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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歲,少年的劍

第五章、寧為玉碎(5)

冬歲,少年的劍 物悲 4269 2021-08-14 12:30:41

  二月九日,辰初,。

  子月先生的居所位于止歲營偏隅一角。

  他喜于獨(dú)居,,每日鉆研子楚咒術(shù)與火炭鋼,,至今未婚,淡泊名利,,不喜參與朝野之事,,故而一直管理著止歲營,直至三年前,,子月先生像是換了一個人,,開始干涉止歲營事務(wù),頻繁出沒于朝野之中,。

  子月先生居住的閣樓外眾教官一同列隊(duì)于門前,。由項(xiàng)遂從敲響房門,可許久都沒有回應(yīng)。

  房門虛掩,,按理說子月先生應(yīng)還在家中研究秘辛,,此時(shí)房門應(yīng)緊閉??杀M管如此,,項(xiàng)遂從還是尊敬地立在門外等候。一炷香后,,房中任然沒有動靜,,他略有擔(dān)憂,輕推房門,,去屋中探查,。

  閣樓分三層。一層是子月先生專研子楚咒術(shù)與各國秘辛所用,,二層是用于休憩,,三層則是堆滿雜物。

  項(xiàng)遂從入門后,,見著昏暗的四周,。屋中擺設(shè)井然有序,卻不見丁點(diǎn)兒研究子楚咒術(shù)的痕跡,。若是早些年,,子月先生所在的閣樓一層,應(yīng)堆滿了咒術(shù)的古書與撰文,,還會在隔間石壁上刻滿子楚咒術(shù)的符文,。

  “子月先生在嗎?”他輕聲地喊,,不敢太放肆,。

  隱約間,項(xiàng)遂從聽見里屋的隔間傳出動靜,,他正想深入探查,,卻見一臉陰翳的子月先生從隔間走出,與項(xiàng)遂從對上眼,。

  項(xiàng)遂從慌亂長揖:“拜見子月先生,。方才遂從發(fā)現(xiàn)先生房門虛掩,許久沒有回應(yīng),,故而有些擔(dān)憂,,特來房中查看,并非刻意冒犯,?!?p>  子月先生不言自威,,比之以往的仙風(fēng)道骨、和煦如風(fēng)的面色忽地沉了下來,,似一把生銹的獵刀,。

  “下不為例!”子月先生冷聲,,有難得的怒意,。

  他徑直朝屋外走,可項(xiàng)遂從方才明顯聽見聲音是從最里的隔間內(nèi)傳出,,難不成屋中還有其他人,?

  “怎么了?還不隨我一同出去,?!?p>  子月先生雙眼微瞇,一股寒意自項(xiàng)遂從的背脊上爬起,。

  項(xiàng)遂從轉(zhuǎn)念一想,,立馬跟在子月先生身后離開,對那處隔間稍留意幾分,。

  二人出門后,,眾教官一同朝子月先生一拜:“拜見子月先生!”

  子月先生殊不些這批教官竟弄出如此大的陣仗,,不禁擰緊了眉,,凝聲問項(xiàng)遂從:“眾教官是有何事?為何今日如此早就來見我,?”

  項(xiàng)遂從頷首,,沉聲說:“今日前來是為第五云?!?p>  子月先生假意不知?dú)W陽寒與第五云的事,,疑惑地問:“第五云出了何事?”

  項(xiàng)遂從將第五云之事娓娓道來,,言語間滿是為第五云不平,。

  “請子月先生為第五云主持公道!”項(xiàng)遂從深深地弓腰,,長揖,。

  子月先生沉吟,并未立刻答復(fù),。

  “第五云乃是子月先生您一手帶入止歲營的,您應(yīng)知曉第五云的為人,?!?p>  “那你的意思是這全是小寒的錯?”子月先生聽出項(xiàng)遂從話中對歐陽寒的指責(zé),不禁冷聲,。

  “并非如此,,只是遂從覺得他們二人之間定存在誤會,才會發(fā)展至如此地步,。第五云平日為人謙卑,,不狂傲自大,更不會刻意惹惱歐陽殿下,,這之中定有誤會,,請子月先生明察?!?p>  子月先生還在思忖,,須眉凝成一束。

  “子月先生,!第五云雖然紫綱契合資質(zhì)為最下甲等,,可所有訓(xùn)練項(xiàng)目均達(dá)至上甲等,乃止歲營開辦至今唯一一個取得六個上甲等的準(zhǔn)止歲者,!實(shí)乃一代天之驕子,!”項(xiàng)遂從猛地跪下,“遂從請子月先生明察,!”

