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:猛犬
小太監(jiān)見殷婳就要抬頭看過來,,連忙松手,若無其事地退居后方。
幻翎壓下胃里翻騰的惡心感,,小臉擰得皺巴巴的,,為顧全大局沒當場發(fā)作,,但臉上嫌惡的抗拒表情甚是明顯,。
殷婳給她一個眼神,她立馬把表情收回去,,彎腰將錦盒平放在案幾上,,揭開盒蓋放置一邊,規(guī)規(guī)矩矩退到旁側靜然侍立,。
康盛此時開口,,“此乃一套冕服,蘇錦緞子,,蘇繡手法,,一針一線皆為蘇州祥瑞閣繡娘親手所執(zhí),圖樣都是用金線,、銀線縫制的,,四爪龍尊貴,價值連城,,皇子殿下可得好生珍藏,?!?p> 殷婳微微挑了眉梢,坐直身子去瞧盒內疊放的錦袍,,眸中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暗芒,。
北晉一品藩王的冕服樣式,順昭帝這是在暗示她俯首稱臣,,亦是想在太子冊封大典上試探南疆與大涼的關系,。
這冕服穿與不穿都是錯,就看她選擇招惹順昭帝還是大涼元帝了,。
“有勞康將軍專程跑一趟,,冕服很是漂亮,深得我心,?!?p> 殷婳命幻翎將錦盒收好,面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淡笑,,不失分寸,,不露破綻。
康盛皮笑肉不笑地說,,“二皇子喜歡就好,,時辰不早了,雜家需得回宮復命,。對了,,還有三日就是消寒節(jié),,衡都有花燈大會,,雜家在晉安坊的紅館樓設宴觀燈,殿下可否賞個臉,?”
殷婳溫溫和和道,,“康將軍都親自邀請了,本殿不勝榮幸,,必定赴約,。”
康盛起身行禮,,“紅館樓再敘,。”
殷婳頷首,,“康將軍慢走,。”
康盛再弓腰行了一禮,,帶著小太監(jiān)走出亭子,,在兩列監(jiān)門衛(wèi)兵的護送下離開院子,。
等康盛的轎攆行遠,幻翎憋了許久的怨氣咕嚕嚕冒出來,,“沒根兒的死太監(jiān),,惡心死了!”
殷婳揉了兩把波斯貓的腦袋,,蔥指觸在白貓的小鼻尖上,,漫不經心地說,“跟他客氣什么,?他若再敢占你便宜,,甩他兩巴掌便是?!?p> 幻翎悶悶不樂道,,“殿下不必諷我,奴婢自會顧全大局的,?!?p> “我不是諷你,只想叫你泄泄火氣,?!币髬O聲線慵懶,指腹撫過波斯貓輕薄的眼皮,,“康盛在御前得寵,,狗仗人勢,底下辦差的閹黨必然囂張狂妄,,有的是仇家想殺他們,。”
殷婳隨便點撥兩句就讓幻翎悟道了,,她心中已有對策,,恭恭敬敬地作上一揖,“奴婢明白,?!?p> 殷婳解下腰間的玉色腰牌,“我想吃衡都有名的火晶柿子,,你去外面買些回來,。”
衡都原為北唐國的王城,,乃是天底下最雍容華麗的城池,,它建于北唐最強盛的時代,一百零八坊布局工整,殿宇樓房參差坐落,,猶如屹立在東北大陸的璀璨明珠,,見證了一個朝代的興盛與衰亡。
雕欄玉砌應猶在,,只是朱顏改,,如今的衡都已為北晉帝都,獨屬于另一個盛世,。
小雪初停,,風過樹梢,枝頭霜雪零落,。
太極殿內檀香繚繞,,宮女、內侍靜跪其間,,間或聽得一聲清脆的落棋音,。
面容舒朗清俊的青年男子盤膝坐在榻間,白瑩的指尖夾著一顆黑子,,目光落在黑白相間的棋盤上,,眉心微蹙,全神貫注思索著落棋點,,而他對面坐的便是北晉君王順昭帝,,也是他的父皇。
青年男子額首漸漸滲出了細汗,,他這步棋能決定此局的輸贏,,但與他對弈的是一國君王,伴君如伴虎,,輸贏并不重要,,君王的脾性才是關鍵,他摸不透父皇此刻的心境,,故而舉棋不定,。
順昭帝見他許久不曾落子,,抬抬眼皮看他,,“慕川,這甕中捉鱉的局勢你都看不明白,?”
