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下去,，很平淡,?；衾咸ゾo了一切時間讓柳葉兒開始學(xué)習(xí)人情世故和各種生活必需之技,，偶爾霍醫(yī)生不忙的時候，教她認識各種常用的藥材與一些簡單的常用藥方,。這個流連還是很感興趣的,，教的人盡心,，學(xué)的人用心,，柳葉兒甚至練字都是抄藥方子,，老少二人坐在樹下?lián)u著扇子高談闊論，其樂無窮,。老太太也只能暗暗嘆氣：她覺得把柳葉兒教得很好,，別的倒也罷了，唯一拿不出手的是針線活,，這讓她很遺憾,。老太太前幾年就絕了經(jīng)，不知怎的,，這些日子常常見紅,，這讓她有一種不詳?shù)念A(yù)感——跟著醫(yī)生過了幾十年也學(xué)了不少醫(yī)學(xué)常識呢,。這幾天許是吹了涼風(fēng),，腰疼得厲害，再加上天又潮又熱,，悶得人上不來氣,，她歪在炕上看著流連繡花，急切地想把一切為婦之道傳授給她,，教她怎樣應(yīng)對公婆,，怎樣拿捏丈夫，怎樣教養(yǎng)兒女,，怎樣管理仆婦,，怎樣應(yīng)對事務(wù),，越說越慌，她怕來不及教會這孩子了——教不好這個孩子她沒臉見長生,。
流連覺察了老太太的異樣,，甚至對老太太的身體狀況有了不好的猜想。想想老頭兒這些日子懶得應(yīng)付俗務(wù),，常在無人處失了魂一般發(fā)呆,，教自己的時侯也是強顏歡笑心神不寧，她猜老頭兒早已給妻子診明病情了,。因此,，她換了一種鄭重其事的態(tài)度，虛心學(xué)習(xí)各種針法技巧,，閑暇時便想法做一些可口的湯水哄老太太喝,。老太太喝完湯后常發(fā)感慨：你娘活著的時候一手好針線活兒，我的手藝也不差,，生生就把你教不出來,，原來聰明勁兒都用在這兒了。傻孩子,，飯菜做得再好也是吃到肚里,，誰能看得見？針線做得好,，是穿在身上的,，誰都看得見的！
流連狡辯道：“干娘,，飯菜做得好,，自己吃到自己肚里，自己落個實惠,，衣裳做得好,，是讓別人來看的，就為讓別人看著好看,，我得費那么大勁,，不劃算的！”
老太太被她氣樂了,，一旁打扇六姐也被謳得笑彎腰,，長哥兒也不明所以的跟著傻樂。一會,，老太太終究還是一本正經(jīng)地說：“藝多不壓身,，就算是不自己下手做，也得明白里面的道道兒，不受下人的欺哄,。至于飯菜,，難道你還想自己天天煙熏火燎地下廚房不成？放著太太不當?shù)谷ギ斏显畹难诀呷?？”因為已?jīng)默許了柳葉兒跟龔捕頭的婚事,，老太太對柳葉兒的規(guī)劃方向，略有改變,，增加了一些應(yīng)對下人的功課,。
流連明白老太太的良苦用心，心中十分溫暖,，正色道：“干娘,，針線活計得多練習(xí)才成，這點事兒急不得,，我會用心練的,！”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，“你爹把你托付給了我,，教養(yǎng),、品性、舉止,、行事種種,，都能說得過去，再把針線活學(xué)出來,，我就是立時死了也能跟你爹交差了,！”
“呸呸呸呸，娘,，你老背晦了,，亂說什么！小七,，給娘煮一碗紫蘇熟水去,，長哥兒，跟小姨出去舒散舒散去,。先去看看你姐夫在前邊兒干什么呢,，叫他出去多買些菜肉回來，看看這天,，怕是憋著大雨呢,?！绷~兒扯著長哥兒去了,，六姐開始抱怨自己的娘?；衾咸]著眼,，哼哼哈哈地應(yīng)付著,。
紫蘇熟水是很好做的：紫蘇用瓦片焙干，收起來,，用時,，開水一沖即可，流連點起小炭爐燒了點開水,，沖入茶壺中晾著,。長哥兒進了廚房總要尋些東西吃，流連便打了一個雞蛋捏進去一撮面粉,，又細細切了一根小蔥煎了一張蛋餅出來,，長哥兒便捧著蛋餅興高采烈地跟流連到前院。
流連把剩的開水替霍老頭兒沖了茶,，又給學(xué)文傳達了他家皇后娘娘的懿旨,。霍老頭兒便催他早去早回,，免得淋在路上,，學(xué)文便在柜上支了一百錢自去買菜不題?；衾项^兒閉著眼靠在躺椅上跟她說了幾句閑話,，又說：“你要想出去就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別走遠了,?！?p> 流連想了想說：“外邊也沒個涼風(fēng)，還是不出去了,！”
霍老頭兒嘴邊浮起幾絲贊許的笑紋,，“不去就不去吧，明天叫你姐夫趕上車咱們都去大槐樹底下乘涼去,，今天不行,，悶死人了！”大堂里難得清靜,，伙計們便伏在柜臺上逗長哥兒,。門外駛來一輛車，有兩人抬進來一個人,，那人的面色潮紅,，顯然是中暑了，霍老頭兒一躍而起,，流連便悄悄退下了,，長哥兒不肯回內(nèi)院去，便留在藥堂跟著伙計。
因不是什么大癥,，施了針患者便醒轉(zhuǎn)過來,，灌下一碗藥，便無大礙了,，霍醫(yī)生囑那患者喝些糖鹽水綠豆湯,。三人千恩萬謝離去，大堂里又恢復(fù)了寧靜,?；衾项^兒便讓伙計領(lǐng)了長哥兒去陰涼處走走，只是這樣的天氣,，陰涼處也不陰涼,。
狗吐著長長的舌頭呼哧呼哧喘個不停，知了扯著嗓子叫得人心煩意亂,，太陽不知在哪里,，又似乎無處不在，云非但遮不住陽光,，反而像一床厚的棉被捂得嚴嚴的,，不留一個小縫。門洞里也沒有一絲過堂風(fēng),，流連不由深切懷念上一世的空調(diào),，手里的芭蕉扇狠狠扇了幾下，沒一點用,，扇出來的風(fēng)都是熱得,，白白累得手酸。沖個澡,，還沒來得及擦干就又汗透了,，毛孔張得大大的，水邊喝邊滲,，衣服粘在身上真讓人抓狂——霍老夫婦禁止她再著短衫褲,，沒一點兒通融。這樣的天氣,，恨不得把皮扒下來,，還得這樣里里外外穿得整整齊齊，簡直是受刑,。
旁的人雖也害熱,，卻不像她一般，想來現(xiàn)代人冬天有暖氣夏天開空調(diào),，風(fēng)不吹雨不淋的,，把身體嬌養(yǎng)壞了,，一點點熱也耐受不得。流連嘆口氣,，不知道該敬重古人好，還是憐憫古人好,。想了想,，都落到這步田地了，還有精力操這份兒閑心,，真會苦中做樂,。
馬車停在門外，有人打了個招呼,，兩個壯漢抬進一大抉冰,，流連忙跑去掀開正房的竹簾子，目不轉(zhuǎn)睛,，盯著那冰,，世間最美的東西，大約就是它了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