  眾教官見項(xiàng)遂從如此,,也立馬跪下:“請子月先生明察!”

  許久后,,子月先生長長嘆息:“既然你們覺得這之中藏有誤會,,那我今晚就去往紫羽宮與小寒說上一番,但是有無成效,,我也無法篤定,。畢竟……小寒的脾性你們也是知道的?!彼麩o奈地?fù)u頭,。

  “謝子月先生!”眾人大喜,。

  “起身罷,。今日就不讓第五云去往第一宮陪練,就告知來的人這是我的命令,?!弊釉孪壬櫭迹俺_此事,,可還有何事,?”

  “暫無他事,。”項(xiàng)遂從等人起身,。

  “既然如此,,就離去罷。我昨日專研子楚咒術(shù)尚久,,已有些疲倦,,需要好生休息,你們切不可再來打擾,?!弊釉孪壬匾廨p瞥項(xiàng)遂從一眼,隨后緊閉了房門,。

  午時(shí)二刻,。

  項(xiàng)遂從等人已帶著眾教官候在第一宮外。

  負(fù)責(zé)守衛(wèi)的止歲者見是眾教官們都客氣了許多,,往第一宮報(bào)往的次數(shù)也多了起來,,只是得到的回復(fù)均是歐陽寒不在,請眾人離去,,最后則是下了最后通牒“今日歐陽大人不會回來,,請諸位教官歸去,切勿浪費(fèi)時(shí)間”,??墒撬麄冭F了心要見歐陽寒,所以諸位教官異口同聲地回應(yīng)“我們愿在宮外靜候歐陽殿下歸來,?!?p>  牧云教官則是帶人跪拜在紫荊古樹下,請紫郡公主宣見,。

  可恰逢今日紫郡公主月事,,故此公主一直在寢宮休息,并未上朝,,就算眾人想見也無法見到,。況且紫郡公主今日極易被惹怒,所以各臣子都不會擇今日進(jìn)宮面圣,,后紫郡公主便將上朝一事推脫至酉時(shí),。

  在這之前,眾教官都需跪在紫荊古樹下等公主宣見,。

  不過今日紫郡公主在寢宮覺著無趣,,便與眾宮女一直游玩至紫荊古樹前,抬眼間便望見眾教官跪在丹陛石下,。

  紫郡公主依然戴著面紗,,身旁是她最親近的阿穎,。

  “他們今日為何而來,?”她立在去往青元宮的棧道,,坐在石亭里,疑惑地問一旁的阿穎,。

  阿穎也不知,,旋即招來一宮女派人前去詢問,隨后與紫郡公主悠閑地坐在亭中把玩這一席春色,。后宮女來報(bào),,將眾教官宣見之事通報(bào)阿穎,便退下,。阿穎附在紫郡公主耳側(cè),,輕聲低語。

  紫郡公主微蹙眉:“這事不是前幾日通報(bào)過嗎,?”

  “是的,。只是第五云在昨日才肯將傷勢告知眾人?!?p>  “昨日才肯告知嗎,?”紫郡公主捂住腹部,深凝眉,,咬緊牙根,,“他還真能忍!阿穎,,你說這月事為何就如此之疼呢,?第五云又怎能忍得下那般重的傷勢呢?”

