,誘敵出巢,拆分賊勢,,讓守險的倭奴更少?。 ?p>  俞大猷見他沒了埋怨,,臉上微帶笑意,,輕聲道:“是時候了!”

  湯克寬忽又一撥浪腦袋,,疑惑道:“不對呀,!乍浦倭寇總共五百來人,卻派出大半行劫,,不顧巢穴了,?這是貪嘴不要命啊,!”

  俞大猷道:“人家既急著要走,,我們不備些盤纏相送,豈非太不夠意思了,!”

  盧鏜輕輕點著頭,,笑瞇瞇道:“老俞又教咱一招,為大將,,不僅要善于用兵,,還要善于用財啊,!”

  俞大猷擺擺手:“各位有高帽子,,還是以后再給我戴吧,!現(xiàn)在,我們還是先打倭奴吧,!”轉(zhuǎn)臉向宗詩道:“雨山禪師,,還得麻煩你們僧兵再打一次前鋒。你率所部七十名僧兵飛舟趕赴乍浦,,然后,,棄舟登岸,直撲乍浦港東的九龍山,。倭寇只有此處險要可守,。你們攻到山頂,插上官軍旗幟,,擂鼓一通,,即下山到乍浦港與大軍會合,然后,,我會另有交待,。”

  宗詩領命而去,。

  湯克寬急得大叫:“老俞?。≌诌€有二百多倭奴,,那可是僧兵三倍呀,!人家又是據(jù)險而守,一夫當關,,萬夫莫開,。其力又增數(shù)倍呀!僅派七十名僧兵打前鋒,,怕是仰仗僧兵太過,,反害了僧兵啊,!”他與僧兵相處最早最久,,所以,情感頗深,、愛憐有加,。

  俞大猷示意他別慌,接著又令盧鏜率所部官軍,,緊隨僧兵之后,,大聲鼓噪而進,但只進到山腳下便即停住,,然后從山北西繞向南,,到乍浦港與大軍會合。

  “老俞呀,!這只喊不打的輕松仗,,俺老盧還是第一回碰上啊,!不過,,這種美差以后可別多派!俺老盧打仗,,可從來不是孬種,!”盧鏜也覺有些納悶,半真半假調(diào)笑幾句,,領命而去,。

  湯克寬徹底暈了頭、迷了向:“俞老兄??!你這到底是啥路數(shù)啊,!僧兵原就不足,,你還不讓官軍上山援助?太玄了吧,!一旦玩瞎,,可不止毀了你一世將名!七十名僧兵,!七十條好漢,!那可都是千金不換的寶貝啊,!葬送了他們,,誰能擔當?shù)闷鹧剑 毖哉Z間,,眼角已噙著淚水,。

  俞大猷重重地點點頭,深情道:“湯老弟??!我俞某與僧兵之緣之情,并不比老弟你淺吶,!普從,、宗擎二禪師已追隨我多年;僧兵出山抗倭,,也是我俞某奏請皇上下旨調(diào)來的,,我能不珍惜嗎,?”他忽然背過身去,眨眨眼角的淚,,平抑一下情緒,,又低沉道,“想想僧兵到浙江才多少時日,,便轉(zhuǎn)戰(zhàn)南北,,縱橫千里。但有僧兵處,,先鋒必是僧兵,;但得將令出,僧兵便赴湯蹈火,、一往無前,。才幾仗下來,僧兵便損失過半,!我俞大猷也心疼?。】烧l教我們官軍多不爭氣呢,?要斬頑鐵時,,難惜鋼鋒優(yōu)啊,!再說了,,愛而不用,嬌而不使,,徒把良材作花賞,,亦非真愛啊,!不過,,老弟放心,這一次,,我并不拿僧兵的性命窮拼濫賭,!”

  侃侃一席話,倒盡俞大猷心底深情,。

  湯克寬這才稍覺釋然,。

  “好了!天已大亮,,我們也不能坐失戰(zhàn)機,!”俞大猷轉(zhuǎn)回身,即命湯克寬率領所部直趨乍浦港,并要他一路大張旗鼓,,造足聲勢,。末了道:“我也要親自率部,追擊行劫絲綢船只的倭奴了,!我們就此各去,,只待乍浦港會師,,再聯(lián)舟揚帆出海,,并肩逐浪王盤山!”

  二人遂分舟各行,。

  宗詩率領僧兵奔赴九龍山下,,隱身望去,見山高不過百丈,,從乍浦港邊沿海逶迤向東,,仿佛一條巨鯨,歇在岸邊,,雖說不上險峻高大,,但在這海邊平原上,也顯得巋然突兀,。

  明知山上倭寇多于僧兵,,宗詩決計盡量隱蔽攀登而上,然后再行突襲,,打倭寇一個措手不及,。幸好山坡上小樹尚密,眾僧兵借以掩身,,偷偷向上摸爬,。

  到了半山腰,尚未發(fā)現(xiàn)倭寇動靜,。宗詩怕倭寇伏兵以待,,便從雪地里撿起一根小樹枝,遞到身旁一個僧兵手里,,無聲點點頭,。僧兵會意,也俯身撿起幾根小樹枝,,就近遞給幾個僧兵,,那些僧兵又把樹枝遞向其他人,由此傳遞開來,。

  這是一道停止前進的暗令,。因要偷襲,不能出聲,金鼓等明令便不能用,。而旗幟又為林木遮掩,,也使用不便。所以,,宗詩自創(chuàng)一套簡便實用的暗令,。即:見枝停;見石進,;見雪散,;見葉聚;見草退,。

  宗詩向上仔細審視一番,,發(fā)現(xiàn)這面山坡坡度較緩,既無溝壑險崖,,又無回峰亂石,,不宜藏兵。估計倭寇在此沒有布置守卒或伏兵,。便準備下令繼續(xù)前進,。

