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楊二嫂,,你這是有甚么喜事么,?”
見到來人,顧危笑著打個招呼,。
楊二嫂是斜對面麻餅店的老板娘,,四十來歲,,長得高高瘦瘦,一副精明能干的樣子,。
顧危半年前剛搬到這里來的時候,,楊二嫂曾經(jīng)上門來送過麻餅,說是街坊鄰居的,,以后請顧危照顧她家的生意。
她家的麻餅也確實好吃,,口味正宗,,珈樂尤其愛,過不了兩天,,總是會央求著他去買一回,,去的次數(shù)多了,兩人也相熟起來,。
后來顧危才了解到,,楊二嫂來白沙灘已經(jīng)八年了,早時她的丈夫跑活被強盜殺了,,她一個女人,,無依無靠,也沒什么積蓄,,城主又催著她交安保費,,她交不出來,便被趕了出來,。
剛被趕出來時她不知道該去哪里,,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活,聽別人說這邊不用交安保費,,她以為有活路,,便咬著牙,帶著兩個小的,,來這吃人的地方,。
這一呆,,就是八年。
她起先是在達拉維,,也是賣麻餅,,賣了六年,攢了點錢,,便在榮灣鎮(zhèn)墊了一個鋪子,,又賣了兩年麻餅。
聽別人講起,,她以前長得還挺漂亮,,被人叫做麻餅西施,追求者眾多,,據(jù)說還有人為了她破腹表白心跡,。
女人在馬拉維這種地方能活下來本就不容易,何況還是個漂亮女人,,這楊二嫂倒是有些本事,。
不過她現(xiàn)在身上可看不出半點麻餅西施的風(fēng)采,身材干瘦,,臉上蠟黃,,以至于顧危總是對這個傳言的真實性有些懷疑,。
懷疑歸懷疑,,真實情況到底怎么樣對他來說也無足輕重。
兩人熟了,,顧危每次去她的店里總是會拿這個事打趣她,。
“呀!幾天不見,,西施嫂嫂又漂亮了,,這下重回十八嘍!”
每次‘西施嫂嫂’這個詞一喊出來,,總會引得滿堂食客大笑,,各種怪聲怪氣的叫聲此起彼伏,店內(nèi)外充滿快活的氣息,。
每當(dāng)這時,,他又會排出九枚硬幣。
“拿兩塊麻餅,,要不熱不涼,,不圓不方,細細地切成臊子,,撒點辣子,,再撒點蔥花,。”
食客們聽了這話又大笑起來,。
楊二嫂也樂得他來烘熱氣氛,,有時候她甚至?xí)约褐鲃犹崞稹?p> “呀!危哥兒,,又來西施嫂嫂這里買麻餅啦,?還是兩塊?不熱不涼,?不圓不方,?”
食客們這時候又會哈哈大笑,店內(nèi)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息,。
只是顧危沒預(yù)料這天都快黑了,,楊二嫂還會過來找他,往常這個時候,,都是她家洗盤子洗碗搞衛(wèi)生的時候,。
不過看她那喜氣洋洋的樣子,應(yīng)該是碰到了什么好事,。
楊二嫂這時走了上來,,滿臉的笑:“哎呀呀,危哥兒就不要打趣我啦,,你這剛做完大生意回來,我還要來找你討喜咧,!”
說著她從紅袋子里抓了一大捧瓜子花生,,一股腦塞到顧危手上,“今天來就跟你說一聲,,我要搬家了咧,!”
她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慶。
顧危有些意外了,,一般人來白沙灘的目標就是,,活下來,賺錢,,然后搬到別的地方去,。
可錢也不是這么好掙的,尤其是賣麻餅這種不沾黑的小生意,,沒個十幾年根本存不來錢,。
楊二嫂他們家來白沙灘才八年,麻餅生意有這么賺嗎,?都快趕上黑道弄臟活了,。
“大喜呀,!”顧危只是愣了一瞬,接著便趕緊道喜道,,“二嫂子好過喲,,老二新媳婦剛進門,老大媳婦肚子又大了,,小孫子也機靈,,這會又要搬新家,這日子美得,,連我都羨慕,!”
楊二嫂滿臉的喜色,嘴上卻說著:“啊啦我們小戶人家,,有口吃的就行啦,,危哥兒這么大的本事,往后可是要掙大錢咧,!”
顧危笑道:“什么大錢不大錢的,,一睜眼底下這么多張嘴要吃飯,我這個老板倒像是給他們打工了,?!?p> 楊二嫂:“哎呀呀,本事越大操心越多啦,,危哥兒生來就是富貴人,。”
兩人又笑了一陣,,顧危又問:“二嫂子這是準備搬到那里去,?”
他麻餅店那邊望去,幾個彪形大漢正和楊二嫂的兩個兒子一起把里面的家具抬出來,,她懷孕的大兒媳在旁邊指揮,,剛進門的二兒媳在小桌子上沏茶。
其實已經(jīng)搬得差不多了,,幾輛貨車被裝得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,,就剩一些掃尾工作,連麻餅店的牌子都摘下來了,。
“德瑪城,。”
楊二嫂臉上帶著炫耀的神色,。
顧危這才驚了一下,。
德瑪城,西大陸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,,那地方的入城費和安保費不是一般的貴,,一個賣麻餅的個體戶居然有這錢,!
他立刻感嘆道:“德瑪城可是個好地方呀,又繁華,,那里的治安官葛倫管起治安來可是一把好手,,多少年了也沒聽說那邊有大亂子,做生意去那最好了,,那邊住的地方已經(jīng)搞好啦,?”
楊二嫂立即說:“那肯定的噻,不然我們一大家子過去睡大街嚯,?”