  “誰知呢……”阿穎捂嘴偷笑,,絲毫不將紫郡公主視作一國之主,。

  紫郡公主不悅:“阿穎你再笑,我就罰你去藏經(jīng)閣抄寫律法一百遍,?!?p>  “好啦。我不笑啦,!”阿穎連忙止住笑意,,在紫郡公主面前絲毫沒有尊卑之分,“公主你什么時(shí)候才愿意見第五云呢,?就不怕第五云就真的被歐陽寒所害,。”

  “還未到時(shí)候,?!惫鬏p笑,,“既然魚餌已經(jīng)丟了,自然要放長線,,才能釣上大魚,。”

  “阿穎,??炜炜欤 ?p>  紫郡公主瞧見亭邊的魚竿忽然動彈,,立馬喊上守在亭外的宮女們抓住魚竿將大魚拉起,。可在拉拽的途中卻倏地脫線,,大魚遠(yuǎn)逝,,令她內(nèi)心一陣煩悶,又?jǐn)Q緊了秀眉,。

  “長線雖是長線,,但魚兒會不會有些太大了?!卑⒎f疲憊地立在紫郡公主身旁,,悄聲。

  “當(dāng)然不會,!”紫郡公主凝視斷線的魚竿,,冷笑如暗澗里的嘯風(fēng),“大魚掙斷魚線的原由無非有三:一,,魚餌不夠美味,,它咬得不夠用勁;二,,魚線不夠結(jié)實(shí),,拽不動它;三,,起竿太急,,未欲擒故縱?!弊峡す鞲怪械膭⊥瓷晕⒕徍?,“現(xiàn)在魚餌已經(jīng)足夠美味,,況且魚線也足夠韌性,,只是還差些火候。放在第五云身旁的暗子如何了,?”

  “會定時(shí)匯報(bào)消息?!?p>  “那便好,?!弊峡す髋c阿穎一同舒眉展笑,“現(xiàn)在孤才準(zhǔn)備收線呢,。”

  “那他們怎么辦,?”阿穎暗指那些守衛(wèi)殿外的教官們,“真的不見見他們嗎,?”

  紫郡公主搖頭:“不見,。如若他們能跪在殿外至子時(shí),再給寒兒傳令,?!?p>  “未免有些太久了?!卑⒎f有些不忍,。

  “如果你是一國之主,,你會這樣做嗎?”紫郡公主忍著腹痛問她,,“你啊,就是太溫柔了,。”

  第一宮外,。

  春雨自未時(shí)后就一直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下,夜色昏暗,,冷風(fēng)透過悠長的宮道,拂冷眾教官的衣襟,,刺入他們的心,。

  至亥末,歐陽寒都未召見他們,。

  這時(shí),,忽然有一人從細(xì)雨中走來,,他被雨淋得濕透,,走近一瞧,,才發(fā)現(xiàn)是歐陽澤言,。

  ——他一身單薄黑衣,,與離開歐陽家時(shí)穿得一模一樣,,箍住的長發(fā)黏在雙鬢,,雨水似露淌了滿面。他不顧眾人的勸解,執(zhí)意要來見歐陽寒,,只為他這世上唯一的兄弟——第五云。

  可第五云毫不知情,,因?yàn)檫@是歐陽澤言要求趙行等人的,。

  他立在宮外,仰頭望天,,雨水如淚般簌簌地往下流,。他仿佛又回到東睦城歐陽家去見歐陽明的那一刻。那一晚他亦是如此,思忖了許久,,只是這次他下決定下得很快,因?yàn)樗幌朐偈ド磉叺闹劣H之人,!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見至親之人在他面前死去,!

  所以他放下一切,,放下他心中的執(zhí)念與尊嚴(yán),來見歐陽寒,,哪怕是——他輕輕地緊握放在腰間的風(fēng)刀,,不懼地走上臺階。

  “歐陽澤言,!你來干什么,!”項(xiàng)遂從第一時(shí)間發(fā)現(xiàn)了他。

  歐陽澤言雙目漆黑如夜,,神色堅(jiān)毅如剛正不阿的長槍,,僅一眼,就會被他的神色懾服,。

  他凝聲:“來見歐陽寒,!”

