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:夜宴
每年消寒節(jié),,衡都百姓都會賞花燈,,今年正巧趕上太子冊封盛典,,各國均派了使節(jié)來衡都觀禮,,花燈會比往年更加隆重?zé)狒[,,街頭巷尾結(jié)滿了繽紛多彩的各式花燈,,猶如一片汪洋星海,。
殷婳懶洋洋地枕著軟靠,,鳳眸半闔,,車廂外人聲鼎沸,,偶爾還能聽得幾聲爆竹音。
臨近年關(guān),,她若能早早了結(jié)北晉這邊的事,,快馬加鞭趕回南疆,興許還能陪母后跟舅舅過年節(jié),。
轎攆在潮水般的人群間緩慢前行,,外面越是熱鬧,,殷婳更顯落寞,每逢佳節(jié)倍思親大抵如此,。
車簾被人卷起,,幻翎捧著一盞花燈摸進來,尋了一處空地跪好,,“殿下,,奴婢查到了一樁有意思的消息?!?p> 殷婳輕飄飄地瞥她一眼,,闔目養(yǎng)神,慵懶地說,,“瞧你滿面春風(fēng)的,,看來這火晶柿子買的值?!?p> 幻翎放下花燈,,挪到殷婳近前,小聲耳語,,“禮部掌事人是楊文華,,他是北唐舊臣,北唐國滅亡后就投靠了北晉朝廷,,靠著巴結(jié)康盛爬到了禮部尚書的位置,。康盛拿他當(dāng)犬狗使喚,,宮里的小太監(jiān)也看不起他,,雙方積怨已久,他表面跟閹黨和和樂樂的,,背地里打的算盤可多了,。”
殷婳睜開一絲眼皮,,“比如說,?”
幻翎微微傾身,一字一頓道,,“九龍渠,。”
殷婳敲擊桌案的指尖頓了下,,嘴角緩緩噙起一抹淺淡的笑,。
行了半刻鐘,轎攆從晉安坊大門進去,,最終停在紅館樓正門前,。
候在門口的兩個小廝旋即上前服侍殷婳下車,,卻被轎攆前身姿昂藏的男侍伸手擋回去。
先鉆出車廂的是一名身穿鵝黃胡服的女侍,,她輕盈地跳到地面,,轉(zhuǎn)身攙住探出車簾的纖纖玉手,小心翼翼引著里頭尊貴的皇子下車,。
紅館樓廊頂?shù)踔鸺t艷麗的燈盞,,殷婳從兩排衛(wèi)兵中間款款走向朱紅大門,月牙白廣袖隨風(fēng)起伏,,身形瘦高欣長,,宛若姣姣明月,可望而不可及也,。
出門迎接她的樓閣執(zhí)事怔愣在原地,,待她走近了,暈在周身的胭紅光暈淡去,,執(zhí)事才從驚艷中醒過神來,,抱起雙手弓腰行禮,“皇子殿下請隨我來,?!?p> 殷婳彬彬有禮地點頭,抬步跟在執(zhí)事后面,。
執(zhí)事領(lǐng)著她穿過底樓正堂,,從一側(cè)雕紅樓梯上去,人還沒登上三樓就先聽到上面此起彼伏的人聲,,待她踏上最后一級木梯,迎面是一簾嫣紅帷簾,,跪候在側(cè)的女婢撩開帷簾,,滿堂言笑晏晏的官僚貴族躍然眼前。
進門前,,一個紅袍太監(jiān)從中走出,,執(zhí)事見他前來,拱手拜道,,“福祿公公安,。”
殷婳抬眸隨意瞥了眼紅袍太監(jiān),,正是那日跟隨康盛的小太監(jiān),。
幻翎也看到了福祿那張低俗猥瑣的嘴臉,眉心不由自主擰緊,,眼底生出的嫌惡都快掩藏不住了,。
福祿屏退樓閣執(zhí)事,,舉手對殷婳行禮,“隨侍不得進入宴堂,,還望皇子殿下體諒,。”
幻翎正要與之理論,,殷婳攔住她,,“勞請公公帶路?!?p> 福祿彎腰一拜,,起身時偷偷瞄了一眼幻翎,嘴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,,轉(zhuǎn)身到前頭帶路,。
殷婳回頭與幻翎交換了眼神,斂住眸底的陰騭,,抬步跟上去,。
宴堂內(nèi)觥籌交錯,殷婳跟著福祿走到角落里的空位前站定,,提起衣擺就要入座,,歡笑聲忽然止住,穩(wěn)坐尊位的康盛起身離席,,款步走向殷婳,,“小設(shè)私宴,不拘泥于禮節(jié),,二皇子莫怪,。”