北慕川心中一沉,,連忙伏首跪立,誠惶誠恐道,,“兒臣愚拙,。”
順昭帝被他惶恐的反應敗了興致,將手中的白子丟進棋筒里,,舉手指了一下北慕川,,再指向透著明光的窗欞,“你要是有南疆二皇子那般果敢決斷,,朕的鐵騎軍在四年前就能將南疆踏平,,你愚拙?朕看你是貪生怕死,,時時刻刻防著朕,,忌憚朕!”
北慕川臉上的血色刷地褪盡,,“父皇恕罪,,兒臣今后一、一定改正,!只是,,南疆二皇子若死在北晉,南疆皇定會興兵討伐我朝,。再者,,南疆依附大涼已久,屆時兩國聯盟起兵,,我朝則遇大劫,。”
順昭帝聞言,,神色有所緩和,。
北慕川捏著袖角擦了下額角的汗,“為修大運河,,我朝已經耗費太多的人力財力,,若是再起戰(zhàn)爭,我朝將陷于不利境地,,還望父皇三思,。”
順昭帝神色不明,,淡淡地問,,“可朕就是想殺他泄恨,怎么辦,?”
北慕川抿抿發(fā)干的唇,,謹慎措辭,“不急于一時,,等大運河全線溝通,,我朝很快就能進入全盛時期,,到那個時候,大涼不過是一只垂死病貓,,我朝一統天下指日可待,,父皇還怕不能為郭將軍報仇嗎?”
“朕已經忍了四年,!”
順昭帝驀地把棋子擲在棋盤上,,棋子濺落一地,“當年鰲山關一戰(zhàn),,秦家軍殺了朕的郭釜,,他殷婳又聯合大涼元帝出兵繞后搞偷襲,害得朕痛失一萬余精兵,,朕今日殺不了秦勇,,定要先殺了殷婳以泄心頭之恨!”
北慕川低頭一顆顆撿棋子,,“秦勇是殷婳親舅舅,,殷婳一死,秦勇勢必為他尋仇,?!?p> 順昭帝冷笑,“朕知曉,,南疆皇既然敢把殷婳送到朕眼皮子底下,,就別怪朕讓他有來無回!”
北慕川皺眉,,“可是...”
順昭帝揮手打斷他,,“你重視大局,獨獨不善籌謀小局,。一個人可以死得轟轟烈烈,,也可以死得悄無聲息,他能死在北晉,,也能死在南疆,,你說殷婳適合哪一種?”
北慕川心中尚有猶豫,,正要開口,,傳令太監(jiān)邁進內殿,弓腰抱手,,“圣人,,康總管回來了?!?p> 順昭帝擺手示意傳令太監(jiān)下去領人,不消片刻,康盛便進到殿中依次向兩人行了禮,。
“回圣人命,,南疆二皇子已收下藩王冕服,他并未因禮部怠慢而抱有怨言,,十分沉穩(wěn),。”
康盛恭恭敬敬地復命,,眉梢沉斂,,白須微揚。
順昭帝看向北慕川,,“會咬人的狗不叫,,他是一只猛犬,朕斷不能輕易讓他活著回南疆,!”
北慕川抿緊雙唇,,默默抱手舉至額前一敬。
康盛走到順昭帝身側,,伏低身子,,“圣人,殷婳已應了花燈大會的邀請,?!?p> 順昭帝目光森厲,殺機畢露,,“那就好生招待他,。”
康盛垂首,,“喏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