  “不是說了你不要再參與嗎?你是聽不懂軍令嗎!小心我等會兒回去軍法處置你,?!表?xiàng)遂從想阻止他,他知曉他在歐陽家的遭遇,。

  “勞煩止歲者大人去往宮中稟報(bào)歐陽寒殿下,,其弟歐陽澤言求見?!彼活欗?xiàng)遂從的警告,,徑直上前,沉聲,。

  他已做出決定,,無法再回頭。

  “澤言你……”項(xiàng)遂從明白了這是他思慮后的決定,。

  “好,,稍等,?!敝箽q者見來者是歐陽寒的兄弟,,便立馬去宮中匯報(bào),。

  “既然你決定了,就去罷,。”項(xiàng)遂從無奈嘆息,,聲音里有藏不住的疲憊。

  恍惚間,,項(xiàng)遂從挺拔的身軀微微佝僂下來,仿佛有什么東西壓垮了他眸中的不屈與寬厚的肩膀,。他還是什么都做不了,,就如當(dāng)年子然遠(yuǎn)去南境,張宿涵教官吐血身亡,,如今他又要見著澤言踏碎尊嚴(yán)與倔強(qiáng)走入他害怕的歐陽姓氏下,。

  他還是那般無用,年少時(shí)熱血?dú)馐?,自詡能為這江山社稷做些什么,,可他又做了什么?他什么都沒做啊……如今的他已老去,,亂蓬蓬的長發(fā)也會梳理得筆直、胡亂長在薄唇上的短髭也會剔得干干凈凈,、衣著光鮮亮麗的止歲者長袍,,卻失去了不甘于現(xiàn)實(shí)與不公的心。

  不久,止歲者急匆匆從正殿中跑來,,對歐陽澤言恭敬行禮:“請,!歐陽寒大人召見?!?p>  歐陽澤言回身凝視守在宮外的眾人,,勉強(qiáng)擠出一抹笑容,舒張緊凝的眉宇,,隨后朝他們深深一拜,一直弓腰不起,。

  “多謝諸位教官為我兄第五云所做之事,,歐陽澤言代第五兄謝過!雨大,,大家請回罷?!?p>  說罷,他霍然起身,,一人直入正殿內(nèi),。

  背影瀟瀟,瑟瑟離去,。

  紫郡宮寢宮,。

  公主坐在桌前閱覽文牘,,只聽一白鴿落在靠窗欞的木檐上。阿穎見后,,立馬將綁在腳上的短軸取下,,略讀后拿給公主看,。

  借著通亮的燭火清晰可見紙條上寫的內(nèi)容:報(bào),,歐陽寒將第五云視作紫羽宮第一席的競爭者,準(zhǔn)備鏟除,,請紫郡公主下令阻止歐陽寒,。

  “就連暗子都來信了,?!卑⒎f與紫郡公主一同皺眉,。

  “看來這第五云還真是惹人喜愛呢?!弊峡す骱龅匦α似饋恚熬褂腥绱硕嗟娜藶樗f話,,就連平日里別無所求的焦離都為他說話了……”

  “可見這第五云為人光明磊落,,深得眾人信服?!卑⒎f一旁附和,。

  紫郡公主隨手將紙條丟入爐火中,升起白煙,,燃成灰燼,。

  “就連你也要為他說話嗎?阿穎,,你說,?他的孩子會是什么樣的?”紫郡公主忽然想起那個人,。

  他衣著一席飄飄云白長衣,,背上背著那支剛正不阿的“艾”,若花形的槍尖在他滿是英氣的臉邊綻放,,他的眉眼是書繪中典型的長劍鋒眉,、星月霜目,立在那里簡直如一桿不倒的白旗,。

  “應(yīng)該與他一樣罷,。”阿穎眸中流出悲傷,,想起那個她們都無法忘卻的男人,只是那個男人選得都不是她們,,而是那個脾性急躁的林清宛,。

  紫郡公主忽地走向窗邊,一雙細(xì)眼里有朦朧不清的情愫,。她望向窗外綿延的細(xì)雨,,還有那些繼續(xù)跪在宮外的訓(xùn)練官,驀地落寞了起來,。

  “你看語嫣不是嗎,?她無論如何都不服從詔令,,也不會為了利益犧牲自己,只會傻傻地將一切都留給自己喜歡的人,。成為一國之母的機(jī)會她都不要,。你覺得這世間有多少女子能做到?”紫郡公主望向青紗后的阿穎,。

  阿穎輕柔一笑,,取下青紗,應(yīng)聲答:“屈指可數(shù),?!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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