  他剛撿起一塊石頭,卻乍聽山下鼓聲大作,,一驚回頭,,見是大隊官軍亦進至山下,正擂鼓吶喊,,似要大舉攻山,。看山下旗號,,顯然是盧鏜一部官軍,。

  宗詩不知這是俞大猷將令,不由暗暗埋怨盧鏜,,一個久經(jīng)沙場老將,,怎么如此用兵?無奈,,他既已經(jīng)鳴鼓而動,,僧兵也就無法隱身蔽形。于是,,一把拋出石塊,,下令僧兵吶喊上沖。

  山上,、山下立時喊殺一片,。

  僧兵沖上山頂,,才見幾個倭寇勉強回頭射來幾箭,便匆匆向東南撤退下山,。

  如此輕松奪下九龍山,,大大出乎僧兵所料。宗詩命僧兵把大旗插上山頂,,俯瞰山下,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盧鏜所部已沿著山腳蜿蜿蜒蜒西繞南趨,,似要圍山而攻,;而另一支打著“湯”字大旗的官軍,則飛舟直趨乍浦港,,似要截斷倭寇的海上退路,。山上山下,,如此合圍,,誰敢自陷羅網(wǎng)?怪不得倭寇會不戰(zhàn)而退,,急從東南缺口下山入海呢,!

  “真所謂不戰(zhàn)而屈人之兵,善之善者也,!”宗詩聯(lián)想孫子兵法中的高論,,不由暗暗佩服俞大猷老將用兵,爐火純青,。

  乍浦港不攻而下,,眾倭寇匆忙入海,駕船逃往王盤山,。

  俞大猷與各部很快會師乍浦港,。此時,雖依然飛雪飄零,,卻并無風浪,。乍浦港內(nèi)扁舟列隊、旌旗林立,,雖無威武巨艦,,卻也舟排長龍、蔚為壯觀,。

  俞大猷站在碼頭上,,望著逃出不遠的倭船,朝湯克寬道:“這一回,,我做前鋒,,你做中軍主將,,務必緊隨這些倭奴‘向?qū)А慌e收回王盤山諸島,!”

  湯克寬一愣,,卻爭著由他擔任前鋒,推說自己不是指揮全軍的料兒,。

  俞大猷解釋說,,自己奉調(diào)來浙江之前,就在瓊州(今海南島)剿寇,,已有多年海戰(zhàn)經(jīng)驗,。此次抗倭出海,盡是扁舟小船,,器不如倭,,處于劣勢,必須在風浪未起之時,,盡快奪島登岸,,因此,前鋒尤其重要,。前鋒一敗,,則全軍崩潰,盡葬大海,。

  湯克寬自己少經(jīng)海戰(zhàn),,便不強爭。

  只有宗詩眼瞅俞大猷,,滿面茫然,,不知自己所率僧兵該如何出海。

  俞大猷顯然看出他的心思,,輕撫他的肩膀道:“你給我選的三十名僧兵,,我已作了安排。至于你率的僧兵,,此次不再打前鋒,,卻依然是重任在肩啊,!”

  宗詩心里沒底,,口氣中帶著隱憂道:“不知是什么重任?”

  “斷后怎樣,?”

  “可我們身后,,并無倭奴啊,!”宗詩疑惑道,。

  “斷我官軍后路,!斬殺后退官軍!”俞大猷終于說明意圖,。

  “斬殺官軍,?”宗詩大吃一驚,“還不如直接讓我們殺倭奴呢,!我們僧兵出征,,可不是來殺官軍的啊,!”

  俞大猷道:“僧兵沒經(jīng)過海戰(zhàn),,此時讓你們殺倭奴,就等于讓倭奴殺你們,。而你們僧兵兵強藝精,、素著威名,不僅威震敵膽,,官軍也人人服氣,。讓你們督戰(zhàn)于后,官軍則懾于僧兵神技聲威,,不敢輕易后退,。”見宗詩仍在遲疑,,他又道,“再說,,并不是唯有正面對敵,、親手殺敵才叫抗倭。捉內(nèi)奸,、斬退兵,、探敵情、押糧草,、醫(yī)傷員,、練士卒……但凡有益抗倭大計,便皆是抗倭,,哪里只拘于臨陣拼殺一途,?以短搏長,唯知逞勇,,尤不可?。 ?p>  一言一語,,句句在理,。宗詩這才答應,。

  俞大猷當即下令:官軍舟船排成三個縱隊,并舟齊進,。少林僧兵的舟船則列成一個橫隊,,殿后督陣。全軍直指王盤山,。末了,,又摘下佩劍,遞到宗詩手里,,大聲道:“官軍有后退者,,僧兵可直接斬于劍下!”

  宗詩待俞大猷說完,,卻面現(xiàn)難色道:“俞將軍,,我們僧兵多是不識水性的北方人,一旦風浪驟起,,浪掀舟翻,,僧兵該如何自救?”

  俞大猷哈哈一笑道:“放心吧,!我已為你們督戰(zhàn)船隊準備了特別船只,。”順手一指岸邊的一排小船,,“去吧,!你去一看便知!”

  宗詩一眼望去,,并未發(fā)現(xiàn)什么特別之處,,便立即辭別俞大猷,快步趕往泊著僧兵船只的小碼頭,,想快些看看,,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僧兵救命船。

  嘉靖三十二年(1553年),,倭寇猖獗,,濱海數(shù)千里同時告急……以致平湖、嘉興,、黃巖諸縣焚掠殆盡……明王朝征調(diào)具有武技的特種兵,,聞名天下的少林僧兵也奔赴江南。

  ——張國臣《少林文化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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