殷婳溫溫和和地說,,“不怪不怪,,難得在衡都過一回消寒節(jié),大家隨意些無妨,?!?p> 照身份地位,她是南疆皇子,,應(yīng)該居于尊席,,康盛一句“不拘泥禮節(jié)”成功將她安排到坐南朝北的下等席位,借機羞辱的意思很明顯,,奈何她人在衡都,,強龍壓不過地頭蛇,只好讓康盛先得意一回。
康盛見她安分守己,,目光凜住,,擺手示意跪坐簾后的樂師停止奏樂。
絲竹聲停,,歌女舞女紛紛退出宴堂,。
殷婳面不改色地跪坐在軟席上,康盛走到她身邊停住,,手里持著燦光熠熠的金樽杯,,轉(zhuǎn)了兩圈,他看向?qū)?cè)坐得筆直的紫袍男子,,“楊尚書近日為禮部的差事忙得可謂是腳不沾地,,你辛苦了?!?p> 紫袍男子聞聲,,松泛的身子倏地繃緊,連忙叉手作揖,,似惶恐地說,,“多謝將軍關(guān)懷,文華不辛苦,?!?p> 殷婳聽到男子的名字,不禁揚起眉梢,,抬頭循聲看去,,只見他身著北晉三品紫袍官服,中年模樣,,官職大,,卻沒有高官該有的氣場,在康盛面前就跟喪家犬一般,,定是禮部尚書楊文華無疑,。
此人又是一個扮豬吃虎之輩。
殷婳冷嘲地勾了勾嘴角,,垂眸看著酒杯里漣漪淺淺的葡萄酒汁。
康盛走回原位,,站在椅后,,伸手扶著椅背,陰涼的目光投向楊文華,,“不辛苦便是尚有精力,,怎么?南疆二皇子初到衡都那日,,你作為禮部尚書,,竟讓鴻臚寺少卿一個人出城迎接,?”
楊文華飛快地看了眼殷婳,額頭冒出一層細汗,,“那日下官忙著準(zhǔn)備太子冊封大典的事,,實在顧不上...”
“荒唐!要是普通異國商人也就罷了,,皇子殿下你也敢怠慢,,叫諸國如何看待我北晉待賓之禮?”
康盛一呵斥,,楊文華嚇得大汗淋漓,,抖著身子埋首跪伏,絲毫不敢直面康盛,。
滿堂賓客心思各異,,交頭接耳議論不絕。
殷婳靜靜看著康盛做戲,,間或抿上一口甘冽甜美的葡萄美酒,。
北晉負(fù)責(zé)接待外賓的唯有禮部和鴻臚寺,康盛把楊文華請到紅館樓,,借楊文華的職權(quán)宴請諸國使節(jié)也就順理成章了,,但她可不認(rèn)為這場夜宴是康盛有意主持的。
康盛背后是順昭帝,,此番設(shè)宴怕也是順昭帝別有用心的安排,,不過康盛中途羞辱楊文華是她沒料到的。
康盛當(dāng)著滿堂外賓權(quán)貴的面狠狠訓(xùn)了楊文華一頓,,喝令他,,“你應(yīng)該感謝皇子殿下心胸寬廣不與你計較,還不趕快給二皇子倒酒賠罪,?”
楊文華連連應(yīng)聲,,扶著桌角爬起來,在同僚們輕蔑的目光中提起一壺清酒走向殷婳,。
堂堂朝廷三品命官被一個太監(jiān)踩在腳下,,還要接受同僚的嘲諷,看來他這個禮部尚書當(dāng)?shù)貌簧跬纯?,怪不得他要密謀構(gòu)陷康盛,。
殷婳看著楊文華走到席案前,在他捧起酒壺斟倒時,,殷婳伸手?jǐn)r住他,,微微顰眉輕咳兩聲,“今晚有花燈瞧,不宜貪杯,。你的歉意本殿已經(jīng)收到,,不必記在心上?!?p> 楊文華是三品高官,,不是給人端茶倒水的奴婢,且不說壺中的酒有沒有毒,,光憑著他的身份,,殷婳也不能堂而皇之接他倒的酒。
楊文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,,須臾消沉不見,,“杯酒釋恩怨,這酒不烈,,皇子殿下多飲一杯無妨,。”
杯酒釋恩怨,,她只怕這杯酒喝下去要死兩個人,。
月出天子
消寒節(jié)=冬至,花燈大會純屬作者個人杜撰,,不遵照現(xiàn)實的風(fēng)俗習(xí)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