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突然問道:“我聽說希爾頓小姐在積極地找工作,,是嗎,?”
我不久前才剛從莫妮卡那兒得知自己想找的工作沒什么指望,,這會兒被人提起,,吶吶的不知如何作答,。
“這很好,,你能夠有自食其力的勇氣是值得稱贊的,,也是符合你的身份地位的,,這至少說明你是個聰明的姑娘,?!边@位夫人先是對我稱贊一番,然后話題一轉(zhuǎn)問道:“那么結(jié)果如何呢,,你找到工作了嗎,?”
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,仿佛要將我看穿,,仿佛對我的窘迫選擇性的失明,。
“目前還沒有結(jié)果,不過我相信自己不會一直依靠貴府接濟,?!?p> “噢——”塞倫塞斯夫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然后優(yōu)雅地放下杯子,,“瞧您多么激動啊,,我并沒有要立刻趕你走的意思,以我們的社會地位和財富,,多養(yǎng)一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,,你大可不必如此敏感?!?p> 這就是我和塞倫塞斯夫人喝的第一頓下午茶,,以至于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日子里,我都對下午茶徹底失去了興趣,。
等我終于擺脫了塞倫塞斯勛爵夫人后,,我找了一圈,最后在游戲室里找到了莫妮卡,。
我看到她慌亂地背過身去擦眼睛,,她努力揚起笑臉,問我是想回去休息一會兒,,還是繼續(xù)參觀,。雖然她極力掩飾,,但紅通通的眼睛卻騙不了人。
我想這種時候,,她大概會希望用一些別的事情轉(zhuǎn)移一下悲傷的情緒,,于是我告訴她希望能聽她彈奏鋼琴。
“噢,,彈琴,,很好,這是個極棒的主意,。往常每當我心里的情緒特別激烈的時候,,鋼琴常常能成為我發(fā)泄情緒的道具?!?p> 莫妮卡把我?guī)У搅艘魳肥?,她在琴凳上坐了下來,打開鋼琴的蓋子,,然后就開始彈奏,。我對音樂并不太了解,但是覺得她彈得行云流水,,非常好聽,。這是一首有些悲傷的曲子,我的思緒隨著音樂的節(jié)奏起起伏伏,,我想到了自己短暫的一生,,雖然還只有十八年,卻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了許多人一生都沒能經(jīng)受過的曲折離奇,。
音樂什么時候停了,,當我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的時候,看到莫妮卡怔怔地盯著琴鍵,,早已經(jīng)是淚流滿面,。
“你哭了——”
“你哭了——”
我們同時驚呼,同時怔住,,而后不約而同地輕笑,。在這淡然一笑中,有種名為友誼的情愫已悄悄在心底扎根,。
我和莫妮卡的友誼發(fā)展得異常迅速,,她生性浪漫而且熱情,我卻務實而理智,,我們看起來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,,但卻非常奇異地深深被對方所吸引,我想或許正因為自己身上缺乏對方所具有的那些特質(zhì),所以才會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對方,,從對方身上汲取那些自己所不具備的東西吧,。
我們每天都膩在一起,起先是談論自己讀過的書,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我們竟然閱讀過相同的書籍時,,莫妮卡就會激動得雙頰發(fā)紅,眼睛變得異常明亮,,猶如閃閃發(fā)光的星辰,。
然后她會迫不及待地談起自己對這本書的看法和見解,急切地尋求我的認同,。
我們的觀點大部分都是一致的,,但也有不同的時候,每當這時我們就會展開一場光明正大的辯論,。我們都極力想要說服對方,,但最后的結(jié)果,卻往往是被對方的觀點所折服,。
于是我們就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每一樣事物,,都不止是一個面,,它可能存在兩面甚至是三面,只是不同的人所看到的面并不相同罷了,。
通過這樣的辯論,,倒使我們的認知更加豐富多樣,眼界也更加開闊了,。
我是多么的快活呀,,現(xiàn)在我們完全成為了知心好友,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塊兒,。
莫妮卡對繪畫也有涉獵,,我們把畫板架好,并排坐著作畫,,然后交流心得,。莫妮卡對我的技巧手法表示驚嘆,并大聲地宣布:“我敢說你畫得比我的家庭教師弗萊徹小姐還要好,,你簡直就是個天才,!”
莫妮卡也是非常有天分的,只是她性格太過好動,,坐在畫板前幾個小時認真作畫,,這對她來說似乎有些困難。
不過莫妮卡在演唱和彈奏方面的天賦比我高出許多,我唱出來的歌既沒有感情,,也與動聽沒有任何關系,。但是莫妮卡只要一開口,只是剛唱響第一個音節(jié),,那獨特的,、極具感染力的聲音就已經(jīng)令我為之深深迷醉了。
除此之外,,她還精通鋼琴和豎笛,,聽她演奏簡直就是一場耳朵的盛宴,每每都令我忍不住央求她再多演奏幾曲,。
而莫妮卡總是好心地滿足我的所有請求,。
這樣歡樂的日子,讓我?guī)缀跻獙⒚飞?、羅絲太太等人給忘記了,,但是命運不會允許我永遠沉浸在歡樂之中。
于是它突然跳了出來,,以一種我從未曾預料到的方式,,轟的一聲砸到了我面前,粗暴地砸破了我的平靜,。
那是我來到諾蘭莊園半個月后(也就是我逃離梅森先生身邊一個月后)的一天早晨,,當我像往常那樣從床上爬起來,然后與莫妮卡手挽著手從二樓來到休息室的時候,,我看到塞倫塞斯勛爵手上拿著一份報紙正在閱讀,。而在他左手邊的沙發(fā)上,還坐著另一位身穿灰色外套的年輕人,。
似乎是聽到我們下樓的動靜,,那位年輕人抬起頭望向了我們。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霎那,,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……
“珍妮,,你還好嗎?”莫妮卡有些擔憂地看著我:“你看上去臉色多么蒼白呀,,仿佛隨時都會暈倒,。”
我看到那位客人——我曾在包法利太太那兒碰見過的史丹利先生,,此時他褐色的眼睛已經(jīng)往我這邊看了過來,。
我連忙轉(zhuǎn)身,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,,“我想我是有些低血糖,,”我努力地讓自己顯得鎮(zhèn)定如常,,“塞倫塞斯勛爵,我能回到房間里去嗎,?”
“當然沒有問題,,我會讓女仆給您送點兒奶酪和吐司……”
塞倫塞斯勛爵還說了什么,我已經(jīng)沒法認真去聽了,,此時此刻我只想立刻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