顧危又問:“買的還是租的呀,?”
楊二嫂一揚臉:“當(dāng)然是買的呀,要命,,誰個跑啷個遠還租房子嚯,,要是租房子,我才不去咧,!”
說著她撩開右邊的衣角,,露出一串金燦燦的鑰匙,喜滋滋道:“喏,,剛到手的鑰匙,,市中心,江景房,,湯臣一品咧,!”
買!寸土寸金的地方,!湯臣一品,!
顧危有些酸溜溜地道:“二嫂子這是撿到錢啦?”
楊二嫂一聽這話立刻不高興了,,“嚯!撿錢,!這話你也說得出口噠,?都是我起早貪黑一分一毫掙的啦!天道酬勤懂不啦,!”
“我的,,我的,掌嘴,,掌嘴,。”顧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,,連忙在自己嘴巴上輕輕打了兩下,,算是給她告罪了,,他又問:“這邊的房子打出去啦?”
說到這里,,楊二嫂的臉色變了變,。
“哎呀呀,打是打出去了啦......”她含含糊糊地說著,,一步走到顧危面前,,把那一袋子花生瓜子全塞到他的手里,她搓著手,,“喏,,就是那邊那幾個?!?p> 她朝麻餅店那邊示意了下,。
顧危望向那邊,那幾個彪形大漢已經(jīng)把東西搬完了,,正坐在門檻上喝茶,。
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,長得人高馬大,,一身夸張的腱子肉鼓鼓脹脹,。
他旁邊是個紫黑皮大胖子,大肚腩,,嬰兒肥臉,,帶著個銀項圈,留著個短短的金錢鼠尾辮子,。
后邊一點是一個狗熊一般魁梧的光頭大漢,,大胡子,大膀子,,滿臉橫肉,,一副兇像。
這幾個人一看就是不好相處的主,。
“搬家公司,?”顧危自顧自地問一句。
楊二嫂期期艾艾地答:“搬家只是順帶啦,,他們主要把我送到伯納城去,,我在那邊的火車站定了個火車皮,明天中午就要開了咧,?!?p> 顧危聽到這話心里一跳,他幾步走出去,左看右看,,終于在那貨車靠里邊的車身上看到了‘魯鎮(zhèn)商會’四個大字,。
他臉上登時變難看了,“二嫂子,,這你就不地道了,,好歹我給你做了那么久的生意,你現(xiàn)在要走了,,就給我弄個搶生意的放到對門,,你這不是埋汰我嗎?”
“誒,、誒,,我.....我趕時間你曉得伐.....”楊二嫂知道自己理虧,又壓低聲音道:“那幾個人就是幾個小八臘子,,萬人嫌,,昨兒個他們?nèi)フ掖鬆敚€吃了閉門羹咧,,大爺見都不待見他們,,這種人物,你還怕他們,?”
大爺也就是阿湯哥,,一般外面的商戶為表敬重都這樣叫他。
楊二嫂又貼著顧危的耳朵小聲道:“何況他兒子是個癆病鬼,,咳嗽就沒停過,,我還親眼看見他咳出血了咧,怕不是過幾天就要埋了,?!?p> 顧危望向?qū)γ妫慌跑囮?,前邊打頭的是一輛破舊的二手小車,,小車被遮得嚴嚴實實,里面隱隱約約傳來幾聲咳嗽,。
“反正這回是二嫂子對不住你啦,。”楊二嫂這么說了一句,,也不久待,轉(zhuǎn)頭就往自家的麻餅店那頭走,,“哪天你去德瑪城,,二嫂子請你吃餅,一定來哈?!?p> 她一邊說一邊走遠,。
顧危的臉黑得像鍋底。
楊二嫂前腳剛走,,一線黑色小車的車隊從路口駛了過來,。
小車在顧危旁邊停下,車門打開,,走出來一個西裝筆挺,、儀容儀表打理得一絲不茍的老先生。
這人是阿湯哥的管事,,姓黃,,大家都叫他黃管事。
“顧先生,,我家主人請您明天中午去大湘燒烤店吃燒烤,。”
黃管事走出來,,先是給顧危行了一下禮,,接著拿出一份請柬。
顧危接過請柬,,那請柬還鑲著金邊,。
那黃管事又拍拍手,“拿上來吧,?!?p> 后面車子里鉆出來兩個女傭,她們弓著身子,,又從車子里抱出了七八個禮盒,。
顧危望向那兩人,又望向黃管事,,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,。
那管事:“這是前幾天剛從東大陸來的新貨,八船衣服,,海上翻了三船,,其余四船今早就運出去了,只留下一船還在華人街賣,,我家主人想著夫人應(yīng)該喜歡這些東西,,就叫我一樣的撿一件送過來了?!?p> 他揮揮手,,“拿進去吧。”
兩個女傭便抱著禮盒往顧危家里走,。
整個過程居然都沒問一下站在旁邊的主人,。
僅僅一個華人街的管事,居然倨傲至此,。
顧??戳怂谎郏膊灰夤?,他臉上笑著:“那就勞黃管事破費了,,麻煩轉(zhuǎn)告阿湯哥,就說我明天中午一準到,?!?p> “好?!蹦枪苁曼c點頭,,又說道:“時間不早了,顧先生剛回,,我就不打擾了,,我家主人十分期待與您明天的共餐?!?p> 說完他朝顧危行一禮,。
顧危也點點頭,“那就不遠送了,?!?p> 那管事帶著兩個女傭坐回車里,開車離開了,。
顧危望著那輛小車走遠,。
良久,他嘆一聲,。
“山雨欲來呀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