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九章
“今日一早來了軍報,,”邕王坐在大帳之中,,賬內(nèi)除了方世爻以外,還有其他幾位將軍,,“出征的部隊已經(jīng)到了北朔地界了,。”
方世爻坐在另一側(cè)的椅子上,,環(huán)視了一圈賬內(nèi)眾人,,幾位將領(lǐng)全都一言不發(fā),他們往日里是唐連肅手下的人,面對邕王還是會有些畏懼,,并且這一仗,,在其中多數(shù)人眼中,并不認同,,實在是太過冒進,。他們跟隨唐連肅征戰(zhàn)久了,自然沾上了一些他的習慣,。
邕王見眾人垂首的垂首,,側(cè)目的側(cè)目,便將目光移向了方世爻,,說道:“不知寧王殿下對于這一仗,,是何看法?”
方世爻從未帶過兵打過仗,,對這種實打?qū)嵣蠎?zhàn)場的較量自是沒什么看法,,不僅他叫這一下給問住了,就連其余幾個將領(lǐng)也是小小吃了一驚,。這個寧王雖說身份尊貴,,邕王必得給他留幾分客氣,可他也就是個監(jiān)軍,,沒有在軍情上插手的資格,。若是說平寧郡主對他青眼有加,他們還不服氣,,覺得有些歪門邪道了,,現(xiàn)下就連邕王也明里暗里地點出他的地位,倒讓這幾個不吱聲的老將對這位年輕的王爺刮目相看了些,。
說不準這寧王長了副弱柳扶風樣兒,,還是有些個本事在身上的。
“本王不太懂這些行軍作戰(zhàn)之道,,比起世子和郡主來說,,怕是不便置喙?!彼咄觞c點頭,,二人爵位相當,可他到底是皇室血脈,,能夠與一個異姓王平起平坐已是禮節(jié)莊重,,眼下這副謙虛的模樣給足了對方臺階,“只是本王心里一直不大安穩(wěn),,總覺得有些沒注意到的東西,,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會竄出來咬我們一口,。”
底下眾人神情各異,,都猜不準這寧王殿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,,各懷各的心思,對他也是有些不滿,。想當初提出異議,,說北朔另行他道的是他,如今真叫他說準了,,他們還是有幾分佩服的,,可是兵都出去了,又說心里不安穩(wěn)了,,想一出是一出,,保不準哪一出就是死穴。
“寧王殿下,,恕屬下直言,,您心思玲瓏,深謀遠慮,,我等心里都清楚,,”這個將軍是邕王曾經(jīng)提拔上來的,唐連肅手底下的老人,,仗著資歷擺在那兒,便斗膽開口想要表示一下不滿,,“可這戰(zhàn)場上刀劍無眼,,賭不得,大家都是拿命去搏,,不必朝廷——”
“孫將軍,,慎言!”邕王打斷他,,面色嚴肅,,眉頭皺起,斥責道:“朝中事豈是你可以妄議的,?寧王殿下何時需要你來教訓,?
邕王極少這般厲色,賬內(nèi)眾人紛紛低頭賠禮,,方才那位孫將軍自知失言,,驚出了一身冷汗,直道“殿下息怒”,,哪里還敢在這兩人面前造次,,不敢再出聲,,退回旁邊裝起了啞巴。
“寧王殿下所慮不無道理,,”邕王嚴肅地說,,“自從堪布一統(tǒng)北朔七部,稱了大汗,,我等與之交戰(zhàn)還未滿一年,,對他的用兵之道尚不明了,自然是有諸多顧慮,?!?p> 他朝方世爻歉然一笑,說道:“這些人不懂禮數(shù),,殿下不要放在心上,,還有何顧慮,盡管說來與我聽聽,?!?p> 方世爻點了點頭,繼續(xù)說道:“依照我們原本的想法,,北朔一直拖到現(xiàn)在都不進攻,,應(yīng)該是在盤算著些別的打算,可前方斥候來報,,邊境之上至今風平浪靜絲毫未有異樣,。”
“這反倒成了異樣,,”邕王肅然說道:“已入嚴冬,,暴風雪不知何時來臨,以北朔現(xiàn)有的物資儲備來看,,根本捱不過這個冬季,,堪布不是會這般坐以待斃之人?!?p> 確實如此,,唐連肅已是十分出色的將領(lǐng),可根據(jù)他一連幾次的戰(zhàn)敗來看,,他這位新的對手已經(jīng)不僅僅是出色了,,而是個用兵天才。
這樣一個膽大心細之人,,怎會至今龜縮于殼內(nèi),,守著北朔日益減少的屯糧而毫無動作呢?
方世爻手指摩挲著椅子的扶手,,思忖片刻,,忽然問道:“會不會是北朔十二部內(nèi)出了問題,,讓堪布自顧不暇,無力進攻邊城呢,?”
“不會如此,。”邕王搖搖頭,,輕撫須髯,,說道:“北朔冬季缺少糧食,不僅僅是堪布所率的部落面臨的困境,,而是整個北朔十二部都存在的問題,,并且愈往北,境況就越糟糕……事關(guān)部落生存,,他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因為內(nèi)訌而放棄這個亟待解決的問題,。”
“那便是打著更加隱秘的算盤,?!狈绞镭衬衿翚猓站o了椅子的扶手,,蒼白消瘦的手背之上青筋畢現(xiàn),。在場眾人皆是憂心忡忡,他忽然就想到了遠在北朔的唐鳶,,心突突地跳,,那股焦慮怎樣都揮之不去。
前線一連幾日都傳來捷報,,唐連肅及唐鳶率領(lǐng)的騎兵屢戰(zhàn)屢勝,,唐連肅的穩(wěn)中求進,配合唐鳶的兵行詭道,,這支寥寥幾千人的騎兵在北朔的地界里,將北朔眾部的騎兵打得狼狽不已,,誰也不知這條自南邊游來的蛇下一次會從哪里下口,。他們的戰(zhàn)斗方式變幻莫測,出現(xiàn)的時間毫無規(guī)律可言,,正當午時,,夜半時分,誰也不知這兩顆毒牙會在何時出現(xiàn),,又會將那致命的毒液注進誰的脖頸里,。
他們就像一支利箭,直刺入北朔的心臟,,將毫無防備的七部打得措手不及,。
方世爻拿著那張軍報,,又是一捷。他從最初的欣喜當中逐漸回過味來,,饒是唐連肅與唐鳶再善用兵,,這些勝利來得也太容易了些,有時甚至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,,便結(jié)束了戰(zhàn)斗,。
他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這份捷報,眉頭越擰越緊,。
“怎么了,,看出什么了?”邕王走到他身側(cè),,看向他手里那張皺巴巴的紙,,話語雖在疑問,,,但語氣已然也是凝重的,。
“沒什么,只是……”方世爻猶豫地開口,,斟酌著該如何形容心里的這種感覺,,“只是覺得很不對勁,這些捷報來的有些太過容易了一點,?!?p> “這不好嗎?”邕王明知故問,,眼神里帶著刺,。
方世爻點點頭,又搖搖頭:“勝利當然好,,只是本王仔細查看了這幾日的幾封戰(zhàn)報,,這些勝利來的都太過兒戲,就像……就像北朔士兵毫無戰(zhàn)力一般,,輕而易舉就能將其攻下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